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畢業典禮
拐角處大片薔薇盛開,層層疊疊的花枝遮擋了城堡的正門,徐以年突然說:“可以了,他們看不見了。”
郁槐看了他一眼,停下步子,卻仍然沒有放開他的手。
徐以年搶在他之前道:“我知道你是拿我擋桃花,雖然挺突然的,但我能理解……”
迎着郁槐的目光,徐以年越說越沒底氣,最後哈哈幹笑了兩聲。
郁槐一言不發,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徐以年恨不得立刻消失。
終于。
郁槐別有深意道:“你配合得挺好。”
見他順着臺階下,徐以年松了口氣,胡亂回答:“應該的,在什麽位置幹什麽事。咳,我的意思是你幫了我,我當然也要幫你。”
郁槐松開手,人卻往前靠了些:“那下次也要你多幫忙了。”
距離太近,他的目光如同覆蓋在徐以年身上,帶來了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反應過來他說的幫忙是指什麽,徐以年臉上有些燥,但答應得很快:“好啊,沒問題。”
薔薇花叢後傳來腳步聲,宸燃和夏子珩一前一後繞過拐角,看見他和郁槐站在一起臉色十分精彩,尤其是夏子珩,在不該自覺的時候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自覺:“不好意思打擾了!”
徐以年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比之下,宸燃就要靠譜得多,他看了看郁槐、又看了看徐以年,語氣自然地詢問:“我們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盡管如此,說到最後宸燃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抽搐。
徐以年立刻抓住救命稻草:“當然一起了。”
他扭頭對郁槐說:“那我們走了啊,今天謝謝了。”
Advertisement
也不知道郁槐有心還是無意,笑了笑道:“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
宸燃和夏子珩又一次受到了暴擊,他們齊刷刷看向徐以年。徐以年簡直不知道如何接話:“謝還是要謝的……不用送了!南栀給了我傳送咒珠。”
徐以年說完捏碎咒珠,空間碎裂後拽着夏子珩和宸燃落荒而逃。
南栀給他的咒珠降落地點位于學院附近,幾乎是腳一沾地,宸燃和夏子珩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宸燃:“怎麽回事?解釋一下。”
夏子珩:“小徐哥!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你居然背着我結婚?!”
夏子珩聲音太大,引得路過的學生詫異地投來視線。徐以年忍了忍,才沒把夏子珩拍進地裏:“什麽叫背着你結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他簡單解釋了血契和婚契,宸燃聽得半信半疑:“鬼族有這個契約?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這婚契也太BUG了。”夏子珩啧啧稱奇,“那如果訂下又解除、訂下再解除……這麽一次次刷新,其他的契約豈不是永遠無效?”
“還刷新,你當玩游戲呢,你一輩子打算結多少次婚?”
同只顧感慨契約神奇的夏子珩不同,宸燃微微皺眉。
當初郁槐和徐以年鬧成那樣,郁槐又并非心慈手軟、助人為樂的性格,反而相當狠戾強勢。偏偏在徐以年遇上麻煩時盡心盡力相助,要是對徐以年沒好感,實在說不過去。
可徐以年……
宸燃在心裏嘆了口氣,有意提醒他:“你還是長點心吧,婚契畢竟不是小事。欠人情欠得多了,說不定會把自己都賠進去。”
“我知道,”徐以年說得認真,“将來他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不管是什麽,我一定會幫他完成。”
夏子珩豎起拇指:“知恩圖報!”
宸燃聽到這裏頭更疼了:“……就怕你想的跟他想要的不一樣。”
“既然你和郁老板沒什麽事兒,那我就先走了。”夏子珩放松下來,邊看手機邊道,“明天畢業典禮,我哥讓我回家一趟換衣服。”
楓橋學院的畢業典禮晚上才開始,夏子珩本以為回家後能睡個好覺,晚上悠悠地晃過去,沒想到一大早就被宸燃打電話叫醒,讓他來禮堂幫忙布置。
夏子珩和旁邊的男生一起将一朵朵星雲綴滿了大禮堂的天花板,他不太擅長用移動類的法術,仰頭調整星雲的位置費了不少力氣。偏偏學生會的策劃要求十分嚴格,那姑娘勢必要讓天花板呈現出“銀河流淌般如夢似幻的效果”。夏子珩和男生好不容易疊出了一條銀河,正四眼冒金星,宸燃拿着兩瓶水走過來。
他将水分別遞給男生和夏子珩,男生笑着接過:“謝謝會長。”
“謝了。”夏子珩擰開瓶蓋,“小徐哥呢?”
