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嗎?”
傅染幾不可聞的淺笑,弧度勾勒出幾許自嘲,“你別擡高我,在現實面前連你都要低頭,何況是我?”
明铮撥弄左手的訂婚戒指,對于傅染話裏的訊息他并未做出回應,傅染端起杯子喝口奶茶,哪怕這時候已經脆弱到想找個人好好哭一場,她也不會找明铮。
她推開椅子,明铮卻在她起身前喚住她,“小染。”
她頓愕。
明铮把手裏支票推向她,“這裏面有200萬,你先拿過去。”
傅染坐回原位,把支票拿過去放到眼裏,“你什麽意思?”
“別誤會,我以前也見過尤柚,只是不想看她受罪。”
傅染握着手裏的巨額支票,明铮既然知道尤柚出事,那肯定也知道現在正處于僵持不下的局面,他這一出手,無疑能将整件事情重新颠覆。
她揚了揚支票一角,聽到紙張發出刷刷的聲音,她把支票遞還給明铮,“這筆錢太多了,我沒有任何理由能說服自己收下。”
明铮眼裏并無意外,“你何必……”
“道不同不相為謀。”傅染拿出錢放到桌上,“你的咖啡我請,算是感謝你特意為我送支票來。”
“小染,我以為你至少會對我有信任,也會接受我的幫助。”
她沒有說話,而是選擇大步離開。
明铮視線自支票上收回,淡淡落向傅染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緊抿唇瓣,旁人很難讀清楚這個男人眼裏藏了什麽,才能令一雙眸子那樣黑曜而深不見底。
明成佑以為尤家堅持過後,傅染也會放棄,她哪怕一時有怨恨,但時間總能沖淡她的憤憤不平,明成佑回家時刻意去花店要一束包裝精美的香水玫瑰,他拿了花走進卧室,看到傅染正在上網。他以為她又是查整容醫院的訊息,走近細看,明成佑俊美的臉一寸寸在陽光底下襯得陰冷,握住花束的手難以控制地緊攏,他走過去啪地将電腦重重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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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的手卡在裏頭,她推開明成佑,将電腦重新打開。
“還不死心是嗎?”明成佑手裏的花束丢出去,砸倒擺在茶幾上的镂空雕刻花瓶以及盛滿水的玻璃杯,傅染把尤柚的照片上傳完存入文件夾內。明成佑屈身在鍵盤輕敲,幾下子把她的文件給永久删除。
傅染不怒也不惱,只看着他收回手。
“你要是再敢打這樣的主意,傅染,我對你不會客氣。”
“你删掉也沒用,我的備份可不止這些。”
明成佑目光咄咄逼人,眼裏的惱怒幾乎難以荷載,“這樣做對你究竟有什麽好處?一旦放上網,你想過對尤柚造成的傷害嗎?她走到哪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傅染抱起電腦站定在明成佑跟前,她穿着居家拖鞋,站在他面前只及他耳畔,“明成佑,你有沒有難受過?”
他擦肩越過傅染走向陽臺,傅染把電腦整理好,她看到明成佑點了支煙,上半身傾出陽臺外,飛濺的玫瑰花瓣撒的到處都是。傅染彎腰一瓣瓣撿起,手指留香,含苞待放之後唯有刺人的枝幹。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男人神色陰郁得一口口抽煙,傅染臉貼向玻璃,沁涼的寒冷透過皮膚刺入心髒。
也許,叔叔嬸嬸的顧慮是對的。
也許,是,她的堅持反而會給尤柚帶來更大的傷害,如今,只能希望凡事都能将傷害降到最低。
明成佑找的律師約好兩天後去醫院交涉,叔叔嬸嬸那邊的意思也同意私下解決。
事情只待最後的敲定。
明成佑站在公司頂層的窗前,身後是一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天空陰兀彌漫,積壓的雲層仿佛密布于頭頂。
他望了眼旁邊的電話,擡起腕表看下時間,想來差不多了。
解決完這件事,他要讓秘書訂兩張去法國的機票,傅染現在還在氣頭上,總算能心無旁骛去哄哄。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回蕩在嚴整寬闊的辦公室內顯得空寂而寥落,明成佑聽了半首曲子,這才不緊不慢接通。“喂?”
“三少!”律師急促的嗓音勢如破竹,“不好了,出大事了!這會可真的麻煩了!”
