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機場
千尺高空的雲層裏。
斜飛上行的飛機逐漸趨于平緩。
江闕倚靠在舷窗邊, 氣壓變化帶來的耳痛令他有些不适,但他卻無暇顧及,心事重重地望向了窗外棉花般近在咫尺的雲層。
曾幾何時, 他一度将《瓦爾登湖》裏的一句話奉若真理:“大多數時間裏, 我覺得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我喜歡獨處,我從未找到過比寂寞更好的同伴。”
然而就在近來的短短兩個月時間裏,他曾堅信的很多東西都在不經意間發生着變化,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蠶食、瓦解,慢慢動搖了根基。
這種力量究竟是什麽,他也曾為此困惑茫然過。
但就在剛才在車上、和宋野城無聲對視的那半分鐘裏,當那種彼此心知肚明的氣息環繞在身遭時, 他忽然就仿佛一葉障目的人般,終于揭下了眼前的葉片——
他曾以為自己是理智的、沉穩的,曾以為他和宋野城千千萬萬的粉絲一樣, 能将對偶像的仰望與崇拜控制在合理、得體的範圍裏。
但就在那一瞬間,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遠遠不止于此。
那顆在多年以前就種下的種子早已悄然發芽,早已在歲月日複一日的滋養中愈發不受理智所控, 早已萌發出了比仰望和崇拜更濃烈的、難以宣之于口的情愫。
意識到這一真相本身就已足夠令他心悸惶然,而當他在宋野城眼中捕捉到那絲溫柔中帶着期待、堪稱灼熱的目光時, 他的不安便愈發濃重了起來。
這其實是矛盾而又荒謬的。
原本遙不可及的人就在眼前, 原本近乎于癡心妄想的奢念得到了始料未及的回應,他本該感到被眷顧的驚喜和慶幸,可那一刻,他的心底卻難以抑制地蔓延起了一絲造化弄人的悲哀。
因為對于如今的他而言,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像是鏡中花水中月, 虛無缥缈、易碎且不真實。
是的, 不真實。
如果沒有那柄時刻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如果沒有那聲終究會在午夜十二點響起的鐘聲,也許他就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也許這場仿佛灰姑娘舞會般的美夢還能維持得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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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雲層遮掩着蒼茫大地,編織出柔軟溫床般的幻夢,像是在蠱惑着愚妄者踏足其上,好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江闕收回目光,低頭輕輕拂開衣袖,看向了腕上的表盤。
197:14:56:22
這串數字仿佛命運詭谲的獠牙,時刻向他發出着惡意的嘲弄,警告着、提醒着他,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無意義的掙紮。
因為一切都終将化為烏有。
終将……夢醒成空。
飛機落地時已經接近十一點。
江闕的行李箱不到二十寸,沒辦理什麽托運,所以也無須繞路去等行李,進入航站樓後便直接拖着箱子、跟着人流往出口走去。
臨近出口時,他摸出手機,先是按着先前說好的那樣給宋野城發了條微信報平安,而後便切進通訊錄,撥出了賀景升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便已接通,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
“白夜聆!”
一聲驚呼乍起,驚得江闕險些沒拿穩手機,匆忙擡頭看去,只見出口外不遠處有個陌生姑娘正滿面紅光地向他飛奔而來。
江闕還沒反應過來她是哪位,那姑娘的驚呼就如同水滴濺進油鍋,瞬間令周遭沸騰了起來——
“真的是他!白夜聆!”
“白老師——!”
“啊啊啊啊白夜聆——!”
