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田彥一
陵南小飯局散去,彌生開車送弟弟和越野回家。
“說起來,姐,這次流川的采訪有沒有啥獨家小料提供呢?”彥一問。
彥一從業新聞,不過為了業內避嫌,他選擇了另外一家體育都市報紙,兩個人一直低調處理彼此關系。
“那天進棚拍照你不是也去了嘛?”彌生目不斜視,“怎麽沒自己挖點什麽新聞?”
“我那天見到的……可不适宜拿出來當新聞。”彥一笑嘻嘻的說,他轉過頭對越野說,“對了,一直沒和你講,越野學長,你知道我那天遇到誰了?”
那天彌生的雜志專訪流川,選擇的是一個公園小球場拍外景。
彥一跑了一下午的發布會,到那兒的時候已經遲了很久,他跑進清場區的時候看到仙道學長站在離籃球場不遠的地方和一個人在說話。
一向表情松懈放空的仙道此時滿面的審慎、緊迫和思索,他聽對方說了什麽,皺着眉頭想了想,欲言又止了幾次,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對面的男人背對着彥一,只看得出一個陰影樣的輪廓,個子很高,頭發偏長,身形有種進入中年的發福感,但打扮得卻頗為前衛的時尚,光從背影就看得出他也很緊張,全身肌肉處于一種蓄勢待發的戒備狀态。男人忽然向仙道走近了一步,左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下。
仙道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一撤,擋住對方另一只伸過來的手,兩個人呈現奇怪的互相拉扯的姿态,奮力發力僵持了幾秒,仙道才從自己胳膊上把男人的手拿下來,退後了三步,他臉上表情又怪異又不解,做了個“stop”的手勢。
“我真的已經盡我所能的幫你了,別再要求太多了。”
仙道好像還要再說句什麽,但是一擡頭看見彥一走近。
不知為什麽覺得很尴尬,彥一還是硬着頭皮走過去,“仙道學長,你也過來了?”
“嗯,你姐進棚,來探班啊。”仙道笑了笑。
“不是探我姐的班,是探流川的班吧。”為了緩和氣氛,彥一随即順杆聊了一句,本着禮貌的原則,也将目光投向站在仙道身邊的人。
“都一樣嘛。”仙道看了下旁邊,“嗯……這位是我陵南時候的學弟相田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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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從背影看起來極為緊張僵持的人,見到彥一的瞬間卻自在的仿若自家人一樣,沒等仙道介紹自己,馬上和彥一搭讪上。
“hi,你好。學弟是吧?呃……我是仙道的……”他忽然笑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小了好幾歲,“突然不知道怎麽介紹自己,我……也算他的老朋友了,叫我永井吧。”他讪笑着與彥一握手,“沒事,其實我是來管仙道借車,自己的正好送去保養了,不巧今天還得去野外寫生。你們忙你們的吧……”
沒必要和我解釋這些啊,彥一心想,但對方溫和大方,而自己身為一個記者還是給予了一定的回應,大家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仙道把車鑰匙給了對方,就各自告別了。
“哦……永井啊。”聽彥一講完,熟知仙道家譜的越野沉吟的說,“我知道,他是仙道老爸再婚帶過來的小孩,大仙道兩三歲吧,他自己生父可是有錢人啊,我見過幾次,人有點怪,早年當過一陣吸毒的憤怒青年,我只記得他後來戒毒戒得發胖了好多。難得他和仙道關系一直不錯,當初奉子成婚的時候還想找仙道做伴郎,可惜正趕上出了那個槍傷的事,也不知道最後他婚禮辦沒辦成,不過好像這兩年孩子都懂事了,夫妻倆反倒離婚了……所以估計是找仙道傾訴吧,也那麽多年沒見了……”
“原來是兄弟……”彥一摸摸下巴,“說起來,吸毒的人果然老得快,看上去大仙道5歲以上。”彥一對那個宮本也沒多大興趣,直接回到了工作上,“對了姐,那天拍照的修片搞得如何了,有沒有不用的照片讓我拿去塞牙縫……”
“別提那些照片了……還不是全靠仙道幫忙才搞定……他拍的那些你別想動啊。我自己的獨家……”
彌生對那天的拍照其實極不滿意,彥一和仙道到的時候,流川的采訪已經結束,正站在籃框下面無表情拍着籃球,仙道走過去,兩個人便旁若無人的做了個擁抱。
流川表情略顯焦躁,把籃球摔開,說了句什麽似乎在抱怨仙道遲到,仙道則笑着摟住他的脖子,送了個臉頰親吻,揉了揉流川的頭發,便放開他去把球揀了回來,流川則整理着自己被弄亂的頭發,臉色不知怎的就瞬間轉晴了,于是,兩個人自顧自的在球場上亂投起球來。
很多年沒見他倆在一起,彥一覺得這兩個人間那種奇妙又親熱的粗魯感居然一直還存在,不管不顧的在媒體場合依然敢對他人視若無睹,可見要真玩起公開,他們絕對是到了可以調戲全世界的大方程度,何苦在乎民衆壓力呢。
而另外一邊,彥一的姐姐正一臉的不爽,看着攝影師拍的硬照,“能不能拍得再動感一點啊,他是籃球手,不是歌星。”
“拜托,相田小姐,你要是有種就叫流川楓再多擺姿勢,這可不是我們攝影師的問題。”
彥一看了眼筆記本中的照片小樣,內心覺得已經是流川非常配合的一次拍照了,只是不符合彌生一線雜志想要的主題而已。
作為一個記者,彥一也曾經采訪過流川,2年多前,流川首獲亞洲聯賽的MVP稱號,多年努力終成夙願,讓癡迷他多年的粉絲大呼過瘾。
彥一問流川:“聽說你這次奪冠并獲得了最佳球員後,曾有一位球迷在路上攔住你,哭着和你說,終于看到了你的成功,他非常非常的感動。請問你有什麽感覺,對這種癡心球迷有什麽話講嗎?”