58争吵
明成佑迅速打開網頁,看到一張張關于尤柚的照片發布在微薄上,轉載以及點擊率竟已居高不下,血紅色标題集中在毀容以及富二代兩個詞上。
這是明成佑最為擔心的,一旦動用輿論的力量,這件事想壓都壓不住。
發帖人的名字取為爆料者。
明成佑把未挂斷的手機放在旁邊,他一張張仔細查看,很明顯,照片的角度是近距離拍攝出來的,尤柚如今的情況除非是很親近之人才能出入病房,他手掌撐在額前,五指慢慢收攏成拳。
“三少,三少——”
他拿起手機。“說。”
“現在應該沒有必要去醫院了吧?”
“斷掉供給的醫藥費,你把心思放在接下來的官司上吧,就這樣。”明成佑收起電話,上半身用力向後壓,真皮坐椅下陷,他伸出食指和拇指在眉宇間輕按。
傅染接到叔叔電話時才出依雲首府,她聽得出來叔叔語氣很差但也沒有明說是什麽事,他們決定選擇私下解決傅染也盡量不參與進去。
她開車來到醫院,只見病房門口堵滿人,有的手裏捧花有的拎着水果籃,幾名護士好言相勸,“對不起,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孩子,要堅強地站起來,我們支持你告到底!”
“就是,富二代有什麽了不起?”
傅染擠入人群,從半隙開的門縫間走進去,叔叔焦急的在窗臺邊踱步,嬸嬸則坐在尤柚的床邊一個勁哭,見到傅染進來,叔叔搖搖頭嘆口氣,什麽話都沒說。
“這是怎麽了?”
“姐……”
“小染你看到了,這下你滿意了嗎?”嬸嬸口氣充滿責怪,“尤柚的事現在鬧得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像看怪物一樣堵在門口,還有電視上,網上……小染,我們都說不告不告,你為什麽一定要将事情弄大?好了,這會醫藥費被停掉,連國外請來的專家都推脫有事回國了,以後怎麽辦?你告訴我。”
傅染總算從嬸嬸哽咽不止的話裏面理出頭緒,“我沒有将任何信息發布到網上,你們想私下解決,我肯定會尊重你們的意見。”
“姐,我相信你。”尤柚伸手去拽嬸嬸的手,“媽,這件事也許是天意呢。”
“就你這孩子傻,”嬸嬸激動地直淌眼淚,“這擺明是有人故意發布出去的。”
傅染打開随身攜帶的手提,登陸微博,尤柚的照片一張張圖文并茂出現在眼前,更讓她吃驚的是有一張尤柚未毀容前的照片,那是傅染和她的合影,這會傅染的臉卻被打上馬賽克,而這張照片,傅染一直保存在電腦裏,連尤柚自己都沒有。
方才的堅持頓時挫敗成無力,心也一下下被掏空,傅染滿掌心的汗,病房內溫度适宜,她後背的衣料卻被浸濕後緊貼在身上。
毀容前後的對比,她看到照片內尤柚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傅染關掉網頁擡頭,這會,尤柚望向她的眼睛卻充滿迷茫及恐懼,她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未知的傷害在等着她。
“尤柚……”
“小染,我知道你想幫我們。”叔叔靠在窗邊,愁容滿布。
傅染站起身,一肩陽光籠罩住她,眉宇間依稀仍存倔強及淡泊,她走到尤柚病床前,“很小的時候我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如果有一種方法能将你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哪怕我再不贊同,但起碼我不會反對。這事如果是你的意思,我會義無反顧,但如果你哪怕有一點點不情願,相信我,就算是錯的我都會維護你到底。”
傅染走出病房,耐心拒絕聞訊而來的好心人地探望,她經過充滿消毒藥水味道的走廊,體內每個神經細胞麻木到不會再疼,那些發到網上的照片是她親手拍攝,她一眼便能認出。
也就是說,照片是她電腦上發出去的。
李家請的律師失約,不用說,這些事明成佑也已經知道。
尤家被逼上風口浪尖,對方身份又是一度處于輿論當口的富二代甚至權二代,事情鬧到現在,完全不再是尤家說不追究就不追究的事了。
回依雲首府的路上接到明成佑打來的電話,旁的話沒說,只撂下句我在家等你。
傅染思忖一路,直到下車腦子還是空白。
她在玄關換了拖鞋,蕭管家戰戰兢兢站在客廳內,“少奶奶,三少讓您上樓。”
“我知道。”
她扶着樓梯,舉步維艱,不知道待會見到明成佑該怎樣開口。憑借幾張照片,明成佑即使将信将疑但應該相信她的成分能占大半。
傅染推開房門看見男人背對她坐在沙發前,房間裏一股尼古丁的味道固執萦繞不肯散盡,她走過去,看到明成佑指尖火紅色的煙星。
“你都知道了?”
