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田彌生
Sophie抱住仙道胳膊的時候,他正在和當年相熟的女記者相田彌生聊天,仙道一向讨年長女性的喜歡,彌生小姐自他高中愛慕他到現在,當然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愛慕,但只要見到仙道,興奮與暧昧永遠溢于言表。
而這一天,彌生對仙道的欣賞在一個着裝性感健康的姑娘抱住他胳膊,并大叫着:“老公!可找到你了。”後出現了茫然的斷章。
同桌的彥一、越野、魚住等陵南老同學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提着大包小包突然出現的sophie,就連一向自若的仙道都驚得定在了當場。
一陣消音沉默後,仙道說:“sophie?”
Sophie才放開他,笑眯眯的說:“hi,好久不見了。”
她沒等仙道回答就先和越野和彥一打了招呼,越野在仙道訂婚前曾經和sophie見過一次,而彥一則是在某次去美國出差時候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還是很不愉快的一面,倒黴的彥一正趕上兩個人鬧分手。
這是仙道回國一年後,和幾位陵南老友照例于周末約在餐廳吃飯,他現任男友流川楓剛好因為有訓練賽事沒有出席,幸好沒有,在座的魚住、彥一和越野都和彌生一樣發出了這樣的內心慨嘆。
彌生是第一次見到仙道的美國前女友,和傳說中的一樣活潑逼人,長發、清秀、不變的平底鞋和一臉鄰家女孩式的笑意,一如仙道在讀書時候喜歡的款型,大同小異,彌生不覺得她特別,但畢竟是仙道在美國交往了3年,幾乎訂婚的姑娘,她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仙道看上去真的很驚訝,“你怎麽來日本了?”
女孩子咯咯笑起來,意氣風發的回答:“當然是來找你了。”
答得這麽直接樸實,就算是仙道也半晌接不上話,他望着對方,居然遲疑起來,沒有從容的露出笑容,也沒有撇臉就走,只是安然的好像不知如何開口,“呃……sophie,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哪裏沒有講清楚,或者我讓你有了什麽誤會和不愉快……”
女生眯起眼睛,像打量自己喜歡的首飾、書包、衣服一樣意興盎然的看着仙道,“如果要分手,akira,我必須看個明明白白,所以我訂了流川楓的比賽門票,準備約你同去看?”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仙道已經準備拉開椅子。
Sophie卻昂然的望着對方說:“為什麽,你不介紹我給你的朋友認識嗎?”
Sophie年紀不大,不施粉黛,臉上笑起來素淨得像個十八九的小姑娘,但彌生看得出,她處于崩潰的邊緣,平靜美好的肌膚下掩蓋着不堪一擊的顫抖,快樂的人都這樣,因為快樂過所以即便不高興了,也要壓制下去。
那種對ex的牛角尖每個成長到20多歲的姑娘都鑽過,管他是猥瑣不堪還是玉樹臨風,短信分手還是和平byebye,但姑娘們在摸爬滾打一番後,總還是對EX這個名詞有點撕心裂肺。Sophie是有勇氣的女生,她尚有力氣糾纏,眼睛裏還帶着奮力一搏的悲壯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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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卻不再說話,彌生自他17歲就知道他這點,遇到棘手場面多數會沉默觀望,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分分鐘的譜子準備怎麽打,可能就是因為沒人知道,所以,這麽多年來,仙道總是有點不開心。
Sophie說:“你是不是因為怪我騙你懷孕所以還在生氣?”她停了停,“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只是去查了生理期,用了驗孕紙,你也知道這種事情難免不準……”
“我不是怪你這個。”仙道說。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了。”sophie忽然有點激動,彌生看到她戴着戒指的手指有點抖動,鑽石不大但是做工很好,看得出是訂制良好的求婚戒指,仙道做這種事情上一向得體。