流川說:“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麽哭,我得mvp,櫻木花道還沒哭呢,他哭什麽?”
彥一當場想以頭錘地,櫻木花道一直是流川的老鄉、好友、搭檔同時也是勁敵,問題是這哪跟哪啊?
也有記者曾經為流川設計過非常文藝有趣的問題,希望以此來得到一點他內心的情感。
“如果給你機會選擇一次穿越,你是想穿越成多拉A夢,還是大熊?”
流川安靜的說:“我不知道,和他倆都不熟。”
事後,彥一一直安慰提問的女記者“算了算了,他就是這樣啦。”沒想到女記者滿眼春光的說:“他實在太有性格了!!我好愛他啊!!”便花癡而去,彥一心想: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想到這些,彥一同情的看着攝影師和姐姐,再看看流川放空到修圖也不一定能修出來的照片,彌生終于忍無可忍的怒喝了一聲,“叫他倆別玩了,把仙道給我叫過來。”
彌生對流川一向沒轍,或者說對和他溝通興趣不大,但既然仙道在,她忍不住抱怨了幾句,“我可不是上趕着給你家流川做專訪,是他自己要做的,號稱是為了你的名聲,和緩解你的壓力……”
仙道正拿着單反看着裏面的照片,“真的?是因為這個?其實我無所謂的。”他沒等彌生搭話就問攝影師,“你這個鏡頭是新出的嗎?多少錢買的?”
“這種照片我沒法用,太不自然了,我要的是獨家的表情,否則我們這種雜志為什麽非要用他這種本土球星做封面……”彌生繼續和仙道說。“你不是從小就會玩這個嘛……你去給流川拍兩張……you
know,表情別這麽僵的……”
“不是我不幫你。”仙道對攝影師的新款相機極感興趣,內心湧現了想據為己有的欲望,“但流川的臉一直就是那樣啊,得了,回頭我拿photoshop幫你給他畫張微笑的嘴。”
“仙道……”彌生警告性的看着他。
得罪女人永遠不是好男人的選擇,仙道見風使舵的答應了,抱着他一見鐘情的相機跑去找流川了。
但是,接下來的30分鐘裏,他和流川就面對面的盤腿坐在籃球場中央,他仿佛給流川解釋着單反相機的用途,口若懸河歡欣鼓舞得不行,表情一向略顯不耐煩的流川卻一直安靜的望着仙道,認真的傾聽姿态顯得很溫良。
我敢打賭,他根本不知道仙道在說什麽。彥一在旁邊默默看着,心中腹诽。身為一個文藝工作者,他還還忍不住揣測和預演起流川的心理。流川:他真的很帥,我管他是在講相機還是恐龍,反正在我面前就可以。
過了一會兒,仙道說了什麽,流川就有點僵持的說:“我不喜歡別人對着我拍照。”
“他們是雜志嘛,不想全用抓拍。”
“我已經很配合了……”流川指了下身上,表示穿了廣告商的衣服。
仙道看上去也十分理解,他撩撥了下流川的劉海,帶着點無所謂的寵溺,他說:“那算了,不管他們了。說起來,流川,我們倆還沒有玩過fifty
fifty吧?”
