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別攔着我!”傅染掙紮想推開明铮,無奈男女力氣懸殊太大,“我今晚一定要回到市裏。”
“你有急事嗎?”
“有!”傅染拔高音調,“哥哥,你放開我。”
“有什麽事能比安全還重要。”明铮啪地合上車門,“況且你就算急死也沒用,路早被封了。”
“我……”傅染眼裏的焦急蔓開,“明天是成佑生日,我答應過要陪他過的。”
盡管,他的生日早該過了,但明天卻是明成佑一早就同她預定好的,今天打電話他還旁敲側擊着提醒她。
明铮聞言,一怔,手裏的力道松了松,但轉而又用力緊握住,“為他連命都不要了?”
“不是這樣。”
不遠處,趙瀾以為兩人的争吵全是因為自己,她匆忙小跑而來,“明铮,你別怪小染,是我要她帶我過來的。”趙瀾擋在明铮跟前,又将他握住傅染手腕的動作強行扳開,“小染,對不起,害得你不能及時下山,要不就在山上住一晚吧?你這樣回去我也不放心。”
傅染軟了聲音,“伯母,這不關您的事。”
趙瀾拉着傅染的手往前走,中年男人指指不遠處,“你們還是步行吧,頂多二十來分鐘會看到酒店招牌。”
明铮拔掉車鑰匙,跟在二人身後。
傅染垂着頭,路面有積雪,靴子踩在上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涼意透過皮革傳入腳背,趙瀾見她提不起精神,“小染,對不起啊。”
“伯母,沒事。”傅染報以一笑。
“明天是成佑的生日吧?”
“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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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呢,”趙瀾眼圈通紅,但心情明顯好了不少,“他跟明铮就差20天。”
“是啊。”傅染噤聲,小心翼翼端望趙瀾的臉色,畢竟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應該是比較難接受的。
“希望這場雪晚上能停,要不然耽擱你陪成佑,我可是罪過了。”
明铮靜靜跟在後面,他沒有打傘,趙瀾回過頭去望他眼,明铮由于出去談合作,今天穿着身較為正式的西服,純粹的黑色襯得滿世界的白。
趙瀾眼裏一刺,感覺到心疼。
在酒店內安頓好後,時間逼近傍晚,傅染的房間在趙瀾隔壁。
聽到門鈴聲,她走過去開門。
明铮随她進入屋內,“餓了嗎?”
傅染搖搖頭,徑自走向陽臺,“伯母呢?”
“她累了我讓她先睡會,”明铮站到傅染身側,“等她睡醒,我們下去吃飯。”
“反正我也不餓。”傅染雙臂交疊趴在欄杆上,小臉無神,腦袋耷拉着望向山腳下的風景。
“看來,你真的很在乎他。”明铮掏出根煙,随着打火機啪嗒的聲音,鼻翼間萦繞起一股煙草味道,揮之不去。
傅染臉側過去瞅他。
“我生日的時候,你就沒這樣緊張過。”他抿了個煙圈,似笑非笑盯着傅染。
“誰說的,我當時真有事,盡管遲到不趕着淩晨給你送到了禮物嗎?”她自然沒說,是被明成佑給有意破壞的。
傅染想着,心裏又是一沉,輪到明成佑的生日,她卻被困在山頂跟明铮在一起。
這算什麽事?
明铮也未說穿他當日看見傅染跟明成佑一道在餐廳的事,“所以你也別放在心上,頂多下山後補給他。”
紙包不住火,倘若明成佑知道她跟明铮在一起,還帶趙瀾去了青山……
傅染心有煩躁,不敢往下想。
明铮一口接一口抽煙,傅染聞着味道越來越濃,她的手機擺在旁邊,山上信號時好時壞,傅染看着屏幕顯示的信號從滿格變為零格。
“小染,我沒想過你們還能走到一起。”
傅染瞅着底層花園內穿梭的人群,“我也沒想過。”
“真的想好了嗎?”明铮深吸口煙,眸子透出幽邃的迷離。
明铮抽完支煙,回房去看趙瀾醒了沒。
傅染裹緊外套站在陽臺上,手機鈴聲冷不丁響起,她驀然心驚,手指劃開屏幕看到明成佑的號碼。
傅染強自鎮定,手指按響接通鍵。
“傅染,你沒在家裏,秦暮暮和宋織那也沒你的消息,你去哪了?”
