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陰天裏的一片雲
周唯璨的眼神為什麽會這麽溫柔。
雲畔抱着已經空了的紙杯, 仰起頭看他。
他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別人嗎?
六年前好像沒有。
那麽這六年裏呢?
雲畔不知道。
她再次意識到,他們空缺了一段彼此的人生,整整六年。
而周唯璨已經站起來, 朝她伸出手:“蘑菇種完了嗎?”
雲畔發現自己有點想哭, 沒有緣由的,只好掩飾般匆匆移開眼, 同時握住了他的手。
“不早了, ”周唯璨低頭看了眼時間,“送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
她在心裏微弱地反駁,卻只能點頭,說“好的”。
這一次沒有帶她去搭公交, 也沒有打車, 他們走到附近的露天停車場, 周唯璨打開其中一輛車的副駕駛車門。
雲畔坐進副駕駛,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買的車, 不過想想也很合理。
車內整潔到幾乎一塵不染,找不出任何屬于其他人的痕跡, 雲畔看着他插上車鑰匙, 發動引擎,忍不住問:“手是不是又疼了?”
挂擋的時候, 好像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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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周唯璨看起來已經習慣了單手打方向盤, 右手伸到副駕駛這一側來, 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頭發, “有點麻而已。”
“哦, ”雲畔還是沒有辦法将視線從他的右手上移開, 忍住了想要親自摸一下确認的沖動, 又問,“針灸有用嗎?”
“不知道,”他答得漫不經心,“現在還看不出來。”
“要不再試試西藥吧,見效快一點。”
周唯璨失笑,“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周末路面擁堵,走一段停一段,前後方的車燈不停閃爍,閃出周唯璨的側影,雲畔扭過頭看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幹脆假裝聽不見。
車流像盤旋游蕩的魚群,路面則是黑色的海,雲畔有種沉入海底的錯覺,某個瞬間,甚至以為他們回到了東非,回到了觸手可及的藍天白雲底下,回到了那條不限速的高速公路。
吃過藥之後會很困,雲畔沒能堅持多久,面朝着他的方向,把自己縮成一團,合上沉重的眼皮。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途也短暫地清醒過片刻,周唯璨抱着她走進電梯,低頭問她:“晚上吃藥了嗎?”
電梯裏光線很刺眼,液晶顯示屏上标注着小區的名字,旁邊還站着其他人,雲畔身上披着那件藍色外套,無意識地往他懷裏靠:“吃了。”
周唯璨點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語氣很溫柔,“接着睡吧。”
不知道這句話裏是不是含有什麽催眠成分,雲畔的确又睡着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睜開眼睛的那一秒,能夠回到十八歲。
然而醒來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落空。
卧室裏靜悄悄的,留了一盞夜燈,床頭櫃上還放着一杯溫水,雲畔暈暈乎乎地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周唯璨是把她帶回家了嗎?
她覺得口渴,于是掀開被子,坐在床頭,一口一口把水喝完。
這次加了蜂蜜。
打開天花板上的頂燈,雲畔環顧四周,很顯然,這裏不是綠廊巷,是一間很新的公寓,各類家具一應俱全,卧室裏帶獨立衛浴。
可是周唯璨在哪裏呢?
從枕邊摸過手機,她滑開鎖屏,很快就在未讀短信裏找到了兩個小時之前,他發過來的那一條:「我在隔壁。好好睡。」
雲畔愣了幾秒,重新躺回床上,可是怎麽都睡不着,幹脆拿出手機,像往常那樣開始玩連連看。
直到游戲裏的體力用盡,依然沒有睡意。
已經淩晨一點鐘了。
如果今晚就是屬于他們的最後一晚。
那麽應該做點什麽呢?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反正她喝醉了,醉鬼是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只要在酒醒後忘得一幹二淨就好。
反正她本來就有病,病人無論做出再奇怪的事情,也可以被理解的,不是嗎?
