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世俗目光雖荒謬
“這次真的觸及我底線了, 我發誓,短期內不可能再跟他和好了。”
綠色樹影遮住半扇玻璃窗,葉片被陽光曬得閃閃發亮。
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裏, 阮希洩憤似的用叉子把瓷碟裏的提拉米蘇大卸八塊, 半小時內說了第三次“不可能再跟他和好了”,不過或許是理智恢複了少許, 這次在前面加上了“短期內”。
而原因雲畔也已經聽明白。
——錢嘉樂前幾天加了一個女粉絲的微信, 被阮希發現了。
其實兩個人并沒有聊天,加微信也只是因為那個女粉絲過于瘋狂,在幻晝門口拉着錢嘉樂,死活不肯放他走。
阮希對于這些事情向來是極包容的, 畢竟在她心裏錢嘉樂遲早會成為大明星, 不可能沒有粉絲追随, 然而私加女粉絲的聯系方式就另當別論了。
按她的話來說,就是“當初我倆就是這麽勾搭上的, 誰知道這女的打什麽主意呢”。
雲畔不擅長安慰人,只好又說了一遍:“消消氣。”
“我不生氣, ”阮希嘴裏這麽說着, 然而表情的确沒什麽說服力,“大不了就分手, 我才不在乎呢。”
“……不至于,”雲畔打起精神勸道, “錢嘉樂沒來哄你嗎?”
“哄了, 但是沒什麽誠意, 所以我把他轟走了。”
“你覺得怎麽哄才算有誠意?”
“至少也得——”阮希順着這句話思考片刻, 忽而狐疑, “畔畔, 你該不會是打算給他通風報信吧?”
雲畔眨了眨眼,立刻否認,“沒有啊,怎麽可能。”
“反正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必須給他點顏色瞧瞧,男人不能慣着,否則只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你的底線,到時候你再想糾正,可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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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希慷慨陳詞了一番,随即又好奇地問,“對了,畔畔,你跟璨哥平時吵架的時候,一般都是誰先道歉啊?”
這個問題一時把雲畔問住了。
如果從寒假算起,到現在已經大半年了,他們基本沒吵過架。
唯一一次她感覺到周唯璨真的生氣了,應該就是他從北京參加競賽回來的那晚,不過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她拒絕再回憶。
那麽其他時候呢?他們還因為什麽事情争吵過嗎?
雲畔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來。
雖然看起來總是很冷淡,很不近人情,但是記憶裏,周唯璨的确沒有對她發過脾氣,情緒也從來沒有失控過。
是因為不夠在乎嗎?
因為只有在乎的人才會患得患失。
咖啡廳裏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正在用電腦辦公的上班族,氣氛靜谧,阮希的手機鈴聲有點突兀地響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毫不猶豫地摁斷。
雲畔因此猜測:“錢嘉樂?”
點點頭,她把手機調成靜音,心情似乎輕快了不少:“哼,這次非得讓他長長記性不可。”
說完,又看了眼時間,“你餓了嗎?我們出去吃個晚飯吧,然後一起回學校。”
開學已經兩周多了。
大二和大一的課程也沒什麽本質上的不同,甚至還更加自由,因為不用再強制性去上晚自習。
剛開學的那幾天,雲畔很難适應,夜裏一個人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只能用手指一遍遍摩挲那條項鏈,想象周唯璨正在她身邊熟睡。
她很寶貝那條項鏈,雖然周唯璨給她戴上的時候,表情很平淡;雖然半夢半醒之間,她曾無意窺見周唯璨試圖把項鏈丢掉的畫面。
雲畔也試圖思考過,他為什麽想把項鏈丢掉,當時站在窗邊又是什麽心情,然而理所當然地毫無頭緒。
在一起這麽久了,他還是像團黑色的霧。
她越是身處其中,就越是看不清。
所以雲畔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就算周唯璨原本是打算把這條項鏈丢掉的,就算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也沒關系,這畢竟是他貼身戴了這麽久的東西,既然送給了自己,那麽就要好好珍惜。
周五下午,素描課上,趁美術老師不注意,盛棠湊過來跟她說悄悄話:“宜安跟頌南的學生會一起搞了個聚餐活動,你知道嗎?今晚八點半,就在美食街上那家生意很好的火鍋店。”
雲畔轉着手裏的炭筆,興致缺缺:“聽謝川說了。”
“一起去呗,”盛棠試圖勸說,“妙瑜有事去不了,你要是也不去的話,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再說吧。”
雲畔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一是她不喜歡這種大型社交活動,二是周唯璨應該也沒時間去。
不過下課之後,回宿舍的路上,她還是被謝川半路截了下來,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往外走,眼神說不上是恨鐵不成鋼還是別的,念叨着說:“你都多久沒跟我們一塊出來聚了?別談個戀愛把人談傻了,沒有周唯璨你活不下去是不是?”
