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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

到電話時她整個人窩在狹小的駕駛座內,一接通宋織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喂小染,你在哪呢?”

傅染擦幹淨眼淚,哽咽聲忍不住,“我在外面。”

“我和暮暮剛到你家,伯母說你出去了,小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去婚禮現場了?”

傅染手背擦拭着眼睛,“沒有。”

“你在哪?我們過來找你。”

“吱吱,”傅染捂住嘴角,待哭聲漸掩後才開口,“你趕緊回去,你才生寶寶不久,我的事我自己清楚該怎麽做。”

“你清楚個P啊,”宋織在那頭急得哭起來,“小染,你別吓我們,有什麽事我和暮暮都要陪着你。”

傅染攥緊手機,拇指按向紅色鍵。

她眼睛怔怔盯着副駕駛座上的B超單,堅硬的齒尖刺過皮肉,隐約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漫入喉中,她用手緊捂住嘴,上半身幾乎趴到方向盤上。

傅染取過礦泉水灌了兩口,這才覺得舒服不少。

這段日子,誰都在盡可能地保護她,範娴天天恨不能寸步不離左右,秦暮暮和宋織也絕口不提明成佑三個字,就連家裏的陳媽都戰戰兢兢看她臉色。

但,有一種痛,并不是你遠遠避開它,它就真的能不痛的。

他們的婚禮日期逐漸逼近,照着原先的計劃,以大肆宣揚的姿态鋪開。

傅染手掌撫向腹部,本該是她決絕揮斷前事的時候,卻有一個小生命早已在她體內悄然滋生。

她右手不聽使喚地發動引擎,含淚望出去的視線摻雜了旁人看不清的複雜,饒是別人,也只會遠遠的避開,甚至,離開迎安市,去到一個能療傷的地方蝸居起來。

傅染雙手盤緊方向盤,她也痛,但不會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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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開了,固然能眼不見為淨,但傷口總需要時間愈合,她選擇的方式是最直接卻也是對自己最殘忍的。

既然她的傷口始終不見好,每天每晚刺得她痛苦不堪,她索性一次将這傷疤完全掀開,管它鮮血直流,管它潰膿,痛到底,痛到麻木,她是不是就也能解脫了?

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淌,一滴滴砸在傅染繃緊的手肘間,燙得整個手臂似要起一層泡。

從醫院到他們舉辦婚禮的現場不算遠,傅染抽出那張結婚請柬放到腿上,她開了窗,7月的風吹在臉上令人發燙,車內盡管開了冷氣,但傅染卻滿頭滿臉的汗,浸過領口,滑入空虛跳動的心房處。

今天似乎是個結婚的好日子,路上能看到很多來往的婚車,無一例外,大紅的玫瑰花貼滿車身,還有百年好合等字樣,新娘純潔的白色頭紗飄出車窗外,一張張嬌豔而充滿幸福的臉。

傅染眼裏的淚水流的更兇,有時候幸福也需要陪襯,她一邊擦眼淚一邊開車,好幾次視線完全朦胧差點撞到前面的車子,她只得減緩速度,咬緊了唇肉死死撐着。

婚禮現場。

大幅結婚照擺在會場門口,李韻苓忙着迎接來賓。

“明夫人,恭喜恭喜。”

“安科長,安夫人,快請進。”

李韻苓身着一襲枚紅色套裝,将整個人襯得越發年輕。

安夫人平日裏沒少和李韻苓搭檔打麻将,她站定在結婚照前,“呦,三少和少奶奶可真是郎才女貌。”

