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現在你要先走,每回總是說你念叨我這念叨我那,漸漸成了習慣,以後要怎麽才能改得掉?”
傅染站在房間內不出聲,燈光在她周邊形成一個光暈,她握緊手指。
時間在指縫間流逝,傅染慢慢走到傅頌庭跟前,他側過臉來,看到她咚地跪倒在身前。
“小染。”
傅染不知該怎樣開口,所有的話語沖到喉間,都成無力。
傅頌庭想拉她起身。
傅染兩手撐在前方,上半身彎下去額頭重重磕于地面,“爸。”
“怎麽了?”
傅染看到自己的眼淚在膝蓋前簌簌而下,她哭得連說出來的話都斷斷續續,“成佑——”
十指用力屈起抓着地磚,仿若能看到一道道掙紮的痕跡。
傅頌庭握住她的肩膀,“你還大着肚子,起來再說。”
傅染被他攙扶着起身。
“爸,他也拖不下去了,醫生說只有媽的心髒才能救他,我要怎麽辦?”她雙手掩面,明成佑這好不容易滋生出來的一點點希望,卻是要面臨着範娴離開的事實,盡管知道,哪怕沒有明成佑,範娴還是要走,可如此殘忍的現實擺到眼前,傅染哪裏能招架得住?
傅頌庭坐回床沿,目光移向範娴的臉。
“小染,你別覺得太難受,”傅頌庭嘆口氣,“如果你媽的心真的能夠救成佑,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她一直自責沒能好好愛你,虧欠了你二十幾年的感情,能在成佑身上得已延續的話,也沒什麽遺憾了。”
傅染站在床邊,眼裏看到的範娴,是一張朦胧的臉。
“小染,我跟你媽都是黨員,之前也自願簽署了死後捐贈遺體的協議書,你不要難過,就算你媽的心髒不救成佑,也會給其他人。”
傅頌庭端詳病床上的妻子,傅染有些吃驚,“你們?”
“人死了還要這具身體做什麽?燒掉後也不過是捧灰而已,如果能多救幾個人,到底能不能入土為安又怎樣?心靈能夠安靜才最重要。”
傅染走到床畔,耳內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儀器聲,她看到原本是波形的線,陡然成為平直。
“媽!”
她聲嘶力竭。
傅頌庭松開握住範娴的手,沒多久,醫生跟護士再次湧進房間,經過搶救後,宣布死亡。
傅頌庭兩眼通紅,他走到傅染身側,“小染。”
話音未落,人卻倒了下去。
“爸!”
這樣的刺激,哪怕裝得再堅強都禁受不住。
護士合力将傅頌庭帶到旁的病房,傅染幾步走近範娴床邊,她臉蒙入蓋于範娴身上的被子內。
主任聞訊快步趕來,“少奶奶,您快做決定吧。”
就算是殘忍,卻還是忍不住催促。
傅染直起身,主任将準備好的文件給她,“還是需要您簽個字。”
傅染接過簽字筆,手卻似有千斤重,這一筆落下去,意味着範娴就真的走了。
帶着殘缺破敗的肢體,從此遠遠地離開傅染。
眼淚一滴滴砸在A4紙上,暈開的字體呈現出放大的模糊,傅染強打起精神,顫抖而快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主任目光望向範娴,“準備手術。”
“好。”進來的護士長等人趕緊出去做準備工作。
傅染看到一名護士要把呼吸機摘掉,“等等。”
她越步上前,護士瞅了眼,把手松開。
傅染坐在床沿,拉起範娴尚有餘溫的手,她将手背貼向自己的臉,“媽,下輩子您要記得,如果我還能成為您的女兒,您一定不能讓我離開你那麽久,您別走得太遠,知道嗎?”