她還未開口,電話那頭早已搶先說了一通,傅染手掌擋在嘴邊,“成佑,我沒在市裏。”
明成佑迅速反問句,“那你在哪?”
傅染擡眼看着酒店的招牌,霓虹燈光張揚四射,她若說了實話,明成佑肯定會氣不過,“我要跟你說,你先別氣。”
明成佑聽聞口氣不對勁,“到底在哪?”
傅染貝齒輕咬唇肉,“我在青山。”
電話那頭良久沉默,只聽到男人越漸急促有力的呼吸聲,傅染喂了聲,明成佑沉沉說道,“去青山做什麽?”
傅染手指一下下戳向欄杆。
明成佑得不到回答,口氣仍然僵硬,“怎麽還不回來?”
傅染有些委屈地壓低嗓音,音線綿軟聽着像在撒嬌,“下了場大雪,封山了,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趕回去。”
她似乎能聽到另一頭的呼吸一緊,傅染對不起還未說出口,就聽到明成佑聲音勃怒傳來,似要掀掉層屋頂,“傅染,你真是長出息了!”
“成佑!”
“嘟嘟嘟——”
傅染把電話從耳邊挪開,對着屏幕怔怔出神。
明铮在門外喊她出去吃飯,餐桌上,傅染心不在焉,幾乎難得動筷,趙瀾拉她說了會話,明铮催着讓她回房睡覺,趙瀾這才松開傅染的手。
時鐘轉向八點。
傅染在房間內徘徊,給明成佑打過去電話,雖然是通的但始終沒人接聽。
脾氣還真是大。
傅染坐到床沿,不過明成佑肯定是猜到她跟明铮和趙瀾在一起,她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先去浴室洗澡。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而且還是在墓園附近,傅染裹着被子輾轉難眠,眼睛直勾勾瞅向天花板,她絲毫沒有倦意,房間內的燈都開着,室內亮如白晝。
傅染眼瞅着時間過了十二點,眼皮子開始打架,她把被子蒙過頭頂。
睡得很不安穩,零星都是噩夢的片段,手機響起時傅染驚得差點失聲尖叫,還以為是午夜兇鈴。
手背摸向額頭,全是冷汗。
她睜開眼睛看向屏幕,定了足有十來秒,才反應過來是明成佑來電。
傅染急忙接通,“喂?”
“你在哪?”另一頭的聲音有些喘。
“我在青山。”傅染小聲道。
“我,”明成佑很累的樣子,大口大口呼吸聲刺得傅染耳膜陣陣生疼,“我問你在青山哪?”
傅染報出酒店名稱,“你在哪呢?”
傅染還聽到走路時踩着積雪傳來的聲音,許是在哪個空曠的地方,還有呼嘯寒風飛馳而過,她驚得坐直上半身,“你也來了青山?”
明成佑沒好氣道,“我總要過來看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果然把路給封了。”
傅染眼睛瞥到牆壁上挂着的鐘,淩晨兩點!
97狠狠抽一頓
她急忙掀開被子,拿過沙發上的衣服,“你在原地等我!”