“電話打不通,估計在睡覺。”
夏子珩了然:“他睡着了跟死了一樣,打雷都打不醒他。”
說到這裏,宸燃又接了個電話,聽見他叮囑那頭各項事宜,夏子珩有感而發:“你們學生會可真忙啊。”
夏子珩抽空看了眼手機,好幾個群聊都在狂刷消息,他上拉一看,發現大家都在興致勃勃讨論優秀畢業生評選。
楓橋學院歷史悠久,建校數百年來,畢業典禮上的楓燈儀式流傳至今,每年都會由學生們票選出當屆的優秀畢業生點亮楓燈。然而學院一向畫風清奇,不僅教師隊伍中有原暮老師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狐貍,學生們也十分叛逆,一屆又一屆投票下來,大家已經心照不宣改變了投票規則,本來老師們希望大家投出優秀畢業生,學生們硬生生扭曲成校花校草大評選。
蘇棠将投票鏈接發到了群裏。按照慣例應該投出一男一女,蘇棠在這個鏈接下面吶喊:[姐妹們姐妹們,投徐以年!]
夏子珩點進鏈接,男生裏宸燃票數最多,徐以年和他差了七八十票,他們年級一共才一百多人,由此可見幾乎整個學院的學生都參與了進來:[投小徐哥當校草?差得有點兒多啊。]
蘇棠:[不是,他是校花。]
夏子珩大受震撼。
群裏其他女生叽叽喳喳:[我平時都不敢看他,難得有機會,投他上去好好欣賞!]
[大佬會不會臭臉啊?]
[臭臉也沒關系,校花臭臉都是好看的!]
[沒錯!畢竟是最美的一屆。]
夏子珩看着那個最美的一屆險些笑岔氣:[小徐哥知道了可能笑不出來。]
夏子珩:[但是沒關系,我來了。]
“看這個,”夏子珩見宸燃打完電話,拍了拍他,“大家都在投你和小徐哥。”
“什麽意思?”宸燃困惑地扭過頭。
“你是校草,他是校花。”
“……”宸燃顯然也想到了校慶過後徐以年斬獲的殊榮,都不用夏子珩提醒,宸燃看熱鬧不嫌事大,“鏈接發我一下。”
“你說他睡醒了會不會暴走?”
“暴走不至于,可能會懷疑人生。”
“會長,你們都在投徐以年嗎?”一起布置天花板的男生見他倆興致勃勃,好奇地插了話。
宸燃嗯了聲,夏子珩笑眯眯地問:“你投的誰?”
“我也想投徐以年,”男生比較有良心,“不過大佬會不會不高興?”
“怎麽會呢,這是大家對他的認可。”夏子珩義正言辭,“別擔心,就投他,今晚大家一起看笑話……啊不是,看校花。”
夜幕降臨,位于楓湖湖畔的大禮堂燈火輝煌,除了畢業生和老師,受邀而來的賓客也陸陸續續來到了楓湖邊,不少楓橋學院的學生自發在周圍引路。
“同學你好,請問你們是扶搖的學生嗎?”女生看着逐漸走近的一男一女,笑着上前搭話。
為加強除妖師學院與妖族學院間的交流,每年楓橋學院的畢業典禮都會邀請扶搖學院的妖族參加。迎面而來的男生身材高大,眼眸是翡翠般的綠色,女生纖細高挑,瞳色與發色都是罕見的桃粉。無論從氣質還是長相,兩人看起來都不像是人類。
陸朝點頭:“有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們學院正在投優秀畢業生,扶搖的學號也可以登錄楓橋的網站,可不可以麻煩你們投票給一個學生?”女生邊說邊将手機上的網頁放大,指着其中一人道,“就是這個學生。”
原本興致缺缺的岑桃掃了一眼照片,眼睛倏忽一亮:“哎呀,好可愛啊!投他是嗎?”
女生沒想到這個看似高冷的妖族小姐姐這麽上道:“對對,真人比照片好看!得票高的話今晚可以看他上臺的!”
岑桃:“哇!”
陸朝表情奇怪沒有說話,等到女生走後,他一把按住岑桃蠢蠢欲動的手指,輕聲咬牙:“這是徐以年。”
“是又怎麽了?”
