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明成佑自己知道,他的目光掠過了傅染,也不知飄渺至何處,只是出了神。
叮——
電梯門打開,傅染越過他往外走,辦公樓底層有個大廳,空曠無比,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能映照出匆匆而過的人影,傅染推門出去,視眼內一輛黑色車子迅速離開,依稀看清的車牌號似乎是明铮。
明成佑翹首,眼角淺眯。
“去哪吃飯?”說話口氣愉悅,大有勝券在握的篤定。
傅染踢了踢腳邊石子,“我答應我媽回家吃晚飯。”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傅染踩着腳尖,猶豫片刻,“去吃火鍋吧。”
明铮和明成佑最大的不同,恐怕就在于此,傅染想到明铮二十幾年的私生子身份,再看着旁邊這個出類拔萃事事處于頂峰的男人,她心裏霍然覺得很疼,為明铮,也為明成佑。
走進火鍋店,不止是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動,撲面而來的熱氣更是拂去初冬的冷冽與陰寒,傅染只覺全身都暖了,她和明成佑進去找好位子,鴛鴦鍋的湯底先端上,等煮到沸騰,傅染把貢丸、羊肉、蔬菜等全部撥進去。
滿滿的一鍋,日本豆腐和生菜都是下鍋後便能吃的,傅染先給範娴打個電話告訴她晚上不回去吃飯,明成佑看着她大快朵頤的樣子發笑,“有這麽好吃嗎?”
“我真的餓死了,”傅染喝口飲料,把一筷子在火鍋中燙的通紅的白菜夾到碗裏,“我喜歡吃辣白菜。”
明成佑點頭,“我知道。”
傅染想起兩年前她好像就跟明成佑說過這樣的話。
況子是經過正好看到明成佑跟傅染坐在靠窗位子,他下車走進火鍋店,傅染聽到遠處傳來的招呼聲,食欲立即大減,也懶得擡起頭。
“我說怎麽到處找不着你,原來你在這。”況子單手拉開明成佑身邊的椅子,目光自周側睨視一圈,“啧啧,這不像你的品味啊,小地方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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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佑推掉他放在肩上的手,“有事說事。”
傅染擡起頭,目光與況子不期而遇。
“前嫂子也在這,我遠遠看來還以為是誰呢,”況子語帶輕微的不屑,“我在蠡園定了兩桌,怎麽樣,過去湊個熱鬧?”
明成佑望向傅染,似在征詢她的意見。
“我快吃飽了,”傅染用勺子舀出兩個貢丸放到碗裏,見明成佑并沒怎麽吃,“你去吧,不喜歡吃火鍋別勉強。”
“前嫂子,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這麽不給我面子?”
明成佑冷下臉,況子仿佛并未自覺,“我跟三少好歹是一條褲子穿到大,兩年前我也照樣在他身邊沒離開過半步,混到今天連你都請不動嗎?”
傅染一口貢丸咬在嘴裏,她無聲咀嚼,落筷後直視況子,咽下去的食物如鲠在喉,“你也別始終揪着我當初離開的事不放,我有我自己的選擇無需向你解釋,更無心主動招惹過你,用不着拿我當仇人似的處處擠兌。還有你……”傅染目光落向明成佑,“重新開始的事我想不需要考慮,更不想再卷進你們的圈子,你也不必遷就我,畢竟蠡園那種地方才是你們該去的。”
傅染重新拾起筷子,方才說話的語氣有些急,拿筷子的手竟在抖,眼睛也被火鍋氤氲出的水汽給熏得朦胧,
況子沉着臉還想開口。
“況子!”明成佑冷冷打斷他,“這兒沒你的事,走。”
況子難以置信睜大眼睛,“我看你真是糊塗了,這樣的女人你還想要,你不想想你兩年來是誰陪……”
“閉嘴!”明成佑抄起酒杯重重擲向桌面,情緒失控,好不容易才算控制住,“還想當兄弟的話,現在就走,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管。”
況子一貫吊兒郎當的神色褪去,滿面盡是陰霾,傅染同他對視,眼裏是淡漠的平靜,不焦不躁,也無半分惱怒,絲毫撼動不了她。
況子不甘心地起身,“好,好,”他連道幾個好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非栽在這個女人身上不可。”
他轉身大步離開,明成佑擲出去的酒杯摔在地上,鄰桌有人小聲議論。
服務過來給他重新換了套餐具,傅染緘默不語,自顧填飽肚子。
對面有煙味傳來,傅染頭也不擡,肚子已有五分飽,明成佑給她夾菜的筷子伸到她碗裏,傅染把碗推開,“我吃飽了。”
他吸口煙,夾着香煙的右手伸出桌沿外,“你沒吃多少。”
“可能是餓久了反而吃不進很多。”傅染看到服務員正彎腰收拾被砸爛的酒杯。
“況子的話你別放心裏去。”
傅染把包放到腿上,“其實他說的不無道理,我希望你也能考慮清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不要再說遷就這種話,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才會遷就你,我願意。”
有時,遷就何嘗不是種幸福。
他的話令人分不出真假,但至少依傅染此時的心态,除去動容外,可能想不到別的。
明成佑掐滅香煙,“真的吃飽了?”