“過獎過獎。”李韻苓令禮儀小姐招呼他們進去,她扭頭瞅了眼兩人的巨幅結婚照,臉色不由一陣難看,還郎才女貌呢,要不是況子找人弄得這照片,今天會場內可就要鬧笑話了。

她仔細看過,也不得不佩服現在的高科技,電腦随便一搞就把婚紗照給做出來了。

傅染開車來到結婚會場,她把車停靠在一條小道內,門口并沒見婚車,看來婚禮還沒開始。

尤應蕊身穿婚紗坐在加長的婚車內,精致的妝容,名貴首飾據說一顆就能抵上尋常百姓幾輩子的積蓄。明成佑眺望向窗外,與車內熱鬧喜慶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蕊蕊,你待會記得把捧花丢給我。”王絮婷拉着尤應蕊的手臂,旁邊幾個小姐妹哄笑,“絮婷也恨嫁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去,”王絮婷手指撫過尤應蕊拿着的捧花,“今天說什麽都要沾沾新娘子的喜氣。”

尤應蕊面若桃花,兩頰呈現出嬌羞,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最幸福的日子莫過于嫁給心愛男人的這天。

“絮婷你放心,我一定會丢給你的。”

“聽到沒?”王絮婷替她将頭紗整了整。

“聽到聽到了。”小姐妹們笑着道,“我們誰都不跟你搶。”

傅染坐在駕駛座內沒有下去,直到婚車車隊在煙花聲中到達會場門口。

有人過去拉開車門,率先下來的明成佑走到另一側挽住尤應蕊的手,傅染看得真切,尤應蕊眉目含笑,神色顧盼間幸福地偎在明成佑身側,大批人湧入會場,連一早守候在裏面的記者都紛紛出來見證這美好的一刻。

誰都沒有注意到停在遠處的這輛車,也沒有人會管傅染是否會難受和承受不了,今天的日子,不是屬于她的。

留給她的,唯有獨自哀傷的權利。

婚禮現場熱鬧非凡,賓客們相繼入座,傅染拿起請柬,推開車門之際回過身,把那張B超單子也一同攥在手裏。

她順利進入會場內,腳步不由停頓在他們的結婚照前。

傅染眼睛定定望向裏面的明成佑,沒有一點她所熟悉的影子,她無力地擡起手掌撫過他的臉,冰冷而毫無溫度。

她孱弱的身子突然趔趄下,況子拽着她的手臂走到邊上,他壓低嗓音怒喝,“你怎麽會過來?”

傅染目光還定在明成佑的結婚照上。

況子神色焦慮地瞅向四側,“我警告你,今天是三少和應蕊的好日子,你要膽敢胡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傅染掙開他的手,極力想挽起抹笑,卻發現連一點撕扯弧度的力氣都使不上,她索性冷着臉,“你幾時又對我客氣過?”

“你別胡鬧,傅家在迎安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別搞到最後雙方都難以下臺。”

傅染站在巨大的結婚照背後,恰好能避開前方人群的視眼。

況子再度扯住她的手臂,“趕緊走吧,幾乎整個迎安市的媒體都來了,你跟三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就像你兩年前對他做過的一樣,何必死糾纏着不放呢?”

“你也別拿話激我,更別威脅我,”傅染擡起自己的手臂,“我倘若這會真跟你鬧才會下不了臺,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況子眼見這樣不是辦法,索性也松開她的手。

婚禮眼看着舉行到一半,況子轉身回到會場內入座。

傅染站在婚紗照後面望出去,明成佑挽着尤應蕊的手已經走到高臺,完全西式化的婚禮,鮮花彩球,熙攘的人群,婚禮現場布置的溫馨而浪漫,她看到尤應蕊白色聖潔的婚紗裙擺足有四五米長,遮住了上去時的臺階,眼裏心裏整個一片荒蕪蒼涼的白,漫無邊際。

音響效果極好,将氣氛烘托至高潮。

傅染像是被隔絕在另外一個世界內的人。

她看到明成佑背對她站在司儀臺前,他和尤應蕊并肩而立,這個場景不下十次出現在傅染的夢裏過。

禮儀小姐把兩人的結婚戒指放在托盤內,明成佑和尤應蕊轉過身面朝賓客區。

男人犀利的眸子穿過一簇簇人群,仿佛是心有靈犀般,他們目光相觸,傅染下意識往照片後面躲去,但還是沒有避開。

明成佑眼睛很自然地收回,傅染聽到司儀問出了重點,“明成佑先生,請問您願意娶尤應蕊小姐為您的妻子嗎,不論窮苦……”

