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使
雲落雪獨自一個人坐在行棧的房間裏,呆呆地看着窗外,冬天的風吹進窗戶,凍紅了他的雙頰,他也渾然不覺。
“吱呀”一聲,門開了,蘇智端着茶水從門外走進來。落雪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連眼神也沒有顫動一分。蘇智笑了,垂下眼眸自顧自地倒水:“看來是起作用了,只不過,這個雲落雪還真是癡心得很,吐血?呵呵……”他的聲音詭異地輕下去,“害我以為真愛無敵,還能破了幽人族的障目。”
停了一會兒,他端了熱茶,走到窗邊,将窗戶關上了。落雪的眼神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後露出了親昵的表情:“智兒。”
蘇智笑了笑,将杯子放在落雪右手上:“喝茶。”随後雙手覆上落雪骨節分明,修長勻稱的左手手指,反複把玩着。他看得分明,那天在他屋裏時下的藥引,此刻還将痕跡留在落雪的左手掌心,一條細細的紅線。
“落雪啊,你喜不喜歡我?”
“嗯。智兒是我最喜歡的人。”
“呵呵,我好開心啊,那這樣,以後我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搶來給你,好嗎?我們倆一起擁有它。”
落雪的表情有些迷茫,但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傻笑着點點頭:“好啊。”
“落雪真乖。”蘇智看着用臉頰親昵地蹭着自己手心的落雪,揚起一個微笑來。等事成之後,不如就讓他保持這個樣子,真是乖巧可愛……還意外地很勇猛。
蘇智走出房間,換了一件衣服,而後輕盈地從二樓後面的窗子躍下,幾乎是踏雪無痕地從小路離開了。如果笑傾或者江一鶴看到這等功夫,都會嘆上一句“好輕功”,自出一系,自成一家。
他七繞八繞,終于繞到了一個小黑門面前,伸手叩了數十聲銅環,似乎亦遵循着什麽音律節奏。沒過一會兒,門開了。
屏風後霧氣缭繞,帶着水煙的馨香。竹木曲水汩汩流淌的聲音,若有若無的琴聲,和諧而雅致。蘇智撇了撇唇角,面上卻還是一成不變的笑意:“不知此次是哪位使者前來?”
“是老夫。”
“嗯?府君大人親自來了麽?”蘇智繞過屏風,便看見了悠閑地躺在虎皮椅子上喝茶的白一弘。他身後還站着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站着,一身黑衣,氣質不凡。只是……
蘇智大方地坐下,将那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這障目還真是挺好用的。只可惜貴了些,幽人族那些摳門的‘隐士’還是存着明哲保身的心思。”
“這個急什麽,将來圖雲掌握在我們手中,尋個由頭滅了他這幽人族又有何難?他們想當隐士,裝清高,咱們就讓他們做最低賤的藥奴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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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府君大人這樣慈祥的面孔,說出這番話來,想必誰也想不出來吧。”
“彼此彼此,蘇大公子何不是溫柔儒良,不也與白某人同心戮力麽?”
“算了算了,姜還是老的辣,蘇智說不過府君。雲落雪身上的障目已經開始發作了,這邊一切都順利。只是不知府君這次回江南來,除了祭神,還有什麽打算麽?”
“你可看到神廟裏的那尊金身?”
“府君的意思是……那神像是府君着人弄壞的?”
白一弘聞言,呷了一口茶水,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透出精光,平白讓蘇智打了個寒戰,他笑道:“戰争麽,總得有些預兆什麽的,南澤神也護不住圖雲,也護不住南方。當年那場與北國的大戰,耗了圖雲不少力氣,把兩國的感情打傷了,老夫可就等着這個時候呢。國庫空虛,軍隊零散,大将麽……雲映雪、林肅霜還有雲落雪都已經用障目控制住了,老林已經死了,剩下的那些一堆老小沒什麽向心力,就得靠雲清雪親征了。對了,還有一個人。”
“府君大人指的可是那雲淩雪麽?那麽您大可不必擔心。”
“怎麽說?他也被控制了?還是被殺了?”
