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她的車可能是壞了,停在路邊,哎呦那可憐樣子你們是沒看見,渾身都濕透了,看到我的車她就直挺挺站在那,看上去在哭,可能巴望着我能伸出援手,她當別人都觀世音轉世呢。我加速開車,把她濺得個滿頭滿臉,真他媽的爽!”況子說得得意忘形,手裏筷子還不住擊打碗沿,“這女人心狠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呢?”
尤應蕊不作評論,也不開口。
明成佑揚起薄淺的笑,“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多麽大快人心的事,值得慶祝。”況子舉起酒杯,卻見另外兩人不為所動。
明成佑抽出濕巾輕拭手指,漫不經心開口,“在哪遇上的?”
“銀都路和南車路交叉口。”
尤應蕊望見明成佑眼底謎一樣的深沉。
況子離開後,明成佑拿起茶幾上的鑰匙上到二樓換了套衣服。
尤應蕊跟在他身後,“這麽晚還要出去嗎?”
“嗯,”他随口答應,“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尤應蕊并未多問,她也知道明成佑會去哪,她看着他開車離開別墅後,這才折回到屋內。
凜冽的雨勢加上疾馳的速度,堪稱電閃雷鳴,濺起的污水引得路人連連爆粗口,明成佑踩住油門的腳機械用力,一道道街頭的風景迅速從眼底掠去。
傅染的事和他再沒關系,哪怕今日坐在車裏的不是況子而是他本人,他也不會下車。
明成佑把車開到迷性,這兒是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手裏只要捏着大把的錢,不怕你買不到快樂和沉醉。
傅染回到家放了熱水窩在按摩浴缸內,她滴了兩滴精油,氤氲的熱氣白霧騰騰,直叫全身每個細胞都舒張,她擰幹毛巾放到臉上,突入襲來的黑暗有種惶恐不安的焦慮感。
身上仍舊是雨水沁入骨子的冷冽,手部和腳底凍得麻木發紅,她哆嗦着把水溫加熱,身體的冷比不上心裏的,他安然坐在駕駛座內回頭一瞥的冷漠将她刺得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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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眼底酸痛,她把毛巾從臉上拿掉,“沒關系,陌生人,而已。”
一個陌生的人不會伸手,所以不用為此而感到太難過。
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房間開了暖氣,一身寒冷總算散盡,恰好範娴進來,“小染,我和你爸回來怎麽沒看到你的車?”
“噢,壞在了半路,讓拖車公司拖4S店去維修了。”傅染泡了杯板藍根,她可不想鬧得再跟上次那樣。
“怎麽又壞,前段日子輪胎老是被紮,報警了嗎?”
“報了。”傅染鼻子有些難受,想想也是,明成佑應該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來。
“時間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讓司機送你去工作室。”範娴看着傅染上床,幫她把被子掖好,這才關了燈走出房間。
傅染想起有件事要和範娴說,她穿上拖鞋跟出去,打開門看到範娴正在通電話,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和電話那頭說話。傅染依稀聽到“小染在家,有事嗎……”這席話,她并未當一回事。傅染關上門縮回了房間。
尤應蕊穿着單薄的毛衣坐在游泳池旁的藤椅內,她兩條腿輕踮,等着等着也就習慣了,手邊放着只黑了屏的手機,他出去的時候,無論是去哪她都不會給他打電話。
他說他胸口的地方空了,其實空了也好,他就再也裝不進別的女人。
花園外傳來喇叭聲,她攏緊披肩起身,經過園內一條小道站在老地方等明成佑過來。
男人身着阿瑪尼的休閑薄款呢子大衣,他走近尤應蕊身邊,手臂搭住她的肩,“為什麽又沒睡?”
“你沒回來我不放心。”
她不明說,也不會問,明成佑其實知道她心裏的想法。
他身上還殘留着迷性裏頭高檔酒精的味道,尤應蕊心頭一松,不由展顏。
“知道我為什麽出去麽?”
