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是不怕摔。
傅染站在不算高的山頂俯瞰,不少人滑得正歡,英姿飒爽,伴着一陣高過一陣的口哨聲真可謂激動人心,傅染心頭蠢蠢欲動,剛才明成佑教她學會了初步的技巧,就像新手剛學會開車總會手癢,傅染眼見一道道人影刷得從她身側掠過,她哪裏還忍得住。
握住雪仗的手一撐,滑行板順順當當出去,她感受速度帶來的刺激,不得不說滑雪跟別的運動不一樣,哪怕心裏再平淡在飛翔瞬間也能感應無與倫比的激動。
傅染自山頂往下滑,明成佑在她旁邊跟着。
她也不過才掌握技巧卻在無意識中忘了形,摔出去時來不及想那麽多,紅色的滑雪服襯着白雪皚皚速度極快地滾落,明成佑伸出去的手未能抓住傅染,眼睜睜看着那道紅色飛滾出去。
她也不覺得疼,只是頭暈目眩,摔到了半山腰才止住。
傅染躺在那動也不動,透過滑雪眼鏡擡頭仰望澄淨天空,空氣出乎意料的好,有股冷冽的清新,躺在那也不覺得冷,甚至想放開心情原地睡上一覺。
一道亮紅色突然出現在視眼中,伴随着男人的緊張和焦慮,戛然而止帶過來的雪花迎面撲到傅染臉部,明成佑幾乎單膝跪到她身旁,傅染被他用力拉坐起來,“傅染?”
他伸手替她摘掉帽子和眼鏡,一頭青絲洩至肩頭,明成佑拿掉手套的右手往她臉上輕拍,“沒事吧?傅染?”
傅染只覺得臉頰冷,回神後才發現是明成佑的手冷,她張張嘴想開口,眼睛觸及到近在咫尺的一汪深邃,兩人氣息紊亂,他兩手捧住傅染的臉,目光急切而不安,見她說不出話,明成佑索性擡起傅染的手臂細看,“摔哪了?”
似乎不曾記得有人這樣關心過她,小時候跌倒疼到爬不起來,聽到最多得都是尤招福的冷漠,“自己起來,要不然你就趴在這等大灰狼把你叼走。”
長大後,她不會再摔跤,就更沒有機會享受到別人的關懷。
傅染怔神,眼睛定定落在明成佑臉上,他眉眼依舊精致,如雕刻般不見兩年來的任何痕跡,明成佑真以為她摔得不輕,嗓音輕顫,“說話!”
一束陽光穿過他頰側,傅染眯眼,擡起手臂拂開他的手,“我沒事。”
他劍眉微蹙,“真的沒事?”
傅染拍拍肩上雪漬,把垂下的頭發固定好,“看我像有事嗎?”
Advertisement
“啊——”
明成佑手臂壓住她直接往雪地裏栽去,傅染猝不及防尖叫,“你做什麽?”
他撐在地上的手掌往她頸間探去,“沒事你裝什麽啞巴?”
傅染冷得直哆嗦,急忙要躲,旁人看在眼裏真以為是在玩鬧。
明成佑彎腰把她抱起,傅染坐在雪地上,嘴邊還沾着雪,兩人身穿厚實的滑雪服,明成佑雙手把傅染擁入懷裏,她肩膀被他勒得死緊,似乎聽到明成佑嘆口氣,“吓死我了。”
她指尖垂落在地,使了半天勁也沒能擡起,只得任由明成佑擁着。
晚上,在酒店的底層組織燒烤,一張張圓桌擺在露天,盡管冷風蕭瑟氣氛卻格外熱鬧,有人在臺上主持,聲音穿過話筒顯得有些刺耳,但沒人在意,玩的不就是氣氛麽?
傅染和工作室的幾名老師坐在一起,桌上盤內擺着各式各樣的燒烤及熱飲瓜果類,由于是在酒店外面再加上夜裏,一個個都穿着厚厚的外套在這受虐。
主持人簡單致詞後,見明成佑難得心情不錯,便趁機吆喝衆人起哄,“讓Lvan高歌一曲怎樣?”
“好好。”
韓隽和倪秘書也在旁湊熱鬧。
明成佑但笑不語,只擺擺手,身上的呢子大衣得體大方,公司不少小姑娘芳心暗動,連傅染身邊的幾人都跟着一道起哄,“唱一個,唱一個。”
音響中播放《轉身之後》的背景音樂,衆人應時應景鼓起掌,明成佑接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我五音不全,還是給你們加工資來得實際點。”
如此音色居然說不會唱歌,主持人自然不肯放過。
“據說Lvan舞姿也是一絕,要不讓我們開開眼界?”
