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隔牆
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醒的,久違的、熟悉的、一聽就讓我潸然淚下的嗓音從門口傳進來:“淩,你在裏面嗎?是你在裏面嗎?你說說話,說句話好不好?”
是落雪。我呆立着,沒有任何東西束縛着我,我想念落雪的擁抱,想念他的氣息快要到瘋狂,想要立刻沖出門去,但是我卻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你想見他就直接開門進去好了,門又沒關。我對你這麽仁慈,你也不要整天用一張臭臉對着我。”門外還有一個人,是蘇智無疑。
“門沒關……”遲疑的語氣只一瞬,門便被推開了一個小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只聽得身體和牆面劇烈碰撞,“轟”的一聲,已經用身體抵住了門:“不要進來!!”聲音聽起來尖銳無比,帶着無盡的驚恐,我腦中嗡嗡作響,已經不能思考任何東西,只一味地歇斯裏地:“你走!!你走!!我不要見到你,不要——!!”
落雪的手還放在門上,方才那一震讓他的手到現在還在發麻。聽見裏面淩雪的聲音,落雪心疼不已,他那麽害怕的語氣,那麽痛苦的語氣,一定是誤把自己當成了折磨他的人,他一定經歷了很多的挫折。想及此,他放柔了聲音:“淩兒,是我,我是落雪,不是壞人,你開開門,我想見你,我很想你,很想……”
“你走開!嗚嗚嗚……我……我不想見到你!!”雖然無數次幻想自己與落雪再次相遇的場景,雖然無數次告訴自己要沉着要淡定,要裝作若無其事,要走得雲淡風輕。現在的我卻好像是第一次面對不能再見落雪的設想,明明思之欲狂,卻連帶着五髒六腑都在揪痛。
我狠狠按住心口,抵着門,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嗚咽,似是用盡了力氣去按照我既定的方式去說話:“雲落雪,以前一想到你和蘇智做的事情,我會覺得反胃,可是現在我不會了。因為我已經無所謂。”
“當年不顧一切跟着你進京的那種熱情,早就已經被磨散了,每一次和你分開,每一次痛苦都在我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我以為我……我還愛着你,可是那只是我的固執,是我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但是當我好不容易從雪嶺活着回來再見你,你卻堅持要離開,我就已經……我就已經死心了……”喉嚨哽得發疼,但是還不夠,絕不可以流露出一絲脆弱和遲疑,這樣才能夠把他推開我的身邊。
深喘了幾口氣,我才漸漸平複了抽噎:“這種反反複複的感情讓我很痛苦,我一看到你就會更痛苦,我不想再……再動搖了,我決定放棄你,去北國找輪爾。今天,我就跟你說明白。你走吧,也不要再找我。”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我覺得全身的氣力和溫度都跟着離開了。心裏涼涼的一片,眼淚也戛然而止,就好像,這裏真的就是我們的結局。
過了好久好久,我才隐約聽見腳步聲離去,掙紮地站起來,猶豫了很久才輕輕将門拉開一條縫隙,門口沒有人。他果然走了……我卻無法松一口氣,因為這種好像在心頭割下一塊肉的感覺,會讓我獨自品嘗一輩子,痛上一輩子。
我望着空蕩蕩的密道,正想往前走,突然腰上一緊,熟悉的灼熱的溫度撲在脖頸間,讓我整個兒僵硬了。
心裏一空,只覺得轟隆一聲,所有的思維都被炸碎了。
“淩雪,你在說謊,你不可以說謊的,不能做我曾經用來傷害你的事情,淩雪,你騙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落雪話說了一半,突然覺得自己懷抱着的人驟然用軟骨功脫離了自己的手臂,轉身雙手緊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将下面半句話硬生生壓回了喉嚨裏。
面前的少年頭發衣服都有些淩亂,帶着些風塵仆仆,雙目神采漸失,手上的力道卻不松動。落雪似乎聽見自己的喉嚨“咯咯”作響,好像随時會被他掐斷了喉管。
“淩……淩雪……”他用手去掰淩雪的雙手,勉強發出幾個音節來,卻絲毫沒有勾起淩雪的意識,相反的,脖子上的鉗制越發用了力氣。
淩雪手背上因為落雪的反抗多了不少紅印,他卻無知無覺,反把自己最心愛的人當成最痛恨的仇敵,恨不得能夠治他于死地。落雪好幾次用力将他細瘦的手拉開,禁锢在手心,卻被他輕易用軟骨功逃脫,重新抓住了落雪的脖頸。
到最後實在無法,雲落雪下重手敲昏了淩雪,這才終于讓他安靜下來,軟倒在自己的懷裏。
扶住淩雪的肩膀,竟是意外的單薄消瘦,好像薄薄的紙片,被風一吹就會飛走,用力一碰就會破碎。是因為自己嗎?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因為自己而一直痛苦着嗎?輕輕抱起懷中人,卻只能選擇去自己或者淩雪被關的房間待着。落雪遲疑了一會兒,就近一轉身走進身邊的房間。
但是安靜下來,細細看了,才發現淩雪微微腫起的眼睛和臉上薄亮的淚痕,想起方才隐約聽見的哽咽,落雪才知道自己的猜想并沒有錯。他在說謊,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不對,淩兒剛才為什麽會那麽反常的攻擊自己?剛才還覺得是他生氣了才會這麽做,但是現在想想,淩兒是不是因為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才會那麽努力要趕自己走?