他迅捷的換了話題,把相機扔到一邊。
二選一的急速問答,這是甜蜜情侶間最常見的一種游戲手段,搞不好就能轉瞬暧昧起來。也就是問答者都要迅速提問和回答,無論是多無厘頭的問題,答者都要憑借下意識的反應去選擇答案。
彌生去和采訪作者溝通問題,所以完全不知道仙道不顧她交給的任務,坐在流川面前只顧談情說愛的開始玩這種情趣游戲。
仙道先開始提問,“ok,我先開始,你守規矩,一秒的考慮時間都不要有。”
“啰嗦,開始吧!”
“神奈川還是東京?”
“神奈川。”
“湘北還是海南。”
“湘北。”
“紅色還是藍色?”
“紅色。”
“蘋果還是香蕉?”
“蘋果。”
“籃球還是臺球?”
“籃球。”
“悔恨還是遺憾?”
“……遺憾。”
“櫻木還是赤木?”
“…………櫻木……”
“宮城還是三井。”
“宮城……學長。”
“英國還是美國?”
“美國。”流川答着已經相當不耐煩了,“你能不能說點有價值的問題?”
仙道笑起來,“別着急,下面就是極具價值的問題。”他琢磨了下,“選個性幻想對象的話,是brad pitt還是angelina
jolie。”
流川眉毛都沒動一下,“Angelina jolie。”
“沒想到啊。”仙道說,“以為你帥哥看多了,會選brad pitt。”
流川做認真假想狀,遺憾的攤攤手說:“對他沒感覺。”流川看了看仙道,“你選誰?”
仙道托了托下巴,“我……大概會選jenifer aniston吧。”(注:brad pitt的前妻)
流川鄙夷的眼神裏明顯流露了“什麽品位”的意思,不過他還是很體貼的認可了仙道的選擇,示意他可以繼續。
“你的球技和sex能力,哪個比較強?”
流川一如既往的平靜回答:“都很強。”
很強、我很強、我最強——這些話統統都是流川楓的風格。
仙道忍不住的笑了起來,“wow……流川……”
“怎麽?”
“你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是太性感了。”
一直撲克臉的流川眼神閃耀得像陽光遺漏在樹葉裏的亮光,嘴角也忍不住上揚了一點角度,“實話而已。”
“我知道,無論是球技還是sex,都是我看着你從菜鳥開始,到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你有今天的成績,我真的很欣慰。”
流川挑了下眉毛,“你這是想和我調情?”
“很明顯是吧?”仙道笑着說。
流川點點頭,他看了下表,“好吧,你還可以再問一個問題。”
“ok。”仙道雀躍的調整了個姿勢,“你……是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仙道?”
流川眼睛動了動,低下頭稍微笑了一下,他還是維持着平靜說:“我和你太久沒見,不太熟了……”
仙道微笑着,“現在天色正早,不如我讓你熟悉下吧。”他不知怎的忽然就迅捷的湊過去,一下子吻住流川。
這個吻比每一次的都地久天長,好像一個綿長的擁抱和溫柔的撫摸,細水長流得好似毫無情色之意,他們多年後重聚後的每一次錯亂不齊的呼吸和陰晴不定的眼神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某種頻率上的統一,未能引發的熱烈在這個時刻仿若置頂燃燒,忘我的刺激直插腦後神經和心髒,簡直是致命一樣的意亂情迷。
以上當然只是彥一同學的揣測,對于看到這一場景的人,他有點恍惚,決定默默回避下,可是這光天化日的小球場,哪裏有啥地方可躲,于是他眼睜睜的看着兩個人膩歪得簡直旁若無人了。
“怎麽樣?”
流川對于仙道這一吻顯得相當滿意,整個人如松弛下來的說:“真的熟了很多。”
“其實晚上回家後,我們還可以再熟一點。”仙道舉起手裏的單反對着流川随便按了一張,他看了看相機,“你這麽急色的表情,我是多年沒見了。”
流川劈手奪下他的單反,“換我問你了。”
仙道表示“請吧。”
流川說:“你這次回國,是因為要逃婚還是因為我?”
這個毫無前戲的直接問題好像讓仙道愣了一下,愣得明顯到彥一都替他向後錯了錯。
仙道學長逃婚的問題,彥一覺得一直是以訛傳訛,畢竟只是買了戒指,怎麽能說之後分手就是逃婚呢。彥一頭兩年去美國出差看了仙道一次,卻正趕上他和女友分手,好像是因為對方假懷孕的消息惹惱了仙道。
“sophie,我和你說過,一男一女如果有了小孩,那就是非常大的緣分。”仙道說,“真的懷孕了的話,我們就結婚。”
“我現在沒有懷孕,你就要拖後婚期?”sophie簡直要抓狂了,“難道只是為了個小孩你才和我在一起嗎?”
