第44章 幫忙
醫院那場戲拍完就已是傍晚, 等醫生把傷口處理包紮完,外面的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下來。
劇組沒再停留,直接收工回了山莊, 吃完晚飯各自散去時,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城哥,這是消炎的,等會先吃一粒。”
豆子一進屋就直奔茶幾,忙活着拆開查看醫生開的藥,看完一盒又研究起另一盒,嘀咕道:“這個是……止疼片?這個最好還是別多吃,要不先放着吧, 萬一疼得厲害再吃?你晚上就先吃消炎的。”
江闕在旁看着他操心,有些無奈地笑着伸手接了過來:“我來吧,等會兒我盯着他吃。”
“喂, 你們能不能別說得好像我是三歲小孩兒似的?”宋野城好笑道, “我又不是不識字兒,藥還能不會吃了?”
豆子“呵呵”傻樂了幾下, 把藥連着單子都留在了茶幾上,這才拿上東西準備回自己那邊。
江闕起身将他送了出去。
這本沒什麽大不了, 不過是個禮貌之舉, 但奇怪的是,江闕送出屋門還不算完,還繼續往前給他送到了院門口。
豆子有點納悶,以為他是不是有什麽事要交待,到門口便眼巴巴地等着, 結果就見江闕像是欲言又止般盯了他半天, 最後卻只憋出了一句:“……拜拜。”
豆子茫然地眨眨眼, 也只得讷讷“拜拜”了一聲,揮手告別後便撓頭離去。
江闕目送他走遠,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這才轉身往回走去。
回到屋裏時,宋野城正拎着貓糧袋站在立櫃前。
江闕見狀忙道:“我來。”
“不用,”宋野城扭頭朝白毛那邊擡了擡下巴,“已經喂完了。”
江闕轉頭一看,發現白毛面前的食盒裏果然已經加滿了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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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野城把袋子放回立櫃上層,合上櫃門,轉身問道:“上去麽?”
江闕點點頭,走到一旁把白毛窩邊的落地燈擰開,給它留了點亮,而後才關了客廳大燈,跟宋野城一起上了樓。
到了二樓,宋野城順着走廊走到自己門前,随手擰開房門、打開了大燈,剛準備習慣性回頭道聲晚安,一轉身卻發現江闕居然沒往對面去,而是緊跟在他身後到了這邊房門口。
“怎麽了?”宋野城疑惑道。
江闕略微擡頭:“……你要幫忙麽?”
見宋野城像是沒懂,他又補充道:“就是……洗頭洗澡什麽的?”
他指了指宋野城受傷的右手:“你這手不是不能沾水?”
這就是他剛才送豆子出去時欲言又止的事。
畢竟這大熱天出了一身汗,直接睡覺肯定不舒服,他本想問豆子“你不幫他洗澡?”但轉念一想豆子只是助理,又不是護工,他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豆子的工作範圍,怕問了反倒叫人難辦,所以愣是憋到最後也沒問出口。
宋野城原本還真沒考慮到這個,此時不由被問得一愣。
緊接着他轉着眼珠腦補了一下洗澡的流程,覺得好像也沒多複雜,便頗為自信道:“我一只手應該也行。”
江闕斟酌片刻,嚴謹道:“……我覺得你不行。”
“咳咳!”宋野城冷不丁被嗆了一下,好笑道,“能不能別随便對一個男人說‘你不行’?”
江闕沒接茬,只滿眼不認同地盯着他。
“放心吧,”宋野城胸有成竹地擡了擡下巴,“洗澡本來就用不上兩只手,一只足夠了。”
江闕似是還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最終也沒反駁:“……那你去吧。”
宋野城潇灑一笑,轉身徑直進了浴室。
五分鐘後。
浴室門被拉開了一條縫。
宋野城從門後探出腦袋,頂着滿頭被他自己糟蹋成狗窩的頭發和略微漲紅的臉,挫敗又幽怨地看向江闕:
“……我不行。”
江闕本就是特意等着沒走的,此時聞言忍不住無奈地笑了起來,眼中滿是“我就知道”的揶揄,走過去把門推開了些,側身進了浴室。
宋野城的衣服其實已經脫得差不多了,但明顯是經過一番艱苦鬥争才完成的,因為衣服褲子全被亂糟糟扯成了麻花,東一件西一件落了滿地。
沒受傷的時候,他确實沒覺得雙手合作有什麽必要,但等真的只能用一只手的時候,才發現連最簡單的事都變得複雜了起來。
江闕先是彎腰把衣服撿進了衣簍,又拿下花灑過去沖洗了一下浴缸、放了半缸熱水,這才指揮道:“進去吧,我先幫你洗頭。”
“哦。”宋野城擡手勾了勾鼻尖,依言朝浴缸走去。
他自打記事時起,除了偶爾幫他爹搓過幾次背外,還從沒這麽寸絲不挂地跟誰待在一起過,此時多少有些臉熱,連跨進浴缸的動作都顯得有點別扭。
但其實何止是他,江闕從進門開始就沒敢正眼往他那邊看,這會兒其實也不自在得很,只不過他心裏記挂着宋野城有傷,油然而生的責任感強壓下了尴尬,這才能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有條不紊。
等宋野城坐進浴缸,江闕從旁邊的架子上抽了條毛巾,對折兩道,墊在浴缸邊沿做成了一個小頸托,然後才拍了拍讓宋野城躺下,伸手拿過了花灑。
打開熱水後,他先是用手試了試水溫,而後淺嘗辄止地往宋野城頭上淋了一下,問道:“水溫行麽?”