仙道看了眼sophie,提起了地上她的大包小包,和一桌子不敢出聲的朋友說,“我先送她去賓館,不好意思。”
仙道對sophie做了一個“請吧”的手勢,就徑直的自己走了,sophie在遲疑2秒後迅速站起來跟上他,兩個人走出飯店的5分鐘內,陵南的一行同學都沒話出口。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仙道,事情都過去1年了,還肯巴巴的追到日本。”魚住說,其實他沒聽懂sophie剛才全程英文在講什麽,但看女孩子的表情還是有點疼惜。
“其實很可惜,只差一點點。”越野說,“她當時以為自己懷孕,所以仙道就求婚,後來發現空歡喜一場,于是分手了。”
“那有什麽辦法?”彥一搖搖頭,“誰能想到都六七年了,仙道學長還會回來找流川,當年以為他倆只是随便玩玩,分手分得那麽幹脆,還過了這麽多年,如今居然還能重新在一起……我看也是沒什麽辦法了……”
“仙道的想法,一般人可猜不出來。”魚住說。
相田彌生絕對同意魚住這句話。
她自出道以來就一直是仙道彰的禦用資深采訪記者,從他17歲成名之戰一直報道到他走進國青隊,從開始一廂情願的花癡到後來深入生活的訪問,彌生覺得像認識了仙道一輩子般久長,即便這個人也消失在自己生活中很多年了。
彌生可能有點偏心,她堅持覺得仙道是不比如今的頭名國手流川楓差的選手,只是稍欠運氣,高二那年沒能參加全國大賽,高三終于打進去,也最終因球隊實力問題止步8強,憑借高中時期的優秀成績,直送早稻田讀書,并參加大學生聯賽,曾經因其獨特全面的球風和優秀的外型聲名鵲起過一陣。
如果不是他22歲那年的那場事故,彌生相信現在籃球雜志的封面有一大半都在做仙道才對,而這場事故則是跟當時仙道的密友流川有關。
流川父母是東京的政客階層,因身份特殊,把兒子送到小城鎮神奈川讀高中,大學流川保送東大,籃球成就赫然,看到兒子在籃球上天賦秉異,前景光明,做父母自然不忘為其高調宣傳處理,所以現在依然有人說:流川今時今日的號召力和名聲是那時憑借家庭優勢奠定的。
在他21歲那年,能讓他平步青雲的父母在家中突遭政治宿敵暗殺身亡,當天流川因為在學校參加補考沒有按時歸家,躲過一劫,而他的密友仙道當天與他約好家中會面卻目睹和被卷入了這場血腥械鬥,并在其間無辜受累。
警察和急救隊到的時候,流川的父親已經咽氣,仙道身中3槍也人事不醒,一直掙紮在血泊的流川母親則一直呼喊着請先救那位年輕人,據目擊者說,兩個大人當時也是為了保護小孩子的命才迅速喪命。
仙道當年22歲,無論是讀書成績還是籃球成績都相當驕人,還未畢業時,就被國內聯賽冠軍隊摘牌,而他需要做出的選擇只是出國讀書還是留在國內打球。
所謂飛來橫禍不偏不倚的砸在他頭上,昏迷了1天才救回來,有2槍的位置尚好處理,打到了右腿的那顆則對他的籃球生涯多少有點致命,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改打半場球,右腿配合性的接受各式治療和複健。
彌生當時已經在東京的一家體育報紙工作,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去搶新聞,醫院裏圍堵着仙道的大學和高中同學,卻并未見流川,那時彌生并不曉得仙道和流川交往過一陣,只知道兩個人關系甚密,不過她理解,即便是密友,流川當務之急也是處理父母後事,無暇顧及好友受傷。
數數到今年,仙道大概有4到5年沒有再現國內和籃球界,離開籃球的決心可見非常堅決,可是當年的他,即便因為傷病處于荒廢狀況,還是堅持打了半年的聯賽,帶來了幾場勝利外,也帶來了一點力不從心的無奈。
不過,民衆喜歡看運動場上的勵志故事和悲劇英雄,那時候他的創傷後堅持,令其名字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小號傳奇,樂見其成的彌生也場場觀戰,細小的新聞都要拉長篇幅報道,以塑造英雄的方法來給他造勢。
包括彌生在內的每一個媒體人都覺得這是這位球員的峰回路轉和因禍得福,畢竟在受傷前,他只是一個天才籃球少年,但在這之後則有望在包裝下成為一個勵志和文化符號,永遠都是都市人口中的熱辣話題。
後來,彌生一直在想:可能真的誰也不知道仙道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最艱難的傷愈和複健都堅持過來了,他卻在成功複出的這種風光一時無兩下,突然宣布退出,并在一場贏得相當艱難慘烈的比賽後悄然離開,徹底的和日本的一切做了個一刀兩斷的了結,在其後的三四年裏,無人知道他的下落,無論是和其關系非常疏遠的父母,還是越野、流川這種身邊密友。
“對了,姐姐。”陷入回憶的彌生被彥一叫了聲,“說到這個,你給流川做的訪問該交稿了吧?這次聊得可好?”