傅染望向幾乎沒動過的火鍋,明成佑撈起她喜歡吃的菜遞到她碗裏,“吃飽了也再吃點,就當陪我。”
他這才開始吃第一口,傅染見他吃得很急,不免也軟下心來,“你慢點吃,我也沒飽呢。”
吃過晚飯,明成佑送傅染回家,其實她自己也開車,所謂的送也就是跟在後面看着她回到傅家。
明成佑打開車窗,把車停在離傅家不遠的地方,他熄了火,掏出支香煙點上。
兩年前離開的那晚,他就是在這個地方親眼目睹傅染和明铮的親密,明成佑用力抿口香煙,但是只抽了一口,卻又狠狠熄滅。
按理說,他不能再抽煙。
嘴裏吐出的煙霧未散盡,圈攏出他一張有型俊朗的臉。
傅染走進客廳,意外的沒有看到傅頌庭和範娴,一想時間也不晚,可能又去參加晚宴了。
她回房間洗過澡,想上會電腦,屏幕內播放時下最流行的浪漫電影,情節出乎意料的吸引人,傅染捧着水杯,也不過十來分鐘後竟出了神。
她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想到明成佑給她戴上的訂婚戒指,傅染打開抽屜,一個絨布盒子被她塞在角落內,不仔細翻找壓根拿不出來,裏頭藏着一對戒指中的另外一個。
鉑金的光耀,經過兩年依舊璀璨奪目,傅染戴回無名指,正好,同當初一樣的匹配。
她望得怔神,屏幕內傳出哀怨的哭聲,原來是男主人公死了,那樣一個時刻把女主捧在心尖上願意用生命去愛她的人,在某一天睜開眼時發現再也不在了,這種撕心裂肺無人能承受。
傅染心情跟着劇情而沉落,跟所有看客一樣,忍不住怨怪導演,現實中不能成全的愛為什麽在虛拟世界中還都得不到延伸,未免太過殘忍。
她把戒指放回首飾盒內,然後小心翼翼再放進角落。
傅染關掉電腦,一摸眼睛,有液體淌出來。
依稀睡得很沉的樣子,手機響起來時傅染感覺被夢魇困住醒不來,她吓得想要掙紮,眼睛突然睜開,看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在亮。
她抹把汗,伸手把手機取來,由于半夢半醒間所以還有些模模糊糊,她看也不看來電顯示,直接按通話鍵,“喂,誰啊?”
“是我,”低沉的男音,略帶嘶啞。
傅染輕揉眼睛,她慵懶轉個身,把手臂都縮進被窩,“有事嗎?”
“傅染,我睡不着陪我說會話吧。”
傅染把手機從耳邊挪開,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四十。
她話語朦胧帶着說不出的嬌媚,“你都不看看幾點了,明天不用上班麽?”
那邊半晌不見動靜,傅染腦袋緊貼枕頭,很快又要睡去。
“傅染。”
“嗯。”她無意識輕應聲,眼皮似有千斤重。
“困了嗎?”
哪怕男人的聲音再性感蠱惑,此時都誘惑不了傅染分毫,她只想睡覺,“嗯。”
“傅染,跟我講講你兩年來是怎麽過的吧?”明成佑似乎真沒睡意,說話語氣清晰且明朗,略微帶了別人聽不出的寥落。
他在耳邊一堆接一堆的話冒出來,傅染的瞌睡逐一被他趕跑,人清醒後神經會變得愈發敏感,她索性抱了個抱枕,“就是這麽過來的。”
時光如梭,她來不及回首,指間已匆匆過去兩年。
明成佑并未提起屬于他的兩年,傅染斟酌後,問了句,“你又是怎麽過來的?”
