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那般疼痛,慢慢的,有她熟悉的燥熱自全身升騰起,她垂在身側的手想抱住他,明成佑握住她的手讓她搭在他腰間,他動作起伏不定,有時會适當停歇,似是不想來得太快。
傅染阖起眼簾,聲音被壓成破碎,完全不成調。
明成佑陡然用勁抱住她,她只覺有種說不清的痛快自腳底蹿至腦門,眼前有片刻暈眩,撞得原本就看不清的臉更是支離破碎,他雙臂摟住她的肩膀,死死用力,傅染疼地蜷起身子,明成佑似在極力隐忍什麽,身體抖得厲害,胸口相貼的地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紊亂而劇烈地搏動。
許久後,他抱住她的力道才稍微松開,“我以為,我要死在你身上。”
說話真是下流。
傅染輕推他一把,明成佑還不肯從她身上下去,傅染精疲力盡也懶得搭理,只是覺得他很沉,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明成佑翻身下床,先去洗手間沖過澡,回來時穿好了睡袍,他把傅染抱進去,她卻累得昏昏欲睡。
替她清理完出來,兩人相擁着睡在床上,時間其實尚早,傅染躺在明成佑雙腿間,上半身倚着他,房間內的電視打開,傅染搶過遙控器調臺,明成佑難得的沒有同她争。
他摟住傅染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傅染坐在他腿間,拍掉明成佑的手,“為什麽你穿着睡衣我卻要光身子?”
“你的衣服不是全濕掉了嗎?”
傅染拉扯他的手臂,“可我能穿你的衣服。”
明成佑笑着抱緊她,下巴在她頭頂輕蹭,“穿什麽穿啊,待會還要脫,麻煩。”
其實也沒有麻煩,傅染看了沒多久電視,就枕在他胸前睡着了。
明成佑把她放到床上,手臂圈緊傅染的腰,眼睛睜着卻無法入睡。
翌日,傅染睡到自然醒,眼睛還未睜開,鼻翼間卻有股濃烈的煙味揮之不去,整個房間充斥着這種味道,令人作嘔。
傅染緊皺眉頭,手掌探出去未觸摸到旁邊有人,她揉了下眼睛,轉過身看到明成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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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倚在陽臺欄杆前,手裏的煙還有半根,跟卧室相連的門打開着,怪不得連房間內都是煙味。
傅染爬起身,胸前一涼,她看到明成佑的襯衣丢在床邊,還有套未開封的內衣。
傅染只在外面套了件襯衫,長度剛好及臀,她光腳踩着地板走到門口,“成佑。”
頭發慵懶地披在肩後,卧室內有種揮之不去的靡亂味道,明成佑側過俊臉,看到傅染嘴角噙笑,兩條纖長的腿幾乎全顯露于眼前,他傾起身回到卧室,越過傅染身前卻是只字未說,只冷冷地睨了她眼。
明成佑走到茶幾前,把香煙掐滅在煙灰缸內。
傅染這才注意到煙灰缸內竟滿滿全是煙蒂。
傅染沒來由地心慌,她走過去,還未開口,明成佑已經擦着她的肩膀來到床邊,大床上淩亂地昭示着昨晚的激烈,他揮開身邊的被子,坐到床沿。
傅染心有忐忑跟過去。
明成佑身上有很濃的煙味,卻還是抽出根煙。
傅染伸手從他手裏把煙拿過去,“大清早抽這麽多,對身體不好。”
男人擡起眼簾,卻是極冷地瞅了她眼,潭底的幽邃和陰兀令人不寒而栗,明成佑把煙從她手裏拿回去,鉑金打火機啪地點燃,冰藍色火焰襯得他一雙眸子通紅,似是染了血般妖冶。
傅染明顯地感覺到不對勁,“成佑,你怎麽了?”