傅染強拉起嘴角,眼淚卻忍不住簌簌而落,“媽,您記得,您的外孫他叫明擎瀚,您還要記得,您有個女兒叫傅染。”
她單手撐在範娴耳際,身子傾過去,另一手扣住呼吸機。
微用力,她把呼吸機親手撤掉。
傅染看到醫生和護士出來,推了範娴的床往外走,她手掌掐着床頭櫃,直到衆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傅染這才跟出去。
手術室的大門緊閉,李韻苓和明嵘都在外面,傅染坐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掩面而泣,漫長的等待,就猶如在挖她的心,取她的內髒。
明铮送了趙瀾趕來,他看到傅染,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傅染環緊雙肩,明铮把車上拿下來的外套給她披上,“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傅染只覺鼻翼間沖出一股滾燙,手一摸才發現是流鼻血,明铮趕緊拉過她的手,替她按緊虎口處,“把頭仰起來。”
她卻充耳不聞,任由鼻血滴到身上,明铮忙從趙瀾那取來紙巾替她按住鼻子。
傅染眼睛緊盯着手術室的門,李韻苓看到她的樣子,幾步走到她跟前,“這裏有我們,你快去休息吧。”
她伸出手,用紙巾按緊鼻子。
李韻苓眼角軟下,手掌落到傅染肩上,“你媽媽……但也總算能讓成佑有希望,小染,別太難過了。”
明铮難掩吃驚,“小染,阿姨怎麽了?”
傅染抿緊唇瓣,明铮大概也猜出了幾分,他側臉別過去望向傅染,腹部傳來的抽痛似乎越加明顯。
她站起身,去洗手間把臉上的血漬洗幹淨。
傅染走出去後無力地靠向牆壁,她實在找不出半分還能堅持下去的力量,慢慢回到手術室外,一股溫熱順着大腿內側破體而出,傅染痛得彎下腰。
趙瀾忙走向她跟前,“小染,怎麽了?”
“肚子好痛。”
趙瀾定睛一看,“不好,羊水破了,是要生了。”
李韻苓趕緊讓明嵘去喊醫生,“離預産期不是還有二十來天嗎?”
傅染撐住牆壁,被送進産房時已經淩晨4點。
盡管是單獨的房間,又有兩名負責接生的護士在旁,傅染還是感覺到揮之不去的孤獨感,又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她痛苦難耐地緊揪住床沿,護士給她檢查,“宮口才開一指,還早呢。”
這時候的陣痛,大約十來分鐘一次。
傅染忍過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成佑早已在醫院給她安排最好的房間和醫生護士,可傅染寧可躺在普通的産房內,有老公可以陪産,別人哪怕再專業,都不能拂去傅染心裏此時的恐懼。
兩名護士見時候還早,時不時也會過來看一下。
“你聽說了嗎,主任在做個心髒移植的手術。”
“聽說了,”另一名護士扭頭望向傅染,“你說好好的生孩子,媽和老公都不在身邊,怪可憐的。”
“可不是嗎?我當時生第一胎,全家都出動了,堵在産房門外,我老公更是急得團團轉,中途還給我買巧克力進來,說讓我接接力。”
陣痛猛然襲來,傅染屈起雙膝,這種痛一下緩一下可比一刀切下去令人難受的多。
她額前滲出細汗,後背早已浸濕,護士過來望了眼,“我看到明天中午差不多。”
另一人也上前,“有些人生孩子就很容易,可有些人就得受盡折磨,肚子裏的小家夥,可別讓你媽媽吃太多苦。”
一直撐到早上7點多,傅染痛得全身酸麻,趙瀾進病房來,買了些吃的,護士從口袋裏掏出塊德芙放到床頭櫃上,“應該快了,你加把勁。”
傅染滿臉的汗,她伸手拽住趙瀾的衣袖,“媽,手,手術怎麽樣了?”
“還在進行。”趙瀾滿面擔憂,“小染,媽就守在外面,你要實在怕就喊我。”
她起身要出去,傅染扣住她袖口的手卻并未松開,護士還是将趙瀾請出了房間,傅染也不是非要人陪着,只不過這時候,哪怕有個人站在邊上不說話,都是一種很好的寬慰。
傅染眼睛望向牆壁,時間過的很慢,下一次再看的時候,仿佛都沒轉動過。
她雙手抱住肚子,護士分開她的兩腿。
“寶寶的爸爸還在手術室吧?”
傅染咬牙點點頭。
“你很堅強,我相信他也會跟你一樣堅強,寶寶提前出生肯定是想早些跟你們見面,你深呼吸,然後用力……”
“啊——”
傅染手指顫抖地握緊床單,“我真的沒力氣了。”
“那邊的手術可能還沒結束,你不想抱着寶寶去手術室門口等你老公出來嗎?”