那頭有沉默,她沒開燈,拉起窗簾的房間漆黑一片,良久後,才聽得男人滿不在乎淺笑,“基本都是在工作,也想不出特殊的事情。”
傅染偶爾會和他搭句話,大多數都是明成佑在講,但靜默的時間更久。
早上醒來,肩膀壓得酸澀,而且頭昏腦脹,一看才發現被子只蓋住腰部以下,手機還顯示通話狀态,傅染拿到耳邊細聽,沒有動靜,她伸手掐斷。
掀開被子才要起身,手機竟立馬響起。
來電顯示是明成佑。
傅染穿上拖鞋,邊接通電話邊走向洗手間。
“起床了?”明成佑話裏略帶倦意,傅染照鏡子梳頭,“我昨晚睡着了。”
“今天是聖誕節,晚上我去接你。”
傅染出口要拒絕。
“傅染,要跟你重新開始是我說的,你越逃避我越逼得緊,在工作室等我。”說完,把電話給挂了。
傅染洗漱後走出房間,她今天起得晚,下樓看到傅頌庭還在家,“爸,怎麽還沒去上班?”
範娴滿面心事,傅頌庭也是臉色沉重,今日晨報擺在桌上還沒翻動的痕跡,傅染坐到範娴身邊,“出什麽事了?”
“沒大事,”範娴安慰她,“你快去工作室吧。”
傅染望向餐廳,陳媽準備好的早餐原封不動擺着,她隐約覺察出有事,“爸今天休息嗎?”
範娴眼圈泛紅,“小染……”
傅頌庭站起身,人往二樓走去。
“媽,你別哭,有話慢慢說。”傅染抽出紙巾給她擦拭,範娴聲音輕哽,“你爸可能遇到點麻煩,這段日子暫時會待在家,具體的事情沒有明說,只聽熟悉的朋友說跟一封匿名信有關。但官場複雜,單單是匿名信倒也沒什麽,怕就怕有人落井下石,而且最近查的格外嚴。”
“媽,”傅染跟着擔憂,但盡量表現出輕松,“清者自清,就讓爸在家休息休息,等事情查清楚都會好的。”
傅染在工作室整天沒有心思,傅頌庭涉政多年,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
中午她特意回家過一趟,範娴整日裏愁眉苦臉,傅頌庭精神也不好。
傅染關掉辦公室的燈,跟幾名老師一道走出去,她滿腹心事,完全記不得明成佑同她的約定。
有位老師最近新交個男朋友,她跟同事們揮手再見,幾人有說有笑下了樓梯,傅染走在最前面,冷不丁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她跟前,剎車聲戛然而止,從副駕駛座上下來個身着西服的男子。
“傅小姐。”
傅染蹙眉,“有什麽事?”
能知道她工作室所在的地點及她的姓氏,想來不可能是偶然,傅染眉尖一跳,男子拉開後車座車門,“有人想見你,請。”
傅染杵在原地,“是誰?”
“跟你父親的事有關,你肯定感興趣。”
傅染聞言,也沒敢貿然有所動作,身後的同伴眼看不對勁,“小染,沒事吧?”
男子單手握住她的肩膀,輕一推,傅染腳步微微趔趄,朝身後同伴莞爾,“林林,可能是有朋友想見我,你們快回去吧,一路上記得把你的第二興趣好好練練哦。”
黑色的車子載了傅染絕塵而去。
旁邊同伴面帶不解,“林林,小染什麽意思?”
林林視線收回,“我的另一個興趣是喜歡記車牌號。”
明成佑開車趕到時,遠遠只見到工作室的幾名老師,并未看見傅染的身影。
82三少惹風流
傅染跟着男子來到目的地,是一家會所,規模雖比不得迷性但同樣在迎安市也是相當出名的。
她杵在門口有片刻猶豫,最終還是踏了進去。
男子率先敲開包廂的門,聽到回應,這才讓傅染進去。
她聽到門在身後掩起,爾後,是重重的關閉。
包廂內只有一個男人,傅染确定她并不認識。
“傅小姐,請坐,請坐。”對方态度熱忱,約莫四十來歲,西裝革履倒是斯文。
“不用了,”傅染婉拒,“請問你找我來有事嗎?”
