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出的手在猶豫,可舞池中央的女子,卻猶如一只高傲而孤立的白天鵝,她雙目緊阖,甚至不去接觸旁邊舞伴。
簡單腳步的恰恰舞突然随着音樂變幻,明成佑眼見她越跳越開,他知道傅染是怎麽想的,不懂的人自然瞧不出來,方才那個微乎其微的失誤,她的腳肯定是崴了。
明成佑抄起桌上酒杯擲向舞池,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飛濺的玻璃四處沖散,傅染這才停下來,他聲音冷冽而譏諷,“你拼了命跳給誰看呢,就那麽希望贏了我,讓我剝光衣服站在這嗎?”
衆人面面相觑,連況子也不敢插嘴。
明成佑起身大步繞過紅木矮茶幾,三兩步沖到傅染身旁,他手掌才扶住她的腰,卻被她使勁全力推開,傅染也顧不得換衣服,同明成佑擦肩後小跑似的往外走。
35護我周全
傅染形色匆匆沖出舞廳,她大步走進電梯,眼角餘光瞥見明成佑追出來的身影,電梯慢慢合起,将男人的臉阻隔在外。
明成佑就差一步,他兩手用力捶向金屬門,“傅染,打開!”
頂頭數字燈正顯示往下滑,傅染手掌捂住臉,全身力氣似抽絲剝繭褪去,無力感瞬時沁入四肢百骸,她累到怕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電梯停在中央,叮地打開。
她以為到了底層,擡起腳步往外走,垂着的眼簾內猝然望到站在門口的一雙腿,修長筆挺地包裹在西裝褲內,男人見到她,眼裏閃過片刻訝異,他走進電梯,手指按向按鍵,“這是5樓。”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傅染這才擡頭,目光接觸到男人深邃如潭的眼睛,她腳步不聽使喚地帶着身子縮進角落內,明铮視線在她全身逡巡,他伸出手,卻見她眸底已有戒意。
明铮眼一凜,上前握住傅染的手把她帶向自己,她掙紮未果,被他牢牢鎖在懷裏,鼻翼間清冷的味道夾雜了些許香煙的迷亂,明铮手掌握向傅染腦後,不容她掙紮,“小染。”
傅染臉枕着男人胸前熨帖的布料,“你不怕被人看見嗎?”
“我知道你在怪我,”明铮手臂箍緊,話裏有很濃的倦意,“我原本不想讓你卷進來,以為推掉跟你的婚約是為你好,小染,你一旦插入,我将會變得束手束腳,所以很多事你別怪我。”
“你想做什麽?”傅染想起身,卻被明铮更用力地緊擁,直到電梯停在底層,他這才松手,并将身體讓開,自己并沒有走出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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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側首望一眼,電梯門打開的間隙,男人臉部已恢複成慣有的神色,那般低喃仿佛他不曾說過,傅染背身走出去,聽到身後傳來門徐徐掩起的聲音。
經過大廳,不少人對着她指指點點,傅染目不斜視穿過金碧輝煌如皇宮般奪目閃耀的上流場所,一陣風攜了晚秋特有的蕭瑟與冷冽瞬間席卷而來,她兩手環住肩膀,清清冷冷的夜,形單影只照在長街上。
“傅染!”
不知何時,明成佑已不再喊她有染。
傅染頭也不回向前跑,身後腳步緊随而至,明成佑手臂攬住她的腰把她截下,“別跑,真不要這條腿了嗎?”
