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星最終還是咽下了心中的疑問,屋裏昏暗,算是一份遮擋,她輕聲問:“你困了?那麽早。”
許午遇似乎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好像他們彼此都清楚,但又藏着掖着。
他懶洋洋打個呵欠,“這不是沒事做麽。”
沈星怕坐在床沿邊會再次碰到什麽,幹脆把凳子拉過來坐一旁,她掏出撲克牌,“要玩嗎?”
許午遇借着月光看清是什麽,輕笑一聲:“你從哪弄的?”
沈星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她臉微微泛熱,撓撓鼻頭又抓抓側耳頭發,小動作不斷。
“廚房找到的。”
“估計是許明七弄的。”許午遇說。
沈星順勢說:“許明七好小哦。”
月光下,許午遇表情淡淡,但眼睛卻被照得亮亮的,他伸手拿走撲克牌,動作娴熟地洗牌,邊洗邊說:“快七歲了。”
“那小神婆好厲害哦。”沈星随口說。
許午遇沒接話,随手洗了一套花裏胡哨的牌。
沈星被吸引,有些驚訝。
話題也被輕松揭過。
許午遇挑眉,挺得意:“厲害嗎?”
沈星笑:“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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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你還會什麽?”
“那可太多了。”
看到許午遇這番得意,沈星心裏很高興,胸口總是堵着的那口氣好像也散去很多。
她配合十分:“真的嗎?”
許午遇立刻表演一個,他把牌遞給沈星,輕擡下巴,有點拽,“随便洗。”
沈星問:“你要變魔術嗎?”
“你先洗。”
太拽了吧。
沈星笑着洗牌,洗好交給許午遇。
不知道是不是視線已經适應昏暗,沈星居然也能看清許午遇手中的牌了,牌在他手裏顯得很小,幾下翻轉,十分靈活。
他讓沈星抽牌,沈星抽出一張紅桃七。
再放回去。
幾個來回,許午遇問:“你猜牌在哪?”
沈星低頭看牌,很認真,看半天說:“我怎麽知道啊?”
她說着擡頭,只見許午遇微微垂眸看她,嘴裏不知什麽時候叼一張牌。
沈星愣愣地伸手去拿,翻開,黑桃七。
她“咦”一聲:“錯啦!我抽的是紅桃七!”
許午遇表情很震驚:“真的嗎?”
“對啊!”沈星說,“真的,就是紅桃七。”
許午遇半信半疑:“又沒有觀衆,你騙我怎麽辦?”
“誰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你啊,”沈星說,“就是你技術不到位啊。”
許午遇沉默了。
沈星一頓,忽然有點懊惱。
他那麽久沒碰牌,手法肯定會生疏,他會想到之前的時光嗎?一定難過死了。
沈星一下子不敢說話了。
然而許午遇盯着她,幾秒後,忽然笑了。
沈星滿臉茫然。
許午遇擡手打個響指。
沈星還是茫然。
許午遇朝她手裏擡下巴,沈星低頭,手裏的黑桃七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紅桃七!
好厲害!
沈星真的震驚了,她嘴巴張張合合,最終說一句:“好牛。”
許午遇笑,慢悠悠伸出手,他就在床上,半躺半坐的,做了一個紳士鞠躬禮。
沈星看着,慢慢閉上了嘴。
許午遇最開始眼睛還帶笑,後來也慢慢收了表情。
他伸手把牌拿回去,不再看沈星,只是在一下一下洗牌的動作間,低低出聲說:“滑坡,砸斷了,以後只能躺着了。”
出乎意料的,沈星發現自己心情極為平靜。
大概在第一次重逢之時,她就猜到了。
“那你上廁所呢?”沈星忽然想起來。
“啧,小姑娘打聽這事做什麽?”許午遇口吻似玩笑。
沈星笑不出來。
許午遇這才神似無奈地看向角落,他表情并不難堪為難,真的只有無奈。
沈星扭頭,這才看到牆角豎的兩根棍是類似拐杖一樣的東西,上面有粗布條,大概是捆綁腰和腿的。
胸口那口氣又重新堵回來,沈星收回目光,低低“哦”一聲。
她又問:“你多大啊?”
“二十一……二十二了吧。”
“你跟許午遇一樣大啊。”沈星故意說。
許午遇看她,看着看着笑了,“小小年紀,心眼怎麽那麽多?”
沈星低下頭。
許午遇口吻不算生氣,閑聊一般問:“你什麽時候猜出來的?”
“你們長那麽像,我又不傻,許壯也說過小神婆有五個女兒,”沈星說:“而且,我今天給傻條翻找創口貼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那個。”
許午遇沒聽明白,“哪個?”