“還是坐着說吧,來來。”
“據說是跟我父親有關是嗎?”傅染開門見山,男子面色讪讪挂不住,“傅小姐,你可以稱呼我柴秘書。”
傅染沒再答話,只盯向他。
“既然這樣,好,我們有話直說,”柴秘書坐到沙發上,手指熟練地點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來也是風月場的常客,斯文外表下的敗類,“你父親的事很棘手,上頭的意思要徹查,匿名信盡管誇大事情原委,但不少情況還是屬實的,倘若往下追究,說不定……”
傅染在柴秘書對面的沙發坐定,“難道你有辦法?”
“不是我,”柴秘書得意地翹起腿,“另有其人,你也知道,這種事說追究,那它就是件大事,說不追究,屁大的事都不是。”
傅染心生厭惡,但面色未見顯露,“既然事情能解決便最好,也勞煩柴秘書幫忙說幾句好話,将來肯定忘不了您的幫忙。”
“嗨,”柴秘書夾着香煙的手直擺,“我哪裏有這能耐,關鍵還得看傅小姐你的态度。”
“我?”傅染清澈的眸子圓睜,不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我自然喜歡得個太平。”
“那就好,”柴秘書端起杯酒遞給傅染,她伸手接過,柴秘書見旁邊沒人,他壓低聲音報了個名字,“你認識吧?”
傅染微驚,依稀從傅頌庭嘴裏聽過,新聞報道也經常有他的身影,他的官銜比傅頌庭要高一級,在迎安市也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您說,這事他能幫忙?”
“當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但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他在酒宴上見過傅小姐一面,你也知道,他二十年前妻子死于意外至今沒有再結婚,但對你可是一見傾心那,所以……”把話說到這,夠明朗的了。
傅染竟生出幾許好笑來,“你說……”
柴秘書見她心領神會,“一個晚上而已。”
傅染放下手裏的酒杯,“我怎麽才能相信你說的話,換種說法,怎樣才能證明你真是他的秘書,或者他不會事後反悔?”
“你打個電話給你父親就能知道真假,一旦他答應過的事,放心,絕對能成。”
見傅染不說話,柴秘書趕緊又道,“你想想還能有更好的捷徑嗎?這可關系到傅家的仕途。”
傅染雖猜不到這件事的原委,但怎麽想都覺得滑稽可笑,柴秘書也納悶,一般的反應要麽先是抵死不從哭得呼天搶地,要麽裝作委屈卻依然點頭答應,他還從沒見過這樣冷淡的反應,“難道你不擔心嗎?”
“我比誰都擔心。”傅染口氣落得較重。
“所以?”
“柴秘書,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柴秘書一怔,“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我父親現在深陷囫囵是不錯,但并不代表匿名信的事已成事實,柴秘書,你提出這樣的要求更是好笑,整件事荒誕經不起推敲,你說是有人授意,既然這樣,我大可直接去找他也能當面問問清楚。”傅染說完,眼睛直直盯向柴秘書。
柴秘書臉部神色坍塌,“你沒這個意思的話我也只能回去據實說,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傅染聞言,盡管有懷疑但并不敢得罪,柴秘書挨過去,端起先前遞給傅染的酒杯,“你也別太緊張,來喝杯酒放松下,我也是為你好。”
傅染接過杯子,只覺哪裏不對勁。
柴秘書手掌托着杯底,眼見杯沿壓到傅染的嘴角。
外面突然傳來說話聲,緊接着門被用力推開,明成佑見到傅染,眉宇間明顯一松,他反手合起門大步走去。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傅染那杯酒上。
柴秘書見到明成佑,驚得趕緊起身坐回去,明成佑奪過傅染手裏的酒杯,“別人給你的酒你也敢喝,沒吃過苦頭是吧?”
傅染抿緊嘴角,陡然驚醒也覺得後怕。
柴秘書悻悻道,“這是哪裏的話,難道以為我會在酒裏下藥?”
傅染輕扯明成佑袖口,“這位是柴秘書。”
明成佑坐到傅染身側,她挨近他耳邊,說了個名字。
“既然如此,這杯酒當我敬你。”明成佑傾起身,把酒杯遞向柴秘書,柴秘書面色尴尬,神色說不出的怪異,明成佑眼底暗芒湧現,也不說破,只冷冷重複,“柴秘書?”