原本靜立的人群猛然化作了流動的潮水,洶湧澎湃地向他襲來,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
這樣的情景他并不是沒有見過,但他卻從未成為過當中的主角——
此前遇見這種情況的時候,被當做錨點的永遠都是宋野城,他最多也只是旁觀過而已,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個中焦點。
他愣怔一瞬,緊接着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而這時再反應早就已經晚了,就在他停頓的那短短兩秒間,前後左右都已經被圍上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熱情的尖叫和歡呼聲瞬間将他團團包裹,密不透風的人牆圍得他甚至都已經辨不清方向,無數雙手伸到他的面前,手裏攥着紙筆、書本、還有各種小物件,伴着此起彼伏的“咔擦”拍照聲和紛亂的閃光燈,晃得他幾乎有些暈眩。
然而就在這暈頭轉向間,他竟然還分出一絲理智發現了某些異常——
這些人手中拿的大部分都是書,而且無一例外都是他的書,就好像他們不是臨時發現他在這裏,而是有備而來一般。
然而此時發現這些細節顯然對改變局面沒有任何幫助,他能做的也只有“順應民意”地接過那些伸到他眼前的書本和紙筆,在周圍催促他簽名的呼聲中飛快地簽下了一個又一個“白夜聆”。
這場突如其來的“簽名會”仿佛永無止境,面前的書和紙筆遞來了一波又一波,簽到最後江闕幾乎都有些不會寫字了,只能純憑本能機械地将動作繼續下去。
終于,就在他即将連這點本能都快無法維持的時候,水洩不通的人牆忽然被擠開了一道縫隙——
江闕擡眼看去,只見來人竟然是賀景升,他身後還跟着一批機場安保,此時正分列兩行勉力分開着人群。
雖然有安保相助,賀景升能擠進來顯然也經歷了一番鏖戰,出門時收拾利落的造型都已經被推搡得有些淩亂。
看見江闕後,他終于露出了大功告成的表情,上前二話不說一手拉過他的箱子,另一手半推半護着他從安保攔出的通道向外行去。
兩人就這麽略顯狼狽地擠出了包圍圈,身後的安保立刻在他們和大批人群間攔出了一道人牆。
人牆之後,呼喊聲和閃光燈依然此起彼伏接連不斷,那架勢竟然絲毫不亞于圈內任何一位大牌的接機場面,而賀景升和江闕就伴着那掀翻屋頂的轟響,快步向航站樓外走去。
十分鐘後。
機場航站樓化為了後視鏡裏的小方塊。
行駛的車廂內,賀景升一邊開車一邊揶揄地問道:“怎麽樣,吓着了沒?”
江闕靠在後排喝了口水,放下瓶子道:“還好吧,就是有點暈。”
場面雖然壯觀,但驚吓倒也不至于,只不過江闕體質本就不佳,經歷這麽一場圍堵,又簽了那麽多名,的确是有些身心俱疲。
“我本來是準備在停車場等你的,”賀景升道,“結果我剛把車停好,拿起手機一看,好家夥,你這還沒落地呢,航班號都被曝上熱搜了!”
“熱搜?”江闕的手機在飛機上一直是飛行模式,自然是對此一無所知。
賀景升拿起手機就準備給他看熱搜,結果剛往後遞去就發現江闕居然已經低頭看起了自己的手機。
“喲呵?我差點忘了,你現在也是個會發微博的人了哈?”賀景升調侃道。
以前的江闕別說發微博,手機上就連微博的軟件都沒有,上回看到他轉發和宋野城的合影,賀景升還當真意外了好一會兒。
江闕沒理他這茬,低頭進微博點開了熱搜,很快就發現了一條明晃晃的tag:
【銀嶺機場偶遇白夜聆】
詞條詳情裏是一條某路人在兩個多小時前發布的微博——
【甜甜的羊角包:哇哇哇!我在登機口看見白夜聆了耶!!![圖片][圖片]】
微博定位顯示着“銀嶺樂安機場T2航站樓”,附圖是兩張在登機口附近拍攝的照片,一張是遠景,另一張則是拉近後的側面特寫。
特寫中的江闕略微低着頭,下半張臉隐在高領針織衫的衣領中,而露出的上半張臉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還是讓人很容易就能辨認出長相。
這條微博的評論早已過萬,而熱評裏更是能人無數,分分鐘就憑借圖片背景中的登機口號和登機時間推斷出了他的目的地和航班號。
于是,正巧就在首都機場附近的書粉和顏粉全都激動壞了,紛紛湧進機場書店一股腦把他的書搶了個空,沒搶到書的也自行備好了紙筆本子,守在出口給他來了這麽一場轟轟烈烈的接機簽名會。
看完微博,江闕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虧他在銀嶺機場下車前還曾提醒過宋野城小心被圍堵,沒料到最後被堵的居然是他自己。
這其實也怪不得他,雖然先前他已經上過幾次熱搜,雖然他也發現了粉絲數的增長,但那畢竟只是隔着屏幕看到的“數據”,還從來沒在現實中有過體驗,對此沒有概念、全無防備也實屬正常。
江闕輕輕一哂,将手機鎖屏放回了口袋,結果卻聽“咔噠”一聲輕響,手機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
“嗯?”