話音未落,明成佑幹脆利落的三個字擲地有聲,“我願意。”

賓客區內有人笑道,“新郎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傅染眼睜睜看到他對着另一個女人說出這三個字,她被人群隐沒在最陰暗的角落內,以如此悲憫而卑微的姿态仰望屬于他們的幸福。

手裏的B超單被緊緊揉成團,指尖刺過脆弱的紙張,把它戳成一個個洞,如她的心一般千瘡百孔。

她眼裏漫過的哀傷一絲不差落入明成佑眼裏。

他其實以為,她一直是沒有心的,至少被傷過後不會那麽痛。

明成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悲怆浸潤全身,他們相隔并不遠,以至于傅染隐在喉嚨口的哭泣他都似乎能聽到。

尤應蕊在他之後說了我願意,她擡頭見明成佑的視線定在某一處,尤應蕊依循着望去,眼裏陡然有種刺痛感,她沒想到傅染會來婚禮現場。

明成佑從禮儀小姐手裏取過結婚戒指,執起尤應蕊的手後,緩緩套入她的無名指。

傅染看到他湊過去親吻尤應蕊的臉頰,臺下掌聲如鳴,傅染也被陡然驚醒,她松開緊握的五指,那張B超單随後滾落到腳邊。

強忍的眼淚随着那一吻而淌落在臉頰旁。

她終究,是把自己給傷了。

重重的一擊,她想要給自己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借口,所以任憑他們踩踏,她已毫無招架能力。

尤應蕊的一群小姐妹全都站到臺下,記者們也圍成圈拍攝,明成佑退到旁邊,目光注意到傅染轉過身的背影。

這個時候離場,于她和他來說都是最恰當的。

傅染腳步沉重至極,眼裏的世界早已破碎,她難過地吐也吐不出來,暈眩感撞擊的胸口窒悶而撕裂,她擡頭望向天空,拼命想要将眼淚憋回去。

“蕊蕊,趕緊抛啊。”

“蕊蕊,你可千萬別抛給絮婷,就讓她當老姑娘……”

可真是熱鬧非凡啊。

尤應蕊步下長階,她轉過身,眼睛注意到傅染正在離開的身影,她使勁全身力氣把手裏的捧花往後抛去,王絮婷踮起腳尖喊了句,“蕊蕊,你往哪丢呢?”

啪。

傅染腳步止住,看到捧花砸在她的腳邊,由于距離過遠且用了力,鮮豔欲滴的花瓣碎得個四分五裂,所有人的視線随着捧花而望過去。

李韻苓大驚失色,卻僅僅是一刻,又隐忍得極好。

這一下,幾乎把在場媒體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婚禮進行到現在,他們正愁找不到更接力的,傅染這一出現無異于令整個會場炸開鍋。

她聽到腳步聲紛至沓來,傅染轉身,一束束閃光燈對着她,她往後退去,腳底踩到那束捧花差點跌倒,明成佑如尊貴的王者般高高站在臺上,冷眼睨着她所展示出來的狼狽。

7月的天,烈日當頭,今兒分明是個陰天,卻不知道何時出來的太陽。

陽光烤熾得傅染周身發燙,汗水滑過額角混合了溫熱的眼淚,黑色的布料緊貼後背,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記者們越追越緊,傅染倒退着往後走,明成佑的身影在她眼底一寸寸縮小,她痛不欲生,也猶如這道影子般,将這個男人一點點推出她的心頭。

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時太過強勢,以至于她想忘卻,才需要這般狠狠剝離。

他看着她被記者追,卻冷眼旁觀。

潭底的涼意和置身事外令人心寒。

傅染本也不該報一點希望的。

“傅小姐,請問您也收到結婚請柬了嗎?”

“傅小姐,您是怎麽想到來參加婚禮的?”