沈星有點不想開口,她聲音很小,“女生用的那個啊。”
許午遇以為是內衣,“沒有吧?小神婆不讓許六穿那個。”
不能再讓他猜了,沈星直接說:“衛生巾。”
許午遇愣一下,幾秒後“哦”一聲,又過去幾秒又“哦”一聲。
“……”
氣氛一時僵硬。
沈星試探地去看許午遇,一瞥眼發現他耳朵顏色很深。
應該是紅了。
頓時,沈星沒忍住抿唇笑了笑。
不管他比她大幾歲,二十二歲,也才是一個大學生年紀而已。
也會害羞呀。
沈星主動為他解圍,她也确實有個問題一直很想知道,“小神婆是怎麽知道我媽那些事的?”
就是因為小神婆提前知道一切,羅華豔才會那麽信任她。
許午遇說:“許六問的。”
沈星不解。
許午遇說:“算是催眠吧。”
沈星驚嘆,“她還有這個本領?”
許午遇笑,“不算,有借助米香,還有,途徑霧區的時候,那塊地方磁場有波動,不經常在這邊的外人會不适應。”
“哦。”沈星突然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好神奇,感覺就像世外桃源一樣。
她想着想着,忽然一頓,問:“她也催眠我了?”
許午遇搖頭。
“為什麽?”
“不知道,”許午遇說,“可能是沈星……就是她,在隐藏吧。”
所以許六和小神婆并不知道,她其實不是喜歡女生,只是在羅華豔的認知裏,她喜歡女生。
那許午遇是不是也會誤會?
沈星本想解釋,可忽然沒有由頭地提起這種事情好像她在暗示什麽一樣。
最終,沈星也沒說。
有機會再說吧,反正也不知道小神婆什麽時候回來,他們還有相處時間。
想到這裏,沈星又問:“诶?對了,許六去做什麽了?”
不知道是沈星看錯了還是怎麽,沈星覺得她提到這個問題時,許午遇表情有那麽一瞬間非常難看。
但是很快,他又隐藏得幹幹淨淨,口吻沒什麽情緒變化地說:“幫小神婆做事去了吧。”
他說得不清不楚,沈星猜想他心中肯定不好過,畢竟這種忙本該他來幫。
而不是像個……躺在這裏。
沈星怕再聊下來許午遇會更難過,很快就讓他休息了。
回屋以後,沈星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想不通一個滑坡為什麽會導致那麽嚴重的後果,難道沒有找醫生嗎?
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後續應該也沒有進行過任何複健。
不僅沒有,還被藏起來了。
沈星想很久,直到昏昏欲睡。
夢裏同樣不安寧。
她像往常一樣進班,甚至給同桌帶了羅華豔做的三明治。
可同桌沒來,不僅沒來,還傳來了退學的消息。
三天後,學校貼吧流言蜚語四起,甚至圖文證明,她的同桌,喜歡女生。
而她同桌本身,也是一個女生。
女生怎麽可以喜歡女生呢?
可沈星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況且,這是一份喜歡啊,又不是恨?能造成什麽傷害嗎?
于是她聯系了同桌,同桌被父母安排轉學,臨走前,同桌把自己的日記本送給了她。
字裏行間,盡是少女情懷。
沈星本想等畢業把日記本送給應該擁有它的人,可不巧,被羅華豔看到。
羅華豔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沈星印象裏,她一直是一個好媽媽,她會耐心詢問女兒所有的情緒變化原因,也會尊重女兒的交友和喜好。
為什麽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是非黑白不分了呢?
夢醒,天光大亮。
沈星在床上坐了很久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夢到了過去,夢到了羅華豔,卻沒有夢到那個地方的窒息生活。
她心情很好。
她先去二樓看一眼許午遇,她這幾天給二樓窗戶前擋了一層布,雖然沒有特別好的遮光效果,但至少可以讓人安穩地多睡一會兒。
沈星看許午遇沒醒,就沒着急做飯,她把水燒上,出門遛一圈。
不同于之前,今天時間那麽早,村裏卻有人來往,每每有人路過,總要多看沈星一眼。
可偏偏,他們又非要裝作不在意她的樣子。
不對勁。
沈星本意是去河邊,現在只走一半,就已渾身不适,她盡量克制心跳情緒反應,默不作聲折返回家。
沒走幾步,前面原本蹲在家門口的人站了起來,他們一個個站起來,盯着沈星,慢慢連成一體,擋住去路。
沈星停在原地,與他們對視。
她緊張得手指發顫,喉嚨也發緊,想禮貌詢問,卻開不了口。
直到頭頂忽然罩來麻袋,沈星甚至能聞到麻袋裏谷物飼料的味道,她嫌惡的同時驚恐尖叫。
下一刻,整個人被扛起來。
沈星頭昏腦脹,再清醒,已是“沈星”在掙紮。
“沈星”什麽也看不見,只能破口大罵:“操/你媽!拐/賣/人口犯法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