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吻
與郁槐分別後,徐以年沉重的心情緩和了不少。接連有除妖師從審判廳出來,迎面同他擦身而過,低聲讨論剛才那場令人震驚的意外。
“夏硯真是瘋了,為了往上爬,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連親弟弟都能狠下心利用。”
“我倒覺得他是不想把他弟弟牽連進來,那位可一直看着他們兩兄弟。”
“不管怎麽樣,他都罪該萬死,實驗室害了多少人?”
多年盤踞在葉悄眼中的陰影如今以同樣的形式呈現在加害者的身上,那聲爆炸令一切塵埃落定,像是某種另類而滑稽的諷刺。一想到夏子珩,徐以年的心情重新跌至谷底,匆匆跑回了審判廳。
審判廳內走的走散的散,夏子珩還跌坐在原地,宸燃默默守在一旁。徐以年同宸燃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一人架一邊,把夏子珩扶到了附近的座位上。
“你還好嗎?”徐以年輕聲問。
夏子珩魂不守舍應了一聲。
他一直是這副恍惚的模樣,宸燃有些不忍心:“你不用勉強,實在難過就哭出來。”
這句話似乎觸動到了夏子珩緊繃的神經,他慢慢低下頭,仿佛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
在他眼中,夏硯是個近乎完美的哥哥。夏硯年長他十歲,自夏子珩懂事起就一直将他護在身後。饒是夏子珩那時不谙世事,也知道夏家日漸式微、排在四大家的最末尾,是夏硯憑一己之力扭轉了局面。
他喜歡安穩度日,不想一輩子當除妖師,夏硯嘴上嫌棄他不思進取,卻也默許了他的種種行為。
夏子珩嘴唇翕動,從喉嚨裏擠出的聲音痛苦而壓抑:“我不知道,我哥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他到底為了什麽?我…我好像不認識他了。”
他前言不搭後語,顯然極度混亂,徐以年低聲道:“很多時候,事情并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
宸燃心有所感,朝徐以年看了一眼。
“……葉悄下葬前我去看過,他被剖開了心髒和眼睛,因為他的身體裏有炸彈,不取出來可能過幾年就會爆炸。”夏子珩将臉埋進掌心裏,哽咽道,“那個畫面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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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哥眼睛炸開,我都覺得郁槐弄錯了,可是他、他居然真的是……!”夏子珩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的肩膀不停顫抖,崩潰的哭聲回蕩在空曠的審判大廳。
徐以年和宸燃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一言不發陪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地面殘留着少許幹涸的血跡,傍晚的斜陽落在一排排空空蕩蕩的座位上,陰影被逐漸拉長。
夏子珩忽然放下手,他眼角通紅,啞聲說:“我想回家了。”
“一起吧。”宸燃立即道,“我們送送你。”
徐以年也跟着點頭。夏子珩沒說什麽,徐以年便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走吧。”
夏家的大宅掩映在蒼翠的竹林中,往日寧靜典雅的庭院人來人往,小道上也有無數踩踏過的痕跡。審判院的變故一出,總局第一時間派人前來夏家搜查。一路随處可見執行任務的除妖師,他們有意無意投來視線,或是暗含憐憫,或是別有深意。
徐以年下意識側過頭,出乎意料,夏子珩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适,他對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從頭到尾表情不曾變化。
客廳內,夏父茫然地坐在沙發上,夏母在一旁掩面哭泣。看着仿佛一下蒼老了十幾歲的父母,夏子珩強撐着鎮定,他跑到沙發旁邊,輕輕叫了一聲。
夏母看見他如同看見了救星,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珩!你哥哥不可能做這種事,你去了審判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迎着夏母滿是希望的眼睛,夏子珩默默搖了搖頭。夏母心如死灰,潸然淚下。夏父見夏子珩無措地站在原地,沙啞着嗓子開口道:“你冷靜些,別吓着孩子。”