“……還好。”彌生說。
“流川這次亞洲聯賽打得是真的不錯。”魚住說。
“他要不是打得不錯,我能用他做封面嗎?”彌生翻了翻眼睛。
大家于是都笑。
所有人都知道,國內最著名的籃球報刊的主編彌生從就職體育新聞業時,就不太喜歡流川,這些年除了必要性的新聞外,從沒為這位一線選手做過一次超過2P的報道。
她是那撥看着流川從籍籍無名變成一線國手的體育記者,了解他實力斐然,她承認他的地位,雖然內心總覺得他的球技被高估了。
論球場技巧,永遠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論外貌長相,國內聯賽從來不缺層出不窮的活色生香,論脾氣品性,這世上比流川會做人的多的是,可問題彌生也承認,流川楓是唯一一個能将這些走紅條件結合得恰到好處的球員,而除了外貌和球技的良好結合外,粉絲們狂熱追捧着他的沉默寡言和點到即止,他的鎮定穩重結合着各式緋聞,每隔一段就會有點一語道破或者性情新聞,來調劑球迷八卦。
他的性格與成功代表着這世界的品位,人們歡迎帥哥、天才、浪子和壞小孩來征服巅峰,同時打破常規,挑戰想象力和實現凡人意淫。
所以,如今流川楓已經超越籃球界成為了國內最具娛樂性、話題性和噱頭感的名字之一,從而綁定了大多國民,也成就了自身的商業號召力。
“不過這次流川做專訪的意思是讓你把他和仙道的關系好好做一下媒體引導吧?”越野說,“涉及仙道,相田小姐還得多多關照啊。”
“其實有什麽好引導的呢?”彥一說,“流川一向感情公開,走無所謂路線,這次怎麽突然做起媒體公關了。”
彌生也沒想到,這種大牌居然親自在一個月前打電話給她,要求她的雜志做一次專訪,彌生簡直驚到眼鏡碎掉,流川自走紅就很少接受專訪,連發布會群訪都惜字如金得令人想踩扁他,彌生這幾年采訪他的經驗不太愉快,對方太喜歡用“嗯,不知道”“不”“是”等單音詞打發問題,表情又看不出端倪,甚難溝通。
就算不喜歡他,當時,彌生還是有點受寵若驚,“現在能給你做專訪的雜志不多啊,下個月亞洲聯賽就結束了,那時拿你做封面,好像不知道怎麽找報道點啊?”為了找回氣勢,她小小的欲擒故縱了下。
流川在電話裏很平靜的說:“我之所以找你,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彌生當然沒有傻到問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仙道。
仙道回國半年後,和流川不知通過了怎樣的糾結和溝通,達成了諒解,并再次交往,沒有人太清楚其間內情,但從仙道回國、去訓練場探班、淩晨從流川公寓出來到兩個人共入共出都有狗仔跟蹤拍照,從頭至尾的過程,如同一本卷宗般的清楚。
對這個如火如荼的緋聞,流川及其發言人均沒有說話,但仙道的前世今生已經快成為網絡搜索熱門詞彙了。
彌生說:“這點,我……”她猶豫着該如何說。
流川打斷她說:“簡單來講,你需要的獨家我會給,但你的報道要減輕現在媒體對仙道的……”他居然停下來想了下措辭,“對他的揣測和困擾。”
“你是想我在專訪裏把你和仙道如今的關系做一下修飾?或者……幹脆轉移注意力報道你的其他緋聞?”雖然很不地道,彌生還是問了出來。
她明顯的聽到流川在對面發出了幾乎是無奈的一笑,“你是專業的,不用我教。同時,仙道是你朋友,你知道怎麽做對他好。”
彌生久久沒說出話,流川這種做公衆人物做了很多年的人,當然明白利用媒體作用,推波助瀾或者節選修訂都好,她知道這是一場合作,為了仙道,流川到底還是為仙道想的,不知為什麽,知道這一點的彌生,終于對流川楓這位國民偶像的印象好了那麽幾分幾豪。
她在準備采訪的時候,重看了流川的資料和過往比賽錄像,經典精彩又閃亮閃耀,有些賽事連彌生都情不自禁的熱血起來。
他的确是個有着強大技術、鋼鐵般意志、永不服輸精神和絕對利己主義的自我球員,優秀得毋庸置疑,可他到最後也沒打動彌生。
在彌生心裏總是記得那個炙熱的夏天,那場打到了加時賽的高中籃球賽中,在陵南隊長魚住五罰下場時,站在他身後,看不清表情的說着“別在意啊”的朝天發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