男人側目,微揚起臉望她。
傅染把電腦放到桌上,反複斟酌後才要開口,卻見明成佑霍然起身,拎起她的電腦用力砸到地上。
到喉嚨口的話硬生生吞咽回去。
“你滿意了?傅染,你可真有本事!”
傅染收拾情緒,知道這時候賭氣對她沒有好處,“不是我做的。”
“哼,”明成佑冷嗤,“你非要生出些事端才高興是嗎?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我倒要看看,事情是不是真能如你所願!”
“我說過,這件事與我無關,”傅染越過明成佑走向對面的沙發,“況且,你們提出的條件如此誘人,我還有什麽理由去反對?”
她的話裏多少含些諷刺,明成佑不是聽不出來。
他薄唇淺漾,起身走到傅染跟前,手掌重重落向她肩膀,“你一向聰明,我不懷疑,你若沒有找到下路怎肯打出這張牌?現在的局勢于你來說最有利,傅染,我苦心勸你放手,你真當我的話是耳旁風麽?”
傅染身心俱疲,只重複說道,“我沒有。”
明成佑彎腰掀起攤開在茶幾上的報紙,他抽出一張照片甩向傅染,“沒想到,你關鍵時候還是會去找他。”
她撿起一看,竟是她接過明铮支票的照片,傅染這才明白明成佑那番話的意思,她急欲争辯,“他是給過我支票,但是我沒拿。”
“是嗎?”明成佑眼裏的失望随着他倒向沙發的動作而不加掩飾地流瀉,“你的銀行賬戶內前兩日轉入一筆200萬的款子,就在轉帳後半個小時內,尤柚毀容的照片被傳上網絡。傅染,也正是有了這筆錢,你才有恃無恐,準備放膽搏一搏是嗎?”
聽聽,多麽水到渠成,這件事若說不是她做的,連老天都不會信。
59認定她是爆料者
傅染揚了揚手裏的照片,“你從哪來的?”
“別以為我派人跟蹤你,這是我媽拿來的,她那邊有人專門盯着老大。”與他無關的事,明成佑自要撇清。
“上次我跟他在馬路被偷拍,有人借小報記者的名義把照片寄到爸那兒,恐怕也是你做的吧?”
“你什麽意思?”一語中的,明成佑臉色越發難看。
傅染不想把話題扯開,她将照片随手丢進旁邊的垃圾桶,“我沒做過,你就是逼我,我還是這句話。”
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
傅染一早說過,明家是個深不可見底的黑淵,如果她猜測沒錯的話,當初那張照片也是出自李韻苓之手,而明成佑則利用它直接促成了明铮和羅聞櫻的訂婚,至于他為什麽做這些不利己的事,傅染沒有時間去深究。
她只當明成佑性子跋扈張揚卻心機不深,原來是她自己看錯了。
傅染焦急找到明铮,她還未開口,對方卻已堵死了她的路。
“小染,我就知道當初的半途而廢是因為錢,現在,你總算能做你想做的事。”明铮示意服務員給傅染一杯熱飲。
她喉嚨口火燒似的疼,斟酌再三的話被明铮突兀打亂,她不由揚聲,“那筆錢真是你的?”
明铮點頭,沒有絲毫要隐瞞的意思,“我知道你不肯收,是以為我存了什麽私心,小染,相信我,我只是不想看你難受,不想看你陷入兩難……”
傅染緊盯着面前這張臉,寄希望于能從他清冷的神色間瞧出端倪,但不知是他真的問心無愧還是藏得太深,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仍舊看不透,“那些照片……”
“果然,我看到網上的消息時想打電話給你,我贊成你的做法。”
傅染百感交集,胸口窒悶難受,她輕呼吸,身子無力地偎向椅背,“你也認為我是那個爆料者?”