“嗯,”宋野城感受着不冷不熱的水溫,應了一聲,又嫌不夠似的補充道,“剛剛好。”
江闕于是沒再多說,輕輕垂下長睫,專注又認真地沖洗了起來,因為怕水濺進宋野城眼中,還擡手在他發際線前遮了圈小護欄。
待到頭發完全打濕,他起身去擠了點洗發露回來,均勻抹在頭發上,又細細揉搓了開來。
因為經常要打字,江闕一直都不怎麽留指甲,所以此時搓揉起來絲毫不會産生尖銳的剮蹭感,指腹那輕柔适中的力道讓宋野城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幾乎都想就這麽在浴缸裏睡過去。
直到揉出了滿頭泡沫,江闕重新拿起花灑,溫熱水流再次沖上頭皮時,宋野城才從昏昏欲睡中稍稍醒神,偷偷擡眼瞄向了頭頂。
浴室燈光柔和,輕灑在江闕微低的發梢,給他垂下的長睫勾勒出了半扇剪影,将他本就白皙的臉頰烘托得更為細膩,也令那輕抿的淺粉唇瓣顯得格外柔軟。
宋野城的喉結輕輕一滑。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擡手觸碰一下,臉頰也好,唇瓣也罷,那在腦海中模拟出的軟嫩觸感無形勾引着他,猶如清晨荷葉上滾動的露珠,在他的心頭來回蕩漾。
而江闕對此毫無所覺。
此時他已經細心沖完了宋野城前額的泡沫,順着往旁沖洗到了兩鬓,因為怕水會流進耳朵,他自然地擡起手籠了上去。
誰知就在這時,當他的指尖剛一觸到耳垂,宋野城的身子忽然觸電般僵了一下。
江闕動作一頓:“怎麽了?”
宋野城自己也是一愣,待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後,他不禁面上一熱,強行解釋道:“沒事,耳朵有點……怕癢。”
“哦……”江闕不疑有他,稍稍把手擡高了些,小心地沒再發生觸碰,只懸在近處攔着水花,直到兩側鬓邊都沖幹淨,這才順着往下沖起了腦後。
因為下方的泡沫沒法看見,他只得垂手往下半托半搓地揉了揉,誰知當他指尖不經意地觸到宋野城的後頸時,宋野城的身子又是陡然一僵。
“……”江闕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脖子也怕癢?”
宋野城簡直難以啓齒。
其實哪裏是怕癢,那根本就是敏感的生理反應,連續兩陣酥麻簡直像電流似的在他身體裏游竄,竄得他連心跳都加速了起來。
可他又能如何解釋這種事,張口結舌憋了半天,最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別人碰不會,但你碰就……反正不一樣。”
這話一出,江闕倏而一怔。
宋野城也不知他聽懂了沒,兀自對着空氣眨巴了兩下眼,又像是不甘心似的擡眼看向頭頂,只見江闕的表情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兩頰卻微不可查地泛起了紅暈。
宋野城盯着那緋紅漸漸暈開,心中那簇不知哪來的小火苗倏然跳躍了一下,令他驀地腦子一熱,忽然擡起沒受傷的左手,勾住江闕的後頸将他拉了下來。
驟然縮短的距離令江闕下意識微微張大了雙眼,直至兩人近在咫尺,彼此鼻息都已紛雜交錯,他才不禁吞咽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輕輕眨了眨眼。
宋野城沒有再使力,就那麽保持着既不放他遠離、也不繼續拉近的力道,将他堪堪囿于眼前咫尺,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任憑胸腔裏鼓動的血液沖擊着耳膜、瞳孔,将每一縷呼吸染上溫熱的餘韻。
寂靜的浴室中只餘花灑水聲還在歡快地流淌,蜿蜒水跡氤氲出層疊的霧氣,游離、蔓延、彌散,在這狹小空間裏蒸騰升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宋野城心裏也不知翻滾過多少個念頭、經歷了多少輪掙紮,好不容易才強行按下了某種呼之欲出的沖動。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留戀地再次描摹了一遍眼前的輪廓,而後終于視線一轉,看向了江闕額前的一縷碎發,伸手過去用指尖撚了撚:“……沾上泡沫了。”
江闕蝶翅般的長睫忽閃着顫了顫,仿佛是松了口氣,卻又像是暗藏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與之截然相反的隐秘情緒。
就在這時,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江闕的手機向來都是靜音,這鈴聲顯然不是他的,他順着聲響回頭一看,發現鈴聲傳來的方向居然是衣簍。
“你手機在衣服裏?”