“小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要怎麽冷靜?!”她實在想不明白,自言自語,“怎麽去了一趟審判院就變成這樣了?明明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夏父悲痛難耐閉上眼睛。夏子珩忽然抱住了她:“沒事的,還有我。”
他一邊說,一邊抓住了父親的手,既像是安慰他們又像給自己勇氣:“沒關系,我還在這,一定都會過去的。”
……
……
除妖局的搜查結束時,夏父夏母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天色已暗,見夏子珩過來,徐以年擔心他晚上一個人休息不好:“你家有客房吧?我跟宸燃住一間就行。”
“不用了,”夏子珩卻搖搖頭,“陪了我一下午,你們走吧。”
宸燃還想說什麽,夏子珩推着他們往外走:“我爸媽狀态不好,就不留你們吃晚飯了。”
“可是……”徐以年背過身,他扭頭凝視夏子珩的臉。離開了審判廳,回家之後哪怕夏父抑制不住黯然垂淚,夏子珩也再沒有哭過。
徐以年忽然想起來,自幼時相識起今天是第一次見他哭。夏子珩平時懶散慣了,性格卻遠比他想象中堅強。
“真的不用,小徐哥,你和宸燃都回去休息吧。”
宸燃見狀,拍了拍夏子珩的背:“那我們走了,有事就聯系。”
“睡不着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徐以年補充,“反正我家挺近的。”
離開的路上,徐以年不放心地回頭,夏子珩還留在庭院裏,男生望着頭頂上方漸漸明朗的月亮,臉上的神色模糊不清。
待徐以年和宸燃走遠,夏子珩正想轉身回到屋內,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出現在他身後,他猛地轉身,手中已經凝出鋒利的冰棱,向着對方的面門刺去。來人反應極快,靈活地往旁側一避,同時死死锢住夏子珩的手腕。
“小少爺,是我。”
夏子珩認出他是夏硯身邊的副手,曾多次陪伴夏硯出生入死。
不等夏子珩開口,來人迅速道:“時間不多了,他讓我帶話給你。”
“‘當初行動時暢通無阻,近幾年才發覺順利得過了頭,除妖局內部有比我權利更大的人在推波助瀾,我竟也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為了父母和你自己的安全,就讓這件事到我這為止,不要再繼續摻和。’”
聯想到今天夏硯面對郁槐的诘問絲毫不曾辯解,就像在忌諱着什麽,夏子珩表情劇變:“什麽意思,我哥說的那人是誰?!……他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來人卻一言不發,留下最後的忠告:“聽你哥哥的話,不要深究。”
說完便轉身離去,融入夜色之中。
另一邊,宸燃和徐以年絲毫不知發生了什麽,兩人走出夏家的大門,宸燃叫住他:“你之前沖出門是去找郁槐嗎?”
徐以年沒想到那麽混亂的情況下宸燃還能注意到周圍的動靜,點了點頭:“我要跟他一起去埋骨場。”
說到後面,徐以年不自覺蹙起眉,眼底流露出糾結的神色。他先前的注意力都在郁槐身上,夏子珩現在這個樣子……
“放心去,我看着他。”宸燃一眼就看出他在擔心什麽,“你也別太擔心,夏子珩沒你想象中那麽脆弱。”
徐以年的眉目稍稍舒展,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稱得上輕松的表情。
“行。”
埋骨場位于北夜森林的最中央,這片世界上面積最大的熱帶雨林古木參天、沼澤遍地,終年高溫多雨,生存環境異常惡劣。
不見邊際的巨大結界将埋骨場與北夜森林完全隔絕開來,自千年前起,這裏便是妖族聚集的灰色地帶。埋骨場易進難出,一旦進入結界幾乎終身無法離開。若是有誰觸犯條例又逃進埋骨場,連除妖局都會自動放棄追捕。
一進入結界,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剛下過暴雨,滿是泥濘的街道上積着散發腥氣的淡紅色水窪,道路兩旁房屋破舊,門窗随狂風嘎吱作響。若是忽略地上殘留的屍骸,眼前的場景倒很像一些小國的貧民窟。
在這些破破爛爛的房屋四周生長着鮮豔的藍色花草,花朵造型如蝴蝶,煞是好看。徐以年還從沒見過顏色這麽奇異的植物,不禁多看了兩眼,謝祁寒好心提醒:“你最好放慢呼吸。埋骨場到處是這種有毒的婆羅草,大量吸入會讓人頭昏腦脹、意識不清。”
徐以年表情僵了僵,看向身邊的幾只妖怪:“你們都沒感覺嗎?”