她心再度揪緊,搖搖頭,“不知道。”
“過幾天你要去意大利XX大學插班,那邊的時間和這邊不同。”明成佑把手裏拎着的禮盒遞給尤應蕊,他從裏頭拿出個紅色的盒子,打開後是一只限量版女表。
明成佑捋起尤應蕊的袖口,幫她親自戴上。
冰冷的觸覺令她回神,他只要想對一個人好,那她必定是最幸福的那個,況子在餐桌上說出那席話時,她真以為明成佑出去是為了傅染。尤應蕊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吻,“成佑,謝謝你。”
塹堃的二期貸款遲遲不見動靜。
謝虹一頓頓飯局倒是不落下,每次還都要明铮親自出面。
羅聞櫻進辦公室送資料,沒想到明铮不在,她剛把文件放到他辦公椅前,身後的門砰得被推開,羅聞櫻轉身望去,她并未見過這幅樣子的明铮,他煩躁地扯松領帶,手裏的車鑰匙和手機啪地丢向辦公桌。
不用問都知道,某人又出賣了色相。
她輕摸了摸鼻子,“謝處是大客戶,吃好喝好陪好,這不你當初教我們的麽?”
“Eve,”他心情差到極點,“有沒有別的辦法得到貸款?或者找別的銀行。”
“你在開玩笑吧?”羅聞櫻笑着兩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靠向辦公桌,“如果有別的辦法還用得着你披挂上陣嗎?”
明铮煩躁地把人丢進椅子,“出去吧,讓我消消火。”
羅聞櫻起身,拿起放在他身前的文件,“這份資料很重要,你趕緊看看,”她走出去兩步,又旋身,似笑非笑開了口,“老大,如果我幫你搬開這塊絆腳石,給我獎金不?”
明铮原先緊閉的眼睛睜開,“你是想動用你父親的關系?”
想了想,似乎又不大可能,羅聞櫻公私向來分明,身份又藏得極好,應該不會主動公開。
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準備好封口費吧。”
“封誰的口?”
羅聞櫻打開辦公室的門,“老大親自‘下海’的過程我和小朱可看得真切,你好自為之。”
她一溜煙地離開。
明铮唇角不覺勾起淺弧,羅聞櫻如果能出手,自然是最好的。
謝虹精心打扮後來到酒店,進入包廂才發現來人是羅聞櫻,她沒好氣地入座,“是為貸款的事吧?我說過了,在我職責範圍之內我能幫的都幫了。”
“謝處,我自認該準備的材料我一分不差全都備齊了,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請您明示。”
“哼,那是你自認為的。”謝虹不屑。
羅聞櫻臉色稍沉,眼裏透出股凜冽,竟是久經商場的人都不曾有的。
服務員推開包廂門進來,“請問還是按照上次的标準嗎?”
“不用,”羅聞櫻拿起挂在旁邊的包,“來一壺清茶,順便把門帶上。”
謝虹面子挂不住,“既然這樣,下次讓明總找我吧。”
“明總身體不好,住院着呢。”
“啊,怎麽會?”
“反胃反的。”
“……”謝虹頓了頓,瞬時反應,“你——”
“真的,他這兩日吃壞了東西。”羅聞櫻輕描淡寫帶過,“謝處,我們談正事吧。”
“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立起的身影投過羅聞櫻半個肩頭,羅聞櫻不急不躁,娓娓道來,“謝處能進人行也是托了不少關系吧?能坐穩這個位子不容易,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前兩日和家父談起,正巧,他和人行王行長算得上有點交情。”
“你父親是?”
羅聞櫻報了個名字。
謝虹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原來你就是被明铮退婚的羅家千金。”
“但我現在還得靠他吃飯,懂不?”
謝虹瞅着羅聞櫻波瀾不驚的臉,看不到她所希望看到的難堪,“你想怎麽樣?”
“謝處,平心而論塹堃的材料應該夠齊全了吧?”
“呵,”謝虹冷笑,“你想動用你父親的關系?久聞Eve的大名,原本以為你是靠自己實力才走到今天的,沒想到……”
“謝處別把我擡得這麽高,有句古話說得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若塹堃沒有遭人故意刁難,這二期貸款的事早下來了,既然有人濫用職權,我手裏的這點關系不用白不用,存着也浪費不是。”羅聞櫻有條不紊地理清厲害,她拿出手機,打開相冊,“依您和
明總這副樣子被別人看見,你嘴巴長頭頂都說不清了吧?”
謝虹瞥了眼,臉色驟變,“你居然背地裏陰我?”
