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
番外:關于兩人學生時代的往事
今晚最後一節是副校長的妖族理論。作為一門簡單的公選科目,大教室裏坐着許多不同年級的學生。鈴聲還沒響,諾大的階梯教室有些吵鬧。徐以年翻了翻自己的課本,想到接下來還要在這裏枯坐兩個小時,實在覺得索然無味。
他扭頭不停地朝窗外看,一刻也不安分,最後幹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夏子珩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忍不住問:“不是吧小徐哥,下節課是副校長的,你也敢翹?”
“你懂的,”徐以年給了他一個眼神,“要是點到名,就說我去上廁所了。”
他和夏子珩的座位靠近後門,推開門就能溜出去。徐以年的手剛放上門把,有人先他一步從外拉開了門。走廊的燈光分外明亮,映照着妖族俊美鋒利的臉龐,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郁槐的神色柔和下來,沒了難以接近的淩厲感。
“你要去哪?”
徐以年沒想到會和郁槐撞上,支支吾吾沒答上來。夏子珩回頭見徐以年還杵在門口,好心提醒:“再不走就打鈴了。”
話一說完,正好對上郁槐看過來的目光。
郁槐在楓橋學院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他剛知道徐以年的戀愛對象是這位鬼族少主時差點驚掉下巴。
夏子珩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郁槐,能說會道的一張嘴變得遲鈍,生硬地把話題扯到徐以年身上:“學長好,來找小徐哥的嗎?正好他也要走,你們可以一起了。”
徐以年扭頭蹬了夏子珩一眼,恨不得縫住他的嘴。
不知道為什麽,徐以年平時逃課早退違規慣了,在郁槐面前卻生出了一絲不好意思。一對上郁槐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尴尬到了極點,只能硬着頭皮給自己找補:“馬上走,馬上就去上廁所,一定在打鈴之前回來。”
郁槐見他神色局促,給了他個臺階下:“那你快去快回,這節課是我上。”
“啊?”徐以年顧不上被他發現逃課的尴尬,“你上?”
想想也不奇怪,學院的老師們忙不過來時,偶爾會找高年級成績優異的學生幫忙代課。以郁槐的水平,上一節選修課綽綽有餘。
“副校長臨時有事,找我代課。”郁槐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下課後別急着走,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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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個小時,徐以年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不僅沒打瞌睡搞小動作,更是連手機都沒看一眼。講臺右側寬大的投影幕布上,各類千奇百怪的妖族輪番出現,學生們都看得目不轉睛,徐以年的眼神卻時不時往旁邊瞟。看着講臺上郁槐的身影,只覺得平時催眠的理論課也沒那麽無趣。
時間過得很快,下課鈴聲響起,郁槐拒絕了幾個以問問題為借口要他聯系方式的學生,徑直朝徐以年走來。
“剛剛沒睡着吧?”在他面前,郁槐沒了面對其他人的距離感。
徐以年坐得端端正正,聽罷立即搖了搖頭,就差沒把“我很認真”寫在臉上。郁槐看着他這副模樣,失笑道:“這麽給面子啊?”
不等徐以年說話,郁槐湊近他耳邊:“周末我生日,邀請了很多人,可能需要你幫幫忙了。”
意識到他說的幫忙是指在生日上假扮情侶,徐以年頓了頓,小聲答應道:“好。”
紛紛揚揚的白雪積在深綠的樹冠上,寒風吹開一地落雪,噴泉池邊結着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與外面天寒地凍的景象不同,山莊內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賓客衣着華美,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身上不屬于人類的特征。
顏色各異的眸和發、尖利的犬齒、美麗得近乎妖異的面容……無不彰顯着他們的身份。貓妖毛茸茸的耳朵豎立起來,狐妖蓬松的尾巴搖來晃去,個別長有雙翼的妖怪持着香槟酒杯,放松地舒展開羽翼豐滿的翅膀。
徐以年難得見這麽多妖怪齊聚一堂,相比之下,楓橋學院的理論課愈發顯得枯燥乏味。
這不比上課有意思?
徐以年看得目不暇接,險些和端着托盤的侍者撞上,幸虧郁槐及時拉了他一把:“看什麽呢?這麽專心。”
“你們妖族的生日真有趣。”徐以年扭過頭,長睫撲閃,雙眼因為興奮閃閃發亮。
“郁槐,好久不見了。”迎面而來的女桃妖面帶笑容,她身姿綽約、容貌嬌豔,發和眸都是桃花一般的粉色。
“辛夷姐。”郁槐也笑了笑。
辛夷的目光移向他身邊,好奇道:“聽說你談戀愛了,是這個小朋友嗎?”
郁槐嗯了聲,順勢攬住徐以年的肩膀。和他相比,被他攬着的人就顯得單薄許多,完全是少年的模樣。
徐以年對上女妖的視線,知道到了進入角色的時候,乖乖沖她揚起了一個微笑:“姐姐好。”
“你好呀。”辛夷笑眯眯的,打趣道,“剛開始聽說郁槐和人類談戀愛我們都還不相信,見到你就不奇怪了。”
她說得真心實意:“難怪呢,換我我也喜歡你。”
即使知道妖族天性奔放,被異性開玩笑,徐以年也有些不好意思。郁槐半真半假道:“這是我男朋友,你喜歡也來不及了。”
“好好,我知道了。”她似乎和郁槐認識了很久,前腳剛答應下來,後腳就說悄悄話一樣跟徐以年抱怨,“郁槐性格這麽霸道,跟他在一起很辛苦吧?”