那三字,竟是咬得極重。
柴秘書不得已接過手,在明成佑陰兀的眸光注意下慢慢将杯口湊近唇瓣,明成佑下巴微揚,睨視的角度望到柴秘書眼底的戰戰兢兢,他脖子一仰,拼命灌下去。
“柴秘書,是吧?”見他一飲而盡,明成佑這才坐回傅染身邊。
“是,是。”柴秘書不住點頭。
“XX最近好嗎?”明成佑報出那名高官的名字。
柴秘書越發不淡定,伸手使勁抹汗,“很好。”
“柴秘書是哪一年調去工作的,我先前跟他有過幾次飯局,倒是沒見過你。”相比柴秘書明成佑反而氣定神閑,他掏出支煙遞給柴秘書,“來,我幫你點上。”
“不不,”柴秘書哪裏敢讓這小爺彎腰,“我自己可以。”
一來二往,傅染臉色越發沉。
明成佑跟柴秘書随便扯了幾句,臨走時傅染見柴秘書滿頭大汗臉漲得通紅,似乎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門砰地被用力關上,轉眼間人已走了個沒影。
明成佑手指指向門口,“剛才你若是喝了那杯酒,我問你,你這時找誰去滅火?”
傅染臉色泛白,望到明成佑眼裏的勃怒,“你放心,我不會喝的,難道他還能強行灌我不成?”
“倘若他灌你呢?”
傅染眼角掃過茶幾上一杯杯注滿的液體,她身子往後倒,眼前一道黑影猛然壓來,明成佑重重在她嘴唇上咬一口,手臂也輕勒住傅染的脖子,“我真該看着你喝掉那杯酒,然後晚上你就能任我為所欲為。”
傅染伸手把他推開,“知道酒裏有東西你還讓柴秘書喝?”
“反正那玩意也喝不死人。”
傅染稍皺眉,“多得罪一個人總比少得罪一個人要好。”
“他為什麽會找到你?”明成佑直切入主題。
傅染把來龍去脈大致說給明成佑聽。
他手臂伸過去搭住傅染的肩膀,“這種事你直接找我就好,何必便宜別人。”
傅染手肘撞向他胸口,“他說關于我爸的事,我肯定要過來看看。”
明成佑褪去笑意,扳過她的臉同她正面相對,“傅染,你回來,所有你的事都将是我的事,我必定會傾盡全力幫你。”
“你想用這件事作為交換條件?”傅染直望入明成佑眼底,他眼神難得的清淨和認真,傅染眉心緊蹙,臉隐隐冷下來。
明成佑身子傾斜,手掌支着側臉,眼睛依舊定在傅染身上,“我讓你回來是跟我重新開始,和交換沒關系。”
包廂內空間狹小,再加上才經歷過這麽一出,混合了煙味的嗆人和酒味的濃烈,傅染胃部開始難受。
明成佑察覺到她的不适,他拉起傅染往外走,離開嘈雜和喧鬧,呼吸也順暢很多。
在明成佑訂好的酒樓內吃過晚飯,明成佑原本還安排了別的節目,但兩人都心不在焉,吃過飯後也就各自離開。
車子飛快行駛在南車路,蕭管家聽到鈴聲開門,明成佑大步進去,見李韻苓在客廳擺弄她的花草,“媽。”
李韻苓頭也不擡,“你柴叔叔呢?”
明成佑把車鑰匙啪地丢向茶幾,人重重陷入沙發內,“果然是你,他需要熄火,可能明天都好不了。”
李韻苓伸手指指明成佑,“既然被你識穿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你跟柴叔叔打了照面何必還要整他?”
“他給你打過電話了吧。”明成佑接過蕭管家遞來的茶水。
李韻苓不置可否,剪去多餘枝葉,爾後把花插進花瓶內,“成佑,時至今日她還值得你上門興師問罪?”
明成佑吹散淺浮的茶葉,微垂的雙目斂去所有情緒,“媽,你這招實在不怎麽高明,讓他假扮柴秘書,也得虧XX的秘書也是姓柴,這樣敗壞他人名譽,小心找你算賬。”
“你個死孩子,我這樣把她送去他會不要?我是間接為她好,兩邊都能受益。”
明成佑輕啜口茶,眼睛卻在逐漸轉冷,李韻苓不察,嘴裏的話越來越收不住,“我本打算真成全她的,畢竟被人睡了傅頌庭的忙他肯定會幫,一舉兩得……”
“砰!”
