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一條床單将她裹緊,生怕她會翻出浴缸。上面的花灑設置了冷水,估計是有一會時間了,浴缸內已經滿是水,她掙紮着将腦袋浮出水面如即将缺氧的魚般茍延殘喘,看到李韻苓和蕭管家,嘴裏發出模糊的呼救聲,臉上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水漬。
蕭管家吓得僵立着,李韻苓伸出手,“趕緊,趕緊拉出來。”
兩人齊力将尤應蕊從浴缸內拖出來,切割均勻的地磚上全是水,漫過鞋底,走路難免會打滑。
李韻苓急忙關掉花灑,這才發現是冷水。
尤應蕊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蕭管家手足無措,“少奶奶,你沒事吧?”
她七手八腳拿掉尤應蕊嘴裏的東西,嘴巴麻木的一時說不出話,尤應蕊使勁地哭,蕭管家越加心急如焚,領帶打了死結,李韻苓從外面找來剪刀,将她手上和腳上的束縛全部剪開。
腕部已經因為血液不流通而勒出深一道淺一道的淤青,觸目驚心,尤應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李韻苓扯過衣架上的浴袍給她披上,“蕊蕊,起得來嗎,這兒全是水,我們出去再說。”
李韻苓跟蕭管家一手一邊拽着尤應蕊起身,她兩腿哆嗦幾乎站不穩,腳尖滑過地磚,身上肌膚因為裹着床單浸在水裏,已經泛出褶皺的白,李韻苓把床上的空調被掀開,“蕭管家,你給少奶奶清理下,我去找套衣服。”
蕭管家端來熱水給她擦身,又把李韻苓找來的睡衣給尤應蕊換上。
她裹着床空調被,目光呆滞盯向腳背,蕭管家接了杯熱水放到她手裏,“少奶奶。”
“成佑呢,他去哪了?”李韻苓從方才的驚吓中逐漸回神,瞧這架勢,她跟蕭管家若遲來一步……
“媽,”尤應蕊手腕直抖,“我也不知道,嗚嗚,我怕死了,我真的以為要淹死在浴缸內,逃也逃不出去。”
她掩面而泣,李韻苓臉色越發的難看。
門口傳來腳步聲,明成佑身穿米色休閑服出現在諸人眼中,姿态悠閑的好像才從書房出來,“媽,你怎麽來了?”
李韻苓氣得半晌說不出話,右手伸直了指向尤應蕊,“你,你非要鬧出人命嗎?蕊蕊差點死在裏面你知不知道?”
明成佑雙手環胸倚在門口,“媽,你先問問她做了什麽事。”
Advertisement
尤應蕊聞言,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我說了我事先并不知道傅染懷孕的事,成佑,你聽信她的話也就算了。”水漫過臉面的頃刻間,尤應蕊只覺強烈的窒息感逼得她差點喘不過氣,她真以為她會死在那間浴室內。
李韻苓頭疼不已,太陽穴突突直跳,“你跟蕊蕊結婚是你自願的,成佑,我說過你不能這樣對她。”
“我有分寸,”明成佑眸光淡冷地掃了眼尤應蕊,“我要真讓她出事,當時就甩門離開了。”
他颀長的身子挺直後,手臂一帶,把門重重關上。
蕭管家瞅了眼李韻苓的臉色,趕緊壓下腦袋。
尤應蕊咬着唇,不敢哭出聲,李韻苓在床沿坐定,“蕊蕊,成佑說得是真的?”
“媽,您要相信我,我事先真不知道。”
“我看你今晚跟我回家吧,住在這也睡不好覺,蕭管家,給少奶奶準備幾套衣服。”
“是。”
李韻苓帶着尤應蕊離開中景濠庭,一路上她都沉着臉,尤應蕊小心翼翼瞅了眼她的臉色。
回家後,李韻苓對明成佑所說的事也未深究,只吩咐蕭管家先帶尤應蕊上去休息。
翌日,傅染并未去工作室,範娴見她精神不好,雖然心裏着急,也沒多問。
連着幾天過去,範娴哪裏還捱得住,“小染,你是不是猶豫了?”
傅染坐在窗口,的确,當初在醫院下定了決心沒有打掉孩子,事後想想,卻失去了當時的勇氣。
她手掌按向腹部,“媽,快三個月了,我感覺我最近的肚子好像大了些。”
範娴喟然低嘆,“這可怎麽辦好?”