“別模糊重點。從你說懷孕到現在已經5個月了。”仙道說,“我沒法替你找借口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怕你失望而已。你不是連這個都不能理解吧,況且,結婚後我們有的是機會啊。”
仙道一副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的神色,看了眼尴尬站在旁邊的彥一,對女友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算了,你先休息下吧,我們冷靜幾天再談好嗎。”
“我不想冷靜,我要你現在就談,你要拖後婚期那就把戒指拿回去。”彥一看得出來,sophie是個直言直語脾氣略顯暴躁,卻總是在關鍵時候撒嬌的姑娘,“以後都不要再想我再戴這枚戒指。”
仙道僵持在那裏,表情也有點模糊,他半晌才說,聲音略顯警告感:“你最好別這樣。”
Sophie不甘示弱的從手上摘下戒指就沖仙道的方向一扔,“我再跟你說一遍,敷衍我的東西,我不稀罕。”戒指滾到地上一直滾到彥一腳邊。
兩個人大概就這個事情吵了很多次,彥一目睹的這次已經是雙方忍耐的極限,sophie懷孕未果,但掩瞞下來,而仙道則在知道後有點吃驚生氣,要求把婚期押後,彥一可能偏向學長,仙道本來也不該是個早早結婚的人啊,拖後一點婚期也沒什麽了不起啊,怎麽連美國女孩子都這麽恨嫁呢。
但到很久後,彥一自己結婚的時候,他才明白,sophie不是恨嫁,她只是害怕,害怕仙道不夠愛自己,害怕終究失去他。
那天的仙道從地上撿起了戒指,放在桌子上,他說:“我送給你的,就永遠都是你的了。但是,sophie,別逼我到最後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會戴着它。”
兩個人不歡而散,搞的彥一也相當尴尬,仙道送他去機場時候,也重申了不好意思。
“學長千萬別不好意思,女生鬧起脾氣總是沒辦法。”彥一安慰仙道。
仙道沒回答,“你最近好嗎?”
“啊啊?我……我當然還好啦,老樣子嘛。”彥一其實也不想停留在夫妻調停的話題上,“這次過來是越野學長給的我你的聯系方式,都這麽多年了,大家都想知道你怎麽樣了嘛,越野學長說你的工作非常好,整個人也在美國養的意氣風發的,就是不肯回國。上次神奈川舉辦歷屆籃球手聚會,你也沒趕上,他們就光背後議論你了,所以,這次托我帶了本同學錄過來。”彥一把一個小小的本子遞給仙道,“應該大多數人都簽名了,知道你結婚,有的還寫了祝福的話,田崗教練一直吵吵着要喝你喜酒呢,所以學長一定要哄好sophie,有機會回國擺酒。”
彥一記得當時的同學錄上的确有請流川簽名,不過相比越野、藤真、魚住、阿牧等仙道當年好友寫了不少篇幅的風格,流川只是簡單的簽了個字,所以彥一也并未注意,但當仙道把同學錄直接翻到流川那一頁的時候,他才觸目驚心的發現,流川楓三個字下面還清楚的寫了一排手機號碼。
Unbelivebale!!!這是彥一當時的第一反應,流川到底是什麽時候在上面不動聲色的留了個手機號碼。
仙道在那一頁上駐留了很久的目光,流川楓三個字+幾個簡單的數字。
彥一自動自覺的翻譯為“打給我。”“我想你”“回來吧”“我需要你”之類暧昧辭藻,他忍不住拼命搖頭要甩掉這些想法,他們倆早就沒關系了,無非是一場少年時代的玩樂愛情,流川如今如日中天,女人緣依然好到爆棚,應該沒有別的意思了吧。
但仙道當時超長時間的沉默令彥一坐立不安,直到上飛機,他都想問仙道:會不會打給流川?還是別打了?之類很唐突的話,最後他也不知道仙道到底有沒有打通那段號碼,而他突然決定回國又是不是因為一段電話。
這個專訪日,在仙道回國近一年後,他與流川重歸于好繼續交往後的某日,彥一聽到流川問。
“你這次回國,是因為要逃婚還是因為我?”
而仙道則在沉默良久後,終于開口。
他說:“因為你。”
當然是因為你,從來是因為你,也永遠只能是因為你。
那天後來,流川讓仙道拍了不少照片,大概每一張都是帶着點別樣的表情吧。所以彌生很滿意。
彥一想起自己的初戀是在國中時候,他喜歡一個每個課間都會路過他的窗邊去水房打水的女孩子,用發夾夾起細碎的頭發,直到國中結束,彥一都沒和她說過一次話,但他在其後的戀愛中,每一次都會對有着細碎頭發的女生心動。
無論過去多久,還是每一次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