傅染痛得連回答的氣力都使不出,她只知道,她連放棄的權利都沒有。
她閉上眼睛用力,恍惚中,仿佛感覺有人握住她的手,
溫暖而修長的手指。
手掌輕柔地撫過她的肚子,還有人在她耳邊說,“傅染,傅染。”
如此缱绻的語氣,她眼淚奪眶而出。
恍然間,又好像看到範娴,媽媽的影子跟明成佑重疊到了一起,傅染使勁全力,她咬得嘴角破裂,傷口的疼痛根本不及此時。
如果,不是心裏想着明成佑,她肯定撐不過去。
明成佑說,這是他唯一可能有的一個孩子了。
傅染躺在床上深呼吸,枕頭被汗水和淚水浸濕。
她一直沒跟明成佑說,她還想要一個寶寶。
從懷孕初期到生産,她都要明成佑能陪着,他的私人空間內,還要放入他們的全家福。
他盡管要走,她也要拉緊他的手。
一如當初,她說的,明成佑,我們在一起吧。
一股墜痛再度襲來,傅染只覺頭暈目眩,她聽到護士在說,看到孩子的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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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明成佑病逝(高潮必看)
可忽然的,她就再使不出一點點力氣。
往昔,如一個個電影畫面般切換至她的腦中。
護士在使勁喚她,讓她用力,傅染有片刻的失聰,痛逼到喉嚨口,喊也喊不出來。
掐住被單的五指似要一根根絞斷,一陣金光直撞腦門,傅染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微微隙道縫,她看到明成佑站在一扇門的背後,門打開了,她便越發覺得刺眼,男人轉過頭來,黑曜石般的眸子緊盯住傅染。
她伸出手,“成佑。”
男人的目光慢慢移到傅染腹部,她弓起身,他似乎不能再等,已經要邁起腳步走。
“不要——”
傅染嘶喊出聲。
護士按住她的腿,“再使勁,馬上出來了。”
成佑。
傅染咬緊唇肉,血腥味漫過喉間,她張張嘴,你難道不想看看孩子嗎?
男人的腳步似乎有所停留。
轉過身,卻只定定看了她一眼後快步離去。
傅染痛得直喘氣,護士聲音有些焦急,“羊水破的早是難生些,再這樣下去要考慮剖腹産。”
她越發覺得全身都緊繃起來。
護士忙按住她的膝蓋,“別太緊張,慢慢來。”
傅染也不想放棄,她好不容易熬到這一步。
兩條腿屈起後又繃直,傅染不知道護士用了什麽,只覺得孩子似乎猛地要被拉出體內,另一人使勁按住她的腿。
撕裂感伴随着尖叫。
“哇——”
嬰兒的啼哭聲,象征新生與活力,一名護士來不及擦汗,抱起孩子笑道,“恭喜你,是個兒子。”
傅染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她嘴角忍不住輕挽,明成佑說他偷偷知道是個男孩,果然是的。
另一名護士插嘴,“起好名字了嗎?”
“起好了,”傅染目光望向窗外,“明擎瀚。”
“好聽。”
她精疲力盡,閉上眼睛想睡一覺,再次睜開眼是被痛醒的,護士正在給寶寶喂奶,見她醒來擡起頭,“看你睡得不安穩,子宮收縮會有點痛,忍忍。”
傅染手掌落向腹部,平坦之後反而倒有些不習慣。
房間內除去一名護士外沒有其他人。
傅染強撐着想要起身,護士給孩子後背拍了幾下,“你快躺着,當心傷口。”
“我想去看看手術進行的怎麽樣了。”
護士把寶寶抱過去,“你現在身體虛弱,需要休息。”
孩子吃飽後閉起眼睛,傅染伸手将他接過去放到身側,護士轉身去另一側收拾,傅染平躺在床上,耳邊的靜谧令她有些慌神,手指碰觸到孩子柔軟的面頰,她心酸地望向四周。
恐怕,她是唯一一個生完孩子後病房內如此冷清的人吧?
如果媽媽還在,定會煮了美味的飯菜帶到醫院來,幫她照料孩子,說着貼心的話。
傅染眼眶忍不住濕潤,如果,明成佑在的話,她至少能看到他抱着孩子在床邊走來走去,一邊喊寶寶的名字一邊說,“看,他長得多像我。”
傅染眼睛盯向天花板,心裏有個傷口,一想就會痛。
房門被打開,趙瀾提了東西走進來。
“媽。”
“小染,趕緊躺着,”趙瀾拿出保溫盒,“我讓家裏的保姆炖了湯帶過來,我喂你喝一點。”
“媽,”傅染攥住趙瀾的衣角示意她坐到床沿,口氣急不可耐,“成佑手術進行得怎麽樣了?”