“我從小在這長大,婆羅草對我沒影響。南栀因為體質百毒不侵,老大嘛……”謝祁寒朝郁槐看去,“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适應了。”
幾天前郁槐讓他和南栀準備一下,說是要進埋骨場找算命師。三年沒回老家,謝祁寒興致勃勃,但在郁槐說還要加上徐以年時,謝祁寒的下巴險些沒掉地上。
從南栀口中,他得知徐以年就是橡山競技場的人類少年,自己不僅和他喝酒上頭稱兄道弟,還親眼看見他辱罵他本人……想到這裏,謝祈寒多多少少心情複雜,只能假裝無事發生逃避尴尬。
本以為郁槐和徐以年已然重歸于好,可一路上這兩個人的氣氛又頗為微妙。謝祁寒愈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到了。”郁槐停下腳步。
立在左側的獨棟別墅足有三層高,在一衆低矮的房屋中格外顯眼,是一路走來最為高大的建築。這一片區域相對整潔,周邊有數家灰蒙蒙的店鋪,徐以年猜測這大概算是埋骨場的商業街了。
謝祁寒興致盎然:“變化挺大啊。”
他話音剛落,別墅側門從內拉開,一條粗壯的手臂提着幾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投籃似的砰砰扔向街道對面。那妖怪邊扔邊罵:“就這水平還他媽敢吃霸王餐,老子送你去黃泉喝忘川水!”
徐以年:“…………”
猝不及防被當地風土人情糊了一臉,徐以年還沒回過神,那罵罵咧咧的妖怪無意掃了他們一眼,眼睛頓時瞪大如銅鈴,欣喜若狂道:“老大!”
他扭頭朝裏面吼了一嗓子:“喂!老大居然回來了!還帶着小謝啊!”
一聽這話,別墅裏的管事朝客人們賠笑道:“今天不做生意,我們頭兒回來了,幾位明天再來。”
“搞什麽?”正在排隊等候買消息的妖怪莫名其妙。這棟別墅是四區出名的娛樂場所,吃喝玩樂賭一條龍,同時也是埋骨場最大的情報點,只要錢財足夠,埋骨場內所有消息都能買到。四區都視這個地方為眼中釘,無奈情報點的妖怪們實力強大,四區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堪堪作罷。
聚在賭桌邊的幾只妖怪始終不願離開,管事又請了一遍。見他們置若罔聞,一旁的看守拎小雞仔似的将人從座位上提起來:“請出去不願意,就喜歡滾?”
妖怪們被重重丢出別墅大門,短暫怔愣後破口大罵,管事很有風度道:“把客人們的錢都退回去。”
晶瑩剔透的礦石錢幣在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響,這種由青髓石打磨成的錢幣是埋骨場通用的貨幣。青髓石只産于埋骨場,礦石內嵌着一條條青藍色的、星光熠熠的色帶,宛如縱橫交錯的葉脈,在外界千金難求,備受追捧。
妖怪一邊撿錢一邊罵個不停,守在別墅正門口的女妖不耐煩地拍了拍門,尖俏的下巴一揚,示意他們看向自己身邊。
經年累月流淌的血水将附近的地面全部染成了鏽紅色,缺胳膊斷腿的屍體堆積成小山。這些全都是曾在別墅鬧事的客人。
妖怪們心有怨氣也不敢再罵,扭頭悻悻離開。
一踏進別墅,謝祁寒四處打量。一樓大廳被設置成酒吧和賭場,情報售賣和其他更為隐秘的交易都在二樓。稍遠處的舞池播放着震耳欲聾的音樂,天花板甚至像模像樣地挂起了裝飾燈而不是頭蓋骨之類的……謝祁寒頓覺欣慰:“審美不錯嘛。”
“那當然,再怎麽都是頭兒提的點子。”管事一改先前對待外人的态度,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你們走後,其他幾個地方也陸陸續續開了類似的場子,妄想跟我們搶生意。”
郁槐随口問:“怎麽解決的?”