傅染沒有接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明成佑威脅她的話傅染也咽在肚中,真要拼個魚死網破,或許真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傅家會毀在她手裏。
最主要的,卻還是心裏滋生出的不舍。
尤應蕊接連幾天都住在明家,李韻苓從明成佑嘴裏也确定了傅染同意留下孩子的消息。
她懸着的心總算落定。
“媽,您喝茶。”
“蕊蕊,”李韻苓拍拍身側,“坐。”
尤應蕊乖順地坐到她身邊。
“媽有件事跟你商量下。”
“媽,您盡管說。”
李韻苓手伸過去摸了下尤應蕊的肚子,她驚得繃緊小腹。
“成佑的第一個孩子是明家長孫,你也知道,他将來肯定是個跟成佑一樣的太子爺,所以,我不允許外面對他的身世有何微詞。”
“媽,”尤應蕊試探,“您的意思是?”
“媽想讓這個孩子借着你的肚子生出來。”李韻苓将盤算好的話說給尤應蕊聽。
“什麽?”尤應蕊第一個反應是拒絕,“不行,成佑知道了肯定饒不了我。”
尤應蕊是真的見明成佑怕了。
“這件事由不得他,放心,我是為他自己的孩子考慮,他會同意的。”
尤應蕊瞅了眼自己的腹部,“媽,您讓我假裝懷孕嗎?”
“這個時機正好,肚子也沒完全顯形,”李韻苓端起茶杯輕啜口,“難不成你想讓成佑離婚後再娶她?”
“媽,”尤應蕊察言觀色後說道,“只要成佑答應,我沒意見。”
傅染孕吐反應還是很厲害,吃了最好能躺會。
午睡後下樓來到客廳,傅頌庭和範娴都不在,她拿起抱枕躺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會新聞。
李韻苓很會挑時機,她專門帶尤應蕊出門,尤應蕊穿得是寬松的上衣,腳上脫掉高跟鞋換上平底涼拖,至于在商場外的記者,真是偶爾遇到還是刻意安排的,也知道她們自己清楚。
記者一上來,目标直指尤應蕊的肚子,“明夫人,請問明太太平日裏是最注重打扮的,今天怎麽會穿得這麽休閑?”
李韻苓打起太極,“偶爾換換口味也是正常的。”
“三少跟明太太結婚才不久,當初着急完婚,難道也是順應潮流奉子成婚?”
李韻苓莞爾,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她噙笑說道,“我兒媳婦是有身孕了,三個月不到,以後我們明家長孫出生的時候,我一定不忘請你們各位吃喜蛋。”
站在旁邊的尤應蕊下意識用手去摸肚子,這是每個懷孕後的女人都會不由自主作出的動作。
傅染強忍着身體的不适撐坐起來,她聚精會神盯着電視畫面,三個月不到?
也就是說,尤應蕊肚裏所謂的孩子跟她腹中的寶寶一樣大?
傅染杏眸淺眯,眼睛定定望着畫面內尤應蕊的肚子。
119讓尤應蕊的假肚子曝光在人前
李韻苓難得在媒體面前大方承認家裏的事,也耐心解釋過,尤應蕊站在旁邊話不多,司機将車開到商場門口,李韻苓攙着尤應蕊快步離開。
進入車內後,李韻苓眼睛掃過大步跟來的媒體,“開車。”
兩人回到明家,從商場內買好的東西也正好送到家。
“成佑來過了嗎?”李韻苓朝正在整理的蕭管家問道。
“沒有。”
李韻苓将手袋往桌面重重擲去,“我倒是替你們鋪好了路,也要兩個人肯走才是,成佑這樣,外面很容易會把目光盯在你們夫妻感情不和這點上。”
“媽。”尤應蕊實在覺得委屈,手腕上的淤青現在還留着,若不是穿了長袖她哪裏敢出門。
“成佑不肯過來接你回去,也只有你自己過去了,沒辦法的事,難道你想跟我這個老婆子在明家過一輩子?”