“剛結束不久,還要段觀察期。”
傅染聽了趙瀾的話,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說,手術成功了?”
趙瀾神色欣慰,“對,小染你安心在這休養。”
傅染激動的一時間難以控制住,眼淚淌過臉頰,趙瀾盛好湯想喂她。
“媽,我自己來吧。”
趙瀾将床搖起來,把湯和飯菜端到傅染手邊,她強忍不适半坐着,趙瀾把躺在邊上的孩子抱到手裏,“長得真好。”
傅染這會體力不支,盡管餓的饑腸辘辘卻食欲全無,護士過來給她拔掉點滴管,“要多吃點,盡快恢複,下奶也早。”
趙瀾抱住孩子,目光望向傅染的臉,她拿起匙子挖了口飯送入嘴中,咀嚼幾下後吞咽,卻覺如鲠在喉。
“小染,醫院的夥食肯定沒家裏的好,這幾天我都會過來給你送飯。”
傅染眼眶內燙的厲害,擡起頭,視線內的身影遙遠而朦胧,“謝謝媽。”
趙瀾找不出別的話去安慰,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樣,力所能及的關心。
李韻苓和蕭管家爾後也進來過,帶了些吃的,抱了會孩子後這才離開。
壓在明家頭頂的陰霾,似乎正在悄然散去。
明成佑這會還不能探望,傅染身體不适,大多時候都躺在床上。
傅頌庭進來的時候,孩子餓了一個勁在哭,他從護士手裏抱過孩子,傅染見他雙鬓蒼白,喚了聲爸便再也說不出來話。
他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手指撫向寶寶粉嫩的臉,目光專注盯向他,說的話卻是對着傅染,“小染,成佑的手術成功了,你媽也總算能走得安心。”
傅染眼圈通紅,“我總想事情能夠兩全,成佑的病能好,媽媽身上也會有奇跡發生。”
傅頌庭嘆口氣,“你媽的心髒能跟成佑匹配,不已經是奇跡了嗎?我們不能奢望所有的事都成奇跡,那樣的話,未免活得太不真實。”
傅頌庭抱起孩子,下巴冒出的胡須在他臉頰處蹭了蹭,“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你這孩子心性太重,但我相信時間久了,你會慢慢放開。”
寶寶哭得越發鬧人,護士抱過去準備喂奶。
“爸,媽走了嗎?”
傅頌庭知道,傅染的這句話是何意思。
“眼角膜也取了,還有其它的髒器,我們不能知道受贈人的信息,但主任說,至少能救四五條命。”
傅染鼻尖酸澀,心裏卻有豁然的寬慰,只不過還是會難受,想到範娴躺在手術臺上的那一幕,傅染心如刀絞。
傅頌庭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家裏還有不少事需要處理。
傅染躺在病房內,眼見夕陽西下。
除去她跟孩子外,房間內依舊是冰冷的孤獨。
護士準備離開,門突然被打開,一陣清香竄入鼻翼間。
護士看着進來的人,“你是?”
“我是傅染的朋友。”
傅染側首望去,由于她背光而立,更加認不出對方是誰,女人把手裏的鮮花放進窗口的花瓶內,她伸手撫弄,眉目認真。
傅染定睛細看,目光定在她手腕處一道猙獰的傷口上。
護士視線充滿征詢望向傅染。
她點點頭,“你先出去吧,是我的一個朋友來看我。”
護士聞言,這才放心地出去,帶上門之際,傅染目無神色盯向女人。
将花插好,她走過去看到傅染旁邊的嬰兒床內躺着個孩子,傅染下意識起身将嬰兒床拖到自己這邊來,“你有事嗎?”
“我們見過面的,我叫陌笙簫。”
傅染并不吃驚,“我知道,先前我老公不是還被你們敲詐了一千萬嗎?”
陌笙簫一怔,眉宇間蹙起,“有這種事?”