“我們有事好商量最好辦,謝處,塹堃不值得你花心思,更不值得你賠上自己的前程。”
服務員端茶水進來,恰逢羅聞櫻打開門要出去,“放着吧,錢我去前臺結算。”
她走在燈光明亮的走廊上,兩旁的抽象畫相框倒映出一張肅冷面容,羅聞櫻走到今天絕不是因為她羅家千金的關系,使手段誰不會,關鍵看自己想和不想,謝虹這幫人在她眼裏無異于跳梁小醜不足為患,想對付,三兩句話就能噎死她們。
羅聞櫻伸手撫向臉頰,不覺淺勾了嘴角,她在家極安靜,羅家夫婦一直怕她工作時候被人欺負,要看到她這個樣子,說不定眼鏡都能跌破。
傅染報警後,警方很快介入此事。
不出兩天功夫,她的車停在停車場,一名年輕男子又一次下手的時候被逮個正着,警方調取監控也證實他跟前幾次紮輪胎的是同一人。
理由說出來很無語,說看到傅染年紀輕輕開輛奧迪看不過,他是旁邊寫字樓的小白領,但不是本地人,一個月的工資用在吃住開銷上剩不了多少。壓抑的工作環境加上心裏的不平,才讓他把紮輪胎當成了宣洩。
羅聞櫻搞定二期貸款的事後,明铮特意令人給她準備個小型的慶功宴,當年獎金更加翻倍。
韓隽把這個消息告訴明成佑,他并沒有從男人臉上看出絲毫的吃驚以及不悅,他神色明朗,視線望出窗外,“塹堃的資料齊備,再說一期貸款都下了,憑個謝虹還能壓得住二期嗎?我只是想看看Eve在其中的作用,她真的為明铮肯動用家裏的關系,這點有些讓我吃驚。”
“Eve在這個圈子裏,可不比任何男人差。”
明成佑饒有興致地盯着幕牆外瑩動的雲朵,他和羅聞櫻見面次數不多,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挽着明铮的手臂,猜想中她頂多只能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裏能想到她竟能在弱肉強食的商戰中脫穎而出?
尤柚經常會給傅染打電話,兩年來她恢複地很好,通過疤痕切除及植皮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手術,傅染知道她吃得苦頭是她這個年紀很難挺過來的,她後期一直在廣州接受治療,換個環境也好,叔叔嬸嬸給她請了個心理醫生,約莫再過半個月,全家就要回到迎安市來。
當年沸沸揚揚的一樁案子,如今被壓在了不知哪個角落,網上的照片及微薄早已被删除。
但傅染不會忘記,明成佑給她的那根刺至今還插在心裏,不動還好,動一動則全身劇痛。
她把車找個位子停好,擡頭望了望上島咖啡幾個镌刻的字樣,心裏一陣無奈随波逐流湧出。
範娴也是真心為她打算,才會不消停地給她介紹對象。
今天要見的人傅染認識,她和他還跳過一支舞,後來男方家長在酒會上主動攀談,範娴也覺得顧烨丞長相條件各方面均不錯,除了家世不如傅家外,但經過傅染解除婚約的事鬧開後,傅家也不計較那麽多了。
傅染心不在焉地走向雅座,僅隔一扇珠簾,她仿佛眼睛花了,竟然看到明成佑坐在窗口。傅染下意識駐足,定睛細看,可不就是他嗎?
她轉身就走。
“傅染!”
那頭,顧烨丞眼尖看到她,站起了身招呼。
傅染不得不旋身,明成佑因顧烨丞的呼喊而微微擡起頭,琉璃樣璀璨的眸子染了層暗黑色的華麗,兩人對視,也未來得及細看,明成佑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他及時收回視線。
傅染想想也是,她用不着避開他。
顧烨丞起身為她拉開椅子,她點了杯卡布奇諾和藍莓蛋糕,“對不起,來晚了。”
兩個座位之間臨得很近,隔着微微顫動的珠簾她看清楚跟她坐在同一個方向的女子竟是羅聞櫻。
“不要緊,我也才到沒多久,工作室最近忙嗎?”
“還行。”基本上外面的活動接不到了,顧烨丞和她說了幾句話,發現傅染只顧出神地攪動手裏咖啡,“怎麽了?”
“沒事。”
他看得出來傅染熱情不高。
“傅染,我知道跟你說結婚的事還太早,但這個社會還能講多少愛情呢?我年長你幾歲,這些年為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忙得連個女朋友都沒想到找。現在也該是成家安定的時候了,我們也都不再年輕,如果我能保證對你好,你是不是願意試着跟我在一起?”