徐以年微怔,第一反應是當然不辛苦了,我和他是假的啊。
況且郁槐的性格……很強勢嗎?
徐以年不禁順着她的話思考起來。自從答應郁槐假扮情侶,他們的接觸越發頻繁。他最初以為只用在一些特定的場合跟郁槐表現得親密些,可郁槐似乎擔心臨時的扮演會出差錯,經常陪他上下課,空閑的時候也會約他出去玩兒。
盡管如此,兩人真正的關系并非是能夠幹涉彼此的情侶,在他面前,郁槐更多展現的是溫和的一面。
徐以年回過神,開口就是一頓誇贊:“郁槐特別溫柔、特別體貼,對我又很好,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他談戀愛。”
他自覺誇得相當到位,最多可能有點兒藝術加工,可辛夷直接笑了出來:“咱倆說的是一個人嗎?小弟弟,你不會被灌了迷魂湯吧。”
郁槐原本也在笑,他沒想到徐以年這麽遲鈍,不僅沒意識到被他占據時間有什麽不對,這種時候還誇得天花亂墜。
眼看辛夷似乎還想說什麽,郁槐及時插話:“聽見了沒?少編排我,人家比你了解多了。”
他語氣炫耀,眼裏流露出真切的愉悅,放在徐以年肩上的手臂不知不覺收攏,将人攬得更緊了些。
一名少女模樣的桃妖在這時托着承盤上來,辛夷看見承盤上放置的小瓷杯:“正好,我準備的禮物好了。”
她邊說邊親手端起那兩只小瓷杯,分別遞給郁槐和徐以年:“這是用我們一族的桃花釀的酒,比普通的桃花酒更清甜可口,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促進夫妻之間的感情。”
說到後面,辛夷暧昧地眨了眨眼。
徐以年只覺得這桃花酒的功效怎麽聽都不太對,旁邊的妖怪們在小桃妖托着承盤上來時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聽罷紛紛起哄:“不合适吧,辛夷你這樣一搞,豈不是直接上高速了。”
“這杯酒喝下去,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什麽?怎麽就扯到喝喜酒了??
徐以年心裏充滿了無數問號。
郁槐沒理會其他人的鬧騰,他側過頭,低眸朝徐以年看去。
他知道辛夷是好心,但他和徐以年并不是真正的情侶關系,要是就這樣讓徐以年喝了酒,實在有些不尊重人。
徐以年同他對視,看出了郁槐的猶豫。然而他和郁槐的思維壓根不在一條線上,還以為對方是在等他表态。
一想到不喝說不定會讓郁槐下不了臺,徐以年毫不猶豫端起了小瓷杯。
管他媽的,不就是一杯酒。
郁槐愣了愣,甚至來不及阻止,徐以年已經将桃花酒一飲而盡。
周圍的妖怪們直呼爽快,郁槐卻沒動作。辛夷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麽,笑着道:“別這麽緊張,桃花酒只會增加心動的感覺,無傷大雅的。況且它的度數很低,等酒勁過去,帶來的影響也就跟着消失了。”
聽到這裏,郁槐才喝下了桃花酒。有妖怪調侃道:“看不出來啊,郁槐也有疼人的一天。”
盡管喝了桃花酒,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周圍人來人往,徐以年湊近郁槐,伸手拉了拉他:“你有什麽感覺嗎?”
近段時間,徐以年越來越習慣和他有肢體接觸,親昵的小動作無意中就做了出來。從他的角度看,少年仰着頭,漂亮的眉眼間滿是好奇,臉上的淚痣忽然變得格外清晰。
心髒像是被浸入冒泡的汽水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滋味悄然發酵,郁槐分不清是桃花酒的作用,還是他本身便懷有的心思。
他臉上發燙,低低地答應:“……嗯。”
徐以年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他沒看錯吧,郁槐居然會臉紅?
這個想法一旦成形,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郁槐,漸漸也開始不好意思。
明明郁槐沒什麽變化,為什麽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
心髒跳動聲越來越大,像是一簇簇桃花在胸口相繼盛放。徐以年的臉頰也慢慢紅了起來,到最後,整張臉都燒得厲害。他擡手扇了扇風,忍不住嘟囔:“這酒後勁還挺大。”
“你們倆幹什麽呢?”一道溫柔的女聲從旁邊傳來,注意到兩人泛紅的臉,宣檀問,“喝醉了嗎?”
“沒有。”
“沒有。”
他們回答得異口同聲,宣檀怔了一瞬,而後笑道:“阿槐,時間差不多,可以去準備了。”
徐以年好奇地問:“準備什麽?”
