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春的雷雨來時突然,走的也急切。
翌日,碧空如洗。
琴行老板跟裝磁吸牆板的師傅都跟我們約的今天,趁着早上的空閑,兩個人懶在二樓陽臺曬太陽。
“前兩天我還跟裝修公司打了招呼,今天他們除了來裝牆板還要來看一下前廳的情況,我打算把前廳那排窗戶換成推拉門,這樣門一開就能跟院子連接起來。”我不止一次地想象過在院子裏整理花枝之餘,轉頭和煦就在廊下,聽他奏琴,陪他作畫。
“那琴不如就放到前廳吧。”
“好啊。”
“想想确實從來沒有跟那排琴鍵分開過這麽長時間。”和煦擡手對着光,注視着指尖,不禁笑了。
我看了眼時間,十點四十五,記得琴行老板說的是十一點:“修了這麽久,馬上就可以見到你的琴啦。”
當年消防趕到和煦家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琴房,雖然琴身受損嚴重,但沈顏青在後期翻建時還是選擇保留了那架琴。
“其實,那架琴。”和煦語氣帶着猶豫,繼續道:“只是習慣了。”
是因為習慣,也是因為一個人。
有時候,兩個人都知道的事,大可選擇心照不宣,
大抵是因為,當下可以是今天,也可以明天,但昨天永遠都是過去。
貨車出現在路口的時候我們就瞧見了。
跟我許久以前見到的一樣。
事物跟人不同,盡管被毀壞得很嚴重,還是有機會有煥然一新的時候。
和煦熟悉許多旋律複雜動人的曲子,但他最喜歡的始終是《愛之喜悅》。
“當當當當!”
這本樂譜是我之前就整理裝訂好的,就等着這一天拿出來。
“我早就準備好了。”
這本譜子除我知道的幾首曲子之外,其餘的是我在和朝那邊問到的,我想和煦他應該用得到。
“确實需要。”和煦略帶猶豫地擡手敲擊在琴鍵上,只一聲,他也靜靜地坐在那裏聽了許久,也許是那個音符穿越過時間一直在他耳畔回響。
我遠遠地陪他入了神,直到裝修師傅在門口重重喊了幾聲才回過神來。
把餐廳背景牆換成磁吸牆板是之前就計劃好的。
日常的計劃、留言、喜歡的照片、鮮花,都可以拿來在餐桌上讨論。
“我寫好了。”我盯着自己剛剛寫下的願望,很是滿意。
“每天一起曬太陽。”和煦過來讀了一遍,不禁挑了挑眉:“意思就是,你不想上班。”
“什麽啊,就字面意思。”
“不想上班也可以。”
“就是字面意思!”
“真的可以。”他一定是故意的。
“好的,那我明天不去了。”
“好啊,誰要去了就要乖乖吃藥。”他果然是故意的。
“我嗓子沒疼。”我都好了,真的。
“但是你早上咳嗽了。”
“诶!我突然想起個事兒,等我一下。”我上樓找出和朝之前在酒店給我的U盤,抱着筆記本下去:“還記得這個嗎?”
“裏面是照片吧。”他語氣肯定,坐到我身邊來。
“我猜也是,但我還沒打開看。”果然我倆想的一樣:“應該是大學之前的照片吧。”我不敢有十分的肯定,但八九不離十了。
和朝這人也很怪,他倒是不會沒來由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兒,但就是時不時不想讓你順心,偏偏他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U盤裏只有一個文件夾,打開裏面有很多照片,我知道的和煦給我拍的那幾張也在裏面,還有一些遠景照片,大部分都是從高處俯拍的視角,而且每一張裏面居然都有我,除了能看出是莊園背景的那些,其他的背景也有些熟悉,不确定具體的位置,但是應該是在國內,有幾張甚至像是在校園裏,且每張照片都用明顯的金色字體标注了時間,都是那年夏天和之前的時間。
“真的是。”我脫口而出。
“那些照片是我私下裏偷拍的,我道歉。”和煦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哈?”我聽來倒是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回了句:“沒關系。”
“那把藥吃了吧。”那板藥片突然就出現在和煦手裏,連熱水都晾好了。
?
擱這兒變魔術呢!