明铮面露訝異,“難道不是你?”
傅染緊咬唇瓣,目光充滿探尋。
明铮啜口咖啡,眉峰輕挑,狀似不悅說道,“你這麽着急找我,難不成以為是我做的?小染,琛子是我的表弟,他盡管有錯但親手把他推出去的事我不會幹。”
所有人都能撇得幹幹淨淨,唯獨傅染不行。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卡號?”
“成佑給你的銀行ka是公司財務經手的,我只要動些心思就能調出來。”明铮冷靜地觀察片刻,他食指在桌面輕擊,側面顯露幾分若有若無的散漫,“小染,如果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還能有誰?”
“但是發上去的照片确實只有我電腦裏才有。”
“那你得想清楚了,誰最有機會碰你的電腦。”
傅染從錢包內掏出銀行ka,明铮擡頭,“怎麽,真的要跟我客氣?”
傅染抽出的動作頓住,她細想片刻,又把卡塞回原位,“也對,再說這件事你間接有份,算我借你的,”傅染擡首望向對面的男人,眼裏認真,“哥哥,我想你告訴我,照片的事與你無關?!”
明铮唇角輕揚,他點點頭,“我告訴你,與我無關。”
傅染離開後又去了趟醫院,她把銀行ka交給嬸嬸,病房內擠滿趕來的記者,不用說,事情一旦揭開就很難捂住。
所有人都堅信消息是傅染放出去的,嬸嬸拿到錢後按理說也算沒了後顧之憂,在記者的一再追問之下卻仍舊含糊其辭。
明雲峰知道事情原委後大發雷霆,并且再三警告明成佑和李韻苓不得插手。
網絡的力量不容忽視,幾天後,李琛在家裏被逮捕。
當着明雲峰的面李韻苓不好發作,待他上樓歇息,傅染先李韻苓開口,“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照片的事我真的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李韻苓未勃然大怒,只是冷笑說道,“你嬸嬸女兒的事沒幾個人知道,要真是別人爆料,為增加輿論效果肯定會說她被強jian的事,事情卻恰恰只說了一半,小染,既想把事揭開又想保護那女孩名聲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傅染被說的啞口無言。
“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誰也別怪誰。”
明成佑自始至終沒有插嘴說話,他傾起身掐滅手裏的煙,傅染眼見男人領口敞開,他收回動作,眼睛睇向她。
“如果李琛真的沒做過,誰都冤枉不了他。”傅染更希望能要一個真相。
明成佑拿起車鑰匙起身。
“等等,”傅染喚住他,“尤柚已經答應配合警方,我希望爸爸的話……你能聽進去。”
男人修長的腿邁過傅染,直直走出大廳。
傅染在空曠明亮的客廳內坐了會,這事明顯将她擠到孤立無援的立場,她想起自己的包還落在房間內,盡管她跟明成佑從來不過來住,但房間李韻苓每日都讓人細心打掃。
她滿腹心事來到三樓,拿了包出來經過明嵘的房間時聽到一陣細微的說話聲傳出。
“姐,現在怎麽辦?”是李則勤。
“你姐夫剛睡着,你輕點,我也沒想到小染會捅這樣的簍子,但琛子是我們李家的獨苗我哪怕跟你姐夫翻臉都會保住他,你放心吧。”
“你讓我怎麽放心?”李則勤腳步聲不耐響起,“現在輿論壓力大,事情恐怕很棘手,這件事只有成佑能幫我……”
“他不會袖手旁觀的。”李韻苓口氣篤定。
傅染貼在門口,脊背一陣涼意從尾骨端蹿入。
“姐,我醜話不怕說在前頭,方才你跟成佑也說了,老大既然肯給錢,那就擺明他已做足準備,要不然怎會輕易暴露自己?海天城的項目成佑和老大暗地裏鬥得你死我活,他們都有意拉我入股,有句老話說得好,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成佑不用開口我都會幫着自己外甥,但是……”李則勤頓了頓方道,“倘若老大能盡心幫我把琛子弄出來……”