……

“您不是一直躲在家裏不出來嗎?”

傅染轉過身,大步朝門口跑去。

越來越多的記者想要截住她,王絮婷跑到尤應蕊身邊,冷下聲音道,“她怎麽來了?”

尤應蕊聳聳肩,“我哪裏知道?”

站在背後的明成佑一把目光定在尤應蕊高貴聖潔的婚紗裙擺上,他斂起潭底厲色,餘光瞥到傅染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

“小染!”

被攔在外面的宋織和秦暮暮使勁朝傅染招手,眼見她狼狽地要被圍堵起來,宋織推開阻攔的男人大步進去,她拽過傅染的手把她帶到外面,朝秦暮暮的方向推了下,“趕緊上車。”

秦暮暮忙護着傅染,宋織在門口的花壇內撿起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掂在手裏,“你們再追過來試試?”

“你是傅染的朋友嗎?”

宋織捏緊手裏石塊,朝着人群中吼道,“你們有沒有人性啊,非要把別人逼死才甘心是不是?賺這種昧良心的錢晚上能睡得着覺嗎?”

“吱吱,趕緊上車。”秦暮暮發動引擎朝宋織道。

她旋身走向秦暮暮的車子,看到停在前面的加長型婚車,宋織氣不打一處來,手裏的石塊砰地砸過去,不偏不倚落在車窗上。

車子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宋織擠進後車座內,“走。”

秦暮暮一腳油門,把身後的人甩得老遠。

傅染臉貼着車窗,宋織挨過去摟緊她的肩膀開始恸哭,“小染,你這是何必啊?”

傅染把臉靠在宋織的肩上,她閉着眼睛使勁地哭,秦暮暮早已淚流滿面,傅染哪裏還說得出話,她捂住嘴不住抽噎,另一只手緊緊掐着宋織的手腕。

沈素芬擔憂地從門口走回席間,“也不知道小染怎樣了。”

尤招福瞪她眼,“吃你的吧,都喊你阿姨了還用得着你瞎操心嗎?”

“但是……”

尤招福不耐煩地別過臉,李韻苓跟明成佑站在臺前,她臉上保持微笑,時不時和經過的人群打招呼,嘴裏的話卻暗含不悅,“怎麽回事,鬧事情鬧到結婚現場來了?”

明成佑執着杯紅酒,外面警報聲四起,匆忙跑來的人影喊道,“三少,婚車被人砸了。”

李韻苓面色一緊,“什麽?”

“方才有兩個女人要進來,由于沒有請柬被我攔在了外面,其中一個臨走前用石塊砸了婚車。”

“真是不像話!”李韻苓氣得直跺腳,“結婚當天鬧出這些是要觸黴頭的,這個傅染是存心的是不是?”

明成佑端着玻璃杯的手淺漾,他将杯中紅酒一飲而盡,眼角淬起抹醉人的豔色,他朝李韻苓毫不在乎道,“砸了就砸了呗,你也不差那麽幾個錢。”

李韻苓聞言越發來氣,“你總不讓我省心,瞧瞧擺在那的婚紗照。”

“不是很好嗎?”明成佑頂了句,“況子朋友的手藝一流。”

王絮婷走到遠處将捧花撿起來,入席的小姐妹們朝她揮手,“絮婷,還想着沒搶到捧花的事呢,趕緊過來,姐姐改天給你介紹個好的。”

王絮婷笑罵幾句,看到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紗照因往來人群太多而擠出了路口,她走過去扶正,目光不經意瞥過草地,看到一團被捏碎的紙丢棄在花叢旁。

王絮婷想到傅染來婚禮現場的事,她走過去将紙團撿起後展開,盡管已經破碎不堪,但拼接後還是能看清楚是張B超單。

她吃驚地瞪大雙眼,趕緊把單子小心折起。

“絮婷,快入座了。”