倪秘書端着熱飲的手一抖,褐色液體溢滿手背,她不無擔憂擡起眼簾,看到明成佑原先淺漾的嘴角正一點點緩和,他當初5,的塹堃股權可不就是通過跳舞拱手相讓的?
主持人也意識到氣氛的不對勁,傅染若有所思望向明成佑,由于她們坐在後排,她并不能看真切男人的神色。
倪秘書跟韓隽面面相觑,明成佑投出去的視線有片刻失神,衆人也都不敢再起哄,場面變得尴尬。
韓隽放下手裏酒杯,上前從主持人手裏接過話筒,他錯開話題,旁人自然也樂得配合。
明成佑啜口酒,面色在夜幕內越發顯得晦暗。
傅染手邊的手機忽然響起,她拿起一看是條短信,姓名顯示明成佑。
手指輕按,上面簡單的兩字:出去。
傅染删除,繼續混跡于熱鬧中。
前排的一道身影突然站起來,明成佑放掉酒杯正朝她的方向走去。
傅染下意識把目光別開。
同桌老師用手肘撞她的胳膊,“我今天看到MR的帥哥教你滑雪了。”
幾名老師繼上次後多多少少也知道傅染跟明成佑的關系,她喝口熱飲,“我也看到有個小正太在教你滑雪。”
“咳咳——”女老師正色,“那是MR的員工,我們這叫聯誼懂不?”
明成佑擦身走過傅染的桌子,未作頓足,傅染懸着的心在話語掩飾間落定,“好吧,聯誼。”
手機再度震動,瑩瑩白光襯出傅染明媚的臉,她餘光望了眼,還是明成佑。
傅染連手機都沒碰觸,專注望着臺上的表演。
一陣緊過一陣震動,幾名老師相繼把目光投向她,“誰啊?”
傅染按鍵查看,短信顯示出來二字。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後放入随身攜帶的挎包內,頓時覺得肩膀一重,還未回頭,只聽到耳邊有聲音傳來,“你怕我什麽?”
由于傅染坐的位子靠向後排,所以除了同桌的老師外并沒人察覺到這邊,先前說話的女老師咬着塊雞翅石化,這就是帥到人神共憤的明三少,總算托福能近距離看清他的眉眼。傅染瞅着女老師嘴巴都合不攏的樣子,未免引起更多人注意,她推開椅子跟着明成佑走了出去。
酒店內有個花園,明成佑走在前面,見她遲遲不跟來索性放慢腳步等她。
“傅染,你說你憑什麽把姿态擺得這樣高,我不過是想跟你重新開始,你用不着處處躲着我。”
“我沒躲你,”傅染口氣平淡,“其實你心裏很清楚,當初我能離開你,就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跟你回去。”
“我不清楚,”明成佑打斷她的話,“你如果是個真在意別人說法的人,當初也不至于會着急離開。”
傅染怎能聽不出來,他心裏到底是有怨恨。
“我聽從我心裏的選擇。”她越過明成佑身畔,卻被他一手拉回身前,“還是那句話嗎?不愛?”
傅染被迫擡起頭睨着他的眼睛,話到嘴邊卻突然哽住說不出口,“放手好不好?”
“想都別想。”
她領教過他的執着,明成佑勒住她的雙肩把她提到身前,傅染幾乎踮起腳尖,彩鈴驀然劃破相峙的場面,明成佑聽到這陣特殊的鈴聲,手掌一松,重重将傅染推出去。
她腳後跟絆了下鵝卵石,狼狽地幾乎跌倒。
明成佑杵在原地,眼裏飽含複雜及莫名的焦躁,他從兜內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一劃,關了機。
傅染被他糾纏到老晚,回去的時候散了場,一個個都不見人影。
傅染按了電梯走進去,見明成佑跟進來,“你不是有幽閉空間恐懼症嗎?”