傅染将孩子抱到懷裏,笙簫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定,“我過來給你帶幾句話。”
她視線對上陌笙簫,臉色平和,倒也沒見劍拔弩張,傅染只是覺得,手上有那樣一道傷疤的人,定是有很深的故事,也因着第一次見面時留下的印象,對陌笙簫始終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你說吧。”
笙簫從包裏拿出個手機,放到傅染床頭櫃上,“我接下來講的話,和這個手機有關。”
傅染聽完,看到陌笙簫站起身。
她彎腰看向傅染懷裏的孩子,這會她沒再防備。
“你寶寶很可愛,我家女兒最近也皮得很,以後可以經常過來玩。”
笙簫離開後,傅染若有所思地将手機拿在手裏,她眉宇間存有黯淡,将手機塞進了枕頭下面。
陌笙簫走出醫院,一輛幽靈跑車隐在路邊的樹蔭下,她四處張望後走過去,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裏頭男人似乎等了好一會,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着,食指繪着的蒼龍桀骜不羁,聿尊摘掉茶色眼鏡,露出雙狹長的鳳目,“怎樣?”
陌笙簫自顧系好安全帶。
見她不說話,聿尊挨近,“怎麽了?”
陌笙簫側過身子,“你敲詐過他們一千萬?”
男人瞳仁咻然點亮,“她說的?”
“有沒有這回事?”
“不是一千萬。”
“是吧,”陌笙簫仔細端詳着男人的俊臉,“我說你怎麽會做這種事?”
聿尊也不作解釋,伸手将笙簫摟進懷裏,陌笙簫心想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男人滿臉正經,“真沒有。”
笙簫怎麽都覺得傅染不像在撒謊,聿尊身子挺直,發動引擎,“我還能騙你麽?”
傅染下床,穿上軟底鞋走出去。
正好趙瀾進來。
“媽,你幫我看着會寶寶。”
“你去哪?”
“我馬上回來。”傅染走出房門,趙瀾聽到孩子哭,趕緊進去。
腳步還是不能邁開過大,傅染手掌撐住牆壁,途徑一間房間,年輕的爸爸泡好奶粉正推門進去,裏面圍了好幾人,大抵是爺爺奶奶等,有人幫忙抱孩子,有人哄着産婦讓她多吃些,別怕長胖。
傅染頓住腳步,卻也沒逗留過長時間,她已經學會自我安慰,不要緊,馬上明成佑好了,她再也不用羨慕別人。
來到明成佑現在所待的監護室,大門緊閉,別說是探望連看一眼都不可能,傅染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雖然同前兩天一樣,但這扇隔着的門,卻是不一樣了。
她翹首以盼,希望明成佑能挨過去。
低頭瞅着自己的腹部,傅染站起來走到門口,雙手貼向緊閉的大門,她挽起唇角,“成佑,我和孩子在外面等你。”
“小染,你怎麽跑出來了?”李韻苓踩着高跟鞋走到傅染身側,“還穿得這麽少,快回房。”
“媽,我想過來看看。”
“你看了他現在也醒不過來。”李韻苓執意要将傅染送回去,趙瀾抱着孩子在門口等,李韻苓老遠瞧見,快步趕緊上前,“怎麽把孩子抱出來了?要凍到怎麽辦?”
李韻苓從趙瀾懷裏接過孩子,“你看,也不知道裹條毛巾毯。”
趙瀾扶了把傅染,“我見小染出去好一會,就想着到門口看看。”
李韻苓雖然心裏覺得不舒服,嘴上卻沒再說。
兩人離開後,傅染躺到床上,夜間的靜寂帶着種折磨人的孤獨,傅染從枕頭下面拿出手機,裏面沒有一個號碼,通訊錄是空的。
李韻苓得知手術成功後,懸着的心這才落定,也因着範娴的緣故,對傅染稍微有所改觀。
現在就等着明成佑能過排斥期。
她跟明嵘在家接到主任電話,匆忙間只讓他們快些趕過去。
李韻苓心急如焚到了辦公室,“怎麽了?是不是成佑出什麽事了?”