尤應蕊也知道,她在這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新聞播放過後插播廣告,傅染卻怔怔盯着屏幕,她不知該相信明成佑所說的尤應蕊并沒懷孕,還是該相信裏面李韻苓的話。
唯一能肯定的事,就是倘若尤應蕊是假肚子的話,她們這樣大張旗鼓公布出去,而明成佑又說孩子生出來交給明家,無非到時候想來一招貍貓換太子。
傅染視線落至腹部,前兩天要拿掉的念頭在腦中越發模糊起來,想到今後可能要交到別人手裏撫養,心更是止不住抽搐似的疼。
傅染上樓換件衣服準備出門,也沒開車,想在外面随便散會步。
順高出的路牙石往前走,隐約覺得不對勁,傅染轉身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正在五十米開外盯着,她急忙邁開腳步。
應該是發現了她要離開的意圖,車子點下油門追過來,車速不算快,剎車的時候幾乎無聲無息。
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繞過車頭來到傅染身邊,“傅小姐,三少讓我過來接您。”
傅染側首望向車內,裏面空無一人,男人四處張望,見她站着不動,催促道,“傅小姐,請吧,三少說務必帶您過去,讓您帶着手機,沒必要讓家裏人知道。”
傅染見四下無人,再這麽個彪悍個子擋在跟前,她不由冷哼,他考慮的真是周到。
傅染彎腰鑽進後車座內。
車子帶着她在前面的路口調轉,一路向某家頂級私立醫院而去。
都到這份上了,傅染深知沒什麽好怕的。
門口有護士站着迎接她,傅染跟在護士身後進去,這家醫院比上次範娴帶她去的那家要隐秘的多,并不在鬧市區,避開喧嚣接診的病人也不多。
護士将她帶到一間辦公室前,擡起手敲敲門,“趙主任,人接到了。”
“讓她進來吧。”
護士把門擰開道縫,“請。”
傅染伸手在門板上輕推下,敞開的角度首先看到背對着的男人,其實她不用細看,心裏盡管排斥,但對明成佑的熟悉程度足夠讓她看一眼背影就能認出來。
趙主任擡起頭,笑容滿面,“來了啊,進來吧。”
态度和藹,仿佛是在跟相熟的人說話。
原先趴在桌沿的明成佑挺直後背轉身,見傅染還站在門口,他索性站起身走過去,“你……”
傅染目不斜視,同他擦肩而過。
趙主任笑着擡了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坐吧。”
傅染坐到辦公桌一側,明成佑也回到原先的位子。
趙主任拿出本粉紅色的孕産婦保健冊,“有幾項我都填好了,剩下的還是你寫吧,第一次産檢要檢查的項目還很多。”
明成佑從筆筒內抽出支簽字筆遞向傅染。
她沒接,瞳仁內波瀾不驚,“我不會填,也不想做什麽檢查。”
“這可不行,”趙主任勸道,“現在各種誘因很多,定時産檢是對大人和孩子負責。”
傅染沒說話,眼睛卻別向窗外。
明成佑繃着臉看她眼,他手臂伸過去拿過保健冊,對着上面的一項項開始填寫。
傅染餘光睇到明成佑認真而小心翼翼的神色,擡頭處寫着剛勁有力的傅染二字,填到孕次這一行,明成佑手裏動作明顯頓住。
趙主任提醒,“就是懷孕次數。”
他自然知道,突然想到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握着筆的指關節顫抖凸出,明成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能聽到他清晰的呼吸聲,急促而紊亂,帶着難以言狀的激動,明成佑落筆寫了個1。
傅染眼裏也流溢出難忍的痛楚,她抿緊嘴角,卻發現連牙關都在打顫。
明成佑垂首往下填。
看到他手再次頓住,趙主任湊去,看了眼後別向傅染,“末次月經這種事要問準媽媽。”
她咬緊唇角,說不開口就是不開口。
明成佑嘴裏報出個日期,“這是我們同房的日子,也是近段時間來唯一一次,孩子就是那天懷上的。”
“這就好辦了。”趙主任示意他添個數字,“今天要驗血,去稱個體重,回來量血壓。”
那個日子,在傅染心裏深深烙下了印記,也讓她體驗到地獄和天堂是如何在一個晚上颠倒,臉上忽然生出凜冽的疼,明成佑把結婚證砸她臉上的痛隐藏至今,傅染擡起下颔,望向窗外的眸子被陽光刺出朦胧的氤氲。
明成佑起身,傅染直到肩膀被拽住才回神。
她站起來後撥開明成佑的手,走到內間接受檢查。
量好血壓,趙主任将單子遞給明成佑,“去二樓抽血。”
傅染跟明成佑一前一後走,男人刻意放慢腳步,可他走得慢了,傅染就比他更慢。
來到抽血窗口,傅染坐定在凳子上,她挽起袖口把手伸進去。
醫生拆開一次性包裝袋,用皮筋在她手肘部位緊緊綁住,“握緊拳頭。”
旁邊擺着好幾個管子,足有半指長的針管對準傅染手臂上的血管。
明成佑忽然伸出手,掌心捂住傅染的眼睛,讓她背部窩進自己胸膛,“別怕。”
他猶記得,她最怕紮針的瞬間。
卻不想傅染卻用力掰開他的手,身子往邊上縮了縮,神色淡漠而疏離,她眼睛甚至盯着手臂,眼見泛着寒光的針頭紮入血管,殷紅血液快速随細小的管子被抽出去,“你以為我還會怕這點痛嗎?”