我心理建設了幾秒鐘,屏住氣一口吞了藥片,假裝自己根本沒吃過,長舒一口氣,把整杯水喝了個幹淨:“這藥怎麽就不考慮給造得小一點呢,最好再加個糖衣什麽的,之前那麽多中藥光聞着味兒就苦得人頭疼,你就這麽都給喝了,我嚴重懷疑你味覺神經出了問題,來張嘴我看看。”
秋水先前幫忙找了名醫開的中藥方子給和煦調理身體,整整喝了半年多的中藥湯劑。
“不不不,讓我先忘了這個味道。”苦味這種東西,光是想想都能讓人腦門一緊:“對對,我忘了,我忘了。”
“幼稚鬼。”和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尾一動:“習慣了而已。”
“往後有我照顧你,讓你一輩子不用吃藥。”我拉住他的手緊握在手裏:“好不好?”
“好啊,雖然這話我受用得很,但是,你明天加不加班?”他冷不丁來這麽一句。
“打死都不加,行了吧?”我哼哼了兩聲,說道。
“要不我換個工作?C大有個項目年後還來找過我。”當時我正加班加得焦頭爛額,收到郵件的時候确實猶豫了一下,但想到又要和煦跟着搬家就打消了念頭。
和煦沒有立即回答,靜靜地與我對望,像是在經歷一個深思熟慮的過程。
終于,他問了一句:“離開這裏?哪怕可能很長的時間。”
我疑惑地望着他,肯定地回答:“對啊。”
他似乎是下意識地點頭,眉眼低垂,唇角微動,繼而揚起一抹笑意,才擡眼望過來:“那我們一起。”
C大那邊的項目入職資料很快就準備好了,只是這邊的離職手續辦理的有點複雜,前後至少也要一個月,等到我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份。
都說這個冬季比起往年是出奇的冷,但春日和暖的氣候并不是人們推測的姍姍來遲,而是早早帶着喜人的生機光顧了大地。星星點點的花苞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簇擁起來壓低了枝頭。
尚且淺淡的香氣并不會被輕易阻擋在院子裏,他們出來送行,也暗自期盼着歸期。
莊園的樣貌如舊,只是經過和朝的打理似乎又多了些東西出來,細想卻難以用一個固定的詞彙去形容,大概是某種能量,或者說是一種生氣。
我們只帶了很少的随身物品,從進入莊園開始直到走進這條鮮花簇擁的石廊,都有一種外出旅行的錯覺,直到走近熟悉的房間,占據我滿心滿眼的那個人,實實在在地與我同存在這個小範圍的空間裏,我才有了一點同在那個小院裏那般的家的感覺。
“有驚喜诶。”
和煦跑到落地窗前掀開錯落的紗幔,露出一個巨大的白色禮盒。
“看這個包裝,是小爍送過來的。”和煦不假思索道。
禮盒上一朵鮮紅的玫瑰驚醒了某個角落的記憶,同樣的,下面也壓着一個信封,這一次信封上沒有名字,但信的內容同樣簡單:物歸原主。
禮盒被打開,裏面滿滿當當都是信。
有幾封已經被拆開,但大部分都沒有啓封過,我再熟悉這些信不過,從我遠遠看到面前這扇落地窗前閃過的身影開始,我一直匿名向莊園寄出這些信,沒有期待回複,只是問候與分享。
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信一定會送到和煦手裏,畢竟他的名字被我寫在每封信的收件人那一欄上,事實上現實并沒有如我所想。
“你來莊園找過我?”和煦打開其中一封,像是突然找到了某個問題的答案。
“我得知你回來這裏,就想過來遠遠看你一眼,可過了很久,我來過許多次都沒有找到,隔着圍欄,在花田的最邊上,在與鐘樓相望的燈塔上,入眼的只有陌生的其他人。”對于這件事情的解釋我不知該如何細說,像是帶着少時的羞怯:“後來有天晚上我遠遠看到這扇窗裏出現一個我熟悉的影子,莫名地,我确定那個人就是你。”
我努力回想着當時的心情,耳邊有個聲音來問我,很遙遠。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我的思緒和語言完全被回憶占據,只好用點頭回應。
窗外的風不知道搖擺了多久,紗幔最終飄動在橙紫色霞光下,我恍然憶起那個最最重要的心情:“我真的真的好想念你。”
天際絢爛,光明正與黑夜交替,循環往複。
光明裏的非黑即白遇上黑暗中的無際絢爛。
再問結局?
我願意用盛大來形容它。
--------------------
碼到這兒的時候突然莫名地就覺得應該完結在這裏,大綱裏本來還計劃了兩個人領證、後期計劃什麽的,還有交代朝爍兩兄弟的事情,那就放到番外吧,再會。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