明成佑穿着睡袍,一條腿翹起,薄唇抿出個煙圈後隔了層朦胧望向傅染,“我問你件事。”
傅染點點頭。
他以一副睥睨的姿态望向她,“傅染,你愛我嗎?”
這是他們之間從未觸碰到過的話題,傅染揚起眼角,她還以為明成佑的不對勁是為了什麽事,她嘴角噙笑,“愛。”
她回答的幹脆,愛了就是愛了,無需隐瞞,更無需藏着掖着。
傅染看到明成佑眼底笑意滋生,他淺笑出聲,漸漸的,笑到難以自抑,明成佑彎腰從床頭櫃內拿出樣東西,傅染還未看清楚,只覺眼前一晃,臉上火辣辣地疼,本子一角正好砸在她眼睛上。她下意識伸手接住,拿在手裏一看,竟然是本結婚證。
她手腕顫抖,竟沒有力氣去翻開。
明成佑抽口煙,“看看吧。”
傅染胸口緊窒,一股氣齊聚在胸腔內無法散去,心裏有最壞的打算,但細想後又松口氣,昨晚,他們明明一夜缱绻,再怎麽說也不會發生她所想的事。
鼻翼間滲出細汗,她手掌落到結婚證上,慢慢翻看。
傅染眼睛圓睜,似是不信,又使勁睜大雙眼,她确定自己不會看錯。
明成佑配偶一欄上的名字幾乎令她崩潰。
那個名字使得她前半生錯了位,竟還要颠覆她的下半輩子。
傅染腿一軟,身子撐住床頭櫃才勉強站穩,仿佛支撐着生命的靈魂也被抽盡,她小臉瞬間蒼白如紙,膚色幾近透明,傅染完全反應不過來,腦子混沌,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她退後兩步,陷入沙發內。
明成佑眼睛牢牢盯住她,“心痛嗎?”
她咬緊唇肉,擡起頭看他。
不過一臂間的距離,這個昨晚還同她水ru交融的男人,傅染竟一點都不認識了。
她想開口問,卻不知該從哪裏問起。
傅染不懂,為什麽尤應蕊會和他扯上關系。
明成佑指着地上的結婚證,“先從這說起吧。”
傅染抱緊雙臂,感覺從未有過的寒意自腳尖竄出,明成佑眼角挑了抹譏诮,一句話就想将她逼死,“兩年前,在你毫不猶豫抽手離開的時候,是應蕊心甘情願陪在我身邊。傅染,你肯定以為你一走了之是最正确的選擇吧?”
明成佑眼裏的寒冽早已掩蓋住傅染所熟悉的溫情脈脈,他夾着香煙,任由火星吞噬,“我說過,我不怪我爸的決定,我自欺欺人的以為我們當初的感情已經好到你能為我留下,我也清楚你在尤家二十年過得是怎樣的日子,你養成自私的性子,我也不怪你。傅染,你當時離開,真的只是因為你說的不愛嗎?還有你現在所謂的愛,也是建立在我如今的地位上吧?”
傅染跟明成佑重新開始前的種種顧慮,他當時口口聲聲說得好,一句句推翻,如今卻以此成為攻擊她最好的武器。
傅染不知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此時的心情,她眼睛圓睜,直到眼角麻木,她拼命想看到男人的心裏去,可他的雙眼卻像是隔了層她看不明的東西,越看,眼裏的東西越傷人。
“既然你有了她,為什麽還要回來找我?”她屏息凝神,知道不該問,卻情願讓他一道道劃過她的心口,只為了想要個明白的答案。
“因為我想試試你的心是不是還活着,”明成佑棱角有致的唇瓣淺勾,“你當初的離開,是我這兩年來始終難以跨過去的坎,傅染,為了讓我能夠抽身而出,我無所謂了,只能讓你也嘗嘗我當日的痛苦。”
傅染眼裏的濕意氤氲了視線,“這就是,你說的要重新開始?”