他明明記得口袋是空的,聽到這聲輕響不免有些疑惑,探手往下摸了摸,很快便摸到了一個圓柱形的小物件。
把那東西掏出來一看,他不禁微微一怔。
那是一個圓柱形的金屬制品,長短和粗細都跟手指差不多,柱身中間有個小按鈕,尾部還挂着個活動的圓環,看上去仿佛一個鑰匙扣。
但江闕卻知道它并不是鑰匙扣,因為這東西他恰好認識。
前排的賀景升剛才就被他那聲“嗯?”吸引了注意,此時忍不住好奇地往後瞥了一眼,看到他手中的東西後納悶道:“這啥玩意兒?”
江闕按下了它的按鈕,見前排椅背上果然出現了一個激光投影出的小圖案,終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斷:“激光逗貓棒。”
“哪來的?”
江闕回憶了片刻:“可能是剛才在機場誰放進我口袋裏的吧。”
賀景升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想到了他在山莊別墅裏養的那只貓,不由打趣道:“喲,你粉絲挺貼心啊,知道你養貓還給你送這個?”
江闕附和般笑了笑。
他心中的确有些微暖,但并不僅僅是因為粉絲投其所好,而是因為這件東西本身對他來說就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曾将這麽一件東西送給他,它就像是黑暗裏的一道光,陪他度過了許許多多不眠之夜。
這些賀景升自然是無從知曉的,而江闕也并未打算與他多解釋,只淡淡岔開了話題:“我們現在去哪?直接去你公司?”
賀景升從後視鏡裏大驚小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可能?你剛到就讓你幹活兒,你當我是周扒皮啊?當然是先帶你去吃飯啊!”
江闕從善如流地“哦”了一聲,仰身靠上椅背,将手心裏的激光棒輕輕放回了口袋。
與此同時,銀嶺郊區。
宋野城把江闕送去機場後,并沒再原路返回山莊,而是直接驅車前往了銀嶺東郊的墓園。
《尋燈》裏有一場墓地戲,時間點是在方喬墜樓之後,發生在方至夫妻二人之間,也就是宋野城和許意的對手戲。
宋野城抵達墓園時,劇組人員也剛好到齊,趁着他們布置場地和圍攔界線的空當,化妝師在保姆車裏給他做完了妝發。
工作日的墓園相當冷清,即便偶爾有人前來也是為了祭奠親友,很少有看熱鬧的心情,所以劇組工作幾乎沒受多少幹擾,進行得十分順利。
宋野城和許意在場邊對了兩遍臺詞,等一切安排妥當後,很快便開始了這場戲的拍攝——
有人說,養育子女的衆多慰藉之一,就是會明白人的青春不會逝去,它只是傳遞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當父母去世時,孩子會意識到必死的命運,而當孩子去世時,父母卻會失去茍延殘喘的動力。[1]
方喬墜樓以後,承受着喪子之痛的方至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渾渾噩噩。
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每一件事都仿佛失去了意義,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般變得機械而麻木。
某天清晨,他如往常一樣無精打采地去了公司,到門口才發現那天原來是周末,公司壓根就沒開門。
原地呆立了片刻後,他轉身出了大樓,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空曠的馬路漫無目的地游蕩了起來。
就這麽心不在焉地走了不知多久,再回神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郊區墓園。
這曾經是整個城市裏他最陌生的地方之一,而今卻已成為了埋藏痛楚的所在。