“你糊塗!”李韻苓怒喝,“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成佑不幫你還能幫誰?放心,琛子不會有事,但倘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些不動腦子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說的也是事實,現在誰能幫我兒子,我就幫誰……”
傅染向後輕退,手臂無力地扶着牆壁走下了樓。
60無罪釋放
依雲首府。
傅染食不知味地撥弄碗裏飯菜,她擡起頭看到蕭管家站在桌旁,“蕭管家,你去吃飯吧。”
“是。”
明成佑自顧夾菜,兩人從坐下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
電視新聞這幾天都在追蹤報道富二代蓄意傷人的事件,迎安市公安局長特意召開新聞會,義正言辭擺明态度,哪怕對方後臺再強硬,都會一查到底,還受害人一個公道。
成千上萬雙眼睛盯着這件事,警方手裏還有尤柚的供詞,不少好心人自發組織愛心小隊去醫院照顧,李琛被判刑只是時間上的事,傅染也希望對尤柚造成的傷害能早些過去。
她望向旁邊的男人,明成佑依舊維持一貫的優雅吃相,傅染将筷子放到手邊,“這案子結束後我想送尤柚去國外。”
“嗯。”
傅染吃了個閉門羹,不好再說什麽。
明成佑喝了兩口湯後把臉擡起,“其實你現在就能送她出去,每天這樣對她的病不好,你用不着擔心,聽到公安局長說的話了麽?誰都保不了李琛除非他自己是清白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染,”明成佑兩手交叉置于桌沿,他嘴角緊抿,謎魅一般的神色若即若離,他伸出手握住傅染,“僅此一次,我只能讓你任性這次,如果李琛真的做過,也該讓他吃個教訓,這是他成長道路上必須要走過去的坎,但是……我希望你适可而止。”
他言語不輕不重,帶着恰到好處的妥協與警告。
傅染察言觀色豈能不懂,事情鬧到現在,明成佑已為她擺了個臺階,她若不順勢而下豈不是太矯情。“好。”
盡管有些關系能恢複如初,但一條瞧不見的裂縫卻悄然滋長,一旦契機成熟便要天崩地裂。
叔叔嬸嬸沒有再怪傅染,但言語間也有了隔閡,短時間很難回到往日的親昵。
傅染問心無愧,她照常去醫院看尤柚,生怕影響她的心情,傅染關掉電視。
“姐,蓄意傷人是不是罪很大?”
傅染專注地削着蘋果,“法律方面的知識我不懂,但應該會判的比較重。”
“姐……”尤柚言語間似有猶豫。
“怎麽了?”
“能不能撤案?我真的不想告。”
傅染拿過水杯,用棉簽蘸水給她濕潤嘴唇,“為什麽呢?他把你害成這樣難道你不恨他嗎?”
“我……”尤柚頓語,沒有再說下去,她繼而把話題轉移,“姐,姐夫好久沒來了,我知道你們背地裏肯定吵架了,我不希望因為我而影響你們的感情……”
“你想多了,”傅染擡手摸向尤柚的腦袋,她烏黑的頭發被一把火燒盡,傅染盡力安慰,“記者都盯着這件事,他跟李琛又是表兄弟,他不方便來醫院。”
“你們沒事就好。”尤柚眼神黯淡望向窗外,心事重重。
“等這邊手續辦完我會安排你們去國外,那兒有最先進的醫療技術……”
“姐我知道,留在這兒确實會胡思亂想,我也想離開。”
傅染陪尤柚說話的間隙,沒想到明铮會來。
他們一道離開病房,明铮見她滿腹心事,“還在為案子的事煩心嗎?”
“也不全是。”傅染搖頭,腳步聲與明铮深淺交錯向前。
“順應天意吧,但我想提醒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還有句話不是叫事在人為嗎?”
傅染想起那日在明家聽到李韻苓和李則勤之間的談話,“如果換成是你,一方面是至親另一方面又有利益牽扯其中,你會怎麽做?”