“我沒真打算跟你重新開始,我身邊有了應蕊,不可能會放下她。”
傅染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們以為尤應蕊在國外是被包養了,可有誰能料到,她背後的男人竟然是明成佑?
竟然是這個整天穿梭在傅家,說要跟她過下半輩子的明成佑!
她眼裏的亮光一點點被抽掉,臉上也無神。
“傅染,你看我這個計劃多麽天衣無縫,就是委屈了應蕊,好幾次我們碰面她卻只能裝作完全不知情般看着我接近你,還記得這兒有間上鎖的房間嗎?”
傅染擡起頭,眼裏的淚水唯有寄希翼于以這樣的角度才不會流出來。
“是她的房間,但我生怕你起疑,才會讓她搬走,還有,新聞上曝光的女人并不是況子的女伴,也是應蕊,”明成佑自始至終神色未變過,眼裏帶了些諷刺,語氣一貫的嘲谑。傅染感覺他像是拿了把最鈍的刀子在一刀刀割她的肉,明明疼的撕心裂肺、鑽心蝕骨,可卻看不到一點血,“那晚她本來是要在這過夜的,沒想到被人跟蹤,我只能想了化妝舞會這個法子。”
傅染的目光穿過明成佑頰側,外頭分明是晴朗的天,為何看在她的眼裏卻是陰雲密布。
傅染把事情都想得太簡單。
她想起為她走了大半夜山路的明成佑,那一抹白色成了永遠抹不去的痛,它深深紮在傅染肉裏,轉變成一根刺,以後哪怕不經意想起,都會疼地她無法自持。
她想起總被她說成孩子氣的明成佑,想起他氣極了也只會抽她幾下,想起為證明自己清白當衆解了皮帶的明成佑。
不能想,當真不能想。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往昔像放電影一般在她腦子裏輪番流轉,傅染也不想去記起。
她咬緊牙關,可還是沒有辦法。眼淚不聽使喚地淌過臉頰,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明成佑手裏的香煙燙到指尖,他咻然回過神,把它掐滅在煙灰缸內。
傅染最終是咬着一口氣沒有哭出聲,喉間逸出的哽咽猶如垂死的人僅存的最後掙紮,更如受傷的小獸般,聽在耳中,無疑将全部悲傷和凄涼放大,明成佑坐在床沿,他已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一早便說過,他的心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還有那條皮帶,不是我買的,而是應蕊送我的,”明成佑想到那支唇彩,話到嘴邊卻并未說出口,“傅染,你送我的我當時真是不小心丢了,這可能就是有心和不放在心上的差別。”
他起身,抽過紙巾遞向傅染。
她擡頭正好看到明成佑鎖骨間被她抓出的痕跡,一道暧昧的紅色,如今卻成了極大的諷刺。
“僅僅因為我當時的離開,你就要這樣處心積慮對付我?”傅染并未接過他手裏的紙巾,她難以置信望向明成佑。
他伸手攫住傅染的下巴,兩根手指齊用力,仿佛要捏碎她的下颔,明成佑揚聲,眼裏恨意漫過瞳仁的墨黑色,“僅僅?哼,傅染你說的真是好,我也不過是跟你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你又何必做出這幅表情?”
眼淚流過明成佑指尖,他似是嫌燙手,狠狠甩開桎梏。
傅染臉撇向一側,頰邊頭發淩亂地緊貼着臉,眼裏的這個人影碎成一瓣瓣,怕是再難拼接起來了。
傅染手掌撐在身後,臉上因為明成佑的用力而泛出兩個清晰的血紅手指印,觸目驚心,她眼睛脹痛,目光落到地上那張結婚證上,傅染慢慢伸手把它撿起。
登記日期,就是前兩天。
今天,也不過是他們領證後的第三天。
傅染揚起手裏這張不屬于她的結婚證,“你們領證是周五,那天我們還在FU一起辦公,晚上去了清風雅苑吃飯,飯後還看過電影,明成佑,你把我置于何地,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麽了?”