“你們先吃。”王絮婷頭也不回走向遠處,尤應蕊正在招呼賓客,王絮婷過去拉住她的手臂,“蕊蕊,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尤應蕊身子微側,“待會再說吧。”

“很急的事。”王絮婷堅持。

尤應蕊隐約從她眼裏看出不對勁,她牽起王絮婷的手向休息室走去。

到了屋內,王絮婷見四下無人,她轉身将房門關緊。

“絮婷,什麽事讓你急成這樣?”尤應蕊坐在化妝鏡前補妝,眼睛透過鏡面望向她。

王絮婷把手裏的報告單攤開,一一拼接好後推到尤應蕊面前,“你看看這個。”

尤應蕊手腕微頓,湊過去細看,她看到擡頭傅染的名字和底下關于懷孕的信息,尤應蕊滿面震驚,手掌按住單子,整個人挨過去,“怎麽會這樣?”

“我還想問你呢。”王絮婷拉把椅子坐到尤應蕊身側,“她不是吃過藥了嗎,有沒有可能這孩子是別人的?”

尤應蕊雙手撐着前額,眼簾阖起,“我腦子很亂。”

“蕊蕊。”

尤應蕊鼻尖酸澀,睜開眼時淚水滿溢在眼眶內,“看這時間,是別人的可能性很小。”

“啊?”王絮婷抽出紙巾遞給她,“這就麻煩了,本來這件事到此為止也頂多是想到的時候心裏不暢快罷了,但這孩子要真生下來可怎麽辦?”

尤應蕊心急如焚,“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你打算讓三少知道嗎?”

尤應蕊怔怔出神,模樣恍惚,“他倘若知道,我的婚姻還保得住嗎?”

“我就是怕你犯糊塗才提醒你,”王絮婷團起那張報告單,“既然傅染在這樣的場合都沒有說,我想她要麽是要拿掉這孩子,要麽就打算瞞住三少。你也當什麽事都不知道,我們先靜觀其變,倘若她想生下來的話,你可要當心了。”

“但她的肚子大起來,遲早有天會被知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聲不響拿掉是最好,但倘若她要生的話……你想想,有個孩子牽絆在中間,以後有你好受的。”王絮婷見她黑色的睫毛膏暈染,“別哭了,待會三少和你婆婆看見反而會起疑心。”

尤應蕊用濕巾小心翼翼擦拭眼角部位,待收拾好後,她拿過報告單走進洗手間內。

王絮婷聽到抽水馬桶聲音傳來,尤應蕊走出洗手間從衣櫥內找出件旗袍準備換上。

“絮婷,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吧,我誰都不會說的。”

尤應蕊對着鏡子把身上的禮服褪去,“老天似乎獨獨不肯放過我,凡是我要的,為什麽傅染都要插進來一腳?”

王絮婷走到她身後,手掌按住她肩膀,“蕊蕊,現在幸福在你手裏,你有主動權。”

秦暮暮開車來到宋織家樓下,宋織伸手給傅染擦着眼淚,“先去我家吧,你這樣回去伯父伯母非急壞不可。”

傅染跟在她身後下車,家裏就何平在,聽到動靜出來看了眼,什麽話都沒說又縮回房內。

宋織給秦暮暮和傅染分別接杯水,又去洗手間擰了條毛巾,她拉起傅染的手要給她擦,傅染紅着眼睛接過毛巾,“我自己來。”

溫熱的毛巾貼向雙眼,眼皮脹痛的感覺越發明顯,她臉埋在掌心足有兩三分鐘後這才擡起。

秦暮暮把水端給傅染。

她也是渴得厲害,幾乎一飲而盡。

宋織不住哽咽,秦暮暮早已哭成個淚人,傅染拿起旁邊的抱枕護在懷裏,人只覺疲倦的厲害,“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還說沒事,”宋織恨恨咬牙,“你還去婚禮現場做什麽?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

傅染無力地挽起唇瓣,“吱吱,我不是去看他們結婚的,我為這份感情付出的我沒想過收回,也沒有後悔過,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心究竟能有多痛,究竟還能不能活過來?”傅染眼裏滾燙,她用毛巾擦拭幹淨,“他們整個婚禮我都看到了,該死的心,是徹徹底底死了,省得自己心裏還有半分念想,我被記者窮追猛打,他站在高高的臺上冷眼旁觀,倘若這些都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又怎麽說服自己對他死心呢?”