心早就千瘡百孔,哪怕用針在身上紮一百個一千個孔,傅染都不會再喊聲疼。
明成佑陪在身邊,眼睛盯着從傅染體內被抽出的血液,他唇色泛出不正常的慘白,傅染已決心把他推出她的生活,沒有依賴,才不會有留戀。
明成佑喉間滾動,頸部肌膚因隐忍而繃緊,咬肌處更是突出。
“好了,報告我會讓人直接送到趙主任手裏。”
傅染用棉簽按住針孔,她起身在走廊內的長椅上坐下來,明成佑站于她跟前,高大的身影擋住窗口射進來的陽光,正好将傅染瘦削的身子攏于其中。
傅染按了半分鐘,然後将棉簽丢入垃圾桶內,這才意識到跟前有人似地擡起頭,“新聞你也看到了嗎?”
“什麽新聞?”明成佑側開身在傅染身側坐定。
她放下袖管,“尤應蕊懷孕了,孕期算來跟我一樣。”
明成佑翹起條腿,他并沒有注意新聞上所說的事,但冷靜後細想,李韻苓之前也跟他提議過,“傅染,我跟你說過,我只要孩子,沒想過跟你重新開始,你以後還有大把的好生活。這個孩子也是你的,你應該也想他有個好的前程,跟着明家,然後名正言順的出生,是為他鋪得最好的路。”
傅染喉間一緊,話裏忍不住抖意,“也就是說,你也贊成這樣做?”
明成佑半晌沒說話,就在傅染以為得不到答案時,他卻重重點了頭。
傅染只覺諷刺,整件事荒唐不說,如今卻要來這麽一出?
她不怒而笑,聲音清冽冷靜,“你的意思,是尤應蕊并沒有懷孕,她們現在把消息公布出去是為了周全我肚子裏的孩子,說到底,還是為我們母子好了?”
盡管知道答案,傅染卻還是親口問了句。
“傅染,同樣是私生子,明铮受到怎樣的待遇你也是親眼見到的,所以……”明成佑不知是因為底氣不足還是什麽,說話聲很輕。
傅染打斷他的話,“你也總算肯承認,你們過去的二十幾年究竟對哥哥做過什麽!”
明成佑眼神狀似痛苦地掃向傅染,“所以,你還想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轍嗎?”
“你們将來會有自己的孩子,不論他的出生瞞的多好,始終也逃不掉私生子的身份,你能保證,你和尤應蕊自己的孩子不會像你對付明铮那般對付他嗎?”傅染越說越激動,垂放在膝蓋上的兩手握成了拳。
“不會,”明成佑卻說得篤定,“你放心,不論男女,他都會是我唯一的一個孩子,不會再有別人。”
傅染瞅着明成佑認真的臉色,她冷哼聲,根本不把他的話當真,謊言往往永遠在真相之前,再說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作為外人,傅染無權幹涉。
“你們真自私。”她切齒,卻也無力地說出幾字來。
明成佑不置可否,醫生拿了報告單出來,他起身,“給我吧。”
傅染坐在位子上沒動,“你說過我懷孕的事不會有人知道,如今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你不怕有流言蜚語傳出去?”
“我說不會就不會,”明成佑走過去向傅染伸出手,“沒人敢!”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鸷,是真正令人看過後會心有餘悸的。傅染不吭聲,擦着他的手臂向主任辦公室走去。
趙主任将明成佑給她的單子用訂書機釘在保健冊上,“寶寶發育的很好,前三個月孕吐反應可能會很強烈,有幾項指标偏低,不過沒關系,吐出來也要想辦法再吃東西,所謂多餐少食,過一個月後再來吧。”
“好。”明成佑聞言,神色緩和些。
傅染安靜地循着走廊向前,期間并不跟他說話,明成佑指着牆上挂的牌子道,“你看,這上面寫了頭三月該補充的營養,我請個營養師跟着你吧?”