經他提醒,傅染這才低頭看了眼,右腳腳踝果然腫起老高,一寸寸錐心般地疼,她踮起腳尖,推開明成佑的手,“你追出來是不是想告訴我,我輸了。”
她倔強地仰起頭看他,明成佑眉宇間淡薄,語氣低沉道,“你脾氣真差。”
“你把我帶到這來,就是想看我笑話吧?”傅染一瞬不瞬盯着明成佑的臉,“我以為事到如今,哪怕你不會護着我但也不至于處處針對我。”傅染想起曾在書中看到的一句話: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傅染一瘸一拐繼續走,肩頭一熱,黑色西裝留有餘溫,兜頭罩住她上身。
兩道身影交錯向前,舞鞋踩過地面發出冷硬嘀嗒聲,明成佑追上幾步,胸口堵住棉花似的窒悶而無力,“傅染,我只是想你服次軟。”
她未頓足,嗓音空洞的駭人,“明成佑,你的世界到底和我不一樣,你慣于掌控,喜歡操縱別人。”她陡然停住腳步,籠在路燈下的身影清瘦可人,“你難道真看不出來嗎?我逼着自己融入你的圈子,我想找個能安定的地方,我豈止像你服了一次軟,你用不着這樣對我,真的。”
傅染想起曾經那個家,那條她走了20年的弄堂。
她在裏頭看盡滄桑,看盡現實和髒污,可現在她卻寧願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不曾出來過,人們總局限于自己的圈子,殊不知,一直追求的可能遠沒有現在擁有的好。
他們站得僅一寸之隔,明成佑卻覺傅染的目光自很遠望過來,他重複方才的意思,“我不會真的讓你當衆丢臉,況子他們也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玩笑?”傅染唇瓣輕揚,明顯的嘲谑顯露,“可別人為讨好你,玩笑也會當真,當時你真的看不出來嗎?他舞技娴熟,那樣簡單的動作竟會失誤?究竟是一個不當心,還是為保住你的面子而故意松手?”
明成佑自然知道,只是沒有說破,傅染輕搖頭,她想起那名喊她嫂子的男舞伴,盡管氣質與別人不同,但還是逃不過世俗。
她不怪別人,她依附的男人有足夠的力量為人膜拜,她是不是該慶幸才是?
傅染攏緊明成佑的外套,她扭身想走,明成佑拉住她的臂彎,爾後将兩手落在她肩上,兩個影子顯出親昵相擁的錯覺,他伸手撥開傅染落在頰側的頭發,“你明明說過自己不會跳舞,你若一早跟我說實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
方才出來時受了冷,傅染喉嚨口發毛,她語焉不詳地錯開話題,“沒幾個人知道我會跳舞,回到傅家後參加過不少酒會,我不想跳,所以就謊稱不會,前幾次你問我,我也沒往深處想。”
她難得耐心解釋,乖順而溫和,明成佑心裏某處跟着柔軟,他手掌撫過她耳畔,固定在傅染頸後,“告訴我,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明成佑?”
“嗯?”他挑眉,了然一笑,“你可以換種稱呼。”
傅染卻徑自往下開了口,她目光晶瑩剔透,一種幹淨而真實的東西浸潤在她眸內,“不管你現在或者将來是否對我有感情,只要我在明家一日,在我需要這個家的時候,你別忘記我是你未婚妻。”
“放心,我沒忘,天天晚上我都回家睡的吧?”
明家,可以說是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她只站在旁邊望了一眼,已覺得頭暈目眩似要悶頭栽進去,說到底,也只有幾個字,傅染借着朦胧月色踮起腳尖,以求跟明成佑的距離拉近些,“護我周全,可以嗎?”
明成佑把放在傅染肩上的手收回,他牽起她的手往回走,走了大約十幾步路,他這才捏緊傅染手掌,“可以。只要你擔着這名分一天,我可以向你保證,至少不會讓別的女人尋上門,我給你留塊清淨地方。”
36劃清過往
沈寧在重症監護室醒後轉入明成佑動用關系給她挪的VIP病房內,據她父母說,她睜眼第一句喊得就是明成佑的名字。
經歷新聞事件後,明成佑對這方面格外小心,他不想再和沈寧糾纏不清,便不顧傅染拒絕攜了她一道前往醫院。
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後進入VIP病房內,這兒設施齊備,堪稱星級酒店的待遇,屋裏暖氣烘得人惬意舒适,置身于此,完全忘記這是個養病的地方。
病房裏只有沈寧和沈媽媽在,削水果削到一半的沈媽媽聽到動靜擡起頭,面露驚愕,“你們是?”