“那也比爬樓上去好。”明成佑眼見電梯門合起,“況且,即使我暈過去也有人會給我做人工呼吸。”
77我等你一起shui
傅染眼睛盯向一層層往上的數字,經歷過幾次非巧合事情後,她不得不相信明成佑的嘴巴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傅染來到三層,見明成佑還跟在身後,“MR員工不跟我們在同一層,況且你住的是總統套房,在頂樓。”傅染好意提醒。
明成佑不答話,把傅染送到房門外。
她按響門鈴,半天不見有人開門。傅染心存疑惑,再度按了按。
反複幾次,她拿出手機給其中一名老師撥過去,“喂,林林你們在哪?”
“小染,我們轉場子玩去喽,據說有家同性俱樂部裏頭全是美男,我們跟MR幾個人一起過去的你別擔心。”
“什麽?”傅染惡寒,頓了頓想到正事,“鑰匙你們放在哪了?”
“我沒拿,”林林似在詢問同伴,“噢,在瓶子手裏,要不你也過來?”
“你們在哪?”
林林報了個地址,“挺遠的,而且不好找。”
傅染跟那名叫瓶子的老師住同一間。
明成佑見她緊擰眉頭,“怎麽了?”
“鑰匙沒帶在身上。”傅染杵在門外,在挎包內掏半天找出個皮夾,左右翻看後滿臉失望。
“她們什麽時候回來?”
傅染耷拉着腦袋,“說還想玩會。”這幫色女,居然去同性酒吧看美男。
明成佑倚靠牆壁,“我房間大得很,要不留你住一晚?”
傅染拿了包徑自向前,明成佑跟她去前臺,看她死命碰釘子,“能幫我開開門嗎?我的同伴有事出去了。”
“您好,能把身份證出示下嗎?”
傅染面露難色,“對不起,身份證放在房間的皮箱內了。”
前臺小姐挂起職業笑容,“不好意思,酒店有規定。”
傅染扒着前臺,“那能給我再開間房嗎?”
“開房同樣需要出示身份證。”
傅染像洩了氣的皮球,她轉身看到明成佑,眼裏黯淡再度簇燃,“能借你的身份證用下嗎?”
至少開間房,不用等到後半夜。
“不借。”
“……”
傅染也沒再堅持,打算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她們。
明成佑掏出身份證甩向前臺,一手拉住傅染把她揪回身側,她看到明成佑拿回身份證和房卡,也不給她,只拽了她走。
刷卡開門,倦意幾乎同時襲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明成佑說完已率先推開房門擠過傅染身側,房間內應有盡有跟精裝小套房有的一拼,明成佑站在酒櫃前,手指掠過一排陳列在櫃中的美酒,“要喝點酒嗎?”
“不用,我困了。”傅染把包放到床頭櫃,話裏的意思很明确。
明成佑卻是充耳不聞,徑自選了瓶紅酒,“你想睡的話睡吧。”
傅染坐在床沿,腦袋不住輕點,她打開電視提神,明成佑端着杯酒坐到沙發上,神情閑适且自在,仿佛這是他的房間。
半晌後,仍不見他有何動靜。
傅染給林林發個短信問她們什麽時候回來,始終得不到回複。
明成佑傾起身放掉手裏酒杯,腳步穩健朝大床走去,傅染見他竟是直直朝自己的方向,兩腿無意識交疊,明成佑就勢往她身邊的床中央一滾,拿起遙控器調臺。
傅染騰地坐起來,“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你自己的房間。”
明成佑單手枕于腦後,另一手拍拍褲兜,“我的房卡也沒在身上,交給韓隽了。”
“你有身份證,可以再去開一間。”
“一張身份證只能開一間,公司訂房都有專人負責,我現在也沒地方可去。”明成佑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可以找韓隽。”
“剛才問過,他回家了。”
傅染望向偌大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和手腳攤開睡得正舒坦的男人,白天玩得太盡興,這會全身累到酸麻只想好好泡個熱水澡,房間內暖氣又恰到好處,比酒店的大廳顯然要舒服得多。
她走向沙發,實在沒那勇氣說要出去等,人陷入椅背,立馬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傅染雙手枕在沙發把手上,眼皮沉重往下壓,她想着先眯會,模模糊糊聽到浴室傳來水聲。
明成佑只在腰間系了條白色浴巾,線條優美的上半身健碩有力,六塊腹肌顯露于前,小腹緊繃,再往下更是惹人遐想。他落輕腳步走向傅染,她方才發過短信後手機随便丢在一旁,由于開了靜音,電話打進來時并無絲毫動靜。
屏幕反複閃爍,明成佑拿起來看,是明铮。
他手指毫不猶豫按向通話鍵,明成佑把手機塞進其中的一個靠枕後頭,他揚聲叫醒傅染,“傅染,醒醒。”
她睡得香甜,被明成佑輕推後不情願地醒來,半邊臉枕着手背壓出紅痕,她眼睛淺眯,睡眼惺忪的模樣自有惹人風情,“做什麽,我困。”
“先去洗澡。”明成佑說完拽她起身,不給傅染反應過來的時間,“我等你一起睡。”
傅染被這話刺得一個激靈,她左右張望,“你……”
明成佑把她帶到浴室門口,用力将傅染推進去,他把門掩起,透過不大的隙縫傅染伸手攔住門板,“你怎麽還在這?”
