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破軍
蘇清如時隔十幾年再次越過雪嶺入京,讓在皇宮中焦頭爛額的雲清雪又驚又喜。想來老丞相是收到了淩雪傳得急信,這才趕赴京城。
“老臣參見皇上。”他只半躬了身子,未曾行全禮。
“蘇老丞相快快免禮,您是淩雪落雪的外祖,也是朕的長輩。丞相能回來助朕一臂之力,朕已經萬分高興了。”雲清雪忙将這個丞相兼國舅的老人扶起。
蘇清如長嘆道:“豎子行不端之事,老臣是來負荊請罪的。收到淩兒信件,老臣便趕過來了,不知現在淩兒可還安好嗎?”
“淩雪去江南找您……您沒見到淩雪嗎?”雲清雪愕然問道。
蘇老丞相搖搖頭,微皺了眉:“許是錯過了,淩兒若看到蘇家無人,應該會回來的。皇上,老臣此番過來,也是想要履行歷代南澤府君與皇家的約定。”
“約定?”
“沒錯。南軍的大權并不在白家手裏,而是在前任府君的手中,直到白家順利卸任,這部分南軍才會交給白一弘,但是現在白家反叛,咱們蘇家暫管的南軍必須鎮亂勤王。”蘇清如解釋道,又補充了一句,“老臣的二子和三子已經帶了一小部分人馬在雪嶺阻撓白一弘。”
他邊說便從袖子裏取出一塊玉珏來:“黑白珏便是虎符,一直懸在南澤神像腰間供奉,這是白珏,黑珏在次子滌墨手中。”
“這……”怎麽又是雙珏?之前的那一對又是什麽?雲清雪有一肚子的疑問,猶豫着要不要問個明白。
蘇清如何嘗看不出雲清雪的疑惑,幹脆順便解釋道:“先祖以前只造了兩塊玉珏,作為南北軍隊調度的兵符。但是到文帝雲翰筆之時,那兩塊玉珏因為常年被供奉生了神力,被用來封印文帝和其胞弟雲翰墨的魂魄意念,由皇家人保管傳承。另外又造了一對玉珏供奉為兵符,便是老臣拿來的這個。”
雲清雪将信将疑,細細看了看手中的玉珏,果然沒有之前那兩塊的神奇光彩,普普通通,并沒有什麽靈性。
“既然已将虎符交給皇上,老臣也就該功成身退了……只是希望将來戰事平定,皇上能夠看在老臣的薄面上,饒我那不孝孫一命。”
“丞相,聽您這話,是有什麽打算麽?”
“諸事已了,自然得乞骸骨,尋一處好墓田。以後的事就管不了啦。”他長嘆一聲,便要辭歸。
“丞相。”雲清雪叫住他,他垂垂老矣的背影停住,聽清雪道,“您不必如此自責,蘇家并不會如風消逝的,不是麽?”