再一想,這兩張臉她都在電視上見過。
“明成佑。”男人簡短報出姓名,沈媽媽臉部微微僵硬,水果刀差點削到手指頭。
沈寧左手綁着繃帶,眼圈發紅,才剛睡醒的模樣,“媽,你幫我把床搖起來。”
傅染把帶來的鮮花和水果籃放在桌上,這場面過于尴尬,偏偏她又是最不該出現在這的人,她輕扯明成佑袖口,“我在外面等你。”
腳尖才轉過半步,明成佑卻咻地握緊她手腕,手背肌膚立馬緊繃,他牽住傅染的手走到病床前,“沈寧,我們來看看你。”
沈寧視線垂落在兩人的手上,臉部淤青來不及消退,張了嘴還未開口,卻先咳得差點背過氣。
沈媽媽忙上前在她後背輕拍,另一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別急,喝口水。”
好不容易止住咳,她背後墊個靠枕,目光幽幽再度望向二人,長時間沉默後,還是由沈寧打破僵局,“對不起。”
傅染禁不住擡眼,進病房前,她做好最壞打算,她以為哪怕沈寧虛弱的沒力氣鬧,沈家人也不會那麽輕易放過明成佑,她怎麽也沒想到面對的竟是這樣一幅場景。
氣氛靜谧到詭異,沈媽媽站在窗口,手背抹淚,卻只字不語。
“我只記得那晚喝過不少酒,但警察說我是毒駕,我想不起什麽時候碰過那種東西,更沒想過開車去撞你。”
“我知道。”明成佑惜字如金,居高睇向沈寧蒼白的臉,“你在這好好養病,醫療費方面的事不用考慮,出去後可能會遇上記者,該怎麽說話不用我教你。”
傅染微愕,沒想到明成佑這時候還能如斯冷靜,不,是近乎殘忍。
沈寧紅了眼眶,強忍着才沒哭出來,她用力點點頭,“我知道。”沈寧目光掃向傅染,定定望着她,男人的話真是信不得,明成佑和傅染訂婚時說過的話她仍記憶猶新,這才多久?他卻在自己面前真正承認了傅染。
“萬達廣場那處房産買的時候就寫了你的名字,”明成佑這才松掉握住傅染的手,他從皮夾內掏出張銀行ka放到乳白色床頭櫃上,“這裏有一筆錢,你拿着。”
沈寧随男人的手望去,盯着銀行ka好一會,眸內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哀愁擴散開來,初冬暖陽照過百葉窗即便分割成一道道,但仍見其犀利和刺眼。
“成佑,你是想和我結束了是嗎?”
明成佑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是。”
沈寧蓄滿眼眶的淚水這才強忍不住滑落,“能告訴我卡裏有多少錢嗎?”
“你可以查,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再給。”
傅染聽到這,強烈的意識催促她趕緊離開,明成佑感覺到她的退卻,只是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囡囡,我們不要他的錢,你答應媽媽以後不做傻事,我們不稀罕這錢!”隐忍至今的沈媽媽終于開口。
沈寧伸手擦眼淚,嗓音哽咽,她極力平複後開口道,“為什麽不要呢?說不定這錢我一輩子都攢不起來,媽,我以後還要嫁人,要錢的地方很多。”
走出病房的剎那,傅染輕呼出口氣,生活并不是小說,也不是所有的女配都會像小說裏那樣心腸歹毒狠辣。
至少她和沈寧對峙至今,沈寧盡管言語上也咄咄逼人過,但确實也如她所說那樣,她從沒想過傷害別人。
明成佑走在前面,許久不見傅染跟上,他站在醫院門口,停住腳步似在等她。
“心軟了?”待她與他并肩而立,明成佑側首問她。
傅染搖搖頭,“沒有。”
他再度牽起傅染的手走向前,醫院門口不少小販,大多賣些小孩的玩意,明成佑走到氫氣球攤前,“多少錢一個?”
“五塊。”
各式各樣的氫氣球,都是些卡通人物,有時下熱門的喜羊羊、米妮,海綿寶寶等。
他挑了個印着灰太狼腦袋的氫氣球遞給傅染,她卻把手背到身後,“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小時候肯定沒人給你買吧?”
确實,別說沒這些東西了,就算最尋常的洋娃娃,也只能撿親戚家不要了的,沈素芬見她喜歡得緊,買過一個,回去後被尤招福罵的體無完膚,她至今記得。
傅染伸手接過細繩,嘴角不自覺輕漾笑意,她擡頭望向正在付錢的明成佑,彼時陽光那般美好,側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類拔萃的五官,更連面部微乎其微的絨毛都被鍍上一層神聖的金色。
傅染把氫氣球系在反光鏡上,停在紅燈前,旁邊車內一陣童稚聲音傳出來,“媽媽,媽媽,是灰太狼。”
“是呀,灰太狼最喜歡做什麽?”
“最喜歡紅太郎拿平底鍋抽他!”
年輕的媽媽失笑,灰太狼不最喜歡捉喜羊羊嗎?