一扭頭,卻發現傅染的身影已經走出去老遠。
明成佑收回手,眼睛還定在宣傳欄上。
先前接傅染的車子還停在醫院大門口,明成佑快步跟過來後打開後車座的車門,“送你回去。”
傅染彎腰坐進去,明成佑挨近她身邊,車內冷氣運轉自如,明成佑朝司機吩咐了聲,司機伸手按向按鈕,前後座被隔離開,形成一個獨立的小型空間。
車子順醫院環形的噴水池駛出去,傅染手臂碰觸到明成佑的胳膊,她縮回後臉轉過去望向窗外。
明成佑手指在膝蓋敲打幾下,醫院四周環境靜雅寧谧,毗鄰一座別墅群,明成佑挨近傅染,伸手指向路邊,“等你肚子顯形後可以搬來這邊住,留在家裏紙包不住火,這兒保全設施周密,沒有VIP通行證誰都休想混進去,而且到時候産檢也方便,走過去就是醫院。”
傅染側首,鼻翼幾乎觸及到明成佑的唇角,她往後退了退,眼角挑起嘲諷,“你現在想這些太早了吧?”
“應該要盡早做好打算,我連孩子滿月酒在哪辦都在考慮……”
傅染咬緊唇肉,能想到那幅其樂融融的場面,嘴裏傳來腥淡的疼痛,她瞪向明成佑的眼睛似要在他身上鑿出個洞,自私和無恥冠在他頭上她都覺得不夠,“滾開!”
聲音帶着怒吼,明成佑悵然回神,看到傅染眼裏迸發出的悲戚,他這才驚覺說了些什麽,他劍眉蹙起一道暗殇,什麽話都沒說,只是退開了身子。
兩人各據一邊,都靠着兩側的車門。中間留出很大的位子,狹小逼仄的空間內靜谧無聲。
車子回到鬧市,在一處尚算僻靜的地方停靠,明成佑阖起的眼簾睜開,“下車吧,有另外的車子會送你回去。”
傅染二話不說推開車門,重重甩上後大步向前。
“傅小姐,這邊請。”
另一輛車子的司機翹首以盼,總算等到。
傅染走過去,頭也不回上了車。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順從,哪怕是假裝,也要裝得像模像樣。
明成佑接到李韻苓的電話,讓他去家裏,車子直接調頭後開向明家。
尤應蕊這段日子都陪着李韻苓,見到明成佑進來也沒多說話,上次的事令她心有餘悸,明成佑走進客廳,目光掃了眼沙發上的二人。
有型的眉角在看到尤應蕊的肚子後蹙起,他坐到兩人對面,目光一瞬不瞬盯向尤應蕊,“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主意是李韻苓出的,尤應蕊自然不敢做出頭鳥。
“成佑,我已經跟外面承認了蕊蕊懷孕的消息,今天你就把她接回去,還有,媽這也是為你們跟傅染肚子裏的孩子着想。”李韻苓打算動之以情。
明成佑聞言,眉頭越發緊皺起,“可你們也不需要這樣。”
李韻苓順着他的視線落到尤應蕊肚子上,“現在,蕊蕊的肚子要越明顯越好,”她掀起尤應蕊的衣擺,裏面裹着一圈白色的類似小枕頭的棉布,有幾條帶子系在腰後,“到時候肚子一點點大起來,還要換。”
明成佑嗤之以鼻,“這才三個月,穿寬松衣服也看不出來。”
他想到傅染的肚子,哪裏有這麽誇張?
李韻苓說道,“你又不懂,有些人三個月就顯形了,蕊蕊本來瘦,肚子才會看得明顯。”
“你們非要鬧出點事情來!”明成佑起身要走。
“把蕊蕊帶回去,這樣分居像什麽樣?”