主任面色嚴肅,“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早上出現強烈的排斥反應,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李韻苓近段日子聽過最多的話,每次都能要掉她半條命。
“怎麽會這樣,明明已經沒事了。”
“你冷靜,”主任嘆口氣,“心髒移植的手術不難,最難過的,還是抗排斥這一段時間,本身供體和受體的心髒就不是最好的匹配程度,只不過當時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
李韻苓怔怔坐到椅子上。
明嵘伸手握緊她的肩膀,“醫生,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主任沒有說話。
李韻苓被明嵘帶出辦公室,她腿一軟,手掌撐住牆壁。
“媽!”
明嵘讓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突來的變故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希望之後,以為會是絕處逢生,哪裏能想到,卻是更深的絕望。
早知這樣,還不如連那點希望都不要給他們。
“媽,”明嵘見她魂不守舍,适時在旁點醒,“如果成佑真的挨不過去,傅染的孩子還是留在明家為好。”
李韻苓滿臉憂傷,想到趙瀾在門口抱着孩子的一幕,如今她成了寶寶名副其實的奶奶,傅染還年輕,以後又總會嫁人。
李韻苓掏出紙巾拭淚,“你說得對,孩子是成佑唯一的骨肉,說什麽都要留在我身邊。”
明嵘手肘撐着膝蓋,“媽,這件事要提前告訴傅染嗎?”
“先瞞着吧,說不定成佑能挨過去。”
李韻苓話雖這麽說,卻立馬有了行動,她去到傅染的病房時孩子才喝過奶,這兩天傅染正好下奶,疼的在發燒。看到她進來勉強撐坐起身,“媽。”
李韻苓從護士手裏接過孩子,“你先出去吧。”
“好。”
傅染喝了半杯水,腋窩下和胸部脹痛的厲害,李韻苓端詳懷裏的孩子,心裏驀地又是一酸。
“小染,孩子我先帶回家吧,你還要住兩天院。”
傅染心下吃驚,“媽,還是留在這吧,您又要操心成佑的事。”
“家裏請了月嫂,能應付的過來,”李韻苓拿起床邊的抱被給孩子裹上,傅染看着她的動作,人微微傾起身,李韻苓站起身時看也不看她一眼,“到時候我會讓蕭管家過來接你。”
傅染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她手掌撐住床沿,“媽,孩子到時候跟我一起回去吧,這幾天正好下奶。”
李韻苓瞅向她,“現在奶粉都好,再說你不是在發燒嗎,別倔了。”
“媽。”傅染急忙掀開被子,李韻苓突然的這一出令她措手不及。
她抱着孩子已經大步往門口走去。
傅染三兩步追上前,聲音急迫,“媽,是不是成佑出事了?”
李韻苓腳步陡然頓住,轉過身,連說話的音調都不自覺揚高,“你難道咒他出事嗎?”
傅染隐約有種不安,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李韻苓抱緊懷裏的孩子,“他是明家的長子,我帶在身邊有什麽不可以?”
“但他才出生幾天,媽,您為什麽着急要把他抱走?”
李韻苓右手握住門把,擰開後大步要出去。
傅染強忍着撕裂似的疼痛跟在後面,李韻苓舉止怪異,照理說她前幾天對傅染和藹了不少,哪有一夜間态度截然不同的。
“媽,您別走!”
傅染跟出房間,心急如焚,無異于是被搶了孩子,搶了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着急的步伐差點撞到前面的李韻苓,傅染看到有兩人攔住李韻苓的去路。
“你們是誰?”
“孩子目前不能離開這間房。”其中一名男人說道。
李韻苓騰地燒起無名火,“我是他奶奶憑什麽不能帶他走,傅染,你說說,他們是誰?”
方才進來的時候,門口并沒人。
傅染目光望向兩人,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不認識。
李韻苓面色鐵青,抱緊孩子要離開,男人索性擋在她跟前,“這間房,只有少奶奶抱着小少爺才能離開。您別為難我們。”
“媽,您讓孩子跟着我吧。”傅染趁勢從她懷裏接過孩子,李韻苓見一時間不能将孩子帶走,只能松手。
傅染抱緊後,湊過去在孩子臉頰處輕吻,失而複得比什麽都值得慶幸。
李韻苓視線冷冷掃過兩人,轉過身沖傅染道,“沒想到,你考慮的真周到,在我們都為成佑擔心而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你一早就在未雨綢缪了吧?”