說完,她這次率先挂了電話。
傅染從未這麽着急穿過衣服,她一邊走出房間一邊把靴子往腿上套,右腳光着一路跑到電梯口,進入電梯後才靠着牆面開始穿另一只靴子。
傅染神色匆匆跑出大廳,酒店內這樣的日子入住的人本來就不多,她捏緊掌心內的手機沖到馬路上。
明铮在陽臺上眺望到傅染跑出去的身影,他眉頭緊擰,見傅染越跑越快,他趕緊掐滅手裏香煙,回房取過衣架上的外套後大步追出去。
風勢淩厲入骨,特別是淩晨過後,刮在臉上猶如一片片利刃劃過肌膚,不流血,但疼的要命。
道路結冰後寸步難行,傅染的身影随路燈被拉長,由于封山的原因,過往連一輛車都見不到,傅染走得很急,有幾次腳步打滑,她渾然未覺,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明铮很快看到傅染的背影,他遠遠跟在後頭,始終保持五十米的距離。
青山內全都是有錢有勢人家的私人墓園,明雲峰生前不想破壞自己的名聲,死後卻還是被李韻苓帶來了青山。
四周靜得唯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腳步踩進積雪內的聲音就更加顯得詭異而響亮,兩旁都是山頭,像張開的五指山随時能把人控入其中。
傅染停住腳步,拿出手機撥明成佑的電話。
明铮寂寥的身影投向遠處,也停了下來。
信號很差,完全撥不出去。
傅染呼出口氣,白色的水霧氤氲人眼,她把手機塞進口袋內,只要順着這條路下去,肯定能跟明成佑會合。
額前滲出層細汗,若說不害怕定然是假的,昏暗的燈光和靜寂山頭,再加墓園,都是構成恐怖片的最佳元素,傅染索性小跑起來,恨不得捂着眼睛耳朵。
約莫半小時後,在經過明家墓園兩百米的地方她眼裏突然出現個白點。
原本四周就都是白色的背景,只因夜色成了張巨大的黑幕,所以那抹白色看的越發明亮。
傅染尖叫聲,“成佑,成佑!”
成佑——
回音在山谷間不住起伏,清晰地傳入跟在後面的明铮耳中,他靜默地停住腳步。
傅染過去的二十幾年,估計從未如此失控過。
她不管不顧跑過去,對面的人似乎聽到她的喊聲,又像是極度疲憊,雙手撐着膝蓋,微微擡起下颔望着正跑來的傅染。
二十米,十米,五米。
可不就是明成佑嗎?
他也知道上山冷,一件純白色的齊腰羽絨服,傅染心裏說不出的欣悅和激動,她從未見一個男人能将這至純的顏色穿出如斯味道,耀眼刺目的白,使得明成佑五官更顯立體精致。
細密的汗珠順他堅挺的鼻梁滑落。
傅染站定在明成佑身前,兩人都喘得厲害,似乎誰都開不出口。
他彎下的腰慢慢直起,燈光打過明成佑背側,從臉頰兩旁漏出來的光虛弱昏黃,傅染沖上前一步,雙腳踮起手摟住明成佑的脖子。
這番急促的動作,撞得明成佑硬生生往後退了大半截。
胸口緊貼,她能感受到明成佑幾乎要躍出胸膛的心跳,紊亂卻撞擊力十足。
傅染狠狠用力,收緊手臂。
明成佑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肆意流動,他抱住傅染腰際的手一起一落,啪地打在傅染挺翹的臀部上。
她吃痛,縮了縮身子。
明成佑連打三下,傅染漲紅臉,盡管四周再無第三人,但聲音清脆不說,還很疼呢。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明成佑手起,落下,傅染更緊地往他懷裏縮,下手可真狠,可不是一般的開玩笑。
“說話!”
傅染唇貼在明成佑耳邊,“不敢了,真不敢了。”
明成佑想想氣不打一處來,“還真敢自作主張,要早讓我知道非拔掉你層皮。”
傅染踮着腳尖直喊疼,交頸相擁望向明成佑身後的眸子卻流溢出琉璃般晶亮的色澤,她唇角輕挽,放在明成佑背部的雙手用力扣緊。
“知道疼了?”
她用力點點頭。
冷不丁一只大掌落到她臀部輕揉,傅染吓得忙退開,“幹嘛呢你。”
“給你揉揉,”明成佑站立在她跟前,神色帶了些吊兒郎當的痞氣,“不喜歡揉啊,那過來,我本來就想狠狠抽你一頓!”