江闕一邊問着一邊站起了身,從旁邊架子上抽出一條幹毛巾,先把宋野城已經洗完的頭發簡單擦了擦,而後才趕去衣簍邊、把手機翻了出來。
“誰?”宋野城坐起身問道,那鈴聲不是電話而是微信語音邀請,他也想不出這大晚上誰會給他發語音。
江闕看着屏幕上長達七個字的備注名,腦中反應了一下才道:“是……你媽媽。”
說着,他快走了兩步把手機遞到了宋野城跟前。
宋野城定睛一看,發現秋女士發來的還不是語音而是視頻,忙單手解鎖進了界面,轉成了語音接聽:“喂?”
因為臉側耳邊都還是濕的,他直接開了揚聲器,秋明月的聲音很快傳了出來,聽上去像是還沒搞懂情況:“咦……怎麽轉成語音了?”
宋野城忙道:“我洗澡呢。”
“哦,我說呢。”秋明月笑了笑,“在浴缸裏泡着?”
宋野城“嗯”了一聲,右手無意識地動了動,結果這一動險些碰到浴缸邊沿的積水,江闕連忙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小心。”
他聲音雖小,卻被浴室裏的寂靜反襯得相當清晰。
電話對面的秋明月不禁一愣:“你旁邊有人?”
宋野城看了江闕一眼,承認道:“昂。”
秋明月奇了,話音裏都帶上了點難以置信的揶揄笑意:“你在泡澡……旁邊還有人?”
這話聽得江闕耳根一熱,目光游移地看向了一旁,宋野城忙解釋道:“不是,我手受傷了,他來幫我洗澡的。”
“受傷了?”聽到這種詞,當媽的立刻就顧不上其他了,“怎麽回事?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宋野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安撫道,“就是不小心劃破了點皮,這兩天不方便碰水而已。”
說完,他立刻岔開了話題:“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麽事?”
他雖是岔開得快,可秋明月哪裏能放心,還是揪着受傷的問題詢問叮咛了不少,又是讓他別吃刺激性的東西,又是讓他記得按時換藥,直到全囑咐完,這才答他的話道:“我下個月要回國辦點事,正好回去看看你,你到時候電影能拍完麽?”
宋野城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下月初應該就能殺青,不過月中還要錄個綜藝,你什麽時候回來?”
“綜藝?”秋明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宋野城從沒上過綜藝是連粉絲都清楚的事,她作為親媽又怎會不知,所以此時聽到這話倍感稀奇,“你要上綜藝?”
稀奇之後,她也不知經歷了怎樣曲折離奇的腦回路,不等宋野城回答,她忽然問道:“你旁邊是豆子麽?”
宋野城莫名其妙,沒懂這話題是怎麽拐了十萬八千裏跳到這來的:“……不是,怎麽了?”
對面的秋明月靜了兩秒,忽地試探道:“那是……白夜聆?”
宋野城簡直驚了,旁邊的江闕也詫異萬分,兩人錯愕地對視了一眼,宋野城對着手機道:“你怎麽知道?”
聽到這話,電話對面驗證了猜想的秋明月忽然笑了起來。
她雖然人在國外,但對兒子的動态不可能毫不關心,而近來熱搜頻頻将宋野城和白夜聆這兩個關鍵詞推送到她眼前,再加上她早就知道宋野城是對方書粉,知道倆人現在同在劇組,又發現宋野城一反常态地接了綜藝——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作為女人和母親的直覺很快就将各種蛛絲馬跡聯系到了一起。
不僅聯系到了一起。
她還自行腦補發散了許多。
“兒砸,”秋明月意味深長地笑着調侃道,“你最近很不對勁啊?是不是有什麽情況了?你跟他到底……”
“哎哎哎——媽!”宋野城急忙打斷道,心虛地飛快瞥了江闕一眼,“我這開着擴音呢!”