自我說服的過程于她而言實在簡單,于畔想自己應該抓住機會,于是退出連連看,打開外賣軟件,在附近的便利店下了單,然後起床去浴室沖澡。
安全套是必須要買的。
因為周唯璨在這方面擁有絕對的原則,絕無可能在沒有措施的情況下和她發生什麽,哪怕她自己并不在意。每一次。
雲畔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站在水霧彌漫的半身鏡前,少頃,還是忍不住,開始在牆壁和地板的夾縫裏仔細尋覓。
結論和六年前相同,找不出任何可疑的頭發絲。
稍微安心了一點,手機随之響起,是外賣員打來的電話,說已經把袋子放在7樓電梯口了。
雲畔不知道房門號是多少,只記得他們出來的時候,電梯停在7樓。
匆匆披了件外套,她輕手輕腳地走出卧室,穿過客廳,将大門虛掩着,走到電梯口,做賊似的拎着紙袋回來。
小心翼翼地把門合上,雲畔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後面的周唯璨。
短發睡得有點亂,眼神卻很清醒,穿着寬松的T恤和運動長褲,懶懶地靠在牆邊,正抱着手臂看她。
“出去幹嘛了?”
雲畔心虛得幾乎不敢和他對視:“口渴,買了點喝的。”
“冰箱裏有。”
“……我不知道。”
為了增加說服力,她特意把紙袋放在客廳餐桌上,從裏面取出兩罐湊單用的可樂,當着他的面,扯開易拉罐的拉環,喝了一口。
周唯璨卻走過來,将那罐可樂重新放回桌面,“太冰了,先放一放。”
“哦,”沒有反駁,雲畔把那盒套偷偷塞進自己外套口袋裏,若無其事地道,“我突然不想喝了,我想睡覺。”
周唯璨也沒說什麽,直接把她領回主卧,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晚安。”
……就這樣晚安了嗎?
來不及深思熟慮,來不及躲閃,更來不及猶豫,在他轉身之前,雲畔抓住他薄薄的T恤下擺。
沒用多少力氣,但确實讓他的腳步停下來了。
寂靜無聲的房間,周唯璨低頭看着她,平淡地問,怎麽了。雲畔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手心也沁出薄汗,好半天才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浴室的花灑,我不會開。”
昏暗的光線裏,周唯璨緩慢地俯身,勾了一縷她仍然濕潤的發梢,說不上來是什麽語氣:“不是洗過了?”
“……床頭燈是不是壞了。”
“給你留好了。”
話已至此,似乎沒必要再打啞謎,兜圈子了。
雲畔深呼吸,自暴自棄般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用氣聲叫他的名字,然後小聲說:“我想……”
最後一個字輕到微不可聞。
周唯璨縱容她蹭過來,手指繞到她耳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她的後頸,不知道在想什麽,很久才開口:“是想做,還是想和我做?”
雲畔在他面前向來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從來不用拐彎抹角,然而六年後,她反而變得矜持起來,從臉頰到耳根都發燙,不理解這種事情為什麽要問得這麽清楚明白。
她垂着頭,含糊道:“……都想,不行嗎?”
“不行。”
她只好說,“想和你做。”
原本平靜的水面瞬間被攪亂,暗潮湧動。
雲畔被壓在牆壁上,仰起頭,踮着腳尖,回應他的吻,嘗到他唇齒間淡淡的薄荷味道,又被掠奪呼吸和愛。
如同之前在機場的那個吻,周唯璨似乎沒打算對她溫柔,就連把她丢在床上的力度也沒有控制。
休眠已久的火山被喚醒,已經暌違六年,陌生又熟悉。
周唯璨很自然地從她口袋裏抽出那盒被她藏好的東西,語氣像調情:“這次沒買錯。”
果然早就發現她的小動作了……所以剛才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是故意的。
雲畔抗議似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第三個問題,”理智徹底喪失之前,雲畔輕喘着氣,抓住他的肩膀,“這六年裏……你有過別人嗎?”
剛問出口就已經後悔。
反正是最後一次了,為什麽還要掃興,為什麽還要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然而與此同時,腦海裏另一個聲音很清晰,告訴她這并非無關緊要。雲畔确信,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會立刻穿上衣服起身離開。
周唯璨怎麽可以是別人的?
就算不是她的,也絕對不能是別人的。
周唯璨垂眸,月光映在他眼底,緩慢地融化那層黑色冰川:“沒有。”
雲畔的心跳因為這個答案漏拍了一秒:“為什麽?”
“需要原因嗎?”
“……需要。”
他笑了笑,卻不肯再回答,“這好像是第四個問題了吧?”