明铮隐在黑暗中,清冷寥落的眸色越來越沉,他眼睛始終定在二人身上,雙腿卻在一步步往後退,不期然絆到個雪塊,他穩住腳步,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傅染感覺臀部火辣辣的疼,“其實我也沒錯。”
明成佑挑起眉尖瞅她,也不說話,打算用眼神折磨人,傅染偏又是個愛較真的,“是沒錯,但沒能預料到天氣有變,是我的錯。”
“不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掩飾你這罪行是吧?”明成佑似笑非笑,勾翹起半邊嘴角,将魅惑的本質發揮到淋漓盡致。
傅染學着他的樣不說話。
“跟誰一起來的青山?”明成佑手臂抱在胸前,把話題扯上正道。
傅染腳尖碾轉,踩着雪花發出吱吱動靜,她腦袋微垂,“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半晌不見回應,傅染擡起頭,看見明成佑依舊維持原樣杵在那,“我為什麽能猜到?”
傅染眯着眼睛淺笑,雙手放在唇邊呵氣,“好冷。”
明成佑眼角稍軟,冷風灌入領口提醒他這會已經快接近淩晨三點,他伸出右手食指朝傅染勾了勾。
陰寒順鞋底竄遍全身,傅染走過去兩步,明成佑搭住她肩膀将她帶入懷中。
嘴唇猝然被攫住,溫熱氣息帶着難以忍耐的急迫壓來,明成佑兩手緊箍住傅染,她下颔輕擡同他很好的配合。
明成佑舌尖一層層繪着傅染的唇線,也不急于深入,先是親吻爾後輾轉啃咬,最後才撬開傅染的唇瓣,他們在白雪皚皚的青山相擁,明成佑眼睛睜開,凝望傅染情難自禁的神色。
這一刻,他鮮活地感覺到他的心髒在跳動,胸腔內不是空的,而且激進有力,是不是,生命力也能傳染?
傅染把眼睛睜開道縫,竟發現男人一瞬不瞬瞅着他,鼻尖相抵,潭底黑曜石般的幽邃令人着迷,她微皺眉頭,雙手抗拒得在他胸口輕推,含糊不清的話從嘴角瀉出,“你,你不專心。”
明成佑嘴角拉開道弧度,他退開身,涼薄的唇一遍遍印在傅染眉目上,她被他逼得不得不再度閉上眼。
“好,那我們來個專心的。”
良久後,傅染趴在明成佑肩頭,呼出的冷氣似乎要立即結成冰,她幾乎用桑音線在他耳邊道,“成佑,我們這樣是不是對死者不敬呀?”
聲音極像女鬼。
明成佑啪地抽向她臀部,在傅染跳腳之際,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腳步聲交相應和,原先走來的路也不覺得很難走了,傅染吊着明成佑右邊手臂,積雪上能見幾串清晰的腳步,卻頂多走到明家墓園前後折了回去。
傅染未多想,跟着明成佑在明家私人墓園前站定,他擡起食指朝她鼻尖點了點,“對死者不敬是吧,你今天把誰帶過來了別真以為我不知道。”
傅染小手摸向鼻子,嗫嚅開口,“我沒說你不知道。”
明成佑盯着她微微垂下去的頭頂,這般口氣,帶着恰到好處的服軟和撒嬌。
撒嬌?