浴室離沙發地方較遠,明成佑收回手,“放心吧,你洗完澡出來肯定看不到我,這會我可沒有備用鑰匙。”
傅染砰地拉上門。
明成佑走回沙發跟前,把藏在靠枕後面的手機拿出來,一看,通話已結束。
他才放到茶幾上,明铮的電話竟又來了。
明成佑這會沒再接通,也沒掐斷,只是把靜音的手機放進傅染挎包,繼而又将她的包挂在衣架上,前面還擋了件傅染自己的外套。
洗過澡,傅染走出浴室,在經過沙發前發現明成佑并沒有離開,他蓋着條薄毯躺在一米五見寬的的意大利沙發上,傅染彎腰推推他的肩膀,“喂。”
他呼吸沉穩,也似是很累的模樣,眼圈有淡淡青色。
傅染落在明成佑肩上的手猶豫片刻後收回,她稍作駐足,這才走到床前,兩邊的床頭燈被她打開,她起先輾轉反複難眠,最後終究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明成佑緊阖的眼簾慢慢睜開,他走到傅染床側,兩邊燈光形成暈圈将大半張床籠罩其中,傅染雙手緊揪住領口,這樣的防備看在明成佑眼裏不無諷刺。他嘴角揚起淺薄的笑,彎腰在傅染床沿坐定。
他不知道過去的兩年,傅染是不是每夜都能睡得安好,明成佑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出神,他帶着滿身光耀回到這個曾經将他捧上天也重重将他摔落的迎安市。明家的根基在這,外人看重的是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殊不知,他如今的成就恰恰也是他最大的悲哀。
沒人會知道,他曾經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喝水的時候一口血吐在了玻璃杯中,他當時看着裏面的水迅速被染成紅色,沒有害怕,更沒有惶恐,滿嘴的血腥味讓他每根神經都更清楚。
所有人只看到他的成就,更甚至說是傳奇,但也都忽略了他背後的艱辛。
她對他依然不親近,不貪戀,她對待感情的态度倒顯得他處理方式的拖泥帶水,可她憑什麽能置身事外?
事隔兩年,明成佑冷冷睨着這張睡顏,他已能把她推出心外,她的決絕也促成他今日的冷漠,傅染睡得正沉,卻不知不覺蹙眉。
細細的眉頭凝成尖。
明成佑并無要撫平的意思,他冷眼睇望,爾後起了身。
經過落地窗前,倒映出一張漠然的俊臉,冷的五官猶如冰色。
傅染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的,她睜開眼,心跳因被突然打擾而劇烈加速,她掀開被子起身,竟沒看到明成佑的人,“誰啊?”
傅染喊了聲。
“砰砰砰——”
陽臺上快速走進來個人影,傅染定睛細看,明成佑換了睡衣,手裏還剩半截的香煙掐滅後徑自往門口走去,傅染跟在他身後,明成佑打開房門。
“陳曦!”對方先開口,待看清楚來人後驚呼,“明總,不好意思,我找錯房間了。”
“你是MR的員工?”
三十來歲的女員工擡起頭往裏張望,看到緊随在明成佑身後同樣身穿睡衣的傅染,“對。”
明成佑狀似不經意随便問了句,“哪個部門的?”