傅染忍俊不禁,手被拉過去放到男人腿上,她并未回頭,仍然出神地盯着懸在半空的氫氣球。
回到依雲首府,傅染又将它綁在床頭。
對此,明成佑一度抗議,誰希望在上床的時候頭頂有雙眼睛無時無刻不盯着你?這傅染未免太童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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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妖妖多勤勞呀,起來早早更新內。
三少啊,你這麽着急劃清過往是不是想圈養小染女王了內,有木有,有木有呢?
37偷拍
周末當日,明成佑起個大早出門。
傅染睡到将近9點才起床,她随便換了套家居服來到樓下準備用早餐。
剛來至客廳,眼角餘光不期然撞入抹身影,她頓足望去,竟見李韻苓正端坐在朝南的沙發上,右手有條不紊翻看着報紙。
“媽?”傅染環顧四周,看到蕭管家在餐廳內吩咐人張羅早餐,傅染穿過寬敞的走道來到李韻苓對面,“您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讓蕭管家叫醒我?”
李韻苓目光專注于今日的報紙,她頭也不擡,“我只是過來坐坐,再說你難得睡個好覺,我也沒什麽大事。”她翻看幾下,又把報紙丢向茶幾,“小染,最近回過家嗎?”
傅染眼睛避開,嘴角牽強露出抹笑,“沒有。”
“改天回家一趟吧,我讓蕭管家準備些上好的滋補品,有件小事需要你爸爸經手,具體事宜成佑早幾天和他談過,你畢竟還未正式嫁到明家,總不回去也不好。”李韻苓輕描淡寫囑咐,生日宴的事她有所耳聞,但當初兩家聯姻為的就是雙方互益。
“好。”傅染答應,喉嚨口冒出絲絲澀意。
“小染,沈寧的事情也解決了吧?”
李韻苓消息果然快,明成佑的私事是不會告訴她的,可想而知,他們每天都生活在一面毫無安全感的放大鏡下。“解決好了。”
“那便最好,”李韻苓拿起旁邊的包站起來,“我約了幾個朋友打牌,快去吃點東西,可別餓壞肚子。”
送走李韻苓回到餐廳,傅染卻絲毫沒了食欲,胃裏頭空空的難受,但卻吃不下一口東西。
索性挨到中午,她驅車準備約上秦暮暮和宋織在外吃飯,紅色奧迪開出去不久,一輛黑色豪車緩緩緊随,傅染翻出通訊錄,遇上紅燈,她正要開始撥通。
車窗外傳來拍打的動靜,她扭頭望去,只見一抹高大身影站在她車邊,她定睛細看,才發現是明铮。
見她不動,明铮索性拉開車門,“小染,我有事想和你談。”
傅染捏緊手機,另一手握住門把,“我跟你無話可談。”
“別鬧,下車。”
傅染想關門,明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強行拉下車,他把傅染塞入緊挨綠蔭的豪車內,自己則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傅染感覺坐墊上有什麽東西,她抽出一看,是個未封口的檔案袋,她想将它放到後座,遞過去的瞬間裏頭文件滑落出來,擡頭一欄清晰寫着明雲峰三個字。
是體檢報告。
她想細看,明铮卻抽手奪過去,把報告塞回檔案袋後丢到後座。
傅染并未細想,聽明成佑說明雲峰最近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帶兵遺留的老毛病,再加上明铮是長子,他去醫院親自取報告不足為奇。
“有事嗎?”傅染正襟危坐。
明铮單手落于方向盤,車裏空間足夠他兩條長腿伸直,但傅染看得出來他全身繃緊,随時處于自我保護的冷靜狀态。
“小染,你等我一個月,至多一個月。”
“等你做什麽?”
“我不會和羅聞櫻訂婚,一個月後,我帶你回以前我們待過的地方去看看。”
傅染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她苦等幾年,早知道他們已經錯開,他卻偏偏要在這時候再強硬的把兩根分離的軌道拽到一起,“哥哥,我們是不是該和以前斷個幹幹淨淨?”
“你想斷?”
哪怕有一種痛,像揮去臂膀那樣鑽心蝕骨。
哪怕有一種痛,像剜肉剔骨那樣生不如死。
哪怕有一種痛……
像拿了世上最鈍的刀片一寸寸淩遲。
但痛,就是痛了。
傅染眼裏的明铮已不複當年,四面車窗緊閉,茶色玻璃将二人掩藏的很好,暖氣襯托出窒悶沉寂的氛圍,傅染眼裏的寥落生根發芽地滋長,“哥哥,我們應該斷掉。明知是錯誤還要繼續,将來這種後果我們只能自行承擔,既然不确定回頭是否能過得很好,何不一路往前?”
