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園

第18章 過往

陸旻很後悔。

後悔他只是讓許璨爛了張臉。

葉秋被護士脫下衣服檢查時，他才知道什麽叫心如刀絞追悔莫及。

葉秋被打了鎮痛安定，不知道身上的傷看起來有多可怖。

在旁看着的陸旻幾乎無法呼吸，脖子的指痕，後腰兩掌大的青黑瘀血，白皙的皮膚腫得很高，他僅剩的理智強迫自己扭過臉不去看，下颌繃得死緊，恨不能将許璨千刀萬剮。

他不自覺釋放出的信息素讓身邊的醫生護士暗暗叫苦，滿頭大汗的忙活，又沒人敢出聲制止。

額頭清創完，護士要給葉秋滿是血的嘴唇清理，陸旻攬過活，将人趕了出去。

他俯身一點點舔過幹裂的唇，血腥氣充斥在他舌間。生理鹽水落在臉上都沒能将昏睡過去的葉秋叫醒，陸旻唇間沾染着深紅，像剛剛嗜完血的惡魔。

葉禾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他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弟弟臉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好像要和白色的床單融為一體，相對比下額頭的青紫和脖頸間的黑紫色指痕就更加顯眼。

葉禾拳頭緊了又緊忍了又忍，最終通紅着眼眶啞着喉嚨低聲問，“小秋怎麽樣。”

想起剛剛葉秋身上的傷，陸旻原本假意平靜的表面下火又“蹭”的燃起，但害怕吵到葉秋休息，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降低音量。

“輕微腦震蕩，腎挫傷，手臂輕微骨折。”

葉禾牙死死咬着，葉秋待人友善，從不結仇，非要說有過節的，就只有上次發動信息素攻擊的前男友。

“是那個雜種嗎。”

兩個人默契的沒提許璨的名字，那兩個字像是導火索，一旦被提起，兩個人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麽。

陸旻眼睛一刻都不想離開葉秋，頭動都沒動。

沉默就是回答。

葉禾的呼吸明顯粗重。

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傻逼把他弟弟傷成現在這樣。

手機鈴聲打破了病房內寂靜的令人心慌的局面。

陸旻看了眼還在睡着的葉秋，走出房門，葉禾緊随其後。

他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點開視頻。

一陣巨響，身穿白色襯衫的omega被人狠狠摔在沙發角上，發出一聲悶哼。

“啧啧，真狼狽啊，我都快想不起來你大學時風光的樣子了。”

“你說，要是你那位alpha看見你躺在別人身下浪叫的樣子，他還會要你嗎？”

“滾開——！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不過是個被人睡過的爛貨。”

視頻的聲音戛然而止，嘲諷羞辱的詞彙被迫暫停，手機屏幕被陸旻捏成彩色豎條。

一股無法控制的憤恨在陸旻心裏翻滾，玻璃碎渣嵌進他的手心。

他要許璨生不如死。

葉禾氣的臉色不正常的發紅，走廊一個高大的alpha皺着眉從拐角快步走來，“少爺，請您控制一下情緒。”

葉禾沒有理會裴珩，他握緊拳頭，聲音沙啞，“你打算怎麽辦。”

“他會後悔自己被生下來。”

陸旻眼中醞釀着一場風暴，風眼是以傷害葉秋為中心進行掃蕩。

“陸先生，請您收一收信息素。”裴珩一進來就感受到s級信息素的威壓，葉禾身體本就不好，憤怒可能讓他顧不得那麽多，但現在回過神來腿腳已經發軟了。

陸旻沒有說話，站起身，在走進病房的最後一刻停了停，

“這件事你只看着，別插手。”

他要親自一點點碾碎那個畜牲，許璨身上的每一張皮每一根骨頭都要由他親手撕爛折斷。

說罷進了病房。

葉禾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裴珩打橫抱帶走了，他現在的狀态很不好，要趕緊離開這。

葉秋是被藥效褪去後脹跳的疼痛弄醒的。

睜開眼看到陸旻趴在自己手旁邊睡着了。

“咳咳——”