雲畔掙脫不開,不情不願地跟着他走出宜安正門,正巧撞上盛棠,于是便一起往美食街的方向走。
盛棠挽着她的手臂,興沖沖地閑聊:“聽說頌南帥哥很多的,不知道今晚能不能飽飽眼福。”
謝川冷哼一聲:“什麽意思,宜安帥哥少嗎?”
“……也不少,但是天天看,再帥也看膩了啊。”盛棠說到這裏,又問雲畔,“對了畔畔,周唯璨來嗎?之前在路邊的驚鴻一瞥我記了好久呢,後勁兒太大了。”
聞言,謝川臉色更難看了,“出息,要不幹脆把你打包送去頌南得了。”
雲畔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聊天,低頭給周唯璨狂轟濫炸地發消息:
「你來嗎?」
「想見你。」
「晚一點也沒關系。」
直到視線裏出現那家火鍋店門口挂着的大紅燈籠,才收到他的回複,說下課了就過來。
心情瞬間多雲轉晴,雲畔有點亢奮地跟着他們一路上了火鍋店二樓,走進預定好的包廂。
兩張方桌中間用雕花屏風隔開,包廂裏已經坐了差不多半桌人,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之前在陳屹的生日會上見過。
顯然,這些人也都認得她,并且流露出了相當複雜的神色,應該是回想起了當時在KTV裏發生的那場鬧劇。
阮希堅持了一周多,昨天還是跟錢嘉樂和好了,所以沒來,照舊去了幻晝。
據說錢嘉樂熬了好幾天,手寫了一封上千字的情書,廢稿扔了滿地,差點把新華字典都翻爛了,才勉勉強強把人哄好。
對于周圍形形色色的眼光視若無睹,雲畔和盛棠穿過半張方桌,撿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由于身體的緣故,這些活動盛棠平時參加得不多,正在目不轉睛地四處打量:“也沒有特別帥的啊,這幾個長得還不如謝川呢。”
旁邊坐着幾個頌南的女生,應該是大一新生,其中有人不服氣道:“我們學校最帥的幾個都在物理系603,還沒到呢。”
“物理系能有什麽帥哥,書呆子還差不多。”盛棠不屑一顧,戳了戳雲畔的手臂,又問,“周唯璨是哪個系的來着?”
聊天間,人也差不多到齊了,雲畔還沒得及回話,包廂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紅油鍋底和套餐裏的配菜已經端上桌了,正在咕嚕咕嚕冒着泡,牛油特有的香氣飄了滿室。
先進來的人是宋晗,戴着黑框眼鏡,穿着整潔,标準的理工男打扮,盛棠客觀點評道:“這個也一般啊,最多就是清秀,跟帥不搭邊。”
話音剛落,陳屹緊随其後,笑得吊兒郎當,在跟誰說話。
盛棠多看了幾眼,“嗯……這個确實帥,應該挺能招桃花的。”
雲畔忍住了想站起來的沖動,望眼欲穿地盯着門口,少頃,周唯璨總算走進來,順手帶上了包廂門。
包廂裏燈光打得很亮,周唯璨就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裏,逐一跟認識的人打招呼,包括謝川,過了會兒,又從誰手裏接了支煙過來,不過沒有抽。
他穿着寬松的煙灰色短袖和牛仔褲,明明簡單到沒有任何點綴,就是讓人覺得很特別,手臂線條流暢又漂亮,視線再往下,手背上已經結痂的牙印清晰可見。
——是雲畔在床上咬出來的。
當時她整個人水深火熱的,怎麽求饒都沒人理,一氣之下就把他的手拉過來,狠狠咬了一口,當時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幾成力氣,結束之後才發現竟然都咬出血來了。
而周唯璨只是捏了捏她的臉頰,問她消氣了沒。
“這個就是真的沒辦法了,”盛棠還在盯着周唯璨看,感慨道,“而且過目不忘啊,要說唯一的缺點……應該就是太難駕馭了吧。”
“沒騙你吧?”剛剛那個頌南的女生眉飛色舞地炫耀,“這可是我們學校的門面,聽學姐說,當年剛入學的時候別提多轟動,論壇上天天挂着八百個相關的帖子呢。”
雲畔莫名其妙地産生了些許危機感,正想順着打聽點什麽,周唯璨已經跟人聊完天,轉頭望向她。
人聲鼎沸的包廂裏,對視來得猝不及防。
到了今時今日,她竟然還會因為被這個人看了一眼而感到害羞。好可怕。
周唯璨沖她笑了笑,沒說什麽,和陳屹在僅剩的位置上落了座。
跟她隔了大半圈,離得很遠。
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方向,雲畔聽着盛棠和身邊的女生閑聊,不免感到失落。
早知道剛剛就在身邊給周唯璨占個座了。
不過他大概也不會願意跟一群女生坐在一起。
四川火鍋的蘸料種類不多,有人在幫忙盛料碗,周唯璨把其中一碗裏的蔥花撇掉,起身走來,放到她手邊,低聲道:“好好吃飯,別老是盯着我看。”
雲畔忍不住擡頭看他:“你怎麽坐得那麽遠。”
“沒位置了,”很自然地把手肘搭在她椅背上,周唯璨安撫似的說,“等會兒帶你出去玩。”
她立刻追問,“去哪?”