明铮冷峻的面容一緊,“你愛上明成佑了?”
傅染毫不猶豫搖頭,“與他人無關,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可能。”
“小染,你變了。”
“可能是時間走的太快吧。”
明铮拉住傅染欲要推開車門的手,“我會把訂婚宴借機延期,然後……取消。”
傅染掙脫,這條路來往車輛很少,她的奧迪車停在路口,連鑰匙都還沒拔掉。
她重重拉上車門,将臉埋入方向盤,她該慶幸,不是嗎?
慶幸自己能保持清醒的腦子,慶幸自己不再年幼懵懂,知道分寸。
李韻苓再次來到依雲首府,傅染還沒回來,正趕上明成佑下樓,李韻苓招手示意,“你看看這些東西!”
随手一疊照片丢出去,都是明铮和傅染在馬路拉扯的場景,“可別告訴我,他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麽。”
明成佑才洗過澡,頭發還沒幹透,他彎腰撿起一張拿在手裏端詳,“角度挺好,媽,你花了大價錢吧?”
“這你別管。”李韻苓面色難看地指着那些照片說不出話,明成佑随手丢掉後回廚房拿杯水,邊往回走邊說道,“既然都被拍了,您打算怎麽辦?直接交給老爺子?”
“這件事不能讓你爸爸知道,依他那火爆脾氣,只會讓老大盡快和羅家訂婚!”
“來,喝口水消消火。”
“成佑,你自個也該知道收收心了,誰知道老大心裏打什麽鬼主意!這時候你也把脾氣忍忍,東海項目還得靠傅頌庭,要鬧也要放到以後,知道嗎?”李韻苓面色極力維持平靜,但一張臉早已氣的微微扭曲。
明成佑視線掃過散亂在地的照片,有兩人拉扯的,也有明铮半擁着将傅染塞入車內的,他眸光驟然轉冷,一簇深不可測的火焰在眼底劇烈燃燒開。
李韻苓喝過水,憤怒漸熄,“我得把這些照片毀了,不能讓你老頭子看見。”
“媽,我來。”明成佑屈身去撿,他背對李韻苓半蹲下,趁着她不注意的間隙,将一張定格在兩人似是推搡似是緊擁的照片悄然塞入茶幾底下。
而其餘的那些,明成佑則當着李韻苓的面全部燒毀。
38深陷囫囵
傅染在外漫無目的地逛了整整一圈,有心想約秦暮暮和宋織,但經過明铮那麽一鬧,什麽心情都沒了。
逼近傍晚時分,紅色奧迪這才緩慢回到依雲首府,她從車庫出來,漫不經心往前走,無意識擡頭後發現站在花園裏的明成佑。
現代建築砌成的長廊配有兩邊各八個形狀不同的雕花木窗,頭頂上方覆蓋紫藤,這會已近冬天,未能大飽眼福,蔥郁的樹葉寬大而茂盛,如若時機對的話,此情此景,垂落的紫藤花必定能迷亂了人的眼。
明成佑一身至淨至純的白色西裝,耀眼奪目,璀璨流離,眉眼間留有一簇餘晖跳動,傅染站在小道上,眼見他回過頭,竟覺跟前的男人這般真實,無絲毫嘩衆取寵。
“去哪了?”
她撫順被風吹亂的發絲,“出去逛一圈。”
明成佑擡腿走到傅染身邊,“跟誰?”
她自然地斂起眉目,“噢,本來想約暮暮和吱吱,但她們都沒空,我就一個人去了。”
西邊餘晖如火如荼,血一樣濃郁,傅染走過幾步又停住,右手擋在額前,似在自言自語,“也不知什麽時候能下場雪?”
明成佑環住她的肩膀,帶着她一路往前走,“依着這種天,今年有沒有雪都是未知數。”
明成佑收起眼裏暗芒,不動聲色摟住傅染回到屋內。
兩人躺在床上的距離不再隔開一臂,透明燈罩內光線像揮翅的蝴蝶般籠罩住二人,明成佑側身,手臂伸過去的瞬間傅染仿佛預料好了,她轉身将背部丢向他。
明成佑撐起上半身,手掌貼住她腰際反複摩挲,傅染沒來由的煩躁,拍掉他的手。
“你是不是性冷淡?”男人聲音止不住懊惱。
傅染擁被縮向床畔,難道性真能和愛情分開嗎?