面對她的質問,明成佑充耳不聞般傾起身,他走到床頭櫃前摸出支香煙點在指尖,他背對傅染,臉稍擡起以一種悲怆的她所見不到的眼神望向窗外,“傅染,以後我們誰也不要幹涉誰的生活,我們兩清了,你走吧。”
她掩面而泣,平日裏再倔強再堅韌,說到底,那還不是因為有他在身邊?
盡管說得好,哪怕摔疼了,哪怕被傷了,咬咬牙爬起來,但那又怎樣?
爬起來了還是會痛,有些痛刺到心裏面,別人看不見。
傅染咬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用力,甚至能聽到牙齒刺入皮肉內的聲音,她餘光擡起後望向明成佑,最後的不死心,最後的……想讓自己完全死心。
“你失蹤的二十天,是不是也是跟尤應蕊在一起?”
傅染看不清明成佑的表情,只見煙霧團團萦繞在他頭頂,為他整個人平添幾許不真實。
明成佑手指掐着煙,眼睛定在半空中的某處,她聽到他的聲音空洞而殘忍地傳來,“是,我的生日應蕊沒能陪着我,正好那段時間她有空,我過去跟她商量結婚的事。”
傅染閉起眼睛,伸手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她算什麽?
他們前三天領了證,她卻跟明成佑昨晚上了床。
他所謂的報複,是要将她禁锢在他跟尤應蕊無法插足的婚姻關系之間,如果一個人的恨能将另一個人摧毀的話,那麽,他做到了。
明雲峰臨死前的秘密一度竄到傅染喉間,她沖動地想說出口,想讓明成佑也嘗到跟她一樣的痛。
但,到底是吞咽了回去。
傅染緊咬唇肉,當初明雲峰讓他保守秘密的時候她不該答應,最不該的是猶猶豫豫還是跳入了明成佑的這張網。
她也想自私,也想讓明成佑嘗到剜心的痛……
傅染嘴裏有腥味湧出,他對她下着狠心往絕路逼,她卻在最後精疲力盡,甚至失去了說話的氣力。
喉間血腥味越來越濃,嘴角很疼,說話帶着撕扯的輕微力度,傅染眼神由原先的悲戚轉為最後的期艾,“你,愛沒愛過我?”
明成佑半晌不說話,就在傅染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卻看到明成佑轉過身,白色浴袍背着光,這種極致的顏色讓她想到在青山時明成佑穿着的羽絨服,他居高睨望。傅染張張嘴,突然想收回那句話,她卻看到明成佑表情涼薄,帶着斐然春色的面容揚起道諷刺笑意,殘忍地沖她抛出兩個字,“不愛。”
她好不容易,心裏固守住的最後堅毅,就這樣轟然倒塌。
傅染怔怔盯着他,眼裏男人的五官幻化成一張巨大的雙掌,一把扼住她的喉嚨後她再難呼吸,如要瀕臨死亡缺氧的魚,眼神痛楚而悲怆地盯着他。
明成佑雙腿越過矮茶幾,浴袍的擺沿幾乎貼到傅染膝蓋,他傾下身,眼睛淺眯起,似是嫌她的傷口還不夠深,他兩手抱定于胸前,淬了笑意揚唇道,“還有件事想聽嗎?”
傅染喉間哽住,死死盯着他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還記得你的照片嗎?我的手機根本沒有丢,原也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包括明铮的出現都是我意料中的,當然你也別擔心,你那樣的照片我怎麽舍得給別人看?不過是看他順風順水的提醒他一聲罷了,你到底是和我上過床的……”
傅染擺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捏成拳,再痛,再痛,卻始終不知道麻木。
倘若真的麻木掉多好?
