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進京兆府
“有什麽不敢的?我們可是楊家的人!”婦人昂起頭,一臉自得。
楊家兩字一出,周圍的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大榮時貪官污吏橫行,世家大族把控朝政。
當時勢力最強的是李家、謝家和楊家。
李家專出皇後,是堅定的保皇黨;謝家手握軍權,腰杆最硬;楊家大力排除異己,最是魚龍混雜。
三家都有魚肉百姓的人,但若是有人因太過分而被捅了出來,李家和謝家都會狠狠懲戒一番。唯有楊家,以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為榮,上供最多者還會得到嘉賞,讓百姓恨怕到了極點。
但現在,李家跟随陶昂的腳步,率先主動助新帝掌管天下,尚保有三分榮光;謝家打擊新帝出力最大,此時見新帝登基,急速逃到北境;楊家妄想抵抗,家族內部分裂,一分為三,投靠新帝的那部分成了新的主家,一部分被斬殺,一部分成了普通的富戶。
陶芷韻将腦海中的勢力分布表過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結論,楊家不足為慮,可以正面剛。
見周圍人都是一副驚嘆害怕的模樣,婦人得意極了,下巴一揚,大漢們便得了暗示,噼裏啪啦開始砸店。
“你們!”流星等人想去攔,卻被陶芷韻拉住了。
陶芷韻低聲道:“沒事,讓他們砸,我剛好想換一套新的桌椅了。等他們砸完,我就讓他們加倍賠償!”
“翠雲,你快些去一趟京兆府。”
“好,奴婢這就去。”翠雲應道,悄悄從後門出去了。
店裏的客人全都跑了出去,站在門口張望。
陶芷韻等人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砸。
婦人見陶芷韻他們一副吓傻了的模樣,傻站在那裏不動,心裏更是得意極了。一個婢女搬來一把椅子,仔仔細細地擦了三遍,她才嫌棄地瞥了一眼,慢條斯理地坐了下去,趣味盎然地繼續看大漢們砸店。
眼見店砸得差不多了,她這才悠悠起身,唇邊帶着一抹笑,道:“店家,你可別怪我,要怪啊,就怪你自個,誰讓你不長眼,竟讓少爺屈尊在你這當小二呢。”她帕子一甩,留着長長指甲的食指直指儲楊,“少爺,您是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被我們綁上帶走?”
“當街砸店,威脅他人,呵,好大的膽子!你們是自己跟我們去京兆府,還是被我們綁上帶走?”一位身穿緋紅官服的官員面色冷凝,将那句話還給了那個婦人。
“大人,我們可是楊家的人。”婦人昂着臉道。
“管你是什麽家,敢在天子腳下作亂,便犯了大昭律法!”他冷聲道:“将他們全都帶走!”
“好,你等着,等我家老爺知道了,你就吃挂落去吧!”婦人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地放下了狠話。
陶芷韻臉色複雜,看着這場面,她不知為何想起了“我爸是xx市長”的名場面。
周圍的人高呼一聲:“好!”
身穿緋紅官服的官員聽見了,臉上的冷凝之色散去,出現了三分笑意,朗聲道:“諸位若是遇見了違反法理的事,一定要來找京兆府,我們定會秉公辦理!”
人群中不知是誰抽泣了一聲,哽咽道:“真是好官啊,大榮時的京兆府裏全是狗官,官官相護,誰會管我們的死活?還是大昭好啊。”
“對啊,碰上什麽楊家謝家,全趕着遛須拍馬去了,說不定還反過來幫着壞蛋将我們狠踩進泥裏,哪有什麽法理公道可言呢?”人群中有人哽咽着應和道。
人們受到了觸動,紛紛将大榮和現在的大昭進行對比,然後狠踩大榮,表示還是大昭好。在大昭,自己越過越好,日子也越來越有盼頭了。
居民幸福感大大提高。
陶芷韻看得目瞪口呆,這個官員是宣傳的人才啊。
官員見效果差不多了,便朝百姓們拱手,笑道:“還請各位讓讓,我們要帶人回京兆府了。”
衆人聞言,紛紛讓出了一條路。
他看向陶芷韻,問道:“可是店家派人去京兆府報的案?”