“這個還用我回答你嗎?”明铮似笑非笑拍了下傅染的腦袋,“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
傅染不着痕跡同他拉開距離,在即将走出醫院大廳時,她停住腳步道,“你先走吧,我忘了還有事跟尤柚說,還有,謝謝你來探望。”
明铮并未多說,點頭後徑自離開。
直到他的車消失在醫院門口,傅染這才朝停車場走去。說不定,他們任意第一次不經意地靠近都會暴露在鏡頭底下。
李家申請取保候審,但由于媒體關注度過高和案子的特殊性,未能批準。
她原本不抱有希翼,但明成佑的話讓她稍稍心安,沒想到這番多此一舉只為證明希望湮滅時絕望帶來的痛楚竟是如此深刻。
經過警方接連徹夜勘察及取證,犯罪嫌疑人另有其人。
明成佑帶傅染去警察局時,李韻苓和李則勤夫婦都在,這段日子李琛明顯消瘦不少,性子也不似之前張揚,顯得分外內斂及成熟。
明成佑上前擁住李琛,眉宇間意氣風發,“走,我在清風雅苑擺了十桌為你接風洗塵,去去晦氣。”
傅染眼見他們一個個擁抱過李琛,李韻苓目光含笑,朝旁邊李則勤道,“我說過會沒事,清者自清。”
一輛勞斯萊斯接了李琛諸人,明成佑回到車上發動引擎,他眼睛透過後視鏡望向傅染,她面無神色,甚至沒有一句質疑。
據抓獲的犯罪嫌疑人交代,他當時在路口遇到夜歸的尤柚,由于喝醉酒後意識不清,他把尤柚拖到一條巷子內意圖強jian,沒想到尤柚奮力反抗并尖聲呼救。他一時慌神才将買來打算充進打火機的煤油潑到尤柚臉上,并點燃了火。
這份聲明引來陣陣質疑聲,網絡更是炒得如火如荼,言辭鑿鑿批判相關部門對李琛包庇,但公安機關出具的證據堅決認定犯罪嫌疑人另有他人。
一時間,富二代這詞再度成為搜索熱門。
所有人都不相信這是真相,各種冷嘲熱諷包括中傷都直指向李琛。
傅染當然也不信,但她卻沒有表露過一句,既然沒有能力改變,無法接受也要接受。
車內的廣播正在播放財經報道,其中有一條的內容是明三少喜獲海天城項目,重要投資人是親舅舅。
傅染側首見明成佑神色悠閑地單手置于車窗口,他食指有節奏的在方向盤上輕敲,一路開去的地方,是要為李琛大肆慶祝。
“祝賀你。”傅染言語透出涼薄。
明成佑輕挑劍眉,在他印象中傅染從來不過問他項目上的事。
61我們結婚吧
尤柚出國的當天,傅染去送行。
明成佑坐在車內沒有下去。
傅染回到車上時眼圈泛紅,明成佑握緊她的手,“去哪吃飯?”
她視線一瞥好像看見少年模糊的身影,待要細看時,車子已駛出十米之外。
李琛摘下茶色墨鏡,略帶冷冽的眼神顯然與他的年齡不符,尤柚就這樣一走了之,他擡頭望向晴空萬裏的碧色,唇角越抿越緊。
他不能在這多呆,生怕會有記者跟蹤前來,李家早已為他辦好出國留學的手續,他之前一直拖着,看來現在只有這條路能走。
傅染感覺握住她的手溫熱而幹爽,明成佑又恢複成以往能說會道不正經的模樣,但到底是有了罅隙,言語間傅染幾乎很少做回應。別看明成佑現在嬉皮笑臉,但他砸掉她電腦的那股子狠戾勁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經過尤柚的事情後,傅染也看透了許多平日裏看不透的問題。
她和明成佑說到底還是有距離的。
“想吃什麽?”
見她不說話,明成佑握住她手的力道緊了緊。
傅染回神,“随便吧。”
“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明成佑單手打過方向盤,眼睛睇向旁邊的傅染。
“工作室最近新接個項目,可能有些難度。”
明成佑聞言,随口與她玩笑,“還有什麽事能難倒你?”
“這話應該用在你身上,”傅染抽出自己的手,“我相信,天底下真沒有一件事能難倒堂堂的明三少。”
他自然聽得懂她話裏的深意,明成佑精心勾畫的五官擺出不悅,“傅染,李琛的事我說過警方已經還了他清白,我更沒有參與其中,你非要執意認為是我的關系嗎?”
傅染不做争吵,如往常般選擇緘默。
明成佑選了家西餐廳,身處黃金地帶卻能保持雅致靜幽的環境,他把七分熟的牛排一塊塊切好,叉起其中一塊遞到傅染嘴邊。
“我自己有。”
“傅染,那件事過去了,你以後難道想一直這樣陰陽怪調的和我說話嗎?”明成佑趁機把牛排塞到她嘴裏,“改天讓我媽選個好日子,我們……結婚吧。”
他說完這句話,放下刀叉認真地望向她。
傅染被這突如其來的驚愕吓得一口牛排噎在喉嚨內,她執起酒杯喝了兩口,“結婚?”