女員工語氣中的焦慮盡管極力掩飾,但仍舊洩露出來,“設計部。”
“你找錯房間了,去前臺問問吧。”
“好,”她退出門口,“不好意思,打擾了。”
明成佑合起房門,傅染望了眼牆上的挂鐘,她琢磨着林林她們也該回來了,她翻找半天才在衣架上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有幾十個明铮的未接電話。
傅染給林林打電話,才撥過去,那邊已迅速接通,“喂,小染,才要打電話給你,你在哪呢我們回來了。”
傅染心頭一松,“好,我馬上回去。”
明成佑眼見傅染拿衣服走進浴室,出來時已換回原先的裝束,她拎了包準備離開,“你睡床上吧,她們回來了。”
明成佑點點頭,目送她開門出去。
先前敲門的女員工離開後并沒有回房間,而是找個僻靜無人處打電話,“喂,Eve,我方才去看過,他們确實住在一個房間。”
“他怎麽說?”
“他問我是哪個部門的,可能已經起疑。”
“好。”羅聞櫻收起電話,塹堃才開完高層會議,她連續15個小時沒有睡到覺,她手指疲倦地輕按眉宇,明铮坐在會議室朝南的辦公椅上,片刻沉寂,羅聞櫻把手機往桌上一擲,“Anna是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你知道MR的設計部多難進嗎?你這樣冒險讓她暴露為的僅僅是看看他們有沒有睡在一起?明成佑多難對付,你平白無故損失一顆已經成熟的棋子,你究竟什麽意思?”
方才電話的內容他聽得一清二楚,明铮手掌撐在額前,“對不起,Eve。”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公司是你的。”羅聞櫻滿面倦色難掩其幹練精明。
明铮也知道他此舉有多麽不理智,但那通電話确實讓他氣炸了,再加上傅染的手機始終打不通,他知道今天是MR外出慶祝年會的日子。
羅聞櫻擡起腕部手表看看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明铮坐在辦公椅內紋絲不動,羅聞櫻拿起資料起身,“想想當初MR對我們所做的,我已經忍痛把手底下的人推出去過一次,你還想重蹈覆轍幾次?”
明铮望着她大步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翌日,傅染被幾個人輪番轟炸,“昨晚回來太晚來不及對你實行酷刑,老實交代,跟三少去了哪?還有前半夜睡在哪裏?”
傅染撥開林林伸來的爪子,“還能在哪?等你們大半夜還好意思,看帥哥看得樂不思蜀。”
“呦,不動私刑看來你不肯老實。”
幾人打打鬧鬧,出酒店看到MR的員工都聚在門口等車,明成佑跟韓隽和倪秘書遠遠立于廣場上,标準的模特身材将銀灰色西服诠釋的高貴而性感,他身姿挺立,正埋首跟韓隽說着什麽。
一輛房車穩穩停在三人跟前,韓隽替明成佑打開車門,他彎腰時回頭張望,越過人群只在傅染臉上瞥了眼,爾後坐進車內。
倪秘書和韓隽相繼跟去。
林林挽着傅染的胳膊,“真羨慕坐房車的人,要把我們一道帶着多爽。”
“美得你,昨晚帥哥看多了。”
傅染抿緊唇瓣,看到黑色房車順三米多高的噴泉繞行一周後開出酒店。
明成佑拂開簾子的手收回,“設計部那人的資料查出來了嗎?”
韓隽将存儲在電腦中的資料推向明成佑,“以往履歷倒是一目了然,也沒和塹堃有過正面交集。”
“你找她好好談談,能夠自己承認最好,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
“寧可錯殺一百。”
韓隽合起電腦,“卧底,這可不光彩。”
“不管承不承認,你尋個理由将她逐出MR,今後也別想讓其它公司再用她。”明成佑側過臉望向窗外。
“Lvan你是怎麽發現她的?”倪秘書好奇。
“睡覺時候發現的,”明成佑嘴角淺露笑意,伸出食指虛空點點倪秘書,“動動腦子。”
“啊?”倪秘書臉色煞白,神色厭惡搖搖頭,“色誘啊?”
“噗——”韓隽嘴裏的純淨水差點噴出去,明成佑臉色一陣青,韓隽捧腹大笑,“你真是太有才了。”
傅染回去後先放她們一天假,她行李都沒放下直接去公司,沒想到竟在門口看到明铮。
他等了一整晚,腳邊幾十個煙頭淩亂散着。
傅染走上前,看到他滿面愁容,“哥哥?”
他擡起眼簾,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小染,你昨晚在哪?”
“跟MR的人出去滑雪了。”
“我問你住在哪?”明铮扔掉手裏最後一根香煙,傅染皺起鼻頭,他身上的煙味近乎刺鼻,“你為什麽這樣問?”
“我給你打過電話知道嗎?”
傅染點頭,“我當時睡覺了,手機開着靜音。”
“是麽?”