“你想去哪?”
雲畔思考片刻,直起上身,湊過去,他也配合地彎腰,聽她貼在自己耳邊輕聲說話。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周唯璨聽完,警告似的用指腹摁了摁她的嘴唇,等她條件反射性地張開嘴,又做了個噓的手勢。
“吃完飯再說。”
丢下這麽一句話,他若無其事地站直,客氣地跟盛棠以及那幾個頌南的學妹打過招呼,才回去坐下。
盛棠看着他的背影,啧啧道:“別說,看起來愛答不理的,跟你說話的時候還挺溫柔。”
緊接着,又忍不住問,“他對每一任女朋友都這樣嗎?之前跟妙瑜——”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聲音戛然而止。
“沒事,你接着說。”
盛棠吐了吐舌頭,“不說了不說了,反正畔畔,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嗯。”雲畔不在意地點頭,夾了片肥牛放進料碗裏,心情仍然處于一種微妙的亢奮狀态中,分不清究竟是來自于心理還是生理。
套餐裏送了好幾紮啤酒,大家邊喝邊聊,氣氛很和諧,也很熱鬧。
紅油鍋底越煮越辣,雲畔剛好坐在風口的位置,包廂門開開關關的,風裏混着花椒和辣椒的味道,全都往她臉上吹。
盛棠跟那幾個女生聊得熱火朝天,話題剛開始還是圍繞着周唯璨的,不過大概是顧及着正牌女友就坐在這裏,變得保留了不少。雲畔不怎麽想參與,于是低頭喝酒。
啤酒是冰過的,入口很舒服,很适合夏天,她單手支着下巴,盯着周唯璨看,轉眼間就喝光了整整一瓶,後知後覺地開始頭暈。
包廂裏叽叽喳喳的,什麽聲音都有,謝川似乎喝高了,竟然找服務生要來了幾個骰盅,非要在火鍋店裏和他們擲骰子。
雲畔被吵得心煩,頭也暈得厲害,勉強站起來,晃晃悠悠地想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沒走幾步,就被周唯璨一把拽住:“喝多了?”
明明剛才還在跟那群人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沒有,”雲畔立刻否認,又摟住他的手臂,暈乎乎地說,“我想去洗手間。”
包廂的走廊盡頭自帶洗手間,有點老舊,不分男女,只有一間。
走到這裏,頭頂的燈光變暗了,周唯璨打開門,側身讓出通道。
雲畔站在門口不動:“你不一起進來嗎?”
“你多大了,”周唯璨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樣子,“上廁所還要人陪啊。”
情緒陷入某種誇張的、不正常的高漲,或許用狂熱來形容會更加貼切,腦子裏似乎在噼裏啪啦地放煙花,一切都讓雲畔無法思考,本能地拉住他的手,把他用力地拽了進來。
事實上,周唯璨也并沒有反抗,很輕易地被她拽過來,任由她把自己壓在門框上,甚至還抽空反鎖了洗手間的門。
雲畔踮起腳尖吻他的唇,在他舌尖嘗到了冰冰涼涼的啤酒味道,混合着若有似無的薄荷香氣,毫無疑問,具有某種特殊的成瘾性,吸引她毫不費力。
包廂裏的隔音并不好,隔着一條并不算長的走廊,能夠清楚聽見男男女女嬉笑打鬧的聲音,陳屹似乎也喝醉了,正在跟謝川據理力争自己骰子的點數。
四四方方的洗手間裏,雲畔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指尖蹭到冰涼的金屬搭扣,再試圖往下的時候,被他擡手阻止:“亂摸什麽?”