明成佑黑暗的潭底被零星燈光給點亮,一股暖流沖破全身冰凍許久後的僵硬瞬時彙入四肢,他也記起,傅染之前從來不會撒嬌的。
他們十指交扣繼續向前,道路很滑,幸好有彼此扶持,所以不會摔跤。
遠遠看到酒店的霓虹燈光,二人頓覺溫暖如注,明成佑是再也走不動了,倚着棵強勁挺拔的松柏直喘氣,“你背我吧。”
傅染見他彎腰撐住膝蓋,她捋起袖口,“好。”
明成佑推了把她,走過去牽起她繼續往前走。
好不容易來到酒店門口,明铮站在陽臺上,冷眼看着有說有笑進來的二人,他狠狠吸口煙,五髒六腑似乎感覺到很痛,傅染和明成佑誰都沒注意到陽臺上的人。
明成佑堅持要和傅染住同一間房,他強行拉着傅染進入電梯。
“那你睡我的房間,我去隔壁。”
“誰住你隔壁?”
傅染擡起頭,充耳不聞地盯着往上顯示的數字。
進入房間後,明成佑二話不說撲到床上不肯起來,他實在累得快要虛脫了,傅染走過去替他将羽絨服脫掉,“起來泡個熱水澡。”
明成佑臉枕着手臂,眼睛阖起,呼吸沉穩地像是睡着了。
傅染挨過去,湊得這般親近,他臉上幾乎見不到毛孔,細膩的宛如初生,傅染搖頭,妖孽啊妖孽。
她壓低嗓音,低聲流轉,“生日快樂。”
跟前的男人眼皮陡然動了動,一條手臂橫穿過傅染胸前将她壓到床上,結實的上半身緊接着把她困在床和胸膛中間,他手掌冰涼撫着傅染的腰際,待她微微習慣後,大掌趁虛而入。
所到之處,她因冷而皮膚緊繃,明成佑手掌撫着一片柔滑嬌膩的後背,他掌心在原地打轉,兩根手指娴熟地解開她文胸扣子。
傅染拱起身,明成佑滑過她胸部的輪廓,手掌微顫撫上攏起處。
他俊美的臉沿着傅染頰側吻至嘴角邊,明成佑在她頸間煽風點火,撕扯着毛衣把臉蒙入傅染胸前。
她看到明成佑鬓角處的泥漬,應該是在哪裏蹭刮到的。
傅染擡手按住明成佑的肩膀,“先去洗澡吧,看你髒的。”
他眼裏露出**擁擠的猶疑,傅染拉住明成佑的手摸向他鬓角處,果然是。
明成佑雙臂撐在傅染耳邊,“你等我出來。”
她無比誠摯地眨着眼睛,“嗯。”
明成佑爬山爬出一身汗,這會也覺得難受至極,想着傅染今天的老實模樣,他撐起身站在床沿,“別走。”
她雙手攤在身側,“這是我房間,我還能去哪?”
明成佑點了頭,這才折身走進洗手間。
反手掩門之際,他沒忘記将門反鎖。
原先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明成佑出來匆忙也沒想到要帶換洗的,他直接披件浴袍出來,裏頭空空如也,打開浴室門在房間轉了圈,竟未看見傅染的身影。
床頭櫃上有一杯牛奶,明成佑端在手裏,還是溫熱的。
不用猜,傅染早跑沒影了。
明成佑喝過牛奶坐在床沿,拿起手機給傅染發個短信,“給我回來!”
幾乎沒等多久,很快收到回複,“對不起,信號不好,我沒收到。”
明成佑眼角瀉出笑意,手裏的玻璃杯帶有餘溫,他環顧四側,看到傅染的外套還挂在衣架上,明成佑單手穿過肩胛,掌心撫過腋側。
眼裏一凜,手緩緩落下去。
明成佑睡得極沉,大晚上的在冰天雪地裏走了幾個小時,四肢趨近麻木。
傅染眼瞅着時間快要接近9點,她拎着兩個袋子打開房門。
明成佑聽到動靜,眼皮慵懶地輕擡,他是趴着睡得,一條手臂枕在床沿外,眼睛淺眯成道縫盯向傅染。
“起床了。”
“你別再走過來了,我可沒穿衣服。”明成佑沒好氣說道。
傅染笑着揚了揚手裏的袋子,“我幫你在附近買回來的,将就穿吧。”
明成佑側個身,人還賴在床上,“我還沒有內褲。”
傅染手掌按向頸間,把袋子丢向床頭櫃,聲音軟下來,“裏頭有。”
“洗過了嗎?”