傅染也不由看向兩人,知道說什麽李韻苓都不會相信。
“媽,孩子我是必須要帶在自己身邊的。”
“你也別忘記,成佑還躺在病房內,你現在弄出這麽多事來,到底想做什麽?”李韻苓說完,不等傅染回答,徑自離開。
傅染也沒多問另外兩人,有些事,你就算問,別人也不見得會說。
直到翌日淩晨,傅染才知道明成佑是真的出事了。
他被緊急送出監護室,主任說排斥反應嚴重,要送往加州最好的醫院期冀還能有一線生機,傅染披着件外套跟出去,可帶着明成佑的直升機已經起飛。
李韻苓讓明嵘跟去,自己則不放心這邊的事。
傅染站在窗邊,拉開窗子能看到月明星稀的夜空,趙瀾趕緊要關上,“你還在坐月子,吹到冷風可不好。”
傅染怔怔盯着某一處,“媽,為什麽好不容易挨到現在還是過不了這一關?”
趙瀾心有疼惜,眼淚卻止不住,“小染,成佑會回來的。”
李韻苓推門進來,看到狀似親昵的兩人,她走到嬰兒床前,“小染,後天能出院了。”
傅染看見李韻苓要去抱孩子,心不由再度懸起,李韻苓手剛觸到孩子的肩,便又縮回去,“到時候搬到家裏跟我一起住吧。”
“好。”
傅染希望回依雲首府等明成佑,但李韻苓少不得又要說在明家有人照顧。
兩天後,傅染出了院。
家裏每個人幾乎都魂不守舍在等那邊的消息,傅染每天抱着孩子站在陽臺眺望向樓下的出口處,盡管知道他就算能挺過這一關也不可能現在回來,可還是會不由自主去等候。
李韻苓也在暗中做打算,但她總希望這種打算不會成真,至少明成佑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漫長的等待,一寸寸煎熬人心。
一個星期後,明嵘的電話總算打回來。
傅染聽到明家客廳的座機發出尖銳的刺耳聲,懷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李韻苓趕緊接起,“喂。”
“媽。”
電話那頭,是明嵘的聲音。
李韻苓眼淚已經忍不住,因為對方嗓音明顯帶着哽咽,“成,成佑怎麽樣了?”
傅染緊張地抱住孩子,蕭管家也豎起雙耳。
半晌,卻遲遲不見兩人說句話。
李韻苓手裏的話筒半晌後方砸在茶幾上,她捂住臉失聲痛哭。
傅染抿緊嘴角,慢慢站起身,“媽?”
蕭管家感覺到事情不好,先從她懷裏把孩子接過去。
李韻苓哭喊着,聲音透過指縫壓抑地傳遞,“成佑,成佑,我的兒子!”
傅染唇角顫抖,只覺天旋地轉,閉上眼倒在沙發上的時候,能看到媽媽和明成佑都在遠處朝她揮手,她最愛的,真要都離開了嗎?
難道生命不能延續嗎?
哪怕以一種,殘忍而兩難的方式,都不行嗎?
李韻苓捶着胸口,哭聲凄厲震撼,“明嵘說成佑剛在加州醫院病逝,經過搶救還是無效,我的孩子,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沒能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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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最後的大虐點,挺一挺就過去哈
假愛群再次公布喽,群號:17973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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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接他回家
成佑,明成佑!
傅染猛然驚醒,這才發現她坐在去往加州的飛機上。
轟鳴的聲音在耳中響徹,頭裂開似地疼,李韻苓受不住打擊在家裏昏倒,明嵘說要帶明成佑回來,但傅染執意趕去。
她的男人,她總要親自把他接回來。
風塵仆仆趕到加州,傅染去到醫院時明嵘還在那裏,她幾乎是小跑來到他跟前,“成佑呢?”
“我托了人幫忙,才讓他在病房內留到現在,傅染,你還是別進去吧,他的後事我來處理。”
明嵘的後事兩字令傅染猝然圓睜了眸子,她聲音微顫,“他在哪,帶我去看看他。”
明嵘将傅染帶到一間病房前。
她還未出月子,這會身體還虛着,傅染打開房門走進去,偌大的病房內,她眼裏卻只有那一張床。
明嵘想跟進去,傅染擡起手背擦拭眼淚,“讓我單獨跟他說會話好嗎?”
男人聞言,邁進去的腳步收回,“那我在外面等你。”
傅染把房門掩起,她背部抵住門板,兩條腿僵硬地邁不出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