李韻苓手裏的剪子一掃,差點剪到手。
她難以置信地望着客廳內的狼藉,玻璃渣子碎滿地,再看坐在對面的明成佑,臉上竟已布滿陰霾,神色駭人,李韻苓啪地将剪子摔上桌,“成佑,你是何意思?”
“傅家的事也是你搞出來的?”
“我倒希望有那能耐,”李韻苓氣結,“匿名信的事純屬意外,我只不過探到個口風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動什麽心思,外頭穿得沸沸揚揚,你跟蕊蕊的事你也藏着,成佑,收手吧!”
“媽,”明成佑眉宇間略見煩躁,“我的事你能不能別管?”
“我不管你行嗎?今兒我只給那Y頭一點教訓,你要敢再胡作非為我也不能保證以後的事。”李韻苓情緒激動,蕭管家聽聞動靜出來,杵在樓梯口也不敢走近。
“我說過,我有分寸。”
“成佑,既然過去的就徹徹底底放掉,你這樣我怕你會再陷進去。”
明成佑勾起淺薄冷笑,“倘若我真要陷進去,你防着躲着也沒用,但倘若我無心……”他嘴角的弧度漸漸抹平,“所以,你只管在家養花種草,別管我。”
李韻苓氣得牙癢癢,“蕊蕊知道嗎?”
明成佑搭起左腿,有一下沒一下撥弄左手的訂婚戒指,“知道。”
李韻苓驚得揚高音調,“那她怎麽說?”
明成佑似有不耐,吩咐蕭管家去重新泡杯茶,“我跟她說過,受不了的話可以離開。”
李韻苓拿着剪子的手指向明成佑,“我們都欠你的,”心裏憤恨難平又補了句,“你是上輩子欠傅染的。”
明成佑擡起頭,出神地望向頭頂的歐式燈具。
“成佑,你也老大不小了,依我看還是讓蕊蕊快點回迎安市,早些生個孩子,你看我成天在家悶得慌,”李韻苓摘掉手套,看着明成佑出神的樣子忍不住問了句,“成佑,你們兩年來是住在一起嗎?”
明成佑收回神,目光悵然,他定了定,眼裏情緒盡掩,有些哭笑不得,“媽,你真是為老不尊,連這種事都管。”
“呸,”李韻苓笑着道,“死孩子越來越沒規矩。”
傅染開車回傅家,走進客廳并未看到範娴的人影,傅頌庭一個人坐在窗前,矮幾上擺着棋盤。
她放輕腳步走去,看到傅頌庭正在獨自下棋,左手臂撐在胸前,埋頭苦思的樣子。
傅染悄無聲息坐到他對面,“爸。”
傅頌庭擡起頭,“吓我一跳,剛回來?”
“嗯。”
傅染左右張望,“媽呢?”
“你媽身體不舒服吃過晚飯就上樓去休息了。”
“看過醫生嗎?”
“老毛病,她心裏有事,”傅頌庭收起棋子,“來,陪我下一盤。”
傅染心不在焉,“爸,早點休息吧,清者自清,肯定會過去的。”
傅染和傅頌庭一道上樓,去主卧看過範娴,晚飯擺在旁邊并沒怎麽動,傅染安慰幾句後走出去,如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傅頌庭也在到處托關系,希望只是有驚無險。
幾天過後,依舊毫無進展。
傅染從舞蹈室出來,在走廊內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她摸了下口袋,趕緊往辦公室方向小跑而去。
傅染推門進去,手機伴着彩鈴發出震動,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才按接通鍵,那邊卻已挂了。
顯然等不及她接。
傅染盯着屏幕上明成佑的名字,她心生希翼,猶豫片刻後撥回去。
手機始終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
傅染心裏的弦被撥動後遲遲無法平複,她焦急的在辦公室徘徊,期間陸陸續續給明成佑回過去,但依然沒人接。
挨過晚飯,工作室的老師們都下了班。
辦公室開了盞臺燈,傅染把手機放在手邊,她趴着竟然睡過去,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她驚醒,看到是明成佑的來電。
“喂,你在哪?”