“卑鄙!”她憋了半晌,嘴裏的兩個字咬着牙顫抖說出來。
明成佑好笑地伸手拂下額前的碎發,他慢慢直起身,眼簾垂着瞅望傅染的頭頂,“我卑鄙無恥也不是第一天,傅染,男歡女愛最尋常不過的事,也別因為我睡了你而想不開,我早說過,一次和一百次并無多大的差別。”
他話語淡漠,也那麽随口一說,并沒有多大的神色起伏。
傅染緊盯這張臉,無奈視線模糊成一片。
門口突然傳來扭動門把的聲音,明成佑退開身朝那頭望去。
“成佑!”一身奢華衣着燙着大波浪的尤應蕊走進來,她刻意找人化了個妝,右手戴着只歐米茄新款女表,她款款而來,在傅染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眼神中走到明成佑身側,“讓我過來你自己也不知道換好衣服。”
話裏似有嗔怪,眼睛望見傅染,“小染也在這。”
明成佑擡起手,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臉,“在這等我,換好衣服帶你出去。”
“好。”尤應蕊随手把挎包放到床頭櫃上,待明成佑走後,她坐定在床沿,微擡起下颔的動作已同往日不一樣,以前她沒名沒分,現在卻依傍着明家少奶奶的身份,眼光自然也不同。
她穿着白色和紫色拼接而成的短款連衣裙,收腰設計,眼梢含笑睨着傅染。
而她全身卻只穿了件明成佑的襯衣,坐下的動作,襯衫下擺只遮住傅染的底褲,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是狼狽之極的。
“小染,不論你跟成佑以前是什麽關系,但現在,他是我丈夫。”
尤應蕊坐實了明家少奶奶的地位,眼裏隐約透出的漠然無時不在提醒着傅染,她和明成佑昨晚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她作為妻子的底線。
傅染竟找不到話來反擊,明成佑給她的這一擊,無疑是致命的。
尤應蕊目光在傅染身上逡巡,嘴角帶着些笑意,“不好意思,匆忙回國行李還放在酒店,不然還能給你找件可以換的衣服。”
明成佑挽着袖子從更衣室走出來,尤應蕊起身迎過去,找了條領帶後來到他跟前。
明成佑輕握住她的手,“今天你才回國,我帶你好好逛逛,不去公司了。”
他從尤應蕊手裏接過領帶,随意丢在邊上。
目光越過去,似乎這才注意到傅染還在,明成佑換了條皮帶,摟着尤應蕊來到床前。
“走吧。”
“好。”尤應蕊居高睨望眼傅染,似笑非笑地拎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包。
她手臂挎住明成佑準備離開。
“等等。”明成佑走出去的腳步收回,對着尤應蕊說道,“我忘記樣東西。”
他修長的雙腿擦過茶幾,傅染怔怔出神,陡然眼裏的面孔放大,男人的身影驀然撞入眸內,明成佑伸手,指尖握住傅染手裏的結婚證。
她握得死緊,下意識想握住些什麽東西。
明成佑扯了幾下沒有扯開,“這是我和應蕊的結婚證,不是和你,你這麽珍惜做什麽?”