“昨兒他正好撞見雲落雪在和別人做那檔子事,一氣之下就沖進了雪嶺,暴雪雪崩,又有塌方,他八成已經死在了那兒。”
“哦?”白一弘卻不以為然,“這個人不可小觑,他別的沒有,武功不好,箭藝不精,可畢竟是老林一手教出來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這人命大得很,上戰場沒死,掉懸崖下面也沒死,這一次未必就會順了我們的心。”
“的确,護着雲落雪的只有那個自身難保的雲清雪,但是若是雲淩雪還活着,就難保北國會不會插手這件事了。另外,聽說他和靈越的那幾位關系也不錯,最麻煩的是他那個青梅竹馬的醫聖茗箜,萬一被他解了障目,咱們的計劃可就全盤皆輸了。”
“哼!整天病怏怏的,關鍵時候專拖我們後腿!”白一弘聽着這個分析,不禁有些火氣。
蘇智也低眉沉思了片刻,過了一會兒又輕笑起來:“這人雖然麻煩,卻也不是沒有辦法控制。反正雲落雪現在也是一個傀儡,我們幹脆把他的價值發揮得徹底一點。”
“你是說……”白一弘狐疑地看他一眼。
蘇智身子一轉,坐到了白一弘的虎皮榻上,暧昧地半靠在中年男子的胸口,薄唇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着什麽。
屋子裏又只剩下了曲水流觞的聲音,只是偶爾夾雜着一兩聲會心的笑聲,外人看起來格外和諧的地方,卻是靜靜醞釀着一個颠覆的陰謀。
…………雪嶺上,暴風雪過去,天氣又恢複了清朗,到了第二天中午,雪嶺上一片晶瑩,反射着太陽的光芒。
從西邊山脈一路搜過來,何億和葉夜才到了傳說中生長着夜雪草的地方,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的藥草,因為藥效實在是普通得很,但是對醫聖茗箜來說,這種藥草若是使用得當,比那些千金難求的聖藥還要好上幾分。
茗箜打發他們倆來這兒,本意為了采藥,到最後卻将他最珍惜的那個人給采了回來。
他們背着面色青白,呼吸微弱的雲淩雪回到靈醫谷的時候,茗箜把兩人當頭臭罵了一頓。一點急救的措施都沒有做,也不找就近的醫館治凍傷,大老遠背回來,是想讓他起死回生嗎?!
還好,淩雪雖然命苦,但是命大,加上他這個當醫聖的發小,怎麽可能救不回來。
只是,淩雪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雪嶺上?雲落雪那個殺千刀的又去哪兒了?
茗箜所有的好脾氣,在看到淩雪受傷的時候全然不見,瑣瑣碎碎地吧雲落雪不帶重字兒地罵了一遍,心裏卻是越罵越苦澀。手上功夫不敢怠慢,幾根針一下,淩雪的臉色便漸漸開始恢複了。
罵完了雲落雪,淩雪也沒什麽危險了。他沉沉睡着,眉頭微皺,似乎是有什麽心事。茗箜輕嘆一口氣,認命地坐在他的身邊,伸手将那皺起的眉頭按下去,癡癡地望着他的臉。一路看着他掙紮前行,受盡了苦痛,跟歷劫取經似的,茗箜本來已經快要清淨了的心又被一次次掀起波瀾。
“拜托,淩雪,如果想讓我放棄你,就不要每次都渾身是傷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不管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是情傷,都會讓我放不下的。”
握起淩雪的手,緊緊包住,抵住自己的額頭。有一個傳說,人的額頭是靈魂栖居的地方,淩雪,你能不能感受到你青梅竹馬的茗箜的靈魂,在因為你的疼痛而疼痛?
“淩雪……”輕輕的一聲嘆息,包含了幾多無奈,轉而聲音趨于堅定,“雲落雪,要是讓我知道你又傷害淩雪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去你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