“正是。”陶芷韻颔首。
“那還請店家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好。”
京兆府離這條街不遠,隔壁就是京官的官署。它修得很氣派,兩座大而兇猛的石獅子立在門的兩邊,若是壞人見了,一眼便會心生膽寒。房屋高大整潔,一看便知道撥款充足,時時請人修繕。
陶芷韻等人直接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裏。
京兆府後院。
京兆尹正同師爺品着茶。
“大人,陶氏早茶店店主和在店裏鬧事的人皆已帶到。”緋紅官服的男子禀告道。
“可打聽清楚是誰家的人了?”京兆尹問道。
“回大人,是楊家的人,只是不知是城北這邊的,還是城南那邊的。”
城北這邊的就是已經歸順了新帝的楊家人,城南那邊的就是連歸順的資本都沒有,只能變成普通的富戶的楊家人。
“楊家的話,不管她是哪邊的,都不足為慮。”京兆伊放下了茶杯,滿臉輕松。
師爺聞言笑道:“楊澍那老東西正戰戰兢兢地護着搖搖欲墜的楊家,千方百計給新帝留下好印象呢,若是讓他知道楊家裏出了這麽個拖後腿的,只怕生撕了鬧事的這家人的心都有了。”
“正是這個理,恐怕還沒等我判,他就主動出手了。不過事關順昌侯的女兒,上面重視得很,馬虎不得。”京兆伊站了起來,拿過一旁的官帽戴上,“走吧,去升堂。”
小房間裏,婦人正惡狠狠地瞪着陶芷韻。
“你居然敢告到京兆府!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早茶店老板,可知道得罪了楊家是什麽下場?”
陶芷韻理了理袖子,反問道:“那你可知我是誰?可知我這間小店是什麽來頭?”
婦人有了不好的預感,卻還是強撐着問道:“你能有什麽來頭?”
“我的父親順應天意,主動打開城門迎陛下入城,被封為順昌侯;我這間小店乃是陛下所賜,特令我好生經營。”雖然這是一種責罰,但眼前這個淺陋粗鄙的婦人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陶芷韻就毫不客氣地拿來吓唬她了。
“順昌侯之女?陛下欽賜?”婦人的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腿也有些發軟。
“大人升堂了,你們随我來吧。”還沒等婦人再說什麽,一個衙役便前來通知了。
陶芷韻看了婦人一眼,率先擡步走出。
婦人心慌意亂,猶疑了片刻,這才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升堂的地方便到了。
“威武,威武……”兩排的衙役拉長了聲音,重重地敲起了殺威棒。
“堂下所跪何人?”京兆伊一臉威嚴地開口問道。
“回大人,臣女乃順昌侯之女,陶氏早茶店店主陶芷韻。”
跪在陶芷韻身旁的儲楊道:“草民乃楊家嫡長子楊儲,也是陶氏早茶店的店小二儲楊。”說到這,他因為隐瞞了真實姓名而有些抱歉地看向陶芷韻。
一旁穿金戴銀的婦人回道:“奴婢乃楊府夫人的母親,趙劉氏。”
一衆大漢老老實實地跪在了地上,低眉順眼地道:“奴才皆是楊府府上的家奴。”
“楊府?哪個楊府?”師爺開口問道。
“城南楊賓老爺府上。”趙劉氏回道。
原來是變成普通富戶的城南楊家。
師爺的唇邊露出了笑意,和京兆伊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默契十足地道:“可是你帶一衆家奴打砸陶氏早茶店,又想将店小二綁走?”
趙劉氏連忙解釋道:“是這樣沒錯,但少爺可是我們楊府的嫡長子,怎能在早茶店裏做一個低賤的店小二?定是這早茶店誘騙了少爺。”說到這,她想起了這家早茶店的來歷,臉色登時變得有些蒼白,但還是一口咬定她就是為了儲楊好。
京兆伊聞言變了臉色,勃然大怒道:“一派胡言!陛下潛龍在淵時,也曾在酒樓中做店小二,得天順命後降下旨意,言士農工商雖有職業之分,卻無高低貴賤之別,你此番話豈不是在冒犯天威,抗旨不尊!”
趙劉氏被這聲猛喝吓得心神俱亂,将頭砰砰砰地在地上猛磕起來,口中不斷道:“大人誤會了,奴婢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奴婢就是一時嘴賤,對,一時嘴賤。”
“既然嘴有毛病,那便好好治一治吧。罰三十抽,以儆效尤。”京兆伊冷笑,抽出一張令牌扔在了地上。
兩個衙役上前領命,一個抓住婦人,一個撿起令牌,左右開弓抽起趙劉氏的臉來。
三十抽很快便打完了,趙劉氏臉上厚厚的白/粉全被抽飛,轉而高高腫起。
抓住她的衙役放開了她,她頓時痛得伏在了地上,不住地哀聲叫喚起來。
“衙門重地,不得喧嘩!還不快快跪好!”一個衙役喝道。
她應了聲,強忍痛意重新跪好,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這事是你一人所為,還是背後有人指使?”師爺問完又道:“此事事關你的定罪,還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她想到了還在楊府中養胎的女兒,回道:“此事皆是奴婢一人所為。”
“哦?你一人所為?你一個楊府奴婢,沒有指示,敢使喚這麽多家奴?能使喚這麽多家奴?”京兆伊一拍驚堂木,吓得趙劉氏渾身一顫。
但她就是咬定了此事就是自己一人所為,無論如何都不肯改口。
案子的審理停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