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醉
南栀不動聲色朝郁槐看去。她原本待在幽靈船上看話劇,和郁槐恰好碰見。聽說他來找人,她提着小包饒有興致地跟了上來。
徐以年那聲喜歡擲地有聲,像是生怕在場的人聽不見。郁槐注視着胡亂說話的醉鬼,眸光微動。
南栀瞬間覺得這個話劇翹得值。
“他喝了多少?”郁槐邊說邊在徐以年身旁坐下。
“啊,老大你來了。”謝祁寒看見他,油然生出一股不辱使命的成就感,“先別管這個,你聽見他剛才說什麽沒?他親口說他喜歡你啊!……酒後吐真言,你這段姻緣穩了!”
郁槐哼笑了聲,不置可否:“我看你也醉得不輕。”
徐以年表完态後徹底沒了精神,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上,眼睛半阖着,見他似乎下一秒就能睡過去,郁槐攬住了他斜過來的肩膀:“我先帶他走了。”
“剛來就走嗎?”謝祁寒問完,才發現徐以年迷迷糊糊地蹭到了郁槐肩上,立即改口,“事不宜遲,你們慢走。”
空間猶如玻璃碎片般破裂。郁槐一手攬住徐以年,另一只手牽着他。男生醉得站不住,大半個身子都順勢靠了過來。等兩人消失在裂縫中,南栀理了理耳邊的發絲,施施然坐在謝祁寒面前:“看你一個人可憐,我陪陪你好了。”
“……不用了,我不跟千杯不醉的女人喝酒。”
“別這麽見外嘛,”南栀笑靥如花,從手包裏摸出一支女士煙,“萬一你這次有長進呢。”
裂縫合攏,幽靈酒吧內的聲音也随之消失。
郁槐半摟着徐以年,聽見他小聲嘀咕:“我好困。”
因為倦意,他的語氣無意中顯露出些許依賴。
“好,”郁槐不自覺地放輕聲音,“很快就能睡覺了。”
他本打算讓他在客房休息,謝祁寒的胡言亂語卻不合時宜劃過了腦海,最後響起的是那一聲滿含笑意的喜歡。郁槐的視線落在他沒被面具遮擋的小半張臉上,目光漸漸凝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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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空間又一次碎裂,他帶着徐以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把人輕放在沙發上,自己去找解酒藥。等他回來,徐以年已經睡着了。郁槐将水和藥放在一旁,俯身取下他的面具。
徐以年的面容泛着雲霧般的薄紅,睫毛随着輕淺的呼吸一顫一顫。郁槐動作一滞,沒能控制住情緒,指腹不由自主貼上他潮紅的臉頰,緩慢撫摸。
半晌後,郁槐收回手,叫了他的名字。
睡夢中的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小聲嘟嚷一句,試圖把臉埋進沙發裏逃避。郁槐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讓他起來吃解酒藥。
徐以年困難地睜開眼睛。
他還是暈頭轉向的,雖然短暫地睡了一會兒,腦子卻像是一片漿糊。感覺到有人将什麽東西遞到他唇邊,他瞟了眼給他遞東西的人,而後毫無防備地張開嘴,讓郁槐把藥片塞了進來。
大概是不小心,徐以年舔到了他的手指。
郁槐停頓了下,還是拿過水杯,一口一口地喂他喝水。溫水劃過喉嚨,徐以年逐漸有了精神,意識到是誰在照顧自己,他忽然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
“我們不能靠這麽近。”
他表情還挺認真,如果不是兩眼發蒙、臉色泛紅,看起來倒和沒喝醉時無異。郁槐嗯了聲,順着他問:“為什麽?”
徐以年沒說話,但又推了他一下。郁槐把水杯放在茶幾上,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你脾氣怎麽這麽大?”
徐以年忽然舉起手,對上妖族的視線後,他又遲疑地把手放下。從他氣勢洶洶的動作來看,郁槐猜測他是想打回來。
他揉了把徐以年的頭發,沒和醉鬼計較:“等我一下。”
說完這話,他徑直走向了浴室。
被留下的人怔怔地看他走遠,一直到他回來都一動不動。郁槐拿回來了兩條熱毛巾,他單手捏着徐以年的下巴,用毛巾輕柔地替他擦臉。
擦到眼睛的時候,徐以年還在盯着他看,郁槐提醒:“閉眼。”
男生乖乖阖眸。他的睫毛又黑又長,沉甸甸地垂着。隔着毛巾,郁槐的手指貼上他的眼角,手下的眼皮顫顫巍巍,像是不适應這樣的接近,即使如此,徐以年也很老實地閉着眼睛。
“可以了,”郁槐說,“把眼睛睜開。”
有了他的首肯,烏黑的眼眸才慢吞吞地睜開。
好笨,郁槐想。
但他看着這樣的徐以年,心裏的喜愛卻難以抑制。郁槐的唇角不知不覺揚起,拿過另一條毛巾仔細擦拭他細細長長的手指。
“一會兒能自己漱口嗎?”