她察覺出明铮話裏的不對勁,“怎麽了?”
傅染神色疑惑,明铮這才想到可能是自己太輕率,他言語間稍作試探,“既然當時那樣堅決地離開他,我不希望你再陷進去。”
“你守在這就為了和我說這些話?”傅染聳聳肩,“凡事我自己都有分寸。”
明铮沒想到明成佑一次刻意挑撥竟讓他完全方寸大亂,但傅染和明成佑住在一個房間确實是事實,他強自鎮定,抓奸尚且要在床,再說他還不是傅染的什麽人。
“玩的開心麽?”
“還行。”傅染準備進去,“你怎麽一早就在這?”
明铮輕吐出口氣,“路過,想看看你在不在。”
傅染跟他說了幾句話後進門,明铮立在原地,她褪去了少女時的青澀,也将對他曾經的愛戀一并褪去。
傅染說過要帶尤柚出去,由于工作室簽約後忙才拖到近日。
嬸嬸千叮咛萬囑咐讓傅染照顧好她,尤柚聽說今天要出去賞梅高興地整夜睡不着,傅染幫她将要帶的東西收拾好,“午飯應該會在外面吃,那兒有餐館和酒店,玩得累了還能開個鐘點房休息。”
“姐,你別擔心我,我身體挺好的。”
跟叔叔嬸嬸道別後兩人下了樓,傅染的車就停在樓下,她拎着東西走過去,一輛悍馬車不期而至,傅染沒見過這小區還有人開這樣的車,她着急避開,卻見尤柚開心地撲過去,“姐夫。”
從車裏出來的果然是明成佑。
尤柚戴着圍巾,只露出臉的上半部分,“姐,我上次跟姐夫說男人開悍馬很帥,你看,姐夫果然開了一輛來。”
明成佑走過去接過傅染手裏的東西,尤柚和他處得好,這事不用說都知道是她透露的。
尤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當初她隐瞞毀容的真相導致傅染和明成佑之間矛盾惡化最終分手,她心裏一直覺得愧疚,盡管後來差點和李家對薄公堂,但明成佑的袒護對年幼的尤柚來說倒是很容易能看開,她甚至覺得就跟傅染對她的保護一樣,都是能完全理解的。
尤柚纏着傅染要上悍馬,明成佑把東西拿進車內,她和尤柚坐在後排,恰逢天氣晴朗是個出去的好日子。
車子緩緩駛出小區,門口車流量較大,明成佑只得放慢車速。透過後視鏡,他突然看到一輛熟悉的車牌號,如果沒看錯的話是李琛的。
只是,琛子的車怎麽會在這?
緊跟着的車內,車窗微微打開,露出一張俊朗非凡的臉,男子很年輕,頂多也是二十出頭。
傅染替尤柚理順圍巾,明成佑将副駕駛座上的精品袋遞向後座,“看到有幾款新到的,你試試喜不喜歡。”
尤柚接過手,“姐夫你真好,謝謝。”
明成佑眼睛瞥向後視鏡,方才跟着的車這會沒了蹤影,“回到學校還習慣嗎?”
“挺好的,先前的功課我也沒落下,再說大學不比高中那會。”
尤柚今年6月參加的高考,由于她情況特殊,期間正好需要治療,加上一年多前的案子影響力較大,學校經過上頭批準也算是照顧,派了監考老師去醫院,她這才勉強完成的高考。
所幸,她平時功課紮實,雖然沒能如願上到複旦,但也算不錯,進了迎安市最有名的師範。
“等我畢業出來就是老姑娘了。”她因身體原因而晚一年參加高考,尤柚換上明成佑送的圍巾,“姐,好不好看?”
“好看。”傅染把她先前的圍巾放入袋中,“你要老姑娘我豈不是老怪物?”
“你不一樣啊,你有姐夫!”
傅染挽起的嘴角軟下,認真地說道,“尤柚,他不是你姐夫。”
明成佑眼睛透過化妝鏡睇向傅染,“對,我跟你姐已經解除婚約了。”
尤柚臉部笑容散盡,揚起的眉角也寸寸撫平,傅染有些懊惱,她不該和尤柚執着于這樣的話題,傅染取出随身攜帶的水,“渴嗎?”