郁槐對上他亮晶晶的目光,沒有忍住,揉了把他的頭:“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骨節修長的手指穿過發絲,傳來些微的癢。明明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感受。
徐以年略感糾結地望着郁槐離開的背影。
居然會有舒服的感覺……這就是桃花酒的影響嗎?
兩人沒走幾步,宣檀回過頭,自然地提醒道:“小年,別喝太多酒。”
“……哦。”徐以年愣愣地應了聲。
郁槐走後不久,燈火輝煌的大廳忽然暗了下來,室內變得一片漆黑。妖怪們似乎對此毫不意外:“要開始了?”
“應該是吧,不知道他會怎麽展示能力。”
“上次許家那小子給自己搞了個萬鬼獻壽,實力是展示到位了,就是有點兒傻逼。”
“嘿!”有人從後拍了拍他,徐以年扭過頭,隐約在黑暗中看見了辛夷的輪廓,“我很期待,郁槐準備的能力應該很有看頭。”
徐以年沒聽懂她的意思,一臉懵逼地問:“什麽準備?”
“他沒告訴你嗎?近幾年來,年輕一輩的妖族在生日當天都要展現自己的實力,形式不限,鬼族也不例外。”辛夷補充道,“不過,鬼族的花樣是最多的,很有可看性。”
即使是除妖師,對妖族的許多習慣也了解甚少,徐以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一時頗感新奇。聽着周圍熱切的議論,他突然感覺自己真正踏入了一個在課本上見不到的、光怪陸離的妖怪世界。
銀色的能量球徐徐上升,月光般的清輝灑滿了大廳的每個角落。光芒所到之處,發光的植物迅速蔓延,草地與藤蔓從地面爬上牆壁,色彩絢爛的花朵相繼綻放。無數發光植物的孢子被風吹散,仿佛花叢中穿梭飛舞的螢火蟲。在這樣如夢似幻的場景中,賓客們逐漸得以看清周圍的景象。
嘩啦啦的流水聲越發清晰,熠熠生輝的瀑布從布滿藤蔓的牆面傾瀉而下,宛如綴滿星塵的銀河,四濺的水珠彌漫若雲霧。一接觸到地面,水流便放慢了速度,波光粼粼的銀河蜿蜒過衆人腳下,巧妙地避開了每一張圓桌的位置,由此可見其對能力的精準把控。當看見河中幻術化作的、火焰般明亮耀眼的魚群,辛夷不禁感嘆:“看來這幾年,郁槐又進步了不少。”
徐以年幾乎看呆了,壓根沒聽進去辛夷說了什麽。除了驚訝于眼前缥缈绮麗的畫面,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郁槐對每一種能力的理解和控制,本身極具破壞性的能力竟在他手中構造出了一個滿是琪花瑤草的仙境。這不僅需要後天的努力,還需要極高的天賦。
半透明的白鹿從徐以年身旁經過,花枝般的鹿角散發着瑩潤的光暈,白鹿微微低頭,溫馴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徐以年下意識擡起手想撫摸它,手指卻從它的身體中穿過。
白鹿忽然仰頭,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踏空向懸浮的能量球奔去。不僅是它,飛鳥、游魚、花草和水流也失重般的騰空而起,與白鹿湧向同一方位。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聚集到一處,能量球光芒大盛,一瞬間室內亮如白晝。
等所有的賓客回過神來,銀色的能量球重新散發出柔和的光輝,它緩緩下落、漸近人群,像是月亮從天穹落入人間,最終跌入黑發黑眼的少年手中。
徐以年小心翼翼地盛着這輪圓月,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辛夷難得少女心泛濫,捂着嘴小聲尖叫道:“太浪漫了吧!他不告訴你是因為準備了驚喜嗎?”
徐以年的驚訝一點也不比她少,如果不是要托着這顆能量球,他一定不可能這麽冷靜。毫無征兆的,能量球宛如破繭一般裂開一道縫隙,內裏仿佛有生命在顫動。縫隙越來越大,從中破出生命體銀色的翅尖,球體旋即徹底裂開,碎片化作星星點點的塵埃随風消散。
童話般的情節出現在了現實中。
一只雙翼舒展的銀蝶破繭而出,圍繞着徐以年上下飛舞,最終懸停在少年的掌心。
當蝴蝶從繭中飛出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妖怪們興奮地議論:“他用了幾個能力?”
“四個!能在這個年紀同時控制四種能力、還能将它們娴熟地轉換,相當了不起了!”
“這種時候都不忘秀恩愛,真有他的。”
“你別說,誰要是給我搞這麽一手,我能當場嫁給他。”
郁槐從陰影處走出,光線昏暗的大廳中,徐以年遙遙和他對上視線,四目相接的一瞬間,徐以年手中的銀蝶消失不見,室內重新亮了起來。
璀璨的燈光落進鬼族顏色特殊的眸子裏,郁槐朝他笑了笑。
徐以年望着他,耳根又開始發燙,心髒不受控制瘋狂跳動,仿佛那只消失的銀色蝴蝶在不斷扇動翅膀。
徐以年忍不住埋怨起桃花酒的影響力:明明都過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酒勁還沒過去?
這種心動的感覺,究竟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第二卷 盛夏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