蘇清如側轉了身,褶皺的老臉被夕陽映出陰影,陽光如鐵水在身後溶蝕,仿佛要将老人的身形融化去。他微微動了一下頭,看不出是同意還是否認,又或許只是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而後無聲無息地離去。
蘇清如已去的遠了,雲清雪才攥緊了手中的虎符,揚聲道:“來人,傳旨下去……”
…………虎符一到雲江戰線前,不但蘇家手裏的一部分南軍全力進攻白家軍,就連白家掌控的那一隊南軍都立刻對他們倒戈相向。
我和幽人族的那幾個人趕到雲江附近的時候,戰局已經呈現出了一邊倒的局勢,白家的人似乎也已經被這樣的變故吓傻了,只剩下窮途末路的絕望與不想死的本能在支撐着他們抵抗。
映雪和速刷給也已順利脫離了白一弘的掌控,和蘇家兩兄弟并肩作戰,很快便将白家殘軍逼回了雪嶺以南。急功近利、自以為一切準備就緒,天時地利人和的白一弘怎麽也不會想到,他若是再堅持裝上十幾二十年的良善,或許就是不一樣的結局了。
但是,戰争雖漸入平緩,也該進入尾聲,雲清雪等人的心裏仍籠罩着一層揮散不去的陰影。落雪到現在還下落不明,蘇智也很久沒有再露面。誰也不知道,那個不可貌相的青年人會做出什麽樣的瘋狂舉動來。
…………整個春天,圖雲都再沒有一點動靜,白一弘和他的幾個兒子扔下了家中妻小不知藏匿到了何處,參與反叛的江南愚民也已經投了降。南軍也陸續休整準備重回江南去,好像是風已平浪已靜。
但是幽人族的幾個人還在押着我到處搜尋蘇智的蹤影。找到蘇智的話,那個蠱長老說不定會告訴我解咒的方法,但是我又怕找到蘇智的同時,會看到和他在一起的落雪,先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幽人族的人不知道是生性如此還是與世隔絕太久,要麽像蠱長老那樣說上兩句話就發怒,要不就一聲不吭,跟鬼魅一樣尾随在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偏偏他們走路還專挑蛇蟲多的地方,說是什麽順便找找可用的蠱蟲。
天氣漸熱,樹林裏開始出現第一聲蟬鳴,空氣開始漸漸浮躁起來。
“歇會兒吧。”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個建了小茶棚的地方,我出聲道。
蠱長老盯着我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幾個黑鬥篷身子一旋,也不見怎麽用力,便飛到了四周的樹葉間,隐藏起了身形。我走進茶棚:“一壺茶。”
“客官要什麽茶?咱們這兒有血染、黃泉、碧落……”那小二一臉笑容,見我不解的表情,又道,“血染即為紅茶,黃泉為烏龍,碧落為綠茶,只是來往多為江湖人,這才起了這些名字。”
“綠茶吧。”我選了個清口解渴些的,忽然聽見旁邊乍響起蠱長老的聲音:“我要黃泉。這名字好生有趣。”
他看來不急着走了,我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準備好好緩緩疲乏。
但是一盅茶喝下去,我和蠱長老都昏昏沉沉,他晃着腦袋指着我:“你怎麽變成兩個了?”我心道不好,卻腿腳發軟,全身使不上一點力氣。最近我怎麽不是被敲昏就是被迷倒呢?這樣想着,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昏暗之中。
看見桌邊兩個都倒了,那小二微微一笑,揚聲道:“剩下的諸位既不喝黃泉也不喝碧落,自然選的血染咯,那便如你們所願好了。”他嘴型微動,黑衣人便突然發現周圍聚集了許多毒蛇。他們出自幽人族,卻是蠱支而非毒支,面對這些毒蛇也是和正常人一樣,只能與之搏鬥。
隐藏最隐秘的人,也就是黑鬥篷的首領并沒有被發現,身邊也沒有任何蛇蟲,他使用龜息之術,斂去了所有的氣息,這下就更難發現了。
其他的黑衣人逐漸因為體力不支而無意被毒蛇咬中,随即致命摔落樹底,血染黑土。而後那小二目光轉向蠱長老,看着他漸漸融化成了一灘黃臭的液體,殘忍地勾起了嘴角:“哼,這黃泉很适合你啊。”他伸手将臉上的面皮撕下,露出那張如今已布滿了黑色花紋的臉。分明是蘇智無疑,但是卻已分辨不明,他除了五官之外,臉上大部分地方都盤着黑色的紋路,顯得詭異又可怖。
“至于你,得作好安排,讓你唱一出好看的戲。”蘇智哈哈大笑起來,黑衣人躲在暗處,微微睜大了雙眼。
“蘇公子,我們來擡人就好了。”
“也好,省得到時候全賴在我一個人頭上,你們白家也都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這是自然,爹交代了,以後事情敗露了,就全部推在幽人族身上,讓他們自相殘殺去。”說話的人正是白家的小兒子,他的聲音微微發抖,卻透着無盡的谄媚。全然不知他自己說的話都被樹梢上的黑衣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待得諸人都走得遠了,他才飄落下來,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同伴的屍體和蠱長老化作的黃水,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陌生的,叫做害怕和厭惡的情緒。
那個叫蘇智的人,那些白家人,好生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