“洗了也來不及給你穿,你索性別穿了。”
明成佑一把将傅染扯到床跟前,“你喜歡我別穿嗎?”
“反正外頭要套褲子,你也不敢光着走出去。”
明成佑作勢要打她臀部,傅染一把推開他的手,“快換好衣服出去吃早飯。”
他雙手就勢摟住她的腰,“好累,我想在這睡一天。”
“可以,”傅染又沖他道了句,“反正今天是你生日,留在這睡一覺也挺好的。”
明成佑取過袋子走向洗手間。
傅染來到陽臺,眺望出去依舊是滿目蒼茫的白色,雪稀稀落落還在下,看來今天要想回到市裏根本也是不可能的。
她撐着臉頰,若有所思。
明成佑換好衣服後出來,青山不像市區,能有店開在這已經算萬幸,傅染給他買了襯衣和深藍色牛仔褲,腳上的鞋也是新買的,走了一夜可能浸過雪水。
明成佑挽起袖子,白色的亞麻布料,他看到擺在茶幾上的鞋子,走過去拿起一瞧,“你連我穿多大碼數的鞋都知道,還有襯衣和褲子,你是不是偷偷抱着我量過。”
傅染從陽臺外進來,“我們好歹在一起生活過,我穿的碼數你不也知道嗎?”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明成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悵然,他從袋中拿出襪子,“吃過早飯了麽?”
“沒有。”傅染坐到他對面,“等你一起呢。”
明成佑收拾好後跟傅染走出房間,打開門的瞬間,目光看見站在外頭的趙瀾。
“伯母,您不是在樓下吃早飯嗎?”傅染從明成佑身側望出去。
“我看你們還不下來,我過來看看。”趙瀾視線接觸到明成佑,“成佑。”
明成佑哼了聲,兩道劍眉幾乎擰到一處,“是你讓傅染帶你來青山的吧?”
趙瀾目光退卻,孱弱的身子隐在樓道內,傅染用力拉了下明成佑的胳膊,“不關伯母的事。”
明成佑完全沒将她的話聽進去,“要想讓我爸入土為安,就別再去打擾他,真被我媽知道的話,以後你可就想見都見不到了。”
趙瀾面色煞白,背部抵着牆壁似乎随時有栽倒的可能,明成佑向來對趙瀾是看不上的。他眼角往天花板瞅,傅染聞言,眼裏流露出難言的複雜,明铮從不遠處走來,目光自幾人身上逡巡,“媽,早飯都準備好了,你上樓做什麽?”
趙瀾硬生生憋回眸中澀意,“我看小染他們準備好了沒。”
明成佑拉過傅染的手,“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沒事撐的,總為一些不相幹的人給自己添麻煩。”
“成佑,你別這麽說!”傅染嘴裏的話随着明成佑拉住她往前走的動作而被抛得很遠,兩人走到電梯口,明成佑手一推把傅染推進去。
“等等他們。”
傅染話音落定,明成佑手指按了鍵,傅染看到趙瀾和明铮的身影被關在門外。
“成佑,你何必這樣?”
“傅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他們的身份,你也別跟我吵,為這種事沒有意思,他們對我和我媽的傷害你永遠體會不到。”明成佑目不斜視望向正前方。
傅染精疲力盡,雙腿一軟,人靠向牆面。
吃過早飯,明成佑站在酒店臺階前,大片廣場只被掃出一條能簡單通行的道路,雪是停了,但今天看來還要滞留在山上。
他側臉微擡,瞅着陰霾的上空。
傅染走到他身側,伸手握住明成佑的掌心,“對不起,不得不讓你過個意義非凡的生日。”
她起先以為他知道後會大發雷霆。
明成佑意興闌珊收回視線,更緊地握住傅染的手,“還好有你陪我。”
昨晚太累,再加上附近都是墓園沒地方可去,白天兩個人索性待在房間內,一個上網,一個看電視。
到了晚飯時間,傅染先出去轉了圈,回來拉着明成佑來到樓下,他看見明铮和趙瀾坐在窗口的位子,傅染帶他過去,明成佑停住腳步,“你去哪?”