傅染擡起頭,顧烨丞才多大,竟然也會不相信愛情,她有些害怕,會不會哪一天她也會不在乎的說,什麽愛情不愛情的,兩個人過日子湊合就行。
那生活絕對是個悲劇。
羅聞櫻聽到男人的這席話,忍不住別過頭來望了眼。
明成佑則跟旁邊的倪秘書埋頭正說着什麽,倪秘書的視線穿過珠簾落到傅染身上,嘴角微翹起。
“連愛情都沒了,你用什麽來保證對我好?”
“責任。”
傅染說下去的興致都沒有了,“說說你吧,最近工作順利嗎?”
另一邊,明成佑撕開糖包放到羅聞櫻手邊,“嫂子,沒想到短短兩年你已成了塹堃的得力幹将。”
“成佑,我跟你大哥早就解除了婚約。”
“你們挺般配的,解除婚約多可惜。”
“你今天特意把我約出來有事嗎?”羅聞櫻開門見山。
“敘敘舊而已,別緊張。”明成佑靠了回去,他眼睛望向窗外,旁邊的倪秘書心領神會,從座位上拿起個文件夾推向羅聞櫻。
傅染和顧烨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餘光瞥到明成佑出神的側臉,他不知在看什麽,臉部線條繃得很緊。顧烨丞注意到她的失神,“三少這次回來,迎安市恐怕會迎來不小的麻煩。”
自然,這席話是壓低了嗓音說的。
“為什麽?”
“兩虎相争必有一傷。”
倪秘書和羅聞櫻說了不少話,但同樣壓低了聲音,半晌後傅染看到羅聞櫻搖頭,“我和塹堃是簽了約的,再說我也沒有要到別家公司重新開始的打算。”
“Eve,人往高處走,MR有這個實力讓你發揮更好。”
“孰輕孰重我自有打算。”
“看到沒,”顧烨丞以眼示意傅染,“都發展到互相挖牆腳了。”
羅聞櫻顯然沒答應,也沒多留,說了告辭後徑自離開。
倪秘書坐到羅聞櫻先前的座位上,明成佑依舊維持先前的姿勢,一時間兩邊都不說話,氣氛沉悶得能聽清楚倪秘書翻動資料的聲音。
“傅染,晚上吃飯後我們去看電影吧?”
“有什麽好片子嗎?”
顧烨丞平日裏并不去那種地方,“到那再說吧。”
明成佑和倪秘書起身離開。
沒過多久,傅染也找了個借口說工作室臨時有事要回去趟,顧烨丞招手埋單,服務員走到桌前道,“剛才坐在你們隔壁桌的先生已經替你們付過錢了。”
倪秘書挨着明成佑坐在後座,她百思不得其解,“Lvan,你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了吧?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
坐在副駕駛座的韓隽笑她,“小姑娘到底資歷淺,Lvan是親自出馬找Eve洽談,這樣傳出去今後的事才有可信度知道麽?用一句通俗點的話講,得不到,那就離間。”
倪秘書恍然大悟,“夠絕的啊。”
“所以說你要學的地方還很多,”韓隽拍了拍司機的椅背示意他開車,“兩年前要不是你不離不棄跟在Lvan身邊,今天這個位子哪裏能輪到你,腦子太小白。”
倪秘書掄起資料夾抽過去,“韓隽,你欠抽是吧?”