明成佑一側身,目光波瀾不驚睇向尤應蕊,“要不要回去。”
她戰戰兢兢拿起包跟過去,李韻苓吩咐道,“好好過日子,再給我生事你們兩個我都不輕饒。”
三個月多點的時候,傅染已經能感覺到胎動,那種奇妙的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反應,才真正讓她明白,她肚子裏是有個小生命的。
而且孩子每天都愛跟她打招呼,定時動幾下,就像是一個小鬧鐘。
範娴幾乎天天勸,後來也逐漸想明白過來,畢竟女兒只有一個,傅染的心境有所轉變她也看在眼裏,只是不知道明成佑使了什麽法子,才會讓傅染同意。
傅頌庭隐約察覺,可能是跟傅家有關,聯想到之前遇上的麻煩,心裏越發覺得這女兒難能珍貴。
尤應蕊高調亮相後又沒了消息,媒體幾經周折都拍不到她的近況,也是,這種事只需要出來露個臉,以後自然要藏着掖着,生怕被戳穿。
傅染跟明成佑也是極難得的見一面,在她心裏,最好是不相見的。
傅染在外面等到接她的車子,明成佑将托人從外國帶回來的保健品遞給傅染,她并不接。
“這個孩子,我會好好生下來,但是必須由我自己撫養。”傅染将考慮多天的話告訴明成佑。
“不行,”他卻想也不想地開口,“你養,你給他什麽身份?”
“這個用不着你多慮,”傅染試圖能夠跟他溝通,“倘若按法律來說,孩子一般都會跟着母親。”
“可你別忘記,他并不在法律保護的範圍內。”
傅染一句話噎在喉嚨口,“我會想辦法給他一個謊言。”
明成佑眼裏的怒意如驚濤駭浪般聚攏,他口氣不由強硬,“又想找明铮?你難道不覺得好笑嗎?他憑什麽撫養我的孩子?”
“那你呢?”傅染吼回去,“我也不會把孩子交給尤應蕊!”
明成佑的臉色晦暗不明,半晌後,眼角緩緩軟下,“你放心,孩子我會交給我媽。”
“我不同意,”傅染卻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他,“孩子在我肚子裏,以後自然要由我養。”
“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今後怎麽過?”
傅染冷笑着盯向明成佑,“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阻止我送他走,同不同意也都在于我!”
說完,她已經推開車門走下去。
傅染知道,她想把孩子留在身邊的希望幾近渺茫,別說明成佑了,單一個李韻苓這關就很難過。
明家這樣興師動衆,看來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連假肚子都替她找好了。
傅染沒有尤應蕊的電話,她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拿過範娴手機,果然在裏面找到未來得及删除的號碼。
尤應蕊成天待在家心情自然是煩躁,接到傅染的電話她吃了一大驚。
起先她想到李韻苓的吩咐,不敢出去,但禁不住傅染三兩句話,也就滿口應承下來。
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孕婦應該少碰這些東西,所以傅染點了兩杯奶茶。
尤應蕊款款而來,摘掉茶色墨鏡後坐到傅染對面,她擡頭注意到尤應蕊的肚子,傅染端起奶茶輕呷口。
“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懷孕了?”
尤應蕊聽到這樣的話,頓覺心裏一刺,她手掌摸向腹部,“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傅染垂下的眼簾擡起,“既然這樣,你應該勸明成佑把心思都放到你們自己孩子的身上。”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你管的太多了吧?”尤應蕊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握攏。
“可你們把我扯進來,就是三個人的事了。”
尤應蕊端起奶茶杯,嘴唇才湊到杯沿,她又把杯子放回去。
傅染暗自覺得好笑,“你怕我在裏面下藥?”
被一語點破,尤應蕊也沒覺得尴尬,“有些人為上位,什麽事做不出來?”
“這話應該對你自己說。”
尤應蕊招呼服務員過來,重新點了杯。
由于上次的教訓後,她做事說話也都有所收斂,可并不代表能讓着傅染,“你放心好了,你的孩子交到我手上,我将來肯定會好好待他。”
傅染臉色稍變,一瞬間又掩飾的極好,“這點我放心,明成佑不會讓他受苦。”
“過得好跟過得不好,其實還得在我掌心捏着,”尤應蕊逞強說道,“但憑着我們倆的關系,你盡管放心。”
傅染拿起匙子在奶茶杯裏面攪動,“尤應蕊,我知道,你跟你朋友之前處處争對我無非是因為我們兩個身份互換的原因,你我心裏都有根刺,這輩子都難以釋懷的。”
“你知道就好,”尤應蕊冷下臉,“傅染,我真的很讨厭你,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還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也不會被我媽趕出來。”
傅染懶得跟她多說,“我過去的二十年,生活的那個環境你也看到了,我什麽肮髒的事情都見過,尤應蕊,你別跟我比耍手段比誰狠,那只是我不願意而已,什麽樣的環境逼出什麽樣的性子,你若真想,你勢必不是我的對手。”
“怎麽?”尤應蕊好笑地說道,“威脅我?怕我将來虐待你孩子是吧。”
“我覺得你應該搞清楚狀況,你現在要做的是替我去說服明成佑,讓他答應将孩子留在我身邊,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尤應蕊指了指自己,“你以為我會這麽蠢?”