對面似乎有冷笑聲,“他在迷性,你過來接他吧。”
說完,電話被挂斷,幾乎不給傅染再開口的機會。
她收拾好東西大步沖出辦公室。
傅染來到迷性的天字VIP包廂,她推門人還未進去,一股很濃的煙味驟然撲面而來,偌大的包廂內酒足飯飽後人都已各自散去,況子站在沙發前,聽到動靜扭過頭。
傅染走到他身後,目光錯開況子的臉這才看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明成佑。
“他喝多了。”況子面無神色。
明成佑的手機和幾樣東西淩亂地散在茶幾上,況子見傅染還站着,“全都是為了你的事,今天他宴請的人哪個不是迎安市有頭有臉的,我看,面子最大的不是他們而是你!”
明成佑難受地擰起眉頭,眼睛緊阖,似乎有醒來的意思,“況子,你他媽還給不給人好好睡覺,欠收拾。”
這般語氣,竟同兩年前的明三少并無不同。
況子也沒有絲毫的惱怒,他看也不看傅染,“我走了。”
“給我倒杯水。”明成佑發令。
況子懶得理睬,自顧往門口方向走。
傅染用玻璃杯接了溫開水,她走到明成佑跟前,“喝吧。”
男人眼睛仍然緊閉,只把嘴唇微微啓開,等着別人喂給他。
傅染壓低杯沿,明成佑也真渴得要命,他幾大口喝光杯子裏的水,傅染提醒句,“當心嗆着。”
“咳咳——”
話未落定,明成佑猛地坐起身劇烈咳嗽,傅染見他這幅難受的樣子,趕緊伸出手在他後背輕拍。
待緩過來些後,明成佑才睜開眼睛,他似乎還未搞清楚此時的狀況,望向四側見哪裏還有半個人影,“你怎麽會在這?”
“況子打電話給我的。”傅染把水杯放回茶幾。
他就勢往後躺,腦袋舒适地枕着傅染的腿,這樣親昵也只能以前才有,傅染局促,用手去推他的肩膀,“還渴嗎?我再給你倒一杯。”
明成佑哪裏肯放過,他握住傅染的一只手,“不渴了,就是頭有點暈,陪我坐會。”
他睜開的眼睛往上看到傅染尖細的下巴,看不清她的神色,明成佑輕捏着她的手,“傅染。”
“嗯。”她低頭,整張臉融入明成佑眼裏,一如往昔,兩年時間不曾令它改變多少。
況子出去時門并沒有關上,這會煙味也散去不少。
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讓她的掌心貼緊他的側臉,“你爸的事,可能真有些棘手。”
傅染心驚,臉色微變,“是嗎?”
“嗯,”明成佑身上的酒味未散,“匿名信的事盡管是誇大了,但有些事卻是真的,比如他利用手裏的關系為某些企業牽線搭橋,原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只不過你爸身份特殊,要擺在旁人倒是可有可無的。”
傅染沒有開口,眉心聚攏起擔憂。
“匿名信只是根引線而已,”明成佑對上傅染的視線,看到她眼裏的擔憂,他拍拍傅染的手沒再繼續往下說,“別擔心,事情不大,除了有些棘手外不難解決。”
傅染聞言,點點頭。
傅家需要明成佑的幫忙,這種情況下推脫或者拒絕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謝謝。”
明成佑執起傅染的手放到唇邊,“在家等我的消息,也別亂跑讓我擔心。”
二人在包廂坐了會,待明成佑酒意微散至少能站起來後才走出包廂。
但畢竟是喝了不少酒,腳步難免趔趄,明成佑撐着牆壁,朝身後的傅染道,“過來扶着我。”
迷性內來往的人諸多,大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明成佑伸出手臂挂上傅染的肩膀,半邊身子的力量全部交付給她。
傅染第一步邁出去差點栽倒。
打扮妖嬈身材勁爆的陪酒女郎扭着勾翹的臀部經過,火熱的紅色超短裙稍一彎腰就能看到裏面性感的底褲,她從包廂正好出來,上身內衣被裏頭的男人給扯歪。她站在門口整理,迎面見到明成佑和傅染。
“呦,這不是三少嗎?”陪酒女郎搖曳着身姿上前,“三少這是去哪啊?”目光自然地落向傅染,她手臂搭住明成佑另一側肩頭,“三少改天來迷性可一定要捧我的場,之前你們的包廂都點名叫我,現在難道是嫌棄我了嗎?還是……”
陪酒女郎嘟起嘴,“你口味變了,看上素顏扮嫩的了?”
傅染睨着她嘴角的挑釁,明豔的唇彩暈開,文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