喉嚨仿佛被棉花堵住了,雲畔已經發不出聲音,也來不及再追問。
習慣究竟有多可怕。
六年了,仍然改不掉。
曾經共度過的所有時光都像救命稻草,雲畔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掠過很多畫面,大部分都發生在綠廊巷的那間出租屋。
無論在做怎樣親密的事,他的眼底也永遠留着一塊清醒的地方,仿佛随時都能抽身離開,曾經是最令她害怕不安的。
無論性或者愛,全部清清楚楚擺在那裏,供他挑選。
正如他曾經說過的。
——你知道人和動物最本質的區別是什麽嗎?
——人能控制欲望,動物不能。
所以現在控制了嗎?
雲畔心想,好疼啊。
然而這種疼痛也讓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活着,沒有死在這六年裏任何一個漫長的晝夜。
漆黑的夜緩緩沉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雲畔靠在他懷裏,不自覺地摸了摸周唯璨摟着她的那只手,沒敢用力,像在摸一件易碎品,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手會疼嗎。
說完,正欲放開,卻被一把攥住。
樓下有輛私家車駛過,刺眼的車前燈透過紗簾照亮房間,雲畔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卻把他的臉看得格外清楚。
對這樣的一張臉一見鐘情,簡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你是不是很怕我殘廢啊,”
靜谧的房間裏,周唯璨把這句話說得很慢,要笑不笑的模樣,反手将她的手腕舉過頭頂,扣在床頭,右手依然有力。隔了幾秒,又低頭咬她的嘴唇,低低道,“放心,不影響幹.你。”
記憶裏他很少說這種話,雲畔吃痛的同時,潮意更甚,分不出半點心思去解釋了。
眼淚越流越多,怎麽擦都擦不完,夜卻越來越短,怎麽留也留不住。
周唯璨似乎在嘆氣,漸漸溫柔下來:“別哭了。”
雲畔不說話,側臉埋進他頸窩,把滾燙的淚水全都澆在他肩膀上,又仰起頭,親吻他的耳垂,以及那塊突出的耳骨。
至少這裏是只屬于她的。
雲畔想起之前某次複診,心理醫生讓她在紙上寫自己的願望,當時她的思維很混亂,寫的東西也毫無邏輯——想長出翅膀;想抱着鯊魚午睡;想在下雪天看極光……最後一個是,想見他。
原來完成一個就等于完成所有。
不知不覺,天邊泛出淡青色,厚厚的雲層裏懸着一顆模糊的太陽,透過幹枯樹梢和高樓大廈,還在緩慢爬升。
天空不像天空,反而像湖泊,被雲霧覆蓋,倒懸于城市上方,扯地連天,蒼茫一片。
一年四季,她最喜歡冬天。
因為人生中最珍貴的,全都發生在冬天。
雲畔閉着眼睛聽他的心跳,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筋疲力盡。
這是陰差陽錯偷來的最後一晚。
現在已經結束了。
周唯璨也沒有睡,正在用指尖若有似無地描摹她的眉眼,動作很溫存。
眼皮越來越沉重,雲畔把自己嚴絲合縫地縮進他懷裏,猶如倦鳥歸林。
而周唯璨擡起她的一側手臂,良久,冷不防地出聲:“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從沒認識過我,你會不會比現在開心。”
頓了頓,又說,“我也一直以為,你這幾年過得很好。”
雲畔起初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發現他正在撫摸的地方,是她手臂內側曾經自殘留下的痕跡,潛意識裏覺得這些傷疤很醜,條件反射性地試圖掙脫。
結果只是被他撈進懷裏,更用力地摁住。
周唯璨低下頭,溫柔地親吻那些陳年舊傷,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責怪她不愛惜身體,平靜道,“睡吧。”
語氣裏聽不出情緒,雲畔困到睜不開眼,聽話地沒有再亂動,身體很快就放松下來,開始胡亂地說夢話:“我以前總是覺得……你很像霧。”
就算抓在手裏,也是一團空。
半夢半醒間,周唯璨把玩着她頸間那根細細的銀鏈,半晌才道:“你像陰天裏的一片雲。”
雲畔幾分困惑:“……嗯?”