陸朝提起這名字就覺得晦氣:“郁槐怎麽對他的,他怎麽對郁槐的?楓橋這些人怎麽回事,渣男都能當優秀畢業生了?”
岑桃充耳不聞,還在欣賞照片:“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徐以年長這樣?難怪你們攻擊什麽都不攻擊長相。”
陸朝憋了半天:“……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
岑桃搗鼓完自己的手機,向陸朝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我要投他。”
陸朝見顏狗女朋友和自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只好忍辱負重把手機給了她。岑桃敲敲點點,陸朝忍不住問:“你知不知道他和郁槐……”
“多虧有你天天念叨,郁槐的經歷我能倒背如流。人家都沒說過讨厭徐以年,你急什麽?”岑桃把他堵了回去,“別打擾我看帥哥。”
“哦。”陸朝說不過她,只能委屈地閉了嘴。
八點整,煙花在學院上空盛開。一聲又一聲巨響如同沉悶的雷鳴,徐以年從睡夢中驚醒,迷迷糊糊瞟了眼宿舍樓外五光十色的天幕。
他慢吞吞劃開手機,眯着眼看見了好幾個宸燃的未接電話以及夏子珩發來的數條消息……徐以年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意識到煙花居然都放過了,他連蹦帶跳翻身下床,去衛生間簡單洗漱過後匆匆忙忙穿好襯衣長褲,抓起領帶就往大禮堂的方向跑。
因為葉悄,也因為郁槐,徐以年整晚都輾轉反側。本來想着白天補一覺,結果竟睡到了畢業典禮開始。
偌大的禮堂內燈光璀璨,變幻莫測的星雲在天花板上鋪展,一張張圓桌中央擺放有鮮花燭臺,香槟酒裏氣泡徐徐上升。徐以年推門而入,舞臺上校長正侃侃而談,臺下上百名畢業生或站或坐,氣氛輕松。校長富有感情的演講恰好掩飾了他進門的動靜,唯一發現他的秦主任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以年厚着臉皮躲開秦主任的目光,正想看看夏子珩和宸燃坐哪兒了,從旁邊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
“最後一天了,你也要遲到?”
徐以年驚訝地轉過頭。禮堂明亮的燈光落在郁槐臉上,他肩寬腿長,氣質凜冽又矜貴,修身的襯衫西褲被穿得格外好看。
徐以年看得心跳加速,讷讷道:“你沒說過要來學院。”
這話說完,徐以年感覺自己像在過問郁槐的行程,急匆匆補了句:“你回來捐款嗎?”
一旁的花衡景聽到這裏,笑吟吟地接話:“我是捐款進來的,郁老板雖然也捐了,但他可是你們校長親自邀請的。”
黑塔一事後,郁槐在除妖界頗受贊譽,和宣檀交好的老一輩除妖師堅持把功勞算在他頭上,即使部分除妖師心懷不忿,明面上也不敢再有微詞。再加上他在妖族地位崇高,學院邀請他參加畢業典禮也算擺明了立場。
郁槐以目示意自己身旁:“坐這吧,沒有人。”
遠處秦主任伸長了脖子觀察四周,大概在等待他自投羅網,徐以年果斷在郁槐旁邊坐下。
剛才走得急,他的衣衫略顯淩亂。郁槐順勢替他理了理襯衫,冰涼的指尖無意中蹭上脖頸,徐以年僵直身體一動不動。
“領口翻了。”郁槐輕聲說。
“哦。”徐以年答應後,又補了句,“謝謝。”
郁槐忽略了花衡景看戲般饒有興趣的目光,将一只深黑的首飾盒遞給徐以年:“畢業禮物。”
徐以年一愣,伸手接過。
天鵝絨小盒子裏,城堡造型的胸針光芒流轉,作為主體的紫鑽切割精巧,随着大禮堂頂部的星雲變幻反射出耀眼的火彩,與鑲嵌于四周的碎鑽交相輝映。
雖然不識貨,徐以年也能看出這東西價值不菲。他遲疑道:“這個是不是……”太貴重了?