傅染直到坐進車內,心口還是慌悶得難受,有些事并不是時間能淡化的,當初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明铮在飯店對他的羞辱他也用同樣的方式還給了她。
羅聞櫻知道商場如戰場,但沒想到明成佑的攻勢這麽猛烈。
由她小組負責的方案由于資料外洩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盡管盡力挽救但仍不能夠彌補,外界傳聞Eve有意跳槽MR的消息早已不是一兩天,再加報紙上的添油加醋說她和明成佑私底下見過面,偏偏這件事又發生在見面之後。
整個塹堃都在徹查這洩密的人。
辦公室不論是文員或高管各個都變得小心翼翼,羅聞櫻在頂層辦公室和明铮大吵一架後甩門離開。
傅染聽聞此事,見明铮眉峰緊鎖,她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大嫂不可能做這種事,那天她和MR公司的人見面我看到了,她毫不猶豫拒絕對方的條件,所以你別冤枉她。”
“誰是你大嫂?”明铮不悅地點了根煙。
“總之她出賣公司機密,可能性不大。”
“當衆拒絕不代表背地裏沒有接觸,當初我也是花了重金才把她聘過來的,誰會跟錢過不去?”明铮透過白蒙的煙霧望向傅染。
“你居然不相信她?”好歹也是親密的合作關系。
“我誰都不信,”明铮吐了個煙圈,“我只信我自己。”
傅染無言以對。
明铮手掌撐着面頰望向埋頭吃飯的傅染,他沒有跟她說實話,他并不是誰都不相信,傅染一直摸不透明铮對她的感情,其實誰都看不透。
他明明那樣喜歡她,卻在傅染和明成佑解除婚約後不去争取,每次他的時機都只差一點點,他的話到了喉嚨口,卻因為傅染的一句,哥哥,我落到了這個地步,你跟大嫂一定要幸福而不得不咽回去。
他也試探說過,索性他們兩個過吧。
但傅染只把這話當做玩笑,她的個性就是這樣,認定了明铮不再是她的,便連堅持都放棄了。
“哥哥?”她在他面前揮揮手。
明铮心裏陡然覺得煩躁,以前哥哥二字聽在耳中美好而缱绻,現在卻成了一種掙脫不去的束縛。
明成佑開車回到南車路的別墅,李韻苓照例在園子擺弄她的花草,自明雲峰去世後她把閑暇時間都花在這上頭。
把修剪好的花枝放入花瓶,李韻苓摘掉手套到水池前洗手,“成佑,蕊蕊在意大利還好吧?”
“嗯,挺好的,有人會負責她的生活起居。”
“這一去要大半年吧?”
明成佑坐在遮陽傘下,單手擺弄花瓶裏的花,“嗯。”
李韻苓在他旁邊入座,“我聽你舅舅說,琛子一直在打聽尤家人的事。”
“做什麽?”
“琛子之前年輕,但骨子裏透出來的特質和你很像,那件事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坎,你也知道尤家姑娘的口供對他傷害有多大,成佑,我看琛子是不會就此罷手的。”李韻苓從蕭管家端過來的盤內接過兩杯茶,其中一杯遞到明成佑手邊。
“他還想怎樣?嫌惹的事不夠多麽?他應該慶幸當初尤家沒告他強jian!”
“成佑,尤家兩年前一口咬定毀容事件是琛子所為,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賠償款嗎?這種見利忘義的家庭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李韻苓憤恨不已,這個黑鍋直到警方宣布逮捕嫌疑犯後都沒能甩掉,因為沒人相信這是所謂的真相。
“媽,你也勸勸舅舅別搞事。”明成佑不耐煩地起身。
李韻苓平靜的面容依然華貴,這件事雖然過去了兩年,李家卻沒一個人能忘記,李琛的前途差點毀在尤柚手裏,他們一家倒能輕輕松松地逃到國外去。
時間一日日過去,深秋過後,無所謂初冬還是寒冬,只知道天一夜之間冷得降了好幾度。
傅染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精心地化了個淡妝,她心情掩不住雀躍及激動,特意在衣櫥內挑件鵝黃色大衣,來到客廳,範娴招呼她吃飯。
“媽,不了,我有事出去。”
“都這麽晚了還去哪?”範娴指了指桌上擺滿的菜,“好歹吃過飯再出去。”
傅染系好圍脖走到範娴旁邊,她彎下腰,兩手撐在桌沿,“尤柚從廣州回來了,我要去機場接她。”
“尤柚?”範娴想了想,“就是兩年前被毀容的那個?”