周唯璨親吻了一下她哭腫的眼睛,尾音帶笑,“愛下雨。”
上一次睡得這麽沉,半個夢都沒做,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天光大亮,雲畔撐着床沿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客卧的床上,空調開着,紗簾半掩,房間裏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幹燥而溫暖,還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洗衣液香氣。
身側是空的。
慢吞吞地挪下床,雲畔小心地走出卧室,客廳裏同樣空空蕩蕩,周唯璨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裏。
心不在焉地站在浴室裏洗漱,雲畔盯着半身鏡發呆,在心裏告訴自己,該結束了。果斷一點,別再牽扯不清。
換好衣服,她抱着自己的外套,站在客廳裏,沒有心思去打量這間公寓的布局,雙腿仿佛生了根,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
昨晚的一幕幕不斷湧入腦海,是時隔六年的,那麽新鮮的纏綿,不斷拉扯她的情緒,動搖她的決心。
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停留,雲畔匆匆轉身。
同一時間,耳邊倏地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她猝不及防地擡起頭。
穿堂風從走廊盡頭一路追過來,周唯璨就站在門口,穿着單薄的黑色毛衣和長褲,袖口随意地挽着,腕骨上的紅色咬痕暧昧分明。
對視的那一秒,雲畔透過他的眼睛,看見萬物生長。
換了拖鞋走進來,他把手裏冒着熱氣的紙袋放在餐桌上,很自然地問:“餓了嗎?”
離開的計劃暫時擱淺,雲畔遲疑再三,還是磨磨蹭蹭地坐過去,從紙袋裏翻出飯團和芝麻豆漿。
吃完早餐再走,也沒有什麽關系吧。
咬了一口,才發現真的是綠廊巷附近的那家,裏面灑了很多芝麻白糖,和記憶裏沒有差別,很香,很有食欲。
雲畔一邊吃,一邊擡頭看他:“你什麽時候搬家的?”
“前幾天,”周唯璨坐在她對面,“這離研究所近,上班方便。”
上班?
回來不過短短半個月,他就已經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這種執行力很可怕,然而出現在他身上,的确順理成章。
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她發現今天已經是周一了,于是問:“你等會兒要去上班嗎?”
周唯璨“嗯”了一聲,低頭摁手機,像是在回複誰的消息:“今天有安排嗎?”
“……有。”
其實沒有。
他點頭,“去哪?我送你。”
雲畔立刻拒絕,“不用了。”
氣氛裏流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明明昨晚還在一張床上糾纏到天亮。
周唯璨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定格在她臉上。
漫長的十幾秒裏,誰都沒說話,直到他的手機開始急促震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沒有及時回複的關系。
周唯璨不着痕跡地皺眉,切斷了這通來電,“昨晚——”
“昨晚只是一個意外,我喝多了,腦子不清醒。”
仿佛等待已久,雲畔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把早已準備好的腹稿一籮筐全部倒出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而且,跟前任上床也沒什麽大不了,生理需求總是要解決的,畢竟相比陌生人或者來路不明的炮友,還是前任之間……更熟悉一點。”
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她竟然能夠将這一大段話毫無停滞地講完,并且每一個字都像極了真心話。
空凋打着暖風,他們之間仿佛凝着一塊難融的冰。
周唯璨面無表情地聽她說完,手機又開始震動,嗡嗡叫個不停,而他理都沒理,半晌,忽地起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椅子摩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還是昨天穿的那件藍色外套,輕薄的短款,材質很挺括,穿在他身上很好看,很利落,或許還有一點冷酷。
昨夜的溫存像場夢,被風吹散,只能摸到模糊的殘影。
雲畔頓時意識到,他生氣了。
走到玄關的時候,他停下腳步。
冬日清晨寒冷而明亮,周唯璨站在其中一塊玻璃似的陽光裏,摸出煙盒,在她面前點燃,從發梢到耳垂都被照得近乎透明,模樣很年輕,也很晃眼,那麽多年都沒變過。
等半支煙抽完,他看起來也已經恢複冷靜,淡淡道:“我沒有跟前任上床的癖好,也不打算找炮友。”
雲畔有些心神不寧,艱難地吞下嘴裏的飯團,耳邊又聽到他的聲音,“昨晚在床上抱我抱得那麽緊,一睡醒就變成這樣。”
她分不清這是不是指責,只覺得自己就像好不容易搭好的多米諾骨牌,而周唯璨只是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就會引發連鎖效應,讓她節節潰敗。
忍住了想咬指甲的沖動,雲畔不再看他,全神貫注地盯着牆壁上的挂鐘:“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昨晚只是因為氣氛正好,自然而然變成那樣的,所以沒什麽好讨論——”
周唯璨倚在門框上看她,任由剩下半支煙自顧自地燃,耐心終于用盡,“我是怎麽想的你不知道嗎?”
雲畔愣在原地。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他說。
作者有話說:
昨晚沒寫完,當做二合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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