管事一抹脖子:“生意嘛,那當然是你死我活,都殺掉了。”
徐以年唇角一抽,心說你真他媽是個商業鬼才。
接連有人從樓上跑下來,看見郁槐,一衆妖魔鬼怪興高采烈:“老大怎麽回來了?是不是覺得外面沒意思,還是我們這裏好,看誰不順眼就殺了誰!外面的條條框框想想就倒胃口!”
“你懂幾把,頭兒是要幹大事的人,跟你能在一個境界嗎?”
他們吵吵鬧鬧,郁槐對旁邊人輕聲道:“幫我查一個人。大概十天前進的埋骨場,名字叫岚的算命師。”
管事連連答應。
晚上別墅內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粗犷的木桌上擺滿了食物,一桶桶烈酒氣味撲鼻。吵吵嚷嚷的笑鬧聲中,妖怪們喝水一樣大口大口灌入渾濁的酒液。
情報點派出了所有的探子,以最快的速度打探郁槐要的消息。酒過三巡,管事一路小跑到郁槐身邊,壓低聲音:“打聽到了!岚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東區,據說是為了給東區頭領的兒子算命相,東區那老頭為了請他進來開了天價。”
郁槐若有所思,往桌對面的徐以年看去。男生似乎不太舒服,正低頭揉按自己的太陽穴。
埋骨場的空氣中都帶着婆羅草不易察覺的香氣。徐以年頭昏腦漲,他在謝祁寒提醒後盡可能放輕了呼吸,一天下來卻還是無可避免吸入了不少毒氣。感覺到對面投來的視線,徐以年努力擡起頭。
四目相對。鬼族顏色特殊的眸子仿若漩渦,徐以年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犯迷糊了。餘光瞟到郁槐身旁的管事,徐以年才一下子回過神,眉眼間情不自禁流露出疑惑。
發生什麽了?
正是在這時,徐以年肩膀忽然一重,女妖芬芳的吐息落在臉頰邊,白皙冰涼的胳膊輕輕勾住他的脖子:“小帥哥,你是不是中毒了?”
徐以年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女妖含笑貼在他身上:“看你這樣子,應該已經意識模糊了吧?婆羅草的毒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
與氣質優雅的南栀不同,女妖容貌妩媚,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她紅唇啓合,直白地在他耳邊道:“找個不受影響的妖怪上床,結下雙生咒。”
“…不用了。”徐以年還從沒聽過這麽特殊的施咒條件,不禁耳根泛紅,下意識想避開她。女妖卻呵呵地笑,像是對他的反應極為喜歡:“別害羞嘛,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周圍的妖怪都向他們看過來。埋骨場裏人類本就罕見,徐以年的面容比女妖還要明豔,粗犷的酒桌都因為他變得賞心悅目。妖怪們紛紛打趣:
“飯都還沒吃完,速度夠快啊。”
“那可不,從人家進來她就一直盯着,像是恨不得把人吃了!”