徐以年搖搖頭。
“那我幫你好了。”妖怪握着他的手腕,拇指在凸起的腕骨處來回摩挲,像是把玩一件得來不易的寶貝。
徐以年低聲拒絕:“不要。”
“怎麽了?”郁槐當他是喝醉了鬧小脾氣,沒把他的抗拒放在心上,在替他擦完十根手指後,郁槐起了身。他本想抱他起來,徐以年卻自己撐住了沙發。郁槐饒有興致看着他踉踉跄跄的動作,他現在看徐以年做什麽都覺得有意思。
可惜這家夥大概低估了自己的醉酒程度,在起身過程中險些摔倒。郁槐正要扶他,徐以年卻避開了他的幫助。
雖然腳步不怎麽穩,他的吐字卻很清楚,或者說,這是他喝醉以來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我要走了。”
郁槐當他醉得厲害,好笑地問:“現在快淩晨三點了,你要去哪兒?”
“回家。”
“你醉成這樣,一個人怎麽回去?”
徐以年稍作思考:“我打車。”
“這裏是自由港,你就算打到下輩子也沒有送你回家的車。”郁槐說着,伸手去拉他,語氣就像哄不懂事的小朋友:“好了,你喝醉了,有什麽事情明早起來再說。”
他沒想到,他才剛碰到徐以年的指尖,對方一下甩開了他,和之前的小打小鬧不同,這一次的抗拒真正用上了力氣。
郁槐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他目不轉睛望向徐以年,像是在等他解釋。
男生愣了愣,眼裏飛快掠過了什麽,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郁槐收回手,神色淡了幾分,倒還是哄着他:“別亂跑了,先休息。你要是想回家,睡醒了我就送你回去。”
徐以年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掉過頭,轉身就走。
眼看他真的跌跌撞撞朝起居室的門邊走去,郁槐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在徐以年伸手觸碰門把時,他更是竭力抑制住了心底的暴躁和沖動,才強迫自己停留在原地。
明明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想着離開……
這副絕情的樣子倒是一點沒變。
注意到徐以年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不忘把門關好,郁槐一時無言,生生被氣笑了。
忍了。他在心裏勸自己。
如果靠着亂七八糟的手段,即便能糾纏一時終究難以長久。花衡乂的幻境裏,徐以年分明表現得非常在乎他。
他只是喝醉了,既然想走,那就讓他走吧。
這樣想着,郁槐不知不覺朝緊閉的房門看去。
他皺了皺眉,站在原地沒動。又等了一會兒,郁槐忍無可忍,一步步走向了那道門。
房門打開,本該離去的人正安安靜靜地蹲在門邊,像一只流浪貓。
憑他的五感,在關門後卻沒聽見腳步聲,只能說明徐以年一直沒有離開。
燈光昏暗的走廊上,男生蜷縮成一團,聽見開門聲慢慢擡起了臉。暗紫色的妖瞳居高臨下同他對視,從房間內傳來的燈光有些刺眼了,徐以年虛了虛眸子,睫毛顫抖。
這個小動作仿佛引燃曠野的火星,裹挾着熾熱的溫度沖向天際。郁槐壓抑着火氣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徐以年呆呆地蹲在地上,擡頭仰望他。
他喝了好多酒,渾身都乏力了,但他還記得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和郁槐走得太近。他好不容易壓下了親近對方的沖動,逼迫自己說出了離開。
可到了門邊,他實在是舍不得。
“……守着你。”
舍不得離開,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又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徐以年幹脆不想了,留在這裏守着他。
郁槐雙目發紅,色澤妖異的瞳眸中似有烈火在燃燒。偏偏說出這話的人神色懵懂,像是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麽。
他死死凝視着的徐以年,一字一句:“你自己選的。”
話音落下,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徐以年被他強行拽起身,還沒來得及站穩,人又被猛地一扯拖進了房間裏。妖族和人類的力氣天生就有差距,況且動手的還是郁槐,他真正想做什麽徐以年根本沒法抵抗。
砰!
房門重重關上。徐以年被這道聲音刺激,指尖下意識放出了些許電流。郁槐單手禁锢住了他的雙腕,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收緊,粗魯地将他的雙手按死在牆上。
徐以年被迫緊靠着牆。四目相接,他忽然小幅度地動了動唇:“對不起。”
對不起。
他始終對郁槐懷有歉意,不僅因為當年他直接替兩個人做出了選擇,強迫自己忽略了郁槐的感受選擇離開,也因為……
徐以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郁槐見他事到如今還想逃避,火氣被徹底勾了上來。他朝徐以年貼近,整個人壓在他身上。看着他在自己手中掙脫不得、逃離不能的模樣,心裏升起了扭曲的快意。
他用掌心貼着懷中人泛涼的臉頰,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我不要對不起。”
聽見郁槐的聲音,徐以年想要睜開眼,貼在他臉頰邊的手卻向上摩挲,牢牢覆蓋住了他的雙眼。
視覺被猝不及防剝奪,他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刮過骨節修長的手指。
掌下的觸感如蝴蝶振翅,妖族傾低身,凝眸注視被囚禁在方寸之間的獵物。
徐以年的唇瓣是粉色的,不薄也不厚,看上去非常柔軟,很适合被咬出深紅的顏色。
郁槐視線下移,不再看那張令人意亂情迷的臉。他的目光落在線條漂亮的脖頸上,雪白的皮膚在光下毫無瑕疵,喉結微微凸起,再往下一些,單薄的鎖骨也露出了小小一截。
他舔了舔自己蠢蠢欲動的牙尖,張開口,狠狠咬在了徐以年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