對面的秋明月愣了一下,她倒是沒想到還有這茬,但作為曾經大滿貫的影後,她的臨場反應不是一般的快,不僅絲毫沒顯尴尬,反而嗔怪道:“那你也不知道讓我跟人打聲招呼?他現在能聽到我說話嗎?”
話都已經聊到了這個份上,江闕再不出聲顯然不妥,他跟宋野城交換了個眼色,在宋野城的示意下傾身往手機前湊了點:“能聽見……阿姨好。”
“你好你好~”秋明月的嗓音突然就像揉進了蜜糖似的,仿佛在跟幼兒園小朋友說話,“辛苦你照顧他啦,等阿姨回去請你吃飯。”
宋野城被這溫柔甜膩的語調惹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但又莫名很想笑,而江闕也有點不太适應:“……不用的阿姨,您太客氣了,平時都是他照顧我比較多。”
秋明月嗔笑道:“他照顧你那是應該的,相親相愛嘛。”
江闕總覺得這話聽着有點怪,但還沒等他吱聲兒,秋明月就已繼續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阿姨正好見見你,啊。”
江闕本就不大擅長拒絕,此時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求助般看向了宋野城,誰知宋野城剛才明明聚精會神地聽着,這會兒卻裝得跟什麽都沒聽見似的,眼神到處亂飛,就是不接江闕的求助信號。
而秋明月也壓根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她很快就話鋒一轉:“兒砸?”
“嗯?”宋野城這才收回了四處亂飛的目光。
秋明月道:“時間也不早了,你繼續加油吧,洗完早點睡啊,拜拜——”
不等宋野城答話,秋明月已經潇灑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加油?
宋野城滿頭霧水地眯了眯眼,心說這是幾個意思?
想着,他忍不住納悶地看向江闕,本是想尋求點共鳴,卻見江闕還在因為他剛才無視自己的求助信號耿耿于懷,眼裏像在放小針似的biubiu發射。
這幽怨的小表情給宋野城看樂了,他強忍着笑出聲的沖動,擡起裹着紗布的右手可憐巴巴地戳了戳江闕的腰側:“生氣啦?”
江闕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一邊幽怨着一邊還要擔心他的手,擰腰往旁讓開,緊走兩步到浴缸邊、彎腰試了試水溫,發現水都已經快涼了,趕緊擰開龍頭重新放起了熱水,又拿起花灑指揮道:“轉過來。”
這話他原是想兇巴巴說的來着,但說出口時一點都不嚴厲的語氣完全沒有半點威懾力,聽上去就跟撒嬌似的。
宋野城心中好笑,身子卻從善如流地轉了過去,背對着他,嘴裏也沒閑着:“哎,我媽其實也就那麽一說,你到時候要是不想去,我就跟她說你有事要忙不就行了?別生氣了,啊。”
江闕用花灑沖洗着他的後背,聞言在心裏默默輕嘆了一聲,無奈道:“我沒生氣。”
他确實沒生氣。
如果硬要說的話,他那種無計可施的情緒其實更多的是源于……不安。
他已經承諾宋野城要在電影殺青後跟他坦白一切,而坦白的結果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
那就像是一個未知的分岔路口,他不知道宋野城對他口中的真相會作何反應,不知道宋野城的态度會如何改變,也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會走向怎樣的境地。
而就在剛才,秋明月的那通電話又給這種未知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江闕并不遲鈍,相反因為從小的經歷,他很多時候都比旁人更加敏感。
秋明月那番話裏意味深長的調侃、心照不宣的暗示,還有某些超出現狀的誤解,都已經足夠讓他局促不安。
而宋野城不僅不作澄清,反而還大有放任她誤解、默認甚至隐晦促成的态度則無形間讓他更感壓力倍增。
他不是不渴望圓滿。
不是不渴望一切擔憂顧慮都被證實只是自己杞人憂天。
他是不敢。
從倒計時開始的那一刻起,“将來”對他而言便充滿着無望的意味。
他不敢奢求既定的命運能被改變,哪怕他其實是最想看到改變的那個人。
所以……
如果蜃景注定只能昙花一現,那麽越是銘心刻骨便越會令人惋惜。
如果此間一切注定只是要在将來不複存在的鏡中花、水中月,他倒寧願不曾幻想過,将它永留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