傅染回過神,明成佑趁機把東西拿回去,他緩緩站起身,眼裏有種說不明的東西,看在傅染眼裏,卻成了悲憫。
“是什麽啊?”尤應蕊上前走到明成佑身側。
他把手裏大紅的證書給她,“律師已經辦好了。”
尤應蕊接過手,難掩欣喜,神色雀躍連聲音都不自主地揚起,“成佑,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她踮起腳尖,吻在明成佑精致的嘴角旁。
傅染眼裏的淚水已然結冰,淌出來,卻不再是溫熱的。
他們當着她的面一幕幕上演恩愛,明成佑手掌貼在尤應蕊腰際,“走吧。”走出去兩步後,他轉身朝傅染道,“出去的時候幫我鎖下門。”
她小心翼翼把結婚證放進挎包內,挽住明成佑的手後相攜離開。
某種屬于情欲釋放後的味道還不曾散開,傅染看着兩人走到門口的背影,她手掌撫過腿,拽住襯衣衣角後捏緊掌心。
她呆坐在原地,身體內的血液一塊塊結成冰,傅染四肢僵硬,耳邊傳來明成佑跑車的轟鳴聲。
偌大的別墅,獨留了她一個人。
傅染穿着大件襯衣起身,下樓,她的褲子還丢在泳池內,她赤腳踩過粗粝的小道,看到褲子漂浮在水中央,她找來東西把它撥到池沿,俯身拎起,沉甸甸地吊得手臂生疼。
她彎下腰,把褲子一點點擰幹水,手指因用力而泛出白色,手背的青筋繃起。
傅染回到二樓,把穿在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去,包括明成佑給她準備的內衣。
她換上自己早已濕透的衣服,臨出門時,拎起腳邊的內衣和襯衫放進一旁的垃圾桶內。
腳步虛晃,傅染推門走出中景濠庭,一束陽光不合時宜射過來,心裏的陰霾并未因此而被驅散,她強睜着眼睛迎向陽光,視線被刺得越發朦胧,她掩起的情緒轟地再度崩潰。
傅染腿一彎,蹲在花園內大聲哭起來。
106一個捧在天堂,一個跌進地獄
傅染不知道她是怎麽回家的,只知道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又停了一路。
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腦後,她腳步趔趄,實在太累,連腿都提不起來,她抱住雙膝蹲在路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無助地縮成小小的一團。
明成佑前二十幾年被明雲峰捧在手裏,失勢後傅染離開他時的痛,他如今都一分不差還給了她。
傅染咬緊牙關,看到眼淚砸在腳邊,漾出一個個淺顯的水痕。
她沒想過明成佑會這樣對她,更沒想過他跟尤應蕊之間的事。
傅染手掌撐着路面起身,一時暈眩,人搖搖晃晃連路都走不穩,走個三步,實在無力又蹲下去。
世界好像坍塌了,她頭一次為感情傾盡全力,臉上被結婚證砸過的地方隐隐作疼,眼淚淌出來流刷而過,更是火辣辣似要掀開一層皮。
也不知走了多遠,傅染逃也似地遠離中景濠庭,身上的衣物很快被風幹大半,腳步拖着向前,耳邊傳來急促的汽車喇叭聲,傅染充耳不聞,直到聽到有人喊她。
“小染?”
似是難以置信,明铮打開車窗,把車停穩在路邊。
傅染轉過身,同明铮打了個照面。
“真是你。”明铮解開安全帶下車,副駕駛座上的羅聞櫻收起手裏的資料夾,也從另一側下來。
傅染看着走近的身影,全身粘稠的難受極了,明铮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圈,“你怎麽會弄成這樣?究竟出什麽事了?”
“哥哥,你送我回家吧。”傅染沒有多開口,眼睛紅腫地盯着明铮。
他目光落到傅染頸間,看見一個深刻的吻痕,介乎于紅色和青紫之間。
明铮單手扣住傅染的手肘,羅聞櫻自動走到後面,“讓她坐在前頭吧。”
明铮把傅染塞進副駕駛座內,并幫她扣好安全帶。
車子發動後緩緩開出去,明铮眸子透過內後視鏡睨向傅染,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半途把她送上車,比撿條流浪狗還慘。
羅聞櫻知道明铮此時的心思不會再在她手裏的文件上,她端坐在傅染身後,明铮緊張地回過頭,“Eve,把外套遞給我。”
羅聞櫻将明铮放在後車座的外套遞過去。
明铮順手披在傅染身上,“小染,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傅染只一個勁地搖頭,“我要回家。”
羅聞櫻看到明铮握着方向盤的手在慢慢圈緊,傅染咬緊牙關沒在開口說過一個字,明铮眼裏的陰戾越漸聚攏,随時似要爆發出來的樣子。
這也是羅聞櫻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傅染,車子很快停在傅家門口,明铮替傅染打開車門,羅聞櫻跟跟着下了車。
傅染攥緊了衣領往裏面走去,明铮俊臉緊繃,不死心地拉下她手腕,“小染,究竟出什麽事了?”