“可……”秦暮暮不住哽咽,“這樣的痛,你受得了嗎?”

親眼見到和親身體驗到,這份痛,遠遠要比傅染藏起來痛百倍千倍。

“但是不可否認,”傅染咬緊牙關的力道松開,“這樣痛過後,痊愈起來才會更快。”

秦暮暮伸手抱住傅染,“小染。”

“賤人,”宋織啞着嗓音出聲,“以前在你家碰到就知道她不是個好鳥,別被我再碰到!”

房間內傳來嬰兒的哭聲,何平把孩子抱出來走到宋織身邊,“怎麽哭成這樣?你這月子還沒完全坐好呢,哭壞眼睛可怎麽辦?”

宋織小心翼翼接過寶寶,“皮皮不哭啊,乖。”

傅染看到宋織的女兒,才不過一點點大,頭發烏黑,眼珠子黑溜,皮膚也好,握緊的雙拳垂在身側,身上的肉一節節的像是蓮藕。

何平問了句,“要泡奶粉嗎?”

“不用,”宋織示意他去廚房,“還沒有吃東西呢,你去做飯吧。”

“好。”

宋織掀起上衣,解開哺乳胸罩,寶寶臉蛋在她胸前噌動,半晌後才張口,嘴一下叼住用力吸吮,看樣子真是餓壞了,小臉憋得通紅。

傅染手掌不由按向自己的小腹。

吃飽後寶寶并未立即睡覺,宋織讓她枕在自己臂彎內,另一手在她背後輕拍。

傅染挨她近,低頭能看見孩子睜開的雙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眼黑幹淨而透亮,一個手放在嘴邊,嘴裏發出叽裏咕嚕只有她自己能聽懂得嬰兒語。

“我來抱抱。”

宋織把孩子遞給傅染,她姿勢笨拙,孩子身體軟,躺在她臂彎內覺得不舒服,宋織替傅染擺好手勢,“左手稍微高些,才喝過奶,可能會吐奶。”

寶寶兩腿在腳踝處交疊,宋織破涕為笑,“她總喜歡這樣,睡覺也是。”

傅染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和苦澀,“吱吱,有了寶寶是不是很幸福?”

“當然,”宋織拿起口水巾給寶寶擦了下嘴巴,“盡管天天晚上沒個好覺,多出來的事情又有一大堆,但心裏覺得很充實,總覺得為了她值得去做任何事情。”

傅染感覺手裏的小人兒似乎沉了些許,她伸出一根食指給她,任由她握住,柔軟的觸感令傅染不敢去碰觸,生命的悸動讓她覺得新奇而震撼。

傅染和秦暮暮留在宋織家裏吃飯,包裏的手機上有範娴十幾通未接來電。

傅染看到後立即回撥,并讓家裏別太擔心。

飯後,宋織把床整理出來讓傅染躺了會,她其實睡不着,但人累得不行,傅染側躺在床上,寶寶的嬰兒床就靠在大床邊,房間內充斥着嬰兒物品的奶香味,傅染臉緊貼枕頭,眼睛盯着小床內沉睡的孩子。

宋織在一旁小聲和秦暮暮說話,手裏整理着寶寶的衣服。

氣氛靜谧而祥和,傅染眼淚一滴滴無聲地淌在枕頭上,她沒有哭出聲,咬着牙極力隐忍。

寶寶的呼吸均勻,小肚皮一下下起伏,偶爾還會自己笑出聲來,傅染從早上拿到B超單到現在還未來得及緩神,她當時捏碎後丢在腳邊,也沒想過會不會被人撿起。

外面突然一聲巨響,宋織放下手裏衣服起來關窗,“這天說變就變,天氣預報倒是說了有陣雨的。”