傅染漫不經心,繼續用匙子攪動杯裏的奶茶,尤應蕊拿了包迅速起身,由于起的太急,肚子一下子撞到桌沿,她沒事人般推開椅子,“傅染,你真是在做夢。”
“等着吧,你回去考慮下我說過的話,你會答應的。”
尤應蕊嗤笑聲,扭頭就走,她真該聽李韻苓的話,待在中景濠庭在生下孩子之前不見傅染的面。
走出咖啡廳,尤應蕊重新戴上墨鏡。
她出來時特意換了雙平底鞋,準備去停車場取車,頂頭烈日曬得肌膚生疼,她暗自覺得晦氣,傅染本來說有要緊事要告訴她,她原本以為是有關明成佑的。
尤應蕊低着頭,也沒看路,對面走過來一個40來歲的中年婦人,猛地一擊撞在她肩上。
尤應蕊痛的忙捂住肩膀,“你怎麽走路的?”
“你說誰呢?是誰不長眼睛撞上來的?呦,穿名牌就能欺負人啊,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婦人不依不饒,尤應蕊生怕被圍觀,想息事寧人。
她揉着肩膀準備離開。
“這樣就想走,”婦人擋在她跟前,“賠錢!”
“賠什麽錢?”尤應蕊脾氣也在上來。
“你把我撞傷了就想走人,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你們都來評評理!”
尤應蕊還未反應過來,忽然看見好幾名記者一擁而上,婦人立即撒起潑來,撲過去揪住尤應蕊的衣服,“你賠錢,還有錢人呢,哎呦我的手被你撞斷了!”
“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尤應蕊被她推搡得站不穩,傅染忽然掀起她的衣擺,兩手抱住尤應蕊的腰後使勁扯動,她大驚失色,連聲尖叫,“放開我!”
一團東西被丢出來,同時,閃光燈刷刷地對準尤應蕊的肚子齊拍。
“別拍,別拍!”尤應蕊彎腰撿起東西,一張臉煞白。
婦人站在旁邊笑道,“呦,原來是個假肚子啊,你們都來看看,誰這麽無聊裝懷孕啊?”
外面的一舉一動都隔了層玻璃投入傅染的眼中,她拿起墨鏡和棒球帽戴上,伸手給過來的服務員一張小費,然後跟着她從另一個出口離開。
撒潑打架的事,她一早說過,她是司空見慣的,可有時候對付有些人,還必須得要非常手段。
120下藥,突生事端
尤應蕊眼睛被閃光燈打得睜不開,婦人揚着手裏東西。
“大熱天帶這麽個東西你不嫌熱啊?”
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只覺像是被人推進了無底的冰窟內,任她如何掙紮都爬不上岸。
記者将她堵在中間,一個接一個刁難的問題弄得她啞口無言。
尤應蕊從來沒遇上過這種事,之前也只有她讓別人為難。
她拿了包準備離開,可婦人并不肯就此罷休,“賠錢!要不你跟我上醫院去。”
尤應蕊頭痛欲裂,趕緊打開包從裏面掏出十來張百元大鈔遞過去,面色慘白道,“夠了嗎?”
婦人一把接過後當着她的面數錢,不錯,才這麽會功夫淨賺千把塊錢,“算你走運,以後走路當心點。”
方才找她鬧的人說對方自然會給錢,看來真不錯,應該跟她說一聲下次有這種好差事再來找自己。
尤應蕊氣地嘴唇發抖,她扭頭望向咖啡館內,傅染原先坐着的位子哪裏還有人。
不甘和難堪襲至心頭,她撥開記者人群大步跑出去。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時,她目光探出車窗外,看到一名記者正對着掉在地上的布團一個勁拍攝。
李韻苓得知消息後,大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