他想讓陸旻去旁邊的床上休息，這樣睡容易着涼，結果一張嘴喉間一陣疼痛，咳嗽牽扯着他身上的傷口撕扯着疼，就幾聲眼圈就痛紅了。

葉秋出聲的一剎那陸旻就醒了。他睡不安生，一閉眼就是自己剛趕到時葉秋臉上滴着血額頭不正常的腫起，每次剛要睡着就被驚醒。

他急忙從床頭倒了杯水，拿到床邊才想起葉秋喝不了。他現在連坐起來都很費勁。

葉秋說不出話，嗓子裏腫痛的像是喉骨被捏碎了一樣。

不過托安定鎮痛的福，至少他睡了個好覺。

他看着陸旻拿着水杯矗立在床前，不知道在思考什麽，他有些着急，嗓子都快冒煙了，這人不知道還在想什麽，偏偏他又說不了話。

葉秋想動，但兩條胳膊一動就疼，雖然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可他不樂意去忍那點疼，于是只用幾根手指焦急的在床上點了點。

他下意識想皺眉，結果臉剛剛動就扯到額角的傷。

媽的。他心裏罵句髒，跟個半身不遂的癱子一樣。

事實上也的确很像。

他眼圈紅着看向陸旻，後者動了動，當着他的面把給他倒的水喝了。

葉秋眼睛微微睜大，心道不會吧，不會這麽不當人吧，他不會生我氣了吧這麽折磨我。

一時間思緒亂飛。

下一秒他結痂傷口的嘴唇就被貼上。

溫熱的水一點點渡到他的嘴裏，給快要裂開的喉嚨一點安慰。

一杯水被陸旻慢慢喂完，最後又被他親了親，葉秋臉不複剛進醫院那時蒼白，反而漲着紅，不過被他滿身的傷一襯，不像是害羞，像是又被人扇了兩巴掌。

陸旻看着他嘆了口氣，心疼和後悔不以言表。

“身上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陸旻手蓋住他的手，他不敢牽起來。

葉秋愣了。

疼，渾身都在疼，哪裏都疼。

陸旻不問還好，一問葉秋的心委屈就洩了洪，他發不出聲音，只感覺鼻子一酸，就落下淚來。

“唉、乖寶別哭，是疼了是不是，你等着我去叫醫生——”陸旻手足無措，看着他掉眼淚心裏就揪着疼，那眼淚不是水，倒像是岩漿，一滴不落的掉在他心裏。

陸旻跟趕鴨子一樣把醫生叫過來，被趕過來的醫生檢查了一下葉秋的傷勢，看看這看看那，最後摸了摸剩的不多的頭發。

“傷沒什麽問題，估計是疼得厲害，但他離上次打的止痛針還沒到六個小時，打不了第二針。”

陸旻抿抿唇，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難得的感到無力。

“不過你可以試着釋放些安撫信息素，對他沒害處。”

alpha的信息素對于omega是天然無害的好東西，等級越強效果越明顯，兩個人剛剛完成标記時葉秋就覺得自己一些小毛病也跟着好了，頭暈腦脹的老毛病也沒了。

陸旻聞言點點頭，聽話的釋放安撫意味的信息素，醫生察覺到趕忙溜了，還順帶關上了門，唯恐避之不及。

他坐在床前，兩只手包住葉秋的手，大拇指慢慢摩挲着蒼白的皮膚。

“秋秋，”陸旻沉默了會，斟酌開口，“如果我親手處理這件事，你會覺得我可怕嗎。”

葉秋愣了。

“親手處理”只是說的好聽，光從陸旻在餐廳把許璨一下一下拍爛在桌子上就知道。

陸旻确實恨不得把許璨碎屍萬段，不過是個品德敗壞違法害人的渣滓，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對方消失，以前他從來不會考慮這些，但現在他有了顧慮。

如果他做了，葉秋會怎麽想？

葉秋會害怕他嗎，會覺得他殘忍嗎？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葉秋會用恐懼失望的眼神看他。

他在忐忑的等待答案。

但他心裏明白，就算葉秋會，他也會做些什麽，只不過不會那麽嚴重，給許璨留個全屍罷了。

葉秋眨了眨眼，他不是聖人，被許璨接二連三的攻擊，他早就煩躁厭倦了。大學時他選擇息事寧人，結果換來現在對方的變本加厲。他不是那種會以德報怨，別人打了他他還會感謝對方給他經歷成長的人，別人招惹了他就要做好被他加倍報複的準備，更何況現在他有了愛人，他好像有了靠山一般，一點痛和委屈都不想受。

他要許璨加倍痛苦。

至少要比現在的他疼百倍。

葉秋手握拳豎起一根大拇指，然後左右動了動，又在能力範圍內微微彎了彎唇。

代表在搖頭說“不會。”

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溝通語言陸旻是怎麽看懂的，在手指動了一瞬間他眼中迸出光。

既然葉秋說不會，他便沒有後顧之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