她的身體接受過明成佑兩次,第一次,是在酒醉後完全不清醒的狀态,可第二次,她連他進去的每個步驟,不管是拆分後還是連貫的,都記憶猶新。
她不是沒有過悸動,所以才害怕。
“我累了。”傅染閉起眼睛,把臉悶入被子。
白天明铮的一番話無異于往她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擲了塊石子,驚起的漣漪波瀾依舊,她不抱奢望,但并不代表她真的不為所動。
旁邊沒了動靜,片刻後,傅染聽到關燈的聲音。
接到李韻苓打來的電話時傅染剛好在工作室,電話那頭口氣生硬,除了吩咐她立馬去家裏一趟外別的話沒有多說,傅染直覺不詳,臨上車撥給明成佑,卻發現始終無人接聽。
來到位于南車路的別墅,傅染把買好的東西拿出後備箱,她拾階走向客廳,右腳才跨進去,一眼就看到背對她坐着的明铮。
對面則是臉色難看的李韻苓和明雲峰。
傅染心裏咯噔下,步子經過大廳發出的聲音未免單薄,她把東西放在一旁,“爸,媽。”
兩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李韻苓直接伸手點點旁邊的沙發,“你坐到這來。”
傅染忐忑入座,餘光望見明铮神色淡漠,心裏這才稍稍安定。
保姆給她和明铮一人沏上杯茶。
明雲峰從沙發上的信封內抽出一張照片丢過去,照片仰面砸向茶幾,連同一道的還有張A4紙,“這是被某個記者偷拍到的,對方說要想擺平得舍得花錢,幸虧他求的是錢,這件事一旦上報,我們明家的臉擺在哪?老大,你說說!”
明铮伸手把照片拿在手裏,傅染望了眼,面色驟然煞白。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至少單憑他們一張嘴是無論如何說不清的。
李韻苓手指反複摩挲左手腕佩戴的那只玉镯,她面無神色地望向傅染,這時候有明雲峰在,她不便多嘴。
明铮把照片放回去,卻依舊沉默。
明雲峰冷哼,氣氛直轉而下,偌大客廳靜的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明雲峰接下來的話,簡直如平地一聲驚雷,“小染是你将來的弟媳,你知不知道?你要真有意,當初讓你跟傅家聯姻的時候你在哪?”
“爸……”
“老公,別氣壞身子,聽兩個孩子慢慢說。”
“老大,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明雲峰話裏顯露疑慮。
明铮思忖再三,為防明雲峰心生猜忌,他擡起頭,不疾不徐說道,“我和小染确實在幾年前就認識,後來我出了國,自然而然斷了聯系,您有意撮合我們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傅家女兒是她。”
“老大,你的意思是你心裏還有小染?”李韻苓語氣不由加重,直逼得傅染無路可退。
她置于身側的兩手放向膝蓋,又悄悄握緊,心裏有兩個聲音在拉扯她,一個讓她捂住耳朵別聽,另一個卻在說,聽聽又何妨?難道那天在車上的話給不了你信心嗎?
她置身此地,卻沒有不聽的權利。
“老大,”明雲峰沉了嗓音,“你是想退掉和羅家的婚事?”
明铮坐在傅染左側方,很近的距離,但他的聲音卻有種隔了層什麽東西後的模糊感,聽在耳中那般不真實,“爸,媽,照片只是借了個角度而已,我和小染的事早已經過去,你們放心,我懂得分寸。”
可不是嗎?他向來将分寸二字拿捏得當。
傅染眼睛平視,覺得眼眶內有些潮濕朦胧,待定睛細看,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定格于擺在書架的一盤蘭花上。
優雅淡淨的白,無一點污穢。
“那你和羅家Y頭的事得盡快,省的外頭人說三道四。”
李韻苓先前的料想沒錯,堵住流言最好的方法是令它不攻自破。
明铮十指交扣枕于膝蓋,他擡起眼睛時,視線裝作不經意瞥向傅染,“爸,我知道。”
明雲峰索性趁機做主,“半個月後,我日子都給你們選好了。”
傅染頭次看到穿透進客廳的陽光竟然是暗色的,照在身上毫無溫度,是誰說,有陽光的地方會有溫暖?