婚禮結束後,把尤家夫婦送回家中,尤應蕊跟着明成佑來到明家,李韻苓讓他們先給明雲峰上香,随意囑咐幾句後也不便打擾他們的新婚夜,“今天都累了,趕緊去休息吧。”

尤應蕊随明成佑來到二樓的房間,他們順着李韻苓的意思将明家作為新房,她忐忑走進卧室內,明成佑扯開領帶随意丢在一邊,腳步不停歇地走向酒櫃。

尤應蕊在床邊安靜地坐了會,見明成佑站在陽臺外半晌不見動靜,她小聲走過去,“成佑。”

明成佑左手夾着支煙,右手一杯紅酒,身子微微傾出欄杆外,聽到叫聲他俊臉別過去盯着她。

尤應蕊沒來由得被他盯出身冷汗,她強打起精神,“成佑,進去洗個澡吧。”

明成佑抽了口煙,眼睛透過迷離的白霧瞅向她。

尤應蕊尴尬地捏緊衣角,“那我先去。”

她轉身逃也似的進入浴室,一天應酬下來累得精疲力盡,尤應蕊在浴缸內加入香精,好好地泡了個溫水澡,換好浴袍走出去,見明成佑還在陽臺。

天空下起豆大般的雨點,砸在人身上劇痛無比,駭人的閃電将暗夜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整座別墅似乎在搖曳,頭頂的燈光仿若在劇烈搖晃,尤應蕊驚得全身汗毛豎起,明成佑一襲白色隐于蒼涼的夜色內。那般光景,竟讓她想起嗜血的撒旦來,尤應蕊周身泛起寒意,仿若跌入個無底的黑洞,她看到男人慢慢轉身,堪稱絕色的俊臉陰兀清冽,明成佑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水打濕。

他修長的腿一步步走進房間,尤應蕊忍不住害怕,她倒退到床前,看到成串腳印帶着水漬走到她跟前。

兩人鼻尖幾乎相抵,明成佑的面色在燈光下襯出不正常的蒼白,尤應蕊嘴角顫抖,“成,成佑?”

“應蕊,你開心嗎?”

她牙關劇烈地打架,“我,我開心。”

明成佑猛然伸手一把将尤應蕊推倒在床上,他居高睨望縮在大床中央的她,冷兀嘴角帶了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尤應蕊,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我若有天掉進地獄,也一定拉上你作為墊背。”

“成佑?”尤應蕊吓得哭出聲來,他雙手撐在她身側,尤應蕊扯開嗓子尖叫,“啊——”

明成佑眼疾手快抽過旁邊的枕頭,雙手握緊兩邊死死按住了尤應蕊的臉。

110不會跟她有孩子

呼吸驟然被剝奪,尤應蕊完全沒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她害怕地伸出兩手,本着本能要掙紮,胸口劇烈起伏後感覺一口氣都呼不進去。

強烈的窒息感令她的哭聲逸出枕頭外,兩條腿被明成佑死死壓住,李韻苓在樓下聽得這聲尖叫也未覺得不對勁,只對着明雲峰的照片說道,“你趕緊讓成佑定下心來吧,我如今能倚靠的也只有這麽個兒子了,希望他能跟蕊蕊盡早給我生個孫兒,為咱們明家傳宗接代。”

“成佑……”

尤應蕊的聲音含糊不清,男人幽暗的眸子看到她整頭的長發淩亂鋪開,猶如漫無邊際的水藻般纏的人脖頸發緊,即将窒息的錯覺令他再度下重手,她伸出的雙手無力垂在兩側,死攥緊身下的床單。

明成佑适時收手,把枕頭丢回床頭,他一個側身翻倒在尤應蕊身旁。

原以為這條命會丢在明成佑手裏,尤應蕊重新能夠呼吸後,使盡全身力道爬到床頭,她雙手揪住領口,憋成通紅的臉貪戀地抵着膝蓋,頭發沾着淚水緊貼在臉頰處,她目露驚恐,兩眼盯着仰躺的男人。