見徐以年面露猶豫,花衡景眸光一轉,不知從哪兒抱出一大捧五顏六色的寶石花:“正好我也一起送了。小朋友,畢業快樂。”
重重疊疊的花瓣熠熠生輝,在光線照耀下猶如彩虹。這麽大一捧寶石花束同紫鑽胸針的誇張程度有過之無不及。徐以年雙手接過價值千金的花束,小心翼翼碰了碰晶瑩剔透的花朵,發自內心道:“雖然我家條件還可以…但你們真的好有錢。”
花衡景險些笑出聲,他真心誇贊道:“很襯你,抱着拍畢業照應該很好看。”
郁槐睨了他一眼。
意識到自己随口調戲了誰,花衡景咳了聲,裝模作樣将功補過:“這胸針好像不怎麽好戴。”
“有些年頭了。”郁槐詢問徐以年,“我幫你戴上?”
不等他回答,郁槐從盒子裏取出了紫鑽胸針,他撥開固定用的雙別針,低垂着眼,慢慢将兩根別針刺進徐以年的襯衫裏。徐以年不知不覺放輕了呼吸偷偷看他。
睫毛好長。
原來郁槐的睫毛不是黑色,而是深得像黑色的暗紫色。他不記得以前在哪聽過一種不靠譜的說法,據說鬼族實力越強、瞳色越深,不過郁槐變強了這麽多,眸色倒是一直沒變過。
校長既然邀請郁槐來參加畢業典禮,除妖界也漸漸對他改變了看法,一切都會越來越好吧。
想到這裏,徐以年的唇角勾起很小的弧度,心裏說不出的開心。
四面八方響起掌聲,校長下臺後,作為女主持的蘇棠面帶笑容走上舞臺:“感謝校長的精彩發言。十年時間裏,楓橋學院帶給了我們數不清的珍貴回憶,點點滴滴的經歷将成為照亮前路的火焰。接下來将由學生們票選出的優秀畢業生與扶搖學院的學生代表一起點亮楓燈,首先請楓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上臺……十年一班,宸燃!”
掌聲混雜着口哨聲持續不絕。徐以年來了興趣,他摸出手機調出相機,準備看看哪位女同學站在宸燃旁邊。蘇棠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嗓音莫名激動:“十年九班,徐以年!”
徐以年頓時傻眼。
不僅是他,連老師們都沒反應過來。原暮短暫驚訝後摸了摸下巴,對有笑話看十分滿意:“今年居然是兩個男同學。”
校長看着禮堂內熱鬧的場面,有感而發:“選他們做優秀畢業生也算合适。宸燃挑不出毛病,徐以年這樣的學生則令人印象深刻。你說是吧?”
他邊說邊看向身邊人:“在這點上,你可是最有發言權的。”
唐斐望着徐以年的方向,淡淡應了一聲。
“校花!”夏子珩最先打破沉默,“快上去啊校花!”
有了他一帶頭,本來對徐以年仍有一絲忌憚的學生們放下了顧慮,不知道哪個膽子大的男生緊随其後:“校花別害羞!你是最美的!”
徐以年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一起身,大家又不敢起哄了,在無數人的矚目下徐以年走上舞臺,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追逐着他的身影。尤其當男生接過蘇棠手中施法用的金楓葉環、并沒有冷着臉拒絕這個名頭時,臺下的氣氛重新變得熱烈,禮堂內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周圍的學生都很高興,好幾個女孩子拍紅了手,花衡景笑道:“小朋友還挺受歡迎。”
“可惜敢和他說話的沒幾個。”郁槐注視着臺上。男生膚白勝雪、面容明豔,真要說來也确實擔得起校花這個玩笑似的名頭。
“那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花衡景半認真地分析,“喜歡他的人應該不少,就是礙于命相,沒幾個敢真正走到他面前。”
郁槐也笑了笑,沒搭腔。花衡景的目光落到徐以年的胸口,紫鑽胸針流光溢彩,大多數人只會認為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但像原暮這樣識貨的,看見那枚胸針便凝住了目光。
花衡景感慨:“你這是送了他一座城啊。”
紫鑽胸針的正下方雕刻了一列泛着微光的古代符文,不懂行的只會把這串繁複的花體字誤認為普通裝飾。強大的妖力将空間契約封存其中,使持有者能夠不受任何限制,随意出入自由港。
這是獨屬于鬼族家主的、自由港唯一的鑰匙。
“在鬼族的傳統裏,丈夫和自由港簽契約,鑰匙都是給妻子的。”
“?”
“忘記跟你說,我和徐以年結婚了。”郁槐不顧花衡景滿臉震驚,繼續道,“雖然我們目前有名無實,該給的還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