“好。”明铮垂下眼簾,點了頭。
明雲峰自始至終沒說傅染一句,卻每每在話裏旁敲側擊,她胸口窒悶難受,想深深呼口氣,無奈胸腔被止不住的酸澀填滿,她不能恣意落淚,只能繼續處于如此尴尬之境,像是被人剝光衣服丢在了大庭廣衆之下。
這時候,她多想有個人帶她離開,哪怕給她一點點力量,都不至于令她無依無靠。
所以,當她看見門口赫然出現明成佑的身影時,傅染鼻子莫名一酸,眼淚幾乎沖出來。
她不是沒有脆弱的時候,強忍的僞裝撕開,她需要的比別人更多。
而能幫她撥開雲霧,能把她從窒息的黑暗角落拉出來的那只手,也許,正是她每天都有機會握住的。
39傷口撒鹽
明成佑逆光而來,舉步走向客廳,身後跟了抹嬌小的身影,竟是羅聞櫻。
“媽,有什麽事非打到我辦公室,我在開會,”明成佑徑自走向傅染,把羅聞櫻丢在身後,“正好在路上遇見大嫂,怎麽,開家庭會議呢?”
他語帶玩笑坐到傅染身邊,李韻苓不着痕跡瞪他眼,面色陰郁駭人。
明成佑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了她,那照片分明是她帶去依雲首府後本該被燒毀的,這角度和時間,她只消看一眼便明朗。
“伯父,伯母,我前幾日去雲南辦事帶了些特産回來,尋思着過幾日要天寒,正好路過這談個項目,我就帶來了。”
蕭管家上前接過手,李韻苓也起身把她帶到明铮身邊,明雲峰臉色這才緩和些,“聞櫻,你爸媽最近身體還好嗎?”
“多謝伯父關心,挺好的。”
明铮見她走來,自然地伸手将她帶到身旁,羅聞櫻順勢貼住他的手臂。
“過來怎麽不事先打個電話?”明铮口氣一如既往的清冷調,李韻苓回到座位時朝對面的明成佑使個眼色,示意他提起照片的事,趕巧的羅聞櫻在場,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場面?
明成佑卻視而不見,擡手輕揉傅染頭頂,“你怎麽在這?”
不待她開口,李韻苓搶先說道,“你爸找明铮和小染,有件事要問清楚。”
羅聞櫻視線穿過明铮俊冷的側臉,面露疑惑的在傅染和明铮之間逡巡,她并沒開口問,任由明铮把她的手裹入掌心。
明雲峰借機轉移話題,明成佑趁羅聞櫻和人說話的間隙将茶幾上照片抽走,連同信封和A4紙一道塞入傅染手裏,“自己的東西放好。”
明雲峰暗自奇怪,這小子轉性了?看到這樣的照片還能沉得住氣,他心存欣慰,果然是成熟了,難得的識大體。
傅染捏緊手裏信封,指甲把硬紙握出褶皺。
“聞櫻,方才我和明铮商量,想先給你們把訂婚宴辦了,你怎麽看?”
羅聞櫻剪了個幹淨利落的短發,燙染成栗色,她脾性溫和,很少聽到她大聲說話,“伯父,我聽明铮的。”
“那就,就定在半個月後。”
明成佑姿态悠閑地彎腰湊到茶幾前,他們商量的事他不愛參與,拿了顆提子去皮送到嘴裏,擡眼看見傅染怔神不語,他将咬去半顆的提子遞到她嘴邊,“張嘴。”
她未加思索,輕抿的菱唇微啓。
明成佑就勢往她嘴裏一塞。
羅聞櫻忍俊不禁,明铮眼裏一凜,兀自将視線別向它處。
傅染這才回神,但喉嚨口堵住半個提子,有種上不來下不去的感覺,明铮沒多久便起身說有事,攜了羅聞櫻一道離開。
臨走近車庫,明铮松掉握住羅聞櫻的手,“我公司還有事,你開了車自己回去吧。”
“你去忙。”羅聞櫻徑自打開車門,也不等明铮,直接驅車離開。
明雲峰一樁事情了結,中午在外有個飯局,也沒在家多留。
一幹人走淨後,客廳內就留下三人。
李韻苓伸手指向明成佑,直氣的說不出話。
“媽,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