他在大門前遲疑了良久,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沿着那段他不願記住卻已然刻骨銘心的道路走到墓區最深處,又順着臺階上行了一段後,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不遠處,方喬的墓碑前竟然坐着一個人,而那人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
是喬敏。
方喬過世之後,他們夫妻二人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過一次話,兩人都像是突然忙碌了起來,每天早出晚歸,仿佛無形間達成了某種默契,默契地維持着虛假的平衡。
方至完全沒想到會在墓園看見她,不由得在原地愣了片刻,終于還是選擇了繼續向前走去。
方喬嶄新的墓碑下擺着幾樣她生前最愛吃的水果和甜點,喬敏抱膝坐在墓前,長發松散地紮了個垂下的馬尾,風聲将她的啜泣和低語吹得支離破碎。
“喬喬……都是媽媽不好……不該帶你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更不該沒有保護好你……”
“可是……可是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每天都在後悔……如果那天先送你回家……如果那天讓爸爸去接你……就不會……就不會……”
斷斷續續的哭訴随風傳來,浸透着喬敏的崩潰和無助,猶如一把鏽鈍的尖刀,将方至原本已近麻木的心鑿得生疼。
其實他何嘗不知,意外之所以被稱為意外,就是因為沒有人能預知它的到來,而當它真正發生以後,留給人們的只剩下訴不盡的“為何”和“如果”。
方喬的離去傷及的不僅是他,喬敏也同樣備受折磨,而正因為她當時在場卻沒能盡到看顧之責,她所承受的自責和悔恨其實還要比他更加濃重。
方至布滿血絲的眼眶漸漸通紅,他嘆息着呼出了一口炙熱的濁氣,緩步走到墓前,彎腰坐在了喬敏身邊。
喬敏直至此刻才發現了他的到來,從臂彎中擡起被淚水浸透的雙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了他。
方至擡手摸了摸她的後腦,眼底濃到化不開的悲哀中多出了一抹疼惜,像是無聲寬慰,又像是感同身受。
喬敏哽咽地注視着他的雙眼,再也無法抑制洶湧的悲傷和苦痛,傾身埋首在他肩頭,緊緊抓着他的衣服,顫抖着泣不成聲。
同樣傷痕累累的兩個人就這樣依偎在陰霾的天幕下,猶如受傷後互舐傷口的困獸。
風聲伴着嗚咽久久不息,拂過層疊的墓碑,拂過濃蔭與草木,盤旋着升向渺遠蒼穹。
這場拍完之後,就連宋野城也花了一段時間平複心情。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墓園本身的氛圍就已足夠壓抑沉重,再加上當他習慣性地轉頭看向場邊時,沒能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忽然意識到江闕不在,這就仿佛冷不丁又給已經殘血的他補了一記致命的平A。
啧,習慣果然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宋野城挑眉唏噓。
正在這時,豆子從場邊小跑着過來,把他的手機遞給了他:“城哥,白老師給你發消息了,還有——”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許意才剛發現江闕不在,好奇道:“欸?白老師去哪了,怎麽今天沒來?”
她的助理小尤剛跟着豆子跑來,聽到這話連忙答道:“他剛下飛機,在首都機場!”
宋野城有些意外,因為據他所知,江闕回去的事兒只有他和莊宴知道,沒想到小尤居然報出了他的行程,忍不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小尤莫名被這一眼看得有點慌,趕忙解釋道:“他他他他……他上熱搜了!”