“今晚就聽我的吧。”傅染松掉他的手,索性雙手在背後推他。
趙瀾親切地起身打招呼,并讓明成佑和傅染都坐。
明铮冷眼旁觀,懶得搭理。
“成佑,今天是你生日,小染說讓我和明铮湊個熱鬧,你別介意。”趙瀾和藹地給二人拉開椅子。
傅染忙拉着她入座,“伯母您別忙,先坐吧。”
傅染挨明成佑坐定,服務員張羅着上菜,席間氣氛怪異,基本只有趙瀾和傅染會說話,明成佑專注地對付大盤蝦,剝好後放進傅染碗裏,他瞅向她的側臉,心想這麽大的蝦都塞不住她的嘴。
趙瀾言語間聽得出有讨好之意,但明成佑這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說不待見那便逼他也沒用。
生日蛋糕送上來之際,明成佑瞥了眼,今天的心情實在不适合慶祝。
趙瀾和傅染打着拍子給他唱生日歌,明成佑手掌扶額,若不是因為傅染,他早該掀桌子走人了。
傅染目光盯向坐在對面的兩個男人,她把切好的蛋糕送到明铮手邊,趙瀾手肘撞了下兒子,“今天是成佑的生日。”
傅染瞅着神色各異的三人,心裏湧起抽搐般疼痛,這樣的場面令人說不出的難受,只不過是隐藏在了一層虛無的外表下而已。
明铮拿起匙子,勉為其難吃一口。
幾乎是只沾到嘴角,就把匙子丢開。
“成佑,祝你生日快樂。”趙瀾由衷說道。
明成佑冷笑,心想,也不想想我生日的時候你正在坐着月子。
四人中唯有傅染的心情是最好的,本來被困在這樣的地方難免令人心煩氣躁,但幸好,也是巧合中的巧合,在這個其實不是明成佑生日的日子,有趙瀾在。
傅染看到明铮嘴角沾着的蛋糕屑,嘴唇不由上揚。
明成佑整頓飯幾乎沒開口,憋着一肚子氣回到房間,傅染也不去搭理他,想讓他自個消氣。
明成佑走進浴室,傅染則拉開落地窗來到陽臺。
先前和範娴打過電話,尋了個理由告訴她這兩天回不去。
房間內陡然傳來手機鈴聲,很特殊,傅染之前也聽過。
明成佑把洗手間的門關緊了似乎完全沒聽見,傅染走進屋內喊道,“成佑,電話。”
浴室內傳來洗澡聲音,傅染打開電視在沙發上坐定,鈴聲持續響了三遍,且還在繼續。
傅染抱個靠墊看會電視,心想會不會是李韻苓或者公司有事的急電,她走過去拿起明成佑的手機,來電顯示:明。
可能是家裏。
傅染把手機放回去,鈴聲斷了,卻在她轉身之時又急促響起。
傅染想着她可以讓對方待會打過來,手指猶豫點向通話鍵,她把手機放到耳邊,“喂?”