“對。”
範娴臉色漸沉,“小染,他們畢竟不是你的親叔叔嬸嬸,遠近親疏要分清,再說我看那尤家挺會惹事,還是少去為妙。”
“媽,叔叔嬸嬸一直對我都挺好的。”
傅染擡腕看了看時間,“來不及了,我先出去。”
來到機場,其實時間尚有充裕。
傅染買了飲料坐在裏頭等,她踮起腳尖數數,又起身走到前頭,來來回回兜了幾個圈,總算看到叔叔和嬸嬸的身影。
尤柚擠在他們中間,一條大圍巾裹住臉,只露出黑亮亮的眼睛。
傅染跑過去,她想擁住尤柚,但到了跟前又不由止住腳步,言語帶了些局促,“叔叔,嬸嬸。”
照片發到網上的事,她想,他們始終對她心有怨言也認定了是她做的。
嬸嬸率先走過去抱住傅染,“小染,我們和尤柚都很想你。”
“姐。”
尤柚上前也抱住她。
傅染眼淚奪眶而出,好半天心情才平複過來,“走吧,家裏我請人打掃幹淨了。”
傅染幫着叔叔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回到曾經熟悉的小區,嬸嬸忍不住傷心抹眼淚,到了樓道口,不少鄰居見他們回來都熱心地上前詢問和幫忙,尤柚沒怎麽說話,始終捂着臉。
到了家,傅染預訂好的外賣也準時送過來,家裏打掃的很幹淨,擺設依舊是老樣子,連地方都沒挪過。
“小染,歇歇,整理的事不急。”嬸嬸洗了碗出來,“先填飽肚子。”
尤柚坐在朝北的椅子上,傅染把盛好的飯端到她手邊,“尤柚,把圍巾拿掉,吃飯了。”
尤柚雙手護住臉,“你們先吃吧。”
嬸嬸挨過去,手放到圍巾的一頭,“尤柚別這樣,你現在很好看真的,況且小染不是外人。”
“我不要。”尤柚推開椅子起來。
傅染示意叔叔和嬸嬸先吃飯,她拉住尤柚的手進了房間,刷成粉紅色的牆壁小女孩味十足,卡通的開關貼、可愛的壁畫還有各式各樣精致的小擺設。一張一米五的床上配有整套田園風格的床用品,尤柚走進去坐到書桌前,她推開窗,桌上還擺着她的書本,傅染拉張椅子坐到她旁邊,“尤柚,回家開心嗎?”
“姐,我一直都很想家,但又怕回來。”
“怕什麽?”
傅染看不到尤柚的神色,只能透過一雙眼睛看到她眸底的逃避。
“我就是很怕。”尤柚雙手擺在桌沿,整張臉埋入臂彎。
她手掌握住尤柚的肩膀,也不強迫她,只是挨近後軟了嗓音道,“別怕,兩年也都過來了,你恢複的很好,我們現在需要的僅僅是時間而已。”
尤柚猶豫片刻,這才把臉擡起,“姐,我這幅樣子你看到了肯定會吓到的。”
“不會,”傅染說的篤定,“在我眼裏尤柚永遠是一中的校花。”
尤柚手落到頭頂,傅染握住她的手,“我來。”
她把尤柚纏在頭上的圍巾一層層解開,首先看到的是腦袋,由于近半年要一次手術,尤柚的頭發不能留長,現在還只有半指長,傅染屏住呼吸,慢慢看到尤柚的臉展露出來。她把整條圍巾緊攥在手裏,其實,比她心裏想的好太多了。
雖然臉上還有些地方會紅腫,但大部分面積還是原來的膚色,眼皮眼周及面頰的地方趨近完好,尤柚見她盯着,忙側過臉,“姐,吓到你了吧。”
“沒有,”傅染扳過她的身子,“相信姐,你恢複得很好,只要好好配合治療,會好的。”
尤柚咬了咬唇,臉上這才有些笑意,“姐,給我治療的醫生也說,他會讓我變得跟以前一樣好看,還能讓我回去讀書。”
“對,我們要相信醫生的話。”
“姐,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年怎麽過來的,”尤柚伸手抱住傅染,嗓音哽咽帶着哭腔,“傷口每天又疼又癢,媽媽給我塗藥膏的時候我哭的死去活來,要是恢複不到以前的樣子,我都不想活了。”
“說什麽傻話呢?”傅染伸手輕拍尤柚背部,“越是這樣才越要活得好。”
“姐,你為什麽要和姐夫解除婚約?”她突然話題一轉,傅染松開尤柚,“這件事,你小孩子不懂。”
“我怎麽不懂,是不是因為我的事?”
“不完全是。”
尤柚埋着頭,兩手緊張地放在膝蓋上,她起身走到房間門口,打開道隙縫見他們在外忙碌着收拾客廳,她重新關上門回到傅染跟前。
“姐……”
“怎麽了?”
傅染看到尤柚眼底的惶恐和不安,“到底怎麽了?”