宋野城一愣,緊接着飛快給手機解鎖點開了微博,進入熱搜頁面後,放眼望去滿是無比熟悉的字眼:
【首都機場白夜聆】
【白夜聆簽名】
【銀嶺機場偶遇白夜聆】
還沒點進詳情,宋野城已是“啧”着一拍腦門,因為僅憑這些詞條的排列組合他就已經推斷出了事情的大概經過,不禁暗罵自己可真是心大。
要說江闕是因為沒經驗才沒有防備意識,那他這麽個身經百戰的老手應該完全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怎麽就能沒想到以江闕如今的熱度必然會被認出來呢?
但此時再去懊惱這個顯然已經無用,而且他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榜單頂端另一個更顯眼的詞條:
【神秘帥哥接機白夜聆】
這詞條就仿佛砸到鷹隼眼前的一條魚,瞬間吸引了宋野城全部的注意力。
神、秘、帥、哥?!
他手指飛快地點進了詳情,很快便看到了一條熱度極高的微博:
【京都八卦頭條:今天上午,白夜聆獨自現身首都機場,立刻被熱情粉絲圍觀索要簽名,後經機場安保解救突圍,而與安保同時出現的還有一位神秘接機帥哥,兩人看似十分親密,出機場後一同乘坐豪車離開。】
文字下方配着一組九宮格,前六張都是江闕被圍觀的“盛況”,第七張是圍觀人群中某粉絲視角拍攝的“神秘帥哥”擠入包圍圈時的正面照,第八張是他拉着江闕的行李箱、攬着他從安保中間向外走的背影,而第九張則是航站樓外兩人登上同一輛車的照片。
神特麽神秘帥哥。
宋野城在心裏吐槽道。
這不就是賀景升麽?哪裏帥了?
還有,什麽叫“看似十分親密”?從哪看出來“親密”的?
宋野城隐蔽地翻了個白眼,手指卻繼續劃動,劃進了評論區。
網友對“神秘”和“帥哥”的好奇心永遠是無窮的,如果恰好這倆詞兒還撞在了一起,那效果更是會成指數倍增長:
【撿根蘭州不點火:這誰這誰這誰?為什麽會給白夜聆接機?白夜聆不是在銀嶺跟組嗎?為什麽回來了?電影拍完了?】
【Ergo:怎麽可能?這才拍多久啊,人家就是中途回來辦點事吧?】
【封神榜刷新了:別打岔別打岔,這帥哥到底誰啊?全身大牌最新款外加阿斯頓馬丁,闊少标配啊這是?】
【牆頭草倒不倒:啊啊啊啊好奇他跟白夜聆什麽關系!你們看他護着白夜聆的樣子,不覺得很嘿嘿嘿嗎?】
【蜉蝣一日:哈哈哈哈哈哈什麽鬼,嘿嘿嘿是什麽意思說清楚阿偉!】
【別逼我放大招:這題我會!——俊美作家慘遭圍堵,神秘闊少趕赴營救,大批保镖強勢開道,霸道摟肩搶人離開,豪車護送飙出機場,然後……嘿嘿嘿,我已經腦補出十萬字小作文了!】
看到最後一條,宋野城危險地眯了眯眼,當機立斷點擊回複,噼裏啪啦敲下了三個字。
在旁一直緊盯他動态的豆子立刻發現了他的舉動,瞬間瞪大眼阻止道:“城哥!冷靜!”
“靜”字還沒落地,就見宋野城已經雷厲風行地按下了發送。
豆子扼腕捂臉仰天長嘆,心下直呼噫籲嚱!沖動是魔鬼啊是魔鬼!你知不知道你這仨字一發出去,鳴哥又要朝我開炮了啊喂!
然而宋野城半點沒有點了炮仗的自覺,發完後立刻鳴金收兵般退出微博,點開了微信。
江闕落地時發來的那條“我到了”就在對話框最上方,但他卻沒有點進去,而是切進好友列表找到另一個人,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宋野城:在不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