徐以年還沒來得及拒絕,忽然被人往後拽了拽,女妖下意識松開他。修長結實的手臂從後緊緊環住男生清瘦的腰,将他整個人攬入懷中,是個占有欲很強的姿态。
郁槐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俯身貼近,輕咬了一下徐以年發燙的耳朵。既像在大庭廣衆下給他打上标記,又像是懲罰他因為女妖的接近而面紅耳赤。
郁槐語氣暧昧,做足了撩撥的姿态:“他有我了,怎麽還能找別人。”
耳朵尖上殘留着微弱的疼痛,徐以年渾身僵硬,腦子裏不斷重複那句他有我了他有我了……幾秒鐘後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成了番茄,掙紮着想要起身,卻被抱得更緊。
“乖,”郁槐壓下徐以年的掙紮,笑着在他耳邊道,“我會生氣的。”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氣氛,滿桌妖怪怔愣過後鬼哭狼嚎:“我操,我就說怎麽會帶個人類進來!原來是頭兒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這你也敢撩騷?霓音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早就說了,霓音改改毛病!一看見長得漂亮的就把持不住遲早壞事哈哈哈哈哈哈!”
女妖在郁槐抱住徐以年時面色一僵,聽見滿室的哄笑才緩了過來。見兩人姿态親昵,霓音心裏遺憾,卻也掩飾不住的好奇:“老大,你什麽時候找了伴兒?”
哪怕郁槐容貌出衆在她這裏也跟殺神轉世無異,她根本生不起別的心思。妖族天生對欲望坦誠,埋骨場裏更是風氣開放,街上走一圈都能碰見就地亂搞的。但在她的印象裏,郁槐從來沒和誰親近過,像是除了力量和殺戮什麽欲望都沒有了。
郁槐朝她笑了笑,沒有回答,拉着徐以年從座位上起身,把他牽到了自己的位置旁邊。徐以年在一開始的掙紮過後表現得很是配合,哪怕郁槐放開了手,他也老老實實坐着一動不動。
謝祁寒略一挑眉,壓低聲音對南栀說:“好像還不錯?”
南栀撐着臉頰,淺笑道:“徐少主是很不錯。”
徐以年坐在郁槐旁邊,聽他和妖怪們閑聊,埋骨場裏的事情都帶着一股血腥魔幻的色彩,徐以年本來十分有興趣,他想多聽一聽,無奈頭越來越沉,到後來兩眼都快冒金星了。想起女妖提到的雙生咒,不由得心生悲涼。
什麽狗屁施咒條件,就不能換一個嗎?
……
周圍盡是歡聲笑語、厚厚的木桶酒杯悶聲碰撞,就在徐以年懷疑他們要喝到天亮時,妖怪們陸陸續續開始散場了。
媽的,終于解脫了。
徐以年又困又頭暈,強撐着站了起來。他依稀記得管事的說過樓上都是可供休息的房間,徐以年憑借最後一點力氣往二樓沖刺,正要随手推開一個房間倒下去,有人從背後抓住他的衣領。
“亂跑什麽,在這裏亂竄不要命了?”
徐以年回過頭。
婆羅草的毒性令他暈頭轉向,男生眼神迷離,怔怔望向抓住他的鬼族,幾乎稱得上懵懂的模樣說不出的勾人。
難怪霓音會對他産生興趣。
想起女妖勾上他肩膀的畫面,郁槐眼中逐漸染上晦色。他故意将徐以年拉到自己身邊,卻又不提雙生咒的事情。可這家夥連意識都不清醒了也沒有主動向他求助。饒是知道徐以年一時半會兒放不下命相,郁槐也有些不滿。
他聲音放輕,帶上了誘哄的意味:“她騙你的,雙生咒的施咒條件是體液交換。”
徐以年頭重腳輕,顧不上分析他話裏的意思,雲裏霧裏地一腳踏入陷阱:“哦,那又怎麽了?”
郁槐直接捧起他的臉,下一秒,低頭重重吻了上去。
徐以年一個激靈,連昏沉感都消退了大半。氣息交纏中他被按住後腦,無法逃脫。郁槐稍微往後退了退,徐以年聽見他略顯喑啞的聲音:“只碰嘴巴沒有用。”
灼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恍惚中,徐以年只覺得有電流竄過脊椎,他才是被電得毫無招架之力的那一個。
“張嘴。”
徐以年下意識聽從他的命令,微微張開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