“我好累,想回去睡會。”傅染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往裏面走。
羅聞櫻站在車旁,目光從傅染身上收回,“能讓一個女人失魂落魄成這樣,肯定跟男人有關,”羅聞櫻若有所思睇向明铮,“
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而且還不是小事。”
明铮冷着臉,清冽眸子同羅聞櫻對望。
“跟王總約好的時間在11點,”羅聞櫻适當提醒句,“要不我自己過去吧。”
“不,”明铮說着,身子已經繞過車頭來到車門旁,“走吧。”
傅染渾渾噩噩走進客廳,拖鞋也沒換,範娴和傅頌庭在客廳看電視,見到她這幅樣子,範娴手裏捧着的茶杯一顫,“小染,你怎麽會弄成這樣?”
傅染褲子緊緊貼着兩條腿,襯衣褶皺不堪,頭發又亂,說出來的話帶着連她都不敢相信的嘶啞,“爸,媽。”
傅頌庭搭着的腿落下來。
兩人對望了眼,範娴忙把茶杯放到茶幾上,她快步走到傅染跟前,“小染,出什麽事了?”
“媽,我沒事。”
她說完轉身要走,範娴跟着傅染來到房間,先去浴室給她放好洗澡水,“趕緊泡個澡,睡衣我給你準備在外面。”
範娴走出房間,并把房門帶上。
傅染衣服都沒脫,擡腿邁入浴缸內,水流如注,被擠出浴缸外,溫熱的水浸過襯衣和褲子,全身卻冷得發顫。
她哆嗦着縮在浴缸內,傅染把臉蒙入水面,強烈的窒息感抽盡她胸腔內僅有的空氣,雙手掐緊手臂,傅染劇烈地嗆出聲,背過身猛烈咳嗽,鼻子酸澀難止,頭昏昏沉沉枕在了浴缸邊沿。
傅染洗完澡出去,卷過被單躺在床上。
神智接近混沌,無意識中感覺有人在喊她,想要睜開眼,眼皮卻重的擡不起來。
額頭發燙,連全身都燙得難受,傅染模糊中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貼上她額頭,有人在她耳邊不斷想和她說話,腳步聲進來又出去,傅染好不容易睜開眼簾,範娴聲音一松,傾過身,“小染,你總算醒了。”
傅染喉嚨痛得難受,範娴趕緊端過擺在床頭櫃上的碗,“快喝了,剛讓陳媽煮的姜茶還燙着呢。”
範娴在傅染身後墊個靠枕,喂着她喝完碗裏的姜茶。
她探手,手背摸向傅染前額,“總算退燒了。”
傅染摸着還在發燙的臉頰,“媽,你別擔心。”
範娴眼裏藏不住的焦慮和擔憂,“小染,是不是你和成佑發生了什麽事?”
傅染屈起雙腿,兩手抱住膝蓋後把臉悶入,“媽,我不想說。”
範娴替她整理好,也未再堅持,“還有些低燒,你快睡一覺。”
她端着碗走出房間,傅染躺回床上睜眼看向頭頂的天花板,眼睛一眨都不眨。
晚上範娴送了粥進來,見到傅染的樣子,心疼地直掉眼淚。
整夜都沒睡好,又怕她會想不開,傅染的房間門敞開道縫隙,範娴每隔半個小時都要過去看一眼。
傅染擁緊被單坐在床上,半天沒說過一句話。
夜色靜谧,房間內黑暗如墨,越是沒有聲響心裏卻越無法安寧,走廊內映射進來的一點燈光包裹住傅染瘦削的雙肩,範娴退回身子,放輕腳步走到房間。
傅頌庭也還沒睡,話裏禁不住擔憂,“怎麽樣?”