莫非又是障目?不,如果是障目,他有解的辦法,又何苦要這麽折磨自己?
落雪被關了很久,根本不知道外面戰争已經大致結束,但也能大概猜到,淩雪身上不明不白的蠱物是白一弘和蘇智的傑作。他摟着人事不知的淩雪,心裏微微酸疼着,若不是知道彼此的真心,若不是理解彼此的羁絆,或許他會被淩雪的話吓退。但是正如淩雪見到了自己曾經那麽不堪的作為仍然能夠抛開那些細枝末節,自己也堅信着淩雪的心是永遠不變的。
伸手輕撫着少年的額發,帶着久違的溫暖。落雪輕輕用額頭抵住淩雪的頭,喃喃道:“淩兒,別怕,我在這兒。”
…………我已經熟悉了從昏睡中醒來的狀态,這次卻是靠着門邊坐着。門關着,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沒有對落雪說出過決絕的話,沒有走出門去。
但是,一定發生了什麽,最後一刻的記憶,是那雙緊緊抱着自己的手。那是落雪。他……被我殺了嗎?我看着自己手上的微紫印痕,還有因太用力而僵硬的手指,如墜冰窖。
“淩兒,你醒了嗎?”
就在這一刻,落雪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又将我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你……你沒死……”
“我當然沒死,我就在門外。”落雪輕笑,“傻瓜,你都忘了麽?”
“什麽?”
“以前都是我不好,墨和輪爾、茗箜他們明明都警告過我了,我還那麽任意妄為,傷了我的淩兒的心,我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你的。但是,小傻瓜,我們是雙胞胎,你在想什麽,我再怎麽遲鈍也該猜到了。是為了我,你才硬逼着自己說出那麽狠心的話的吧。”
他輕松的聲音讓我漸漸安心下來,說的話卻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傻。自以為僞裝得很好,卻被一下子看透了。一陣委屈,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你是不是又哭了?不許哭,再哭眼睛會腫的。雖然淩兒怎麽都很好看,但是我還是喜歡笑着的淩兒。”
一個沒忍住,我又笑了。哭哭笑笑的,這十幾歲年紀是白長了。
落雪聽得裏面沒事了,聲音才嚴肅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被下了什麽蠱咒,但是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的。咱們現在被困在這兒,你可知道外面是什麽局勢麽?”
我把戰局已停、白一弘逃跑的事情說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白一弘他們躲在這兒,我見過他一次,卻沒想已經戰敗了。但是蘇智不會就此罷手的,他最近在練一種很詭異的秘術,經常招一些毒蟲毒蛇,臉上也已經面目全非了。”
“那是他從幽人族偷學的秘術。”我下意識地聯想,心中卻有些不祥的預感。跟我來的那幾個人,現在好一點是被囚禁了,往壞處想,恐怕已經慘遭毒手。
如果蠱長老死了,我身上的金蠱,是不是再沒有希望解了?
“呵呵,這麽一會兒,你們就已經和好,準備商量着逃跑了麽?想得美。”越發妖嬈的聲音傳進來,讓人聽着全身發毛。
只一息,門外便安靜了。我連忙拉開門,這次是真的誰都不在了,只留下蘇智的聲音回蕩着:“你好好待着,我就保雲落雪不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上完課就回來碼字,嗚嗚,終于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