明成佑星目半斂,眉頭緊蹙,“難道你沒想過?我們訂了婚,遲早有天是要結婚的。”
傅染有片刻恍惚,明成佑說的對,她認真端詳着跟前的男人,其實發現還有很多面是她看不到也看不懂的,結婚……
多麽遙遠的一個詞。
“你忘記你媽說的那條不成文的規定了嗎?”
“奉子成婚?”明成佑失笑,“那我換個方式說吧,傅染,我們要個孩子吧!”
求婚對一個女人來說無異于是件最幸福的事,但她卻全然感受不到,除去茫然外,竟還有種難以言狀的哀傷。
回到依雲首府,傅染還在想這件事。
明成佑洗完澡坐到她身旁,他手臂繞過傅染腰際,緊貼她的胸膛火燎一般的滾燙,“去洗澡。”
沙啞性感的嗓音傳遞出赤裸的欲望,傅染頸間一陣冰涼,看到水滴正從明成佑黑色的發尖淌落,她用手輕推開他,“先把頭發吹幹吧。”
明成佑聽聞,乖乖挨到沙發前去拿吹風機。
傅染洗完澡出來,他已經吹幹頭發趴在大床上,表情閑适。
她接了個範娴打來的電話,尤柚的事情鬧那麽大再加上李韻苓添油加醋一番話,這段日子範娴三兩天會打來電話,時刻提醒傅染不能糊塗到傷了和明成佑的感情。
傅染随口應付幾句後挂斷。
明成佑雙臂撐起上半身,一把摟住她滾到床上,他擠開傅染的腿,動手去脫她睡衣。
傅染拉住他作祟的手指,“我今晚沒興趣。”
“乖,你天天這句話搪塞我,你當自己是複讀機呢?”明成佑迫不及待掀起傅染的睡衣,手掌撫過腰際,滿掌心滑膩令他小腹緊繃,他舒适地逸出暧昧聲音,手肘壓住她肩膀把臉埋入她頸間。
“我說了我沒興趣。”
“憋壞了我你負責得了嗎?”明成佑在她耳邊不住親吻,意識到傅染的抗拒,他擡起身望入她晶亮的眸底,“難道你要一直這樣讓我吃‘閉門羹’”
“你這話——”
“三少,少奶奶!”
劇烈的敲門聲猛然傳來。
明成佑頭疼地輕咬牙,嘴裏低咒出聲,蕭管家不住擂門,傅染輕推了下身上的男人,“可能真有事。”
依照蕭管家泰然處之的性子,完全沒有理由這麽晚還來敲門。
“什麽事?”
“三少,夫人派了車子過來,說要接您和少奶奶馬上過去。”
傅染跟明成佑相繼起身,換好衣服後打開門,“究竟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但看樣子有急事。”
明成佑拿起放在旁邊的電話,并沒有李韻苓的來電,傅染跟着他走出大廳,外頭夜色無光,婆娑樹影如猙獰伸出的鬼手,傅染眼見明成佑健步如飛走向停在門口的車子。
揚起的衣角洩露了他此時的焦慮,傅染有種很不好的感覺瞬間萦繞至心頭。
王叔守在車旁,替他打開門。
明成佑把手伸向身後,他拉住傅染将她塞進後車座,自己也随之緊挨她入座。
“王叔,出什麽事了?”
王叔發動引擎,卻把車開得飛快,傅染暗自吃驚,看到明成佑眼裏也有驚慌閃過。
“夫人讓我接你們趕緊過去。”
“王叔,”明成佑眉峰一凜,“是不是我爸……”
“三少,”王叔嘆口氣,“您要做好心理準備,老爺狀況很不好,醫生在家随時守着,可能熬不過今晚。”
“什麽?”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松開,他上半身陷入椅背,竟是再沒力氣起來。
明雲峰平日裏看來神清氣爽,心髒的毛病卻是先天性的。傅染只覺今晚會有大事發生,窗外夜色凝重,車子穿梭其中猶如置身于煙瘴內找不到出口,明成佑神色陰郁至極,就連王叔都變得戰戰兢兢。
62意外奪權
車子來到南車路的別墅,還未停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