“我不能摸嗎?”她難以理解地擡頭。
周唯璨失笑,“回去給你摸。”
“不要,”雲畔輕吻他的喉結,又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們還沒在這裏做過呢。”
“剛剛我陪你進來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
“沒關系,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在幹嘛。”
“萬一有人敲門呢?”
“不開不就好了?”
周唯璨有點無奈,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這麽想啊?”
雲畔在他懷裏蹭了蹭,“你不是也有反應嗎?”
洗手間裏的吊燈搖搖晃晃,他眼底幾分晦暗,沒有否認,“可是沒套。”
“那就不戴,偶爾一次沒關系的。”
被她話裏的急切逗笑了,周唯璨摸了摸她的臉頰,視線在她鎖骨下方的銀鏈處停留了幾秒,“懷孕了怎麽辦?”
“……生下來。”
雲畔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麽,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成群的黑色蝴蝶嘩啦啦飛過,身體正在發高燒,理智早已被燒得幹幹淨淨,只剩下非要做些什麽才能撫平的躁動。
周唯璨還在笑,一邊說着“我不是很想要”,一邊抽出幾張紙巾墊在盥洗臺上,輕輕松松地把她抱了上去。
封閉的房間裏燥熱不堪,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雲畔今天穿的是條水綠色的無袖連衣裙,裙擺很長,而燈光很暗,把這截綠色襯得幽深,透出某種虛晃的暧昧。
她眼睜睜地看着周唯璨低下了頭。
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雲畔大腦幾乎空白,喉嚨被什麽堵住似的,無法出聲,一片薄如蟬翼的綠色裙擺不聽話地從她手心裏滑落。
所有難聽的、擾人的、蟲鳴似的噪音頃刻間全部從耳邊消失,雲畔後背貼在冰涼的鏡面上,半阖着眼睛看天花板上暗紅色的紋理,有些徒勞地抓着臺面的瓷磚邊緣。
感官被無限放大,時間被不停拉長,雲畔猝不及防,束手無策,只得節節潰敗。
混亂中,外面有誰在敲門,問裏面有沒有人。
那個瞬間像極了溺水。
或許她真的是只旱鴨子。永遠都學不會游泳。
狹窄的房間也被暧昧的氣息填滿,很适合醉生夢死,周唯璨慢悠悠地擡起頭,随手擦了擦嘴角,對着門外說了一句,有人。
斷斷續續的敲門聲這才消停,雲畔雙眼霧蒙蒙地看着他,好半天都緩不過神。
而周唯璨卻已經站起來,擰開水龍頭,靠在盥洗臺前漱口,神情舉止無比自然。
怎麽可以這麽自然呢?雲畔暈暈乎乎地回想剛才的過程,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不經思考地開口:“你以前……給別人這麽弄過嗎?”
周唯璨正站在盥洗臺前漱口,聞言,動作稍頓:“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
嘩啦啦的水聲裏,雲畔擡起頭,固執地盯着他看,毫不掩飾眼裏的渴望。
她真的很需要這個答案。
水龍頭被關掉了,他偏過頭來,語氣說不上是認真還是敷衍:“沒有。就你一個。”
懸着的一顆心被高高舉起,又在他的回答裏輕輕放下,盡管辨不出真假,雲畔還是感到心滿意足,忍住了想追問更多的沖動,黏黏糊糊地摟着他的脖子提議:“繼續吧,反正他們也進不來。”
周唯璨不為所動,拍了拍她的手:“走吧。”
“不難受嗎?”雲畔視線微微向下垂。
“很快就好了。”
她仍然遲疑,“可是你還沒——”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你知道人跟動物最本質的區別是什麽嗎?”