尤柚乖乖接過,喝了一小口。
明成佑手指輕敲方向盤,把車穩穩開向前。
到達目的地,傅染和尤柚在門口等,明成佑過去買票,傅染眼見尤柚提不起精神,“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尤柚垂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姐,你看不出來嗎?姐夫想跟你和好。”
“尤柚,”傅染擡起手撫向尤柚頭頂,“我們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樣子。”
“我都知道,姐你別安慰我,”尤柚目光越過人群望向明成佑,“你和姐夫本來感情很好,偏巧發生了那樣的事,你怪他偏袒李琛,但……一切錯誤是我造成的,我對你撒謊害得你們分開,倘若我能早些對你說實話,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的。”
“尤柚,我跟明成佑之前一直都相安無事,也能處得很好,但你要明白,那都是在不起風雨晴空萬裏的時候,很多關系經不起考驗,當他試圖令律師出馬想要不着痕跡擺平這件事時,我跟他之間的裂痕已經拉開了。”傅染那段日子也認真想過她和明成佑的去路,是,其中是摻雜了誤會,但彼此的不信任才是導火索,她把尤柚當成至親,在她最需要他時,可能明成佑的拉一把直接會改變她今後的選擇,但是,他沒有。
尤柚目光透出歉疚和哀傷,“說到底,還是我的事。”
“不,”傅染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我原本也是打算要走的,只不過在那一晚愈發堅定而已。”
“為什麽?”尤柚不懂,擡起腦袋問。
傅染裝作輕松的一笑,“我不想再被卷進去,豪門争鬥,裏面的水太深,太髒。”
尤柚還是懵懂的樣子,傅染索性把話說開,“簡單的說,是因為我們本來就是聯姻關系,并不相愛。”
如果感情足夠,什麽都不會是阻礙,哪怕水再深再髒她都願意陪他淌。
尤柚這句話總算是明白的,“姐,你們真的沒有感情嗎?”
她擡起的眼睛黑亮而純淨,拂開傅染心底莫名的不安及混亂,對親近的人她總是毫不設防,這才令尤柚能一探究竟,“姐,你自己都不确定。”
明成佑拿票走來,“在說什麽?”
“保密。”尤柚挽住傅染順石階而上。
這樣的天氣,園內的梅花只露出個花骨朵,含苞未放,冷風清冽帶着幽幽含香,因為不是周末,所以游客不算多,尤柚難得出來,自然是歡欣無比。
叔叔嬸嬸自兩年前的事後幾乎不肯離尤柚左右,更別說是讓她單獨出門,傅染也生怕她累,玩了小半天挑家飯館入座,環境難得的雅靜,靠窗的位子能看到外頭滢滢湖光。
桌上擺滿家常菜,有漁家新鮮打撈的魚蝦,還有自家栽種的時令蔬菜。
一盤水煮魚端上桌,鮮紅的辣子幾乎占去半盤,色彩搭配令人食指大動,傅染不讓尤柚碰辛辣食物,她把手邊的河蝦換到尤柚跟前。
明成佑夾起塊魚肉,小心地剔除魚刺,傅染把一口米飯送入嘴中,明成佑的筷子遞過來差點碰到她嘴邊,傅染微微擡起頭,看到一塊魚肉堆在米飯中間。
她目光同他相觸,他神色自然,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
尤柚邊吃邊笑,“姐夫,你也給我挑魚刺呗。”
“你不準吃。”傅染生怕她挨不住。
尤柚笑意漸濃,“行吧行吧,姐,你多吃點。”
傅染筷子撥到明成佑遞來的魚肉,想想也沒什麽好矯情的,她順勢送入嘴中,明成佑緊接着又遞過來一塊。傅染吞咽,喉間火辣辣,“你自己也吃吧。”
飯後要來一壺清茶,尤柚要去坐快艇,傅染起身卻被她按坐在原地,“別總當我是孩子,況且那麽多人一起乘坐不會有事的。”
傅染坐在窗邊,透過玻璃能看到湖邊的快艇,她看到尤柚穿上救生衣跟好幾名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上了快艇。
明成佑為她倒茶,他有些心不在焉,傅染回過頭看到茶水溢出杯沿,“當心。”她從明成佑手裏接過茶壺,另一手抽出紙巾擦拭水漬。
明成佑若有所思,眼睛越過窗外看着那艘行駛出去的快艇,沒過多久便消失在視眼內。
約莫半小時,船上的人才相繼回到岸邊。
傅染和明成佑在飯館內沒等到尤柚,以為她可能還沒玩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