明成佑俊目緊阖,眼角處只敞開道狹窄的隙縫。

尤應蕊抱緊膝蓋恸哭,卻也不敢哭得太大聲,明成佑眼睛慢慢睜開,看到歐式燈具散漫下的燈光逐漸清晰,他單手撐起上半身,尤應蕊吓得一個哆嗦,人越發往床頭縮。

明成佑左腿屈起壓在床沿,他眼睛定向尤應蕊,她眼裏的恐懼毫不掩飾,明成佑放在腿上的左手朝她伸出去。

“不要!”尤應蕊搖頭,方才那一下将她吓得不輕。

明成佑堪稱絕美的俊臉在床頭燈光的籠罩下越發泛出潋滟的魅惑,他嘴角勾起抹淺弧,“應蕊。”

尤應蕊咬住唇,掩不住喉頭哽咽。

“我方才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他身子挨過去,大掌拉住她,尤應蕊手心冰涼,碰觸到的瞬間,手臂明顯往後縮了縮。尤應蕊觸及到男人的潭底,竟是蒙了層致命的陰暗,她哪裏能看得進去,“成佑,你別這樣,我真的害怕。”

明成佑拇指一寸寸捏着她的手背,鑲鑽的美甲還是從國外特意同禮服和首飾一道空運過來的,每捏過一處,尤應蕊的手背便呈現出一個慘白色的印子,她不敢多開口,身子繃得很緊,生怕明成佑再來一次。

“你別怕,”明成佑擡首朝尤應蕊淺笑,“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她手指蜷起,搖搖頭道,“不知道。”

“方才不過是吓吓你而已,應蕊,你留在我身邊我自然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兩年前,也只有你陪着我度過。”

尤應蕊聞言,心裏的緊張逐漸放松,她伸手回握住明成佑,“成佑,你方才……”

難道,僅僅是她的錯覺?

那股子狠戾勁是她從未見到過的,她甚至有種錯覺,他真的是想讓她死。

明成佑笑意漸染,溫煦的暖意注入眼底,尤應蕊這才相信明成佑跟她開玩笑的話,他捏着她手的力道陡然加重,掌心攥緊尤應蕊的手指後猛地甩開。

“成佑,怎麽了?”她驚愕,有些不知所措。

“我提醒過你不下十次,乖乖呆着,你要的東西我自然都會給你,”明成佑換了種神色盯向尤應蕊,“可你偏偏不聽,非要弄出些自作聰明的事,婚禮現場的捧花是你故意丢向傅染的吧?”

話題轉得太快,完全令人無法招架,尤應蕊有了方才的驚吓臉色倒也顯得自然,“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我沒想到傅染會來婚禮現場。”

明成佑一把視線盯得她發毛,“王絮婷早跟你說好了要你手裏的捧花,你這麽舍近求遠使足勁道丢出去,給誰看呢?”

尤應蕊嘴巴微阖,“成佑,你不信我?”

明成佑眼裏的暖色明顯在轉冷,他騰地起身,背光而立,半邊身子被打出側影,“你動動腦子好好想下,傅染出現在婚禮現場也不是什麽奇事,你這一鬧,把記者全部招過去。這件事本來已經平息,況且鬧得還不是你自個的婚禮?估摸着今後幾天此類新聞又将反複,無非是炒冷飯,連帶着把我也扯進去。要不是看在我們新婚的面上,我媽第一個不饒你。”

尤應蕊當時眼見傅染要走,哪裏想得到這麽多?

但事已至此,騎虎難下,她抿緊嘴唇不說話,明成佑也沒非要逼着她承認,他轉過身,正對尤應蕊,“你相信我的話,你倘若安心地待着,我該怎樣對你肯定還是會怎樣對你。”

尤應蕊想到那張被她銷毀的B超單子,她也以為事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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