“姐,”尤柚喊了聲,把手捂住臉,聲音透過指縫悶悶淌出,“那件事……是我騙了你,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後來事情鬧大了我騎虎難下,爸媽說我要不這樣說的話,家裏連治療費都支付不起。”
傅染腦子瞬間有種空白的錯覺,她懵懂地搖搖頭,“尤柚,你說清楚,難道強jian你的不是李琛?”
尤柚肩頭輕顫,傅染忙拉開她的手,“別哭,對傷口不好。”
“姐,還記得我出事是哪天嗎?”
“記得,初五的晚上。”
尤柚事隔兩年,才敢再回憶起那晚的情景,“初五的傍晚,我接到個電話,是李琛打來的。”
假愛真做 70施壓,噩夢再次降臨
兩年前,初五。
尤柚送走傅染和明成佑後回到房間,她寫了會作業,臨近傍晚突然接到個電話。
她一看來電顯示,AA,這是她怕別人知道而專門給李琛設置的。
尤柚把電話放在旁邊,震動發出的聲音磨得人耳朵一陣難受。
連續響了十幾分鐘,尤柚眼看手機快要沒電了這才接通,“喂?”
“尤柚,我在你小區外面,下來。”
“有事嗎?我還有寒假作業沒完成。”
“我剛來過一次你說有事,現在還是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下樓,要麽我上去找你。”少年霸道的聲音一如往常,尤柚才要開口,電話那頭已率先挂斷。
她知道李琛說得出做得到,要真找上門非把爸爸媽媽氣死不可。
尤柚尋個理由說吃晚飯前一定回來。
她不知道這一趟對她和李琛而言意味着什麽,将會給今後的人生帶來怎樣的逆轉。
尤柚披了件棉衣走到小區門口,看到少年修長的身影倚在寶馬車前,奪目而耀眼,尤柚生怕被熟人看見,她快步走過去,“有什麽事你快說。”
“上車。”李琛三兩步拽着尤柚把她塞進副駕駛座。
“你帶我去哪?”
他才從酒吧和幾個朋友出來,尤柚緊張地扣住安全帶,她側過頭去看李琛,“有話你可以在這說。”
“說?除了學習還有什麽話題是你感興趣的?”少年唇瓣挑了抹戲谑回望向尤柚,“跟你說男人女人怎麽相處才是樂趣你聽得懂嗎?”
尤柚臉一紅,“我要回家,我跟我爸媽說好半個小時必須回去。”
李琛打了個方向盤,尤柚聞得出他身上有酒味,“你開慢點,你喝酒了吧?”
“尤柚,你跟着我吧。”
如此直白的話,尤柚聽聞大驚,“別這樣,我現在只想好好讀書別的什麽都不想考慮。”
“跟了我,以後你想上清華北大都沒問題,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國留學……”
“李琛,”尤柚打斷他的話,“我想靠自己的努力。”
“還真有像你這麽傻的人,”李琛神色不屑,“我看上你了,你一天不答應我就多惦記你一天,與其你也戰戰兢兢倒不如早點給我。”
尤柚呼吸緊促,臉漲的更加紅,“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少年薄唇淺揚,面對她的斥責哪裏有半點不自然,“尤柚,你是聖女吧?”
“放我下去!”尤柚伸手去夠車門,發現已經被反鎖,“李琛,你酒喝多了,我們改天再出來吧?”
李琛伸手把尤柚拉到懷裏,伏特加烈性而炙熱的氣息仍舊留在少年的唇齒間,尤柚害怕地掙紮,“李琛你瘋了,別這樣,平常追着你的女生大把大把在,你何必非要我?我什麽都不懂……”
“你說對了,我還非要你!”
他也沒想過會對一個女生這樣癡迷,李琛放慢車速,尤柚紮在他懷裏掙脫不得,她驚慌呼喊,“救命——”
李琛把車子拐入一條弄堂。
尤柚趁機推開他,她大口喘着氣,“李琛,你放我離開,我還可以把你當成朋友。”
“男朋友麽?”
尤柚急得眼淚逼出眼眶,她不作考慮慌忙點頭,“對,男朋友。”
現在,她只想離開這個逼仄的空間內,她後悔下了樓,更後悔坐進李琛的車。
他松開安全帶,身子傾斜,少年有力的手臂搭在椅背上,不可否認他模樣出衆,家世又好,但尤柚很清楚她目前該考慮的是什麽,況且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李琛不假思索撲過去,雙臂把她再度困在懷裏,“既然是男女朋友,是不是該做點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