範娴紅着眼圈搖搖頭。
對于心裏的傷害來說,時間是最難捱的,傅染從來也未覺得一晚會如此漫長,她身子靠向床墊,輾轉難眠。
翌日,範娴去房間看的時候見她還睡着,中午端了些清淡的菜上樓,兩三點鐘進去一看,菜卻還原封不動擺着。
提心吊膽一整天,傅頌庭下班後回家問了傅染的情況,兩人緊鎖眉頭,範娴斟酌再三,“想來應該是和成佑有關,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
傅頌庭把公文包放到茶幾上,“我看還是算了,這是他們兩的事情,做家長的不要插手為好。”
客廳的電視開着,每日準時都會播放當地新聞,範娴沒有心情,但陳媽定點會将電視打開,也成了習慣。
範娴走到樓梯口張望,旋身之際,眼睛不經意瞥到電視屏幕上的畫面,她來不及做出反應,明成佑的聲音已率先傳出。
“我跟傅小姐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自今日起,我們再無瓜葛。”
有記者提出疑問,“可前段日子你們還如膠似漆,是因為三少您另結新歡了嗎?”
明成佑面容依舊精致,眉峰緊皺,并不同意記者的話,“感情到了頭,只能說緣分已盡。”
傅頌庭坐定在沙發上,從電視畫面來看,不像是記者招待會,應該是明成佑被無意間堵在哪個路口。
“看問三少,您說得緣分已盡是否跟當初傅小姐在您失勢時的抽手離開有關?”
記者圈嗅到一點八卦,自然要刨根問底。
明成佑考慮半晌,“可能吧。”
“三少,看問坐在您車內的是否就是您的新歡?”
明成佑面容含笑,他走到副駕駛座旁,拉開車門,牽着裏頭的女子下來,這個動作,跟當初承認傅染關系時所做的一模一樣。
鏡頭自然而然轉到他身邊的女人身上。
陡然撞入眼簾的這張臉,令傅頌庭和範娴驚詫無比,範娴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沙發跟前,嘴裏禁不住喊出聲,“蕊蕊?”
明成佑右臂環住她的腰,瞅向尤應蕊的神色溢滿寵溺,“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妻子!”
記者圈有片刻沉默,範娴胸口窒悶,手掌按向左心房的位子,她勉強坐到沙發上,傅頌庭抿緊唇緊盯着電視。
“三少,您說您已經結婚了?”
“是的,”明成佑毫不含糊承認,“就在幾天前,我們登記了。”
尤應蕊小鳥依人地偎在明成佑身邊,享受這種被閃光燈包圍的感覺,明成佑擡手替她捋起發絲,“在我最艱難的兩年裏,其實都是應蕊一直陪着我,我也曾有過迷失,認為跟傅染可以重新開始,但顯而易見,感情不能勉強。我們也算好聚好散,現在我跟應蕊結了婚,以後也看你們不要将過多的精力放到我的私生活上面。”
“三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尤小姐……不,是明太太,她曾經應該是傅家千金吧?”
“三少,您不怕明太太和傅小姐見面尴尬嗎?”
面對蜂擁而至的人群,尤應蕊嘴角輕啓,“這個問題,其實應該由我來回答,我跟小染的身世雖然前二十年是錯位的,但也因此有幸都擁有兩邊父母的愛。我們私下關系也不錯,況且成佑說了跟小染是好聚好散,我相信她會釋懷并祝福我們的。”
傅頌庭臉色鐵青,範娴眼裏滿是難以置信,也總算明白傅染為何會這樣。
“三少,你們會舉行婚禮嗎?”
明成佑摟着尤應蕊要離開,“會,到時候會通知你們。”
他打開車門讓尤應蕊坐進去,記者在一旁以極快的語速陳述,“難以置信,明三少居然領了結婚證,對方還是跟傅家頗有淵源的假千金,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