雲畔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人能控制欲.望,動物不能。”
周唯璨揉了揉她的後頸,口吻很随意,邊說話邊打開了斜對面的那扇窗戶,又從褲兜裏摸出半包煙,咬住一支,用手攏住,給自己點火。
煙霧大片大片彌漫開來,遮住他的側臉,同時也遮住空氣裏的暧昧痕跡,他只抽了幾口,就把煙頭撚滅,丢進垃圾桶裏。
推門出去的時候,外面竟然有人在等。
門口站着的男生是頌南的,應該跟周唯璨相熟,撞了撞他的肩膀,避開雲畔的視線,笑容有點下流:“剛剛在裏面幹嘛呢,敲了半天門才理我。”
“喝多了,我跟着看看,”周唯璨也在笑,神情懶散,眼神卻沒什麽溫度,“你進去吧。”
看出他不想多聊,男生頓時收了打趣的心思,轉身走進洗手間。
雲畔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不禁腹诽,有什麽好問的?滿打滿算,他們剛才在洗手間裏總共才呆了十分鐘不到,根本來不及幹嘛。周唯璨也沒那麽快。
穿過走廊回到包廂的時候,盛棠已經先走了,大概三四分鐘前給雲畔發了消息,說是家裏人就等在樓下,下次再一起出來玩。
其他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正在讨論接下來去哪續攤,陳屹看見周唯璨回來,立馬搭上他的肩膀:“還以為你又提前跑了呢。”
而謝川則是直勾勾地盯着雲畔看,看得她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就被他一把拽到包廂裏的角落,質問道:“你剛剛跟周唯璨去哪了?”
“洗手間。”
“兩個人一起去的?”謝川皺着眉檢查她的臉和脖子,确認沒有任何可疑痕跡,才說,“這麽多人都看着呢,你倆剛剛在裏面沒幹嘛吧?”
雲畔忍不住笑,“你以為我們在幹嘛?”
“……你還笑得出來,最近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好不容易消停了,非得搞出點新聞來讓人家看笑話是吧?”
“你之前不是還跟金融系的一任女朋友玩什麽車震嗎?怎麽不怕被人看笑話?”
“……”謝川被她噎了一下,臉色難看至極,“我什麽情況你什麽情況?對你好你還不領情,這麽多年白疼你了。”
“行了,我又沒幹嘛,你別一副審犯人的樣子跟我說話,”雲畔壓下心底的不耐煩,心平氣和道,“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吵架。”
謝川沉默片刻,竟然扯着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那你知道我心情為什麽不好嗎?”
角落裏背光,很暗,他瘦了,頭發剪短了許多,也沒那麽愛捯饬自己了,不像以前,走哪都跟孔雀開屏似的。
雲畔看着他,回避了話題,良久才說,“我先走了,你也別玩太晚。”
擦肩而過的剎那,謝川輕聲開口,罕見的頹廢:“我前幾天在家看相冊的時候,翻出來一堆你小時候的照片,其實不醜,以前都是我胡說八道,故意氣你的。”
停了停,聲音漸漸低下去,“我想了很久,你現在……是不是真的長大了,有喜歡的人了,不再需要我了。”
包廂門口的走廊上,幾個男生湊在一塊吞雲吐霧,頌南的宜安的都有。
店裏在放一首粵語歌,旋律莫名熟悉,雲畔只聽清楚了其中一句——無需逃走,世俗目光雖荒謬,為你我甘願承受。
空氣裏滿是嗆人的煙味,陳屹跟周唯璨勾肩搭背地站着,不知道聊到什麽,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周唯璨也在笑,側臉優越得難以形容,眼皮褶皺很淺,瞳仁又黑又亮,唯獨神情依然是冷淡的,游離的,似乎随時都能從這份熱鬧與簇擁中抽身離開。
雲畔不由想起自己最初對他的判斷——能夠很輕易地消失,能夠頭也不回地離開任何人。
那麽現在呢?
她忽覺茫然。
不由自主地快步走過去,直到拉住他的手,雲畔才終于有了點安全感,小聲抱怨:“這裏好吵啊,我們先走吧。”
那雙難以捕捉的眼睛終于定格在她臉上,周唯璨點點頭,跟周圍的人打了聲招呼。
看起來并不在意她剛剛和謝川都聊了什麽,也半個字都沒提起。
陳屹的酒還沒醒,醉醺醺地摟着他的肩膀,不滿道:“這就走啦?”
緊接着,又看向雲畔,那眼神簡直是肅然起敬,“剛剛還在聊你呢,你倆談了得有七八個月了吧?破紀錄了啊!之前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這一款能治他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周唯璨仍然沒什麽反應,由着他們揶揄。
最後,陳屹朝他擺擺手,笑罵道,“行了,趕緊滾,這下應該不用擔心你孤獨終老了。”
作者有話說:
昨天太晚了沒寫完,就當是雙更合一啦。
PS:本章也發點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