“成——”一道女聲,兩人幾乎同時發出聲。
傅染輕怔,另一頭的人則瞬時紅了眼圈。
98精神戀愛需要肉體實踐
兩道聲音幾乎撞在一起,傅染眉尖微蹙,聽不出對方是誰。
尤應蕊精致的美甲深嵌入掌心,她自然能想到是傅染,昨晚打了大半夜電話,明成佑只接通過一次,告訴她有事出去。
他說過他今天不能陪着她過生日,尤應蕊說服自己去理解,但這會已經是晚上,長期壓抑的委屈和不平即将要噴湧而出,她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不敢開口。
倘若她這般不管不顧,尤應蕊也知道,明成佑是再留不得她在身邊的。
她手掌捂住嘴角,傅染也未再開口,隔着遙遠的距離很難憑細微的呼吸聲猜出對方是誰,尤應蕊哼了聲,啪地挂斷電話。
明成佑穿着浴袍,邊用毛巾擦拭頭發邊走出洗手間,傅染拿着被挂斷的手機,“有你電話。”
明成佑朝沙發跟前一坐,“誰。”
“不知道,來電顯示是明。”
男人擦拭的動作稍頓,但也只是肉眼看不出的差別,明成佑五官隐沒于垂下的黑色發絲內,傅染杵在床前,竟看不透男人的眼裏在想些什麽。
“噢,她說什麽?”
傅染眼裏有亮光流動,随口掐了句,“她問你在哪。”
明成佑垂下的五官慢慢擡起,在壁燈反射出的五光十色間睨向她,“你告訴她我們在青山了嗎?”
傅染是不善撒謊的,至少,此時的她還不善于用謊言來套出一個人的話。
她走過去把手機遞給明成佑,“沒有。”
他随手接過,撥開後瞅了眼已接來電,通話時間并不長。
明成佑是誰,那可是打小的人精,在明雲峰棍棒式教育下漏網的小魚,“是我媽,你要真告訴她我們在哪,估計明天整座青山都會被她給掀了。”
傅染聞言,不疑有他,心想寫着明的那自然是明成佑家裏人,況且從對方毫不猶豫挂斷手機的行為來看,是李韻苓無疑了。
“你回去之後,別跟她提起來青山的事好嗎?”
聽着傅染的話,明成佑慶幸她和尤應蕊沒有對上話,但心裏同時又煩躁起來,他明三少向來光明磊落,在對待女人的問題上更是從來不拖泥帶水,如今卻要藏着掖着,時刻擔心尤應蕊的事會被曝光。
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壓來,他後背往後一靠,人懶洋洋倚着真皮沙發。
叩叩——
一陣敲門聲适時打斷屋內僵局,傅染起身去開門。
她沒想到趙瀾會站在門外,傅染回頭望了眼背對着門口的明成佑,她迅速走出去并将門輕掩起。
“伯母,您這是?”
趙瀾手裏端着大碗的面,“這是我讓酒店特意煮的,方才我見成佑沒怎麽吃東西,再說生日應該吃面,咱不興那些洋玩意。”
“伯母,”傅染心裏倍覺溫暖,“您有心了。”
“明铮每回生日我都要親自給他煮上碗面,小染,你拿進去吧,別說是我拿來的,要不然他又不肯吃。”
傅染從趙瀾手裏接過面碗,很燙,而且是滿滿的一大碗,“您該拿個托盤,這樣多燙呢。”
趙瀾把筷子和湯匙交給傅染,“不麻煩他們了,我看着能拿。”
“謝謝您。”
趙瀾揮手示意她進去,自己轉了身朝房間走去。
傅染從背後望向她,趙瀾看着似乎又瘦了,但精神不錯,也不過是來了青山一趟,竟是比住在醫院裏天天挂着那些昂貴的營養液有用得多。
傅染轉身,用腳輕踢開房門進去。
趙瀾回到房間前,看到明铮從他的屋內出來,颀長的身影貼在燈光下,照例是一雙清清冷冷的眸子,“媽。”
趙瀾走過去,明铮在她開口前問道,“媽,您在做什麽?”
“我讓酒店給煮了碗面。”
“為什麽?”明铮脫口而出,完全不給趙瀾細想的功夫,他隐忍在眼裏的悲涼肆意散發,“您是不是又想說,因為我們是見不得人的?哪怕他多麽厭棄你多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都應該巴結他們母子?”
“明铮?”趙瀾搖着頭道,“我想讓你們兄弟兩個好好相處。”
“我最後說一遍,他不是我弟弟!”明铮單手推開房門,砰地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