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見
俗話說,壞事做盡的人走夜路會碰見不幹不淨的東西,白家人也是如此,往往善惡是必有回報的。
白一弘和蘇智的計劃可以說是幾乎天衣無縫,可是,他們忽略了手底下那幾個傀儡的人緣,尤其是被獨自留在京城執行任務的雲映雪。
當年紫瀾教是雲映雪繼承自己神秘的師父的衣缽,一點一點積攢的家底,手下那些人大多是受過他的恩惠的,只是傳言他死了,這才如鳥雀散。但是有那麽幾個知根知底的,比如靈雨,比如江一鶴,如果硬要算的話,還有一個掉到懸崖底下蹤跡不明的白素素。他們對雲映雪的忠誠并不會因為他們的處境而改變多少。
雲映雪被障目控制着,白一弘放心得很,但是這個江一鶴,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為了嚴防萬一,白一弘派心腹手下将他看得牢牢的。
然而,雲映雪易容潛入深宮偷玉玺的時候,卻在半路遇見了新晉的北關女将,他的舊部靈雨。
雲映雪就算沒有被下障目,也未必認得出自己以前的手下。靈雨換下了一身輕靈的水藍色紗裙,穿上了沉重的甲胄,身後跟着兩個侍從,俨然一個英朗帥氣的兒郎。但是,雲映雪的張揚恣意早已經銘刻在了靈雨的心中,他即使易了容,又是一閃而過,本身就精通易容術的靈雨還是将他認了出來。
“你們先在此處候着,本将軍有事要辦。”
“是。”
靈雨運起輕功,追上了雲映雪。本來以雲映雪的武功和敏感,肯定能夠發現尾随其後的靈雨,但是障目畢竟不是一點影響也沒有,而是使中毒者的感覺和情緒都發生相應的改變。
“教主打扮成這樣去禦書房做什麽?”靈雨微皺了眉頭,屏息跟上。
雲清雪往常這個時間都是在禦書房看折子,但是今天要在雲光殿會見西關諸将,便沒有來。時已入夜,禦書房門口守着幾個小侍衛,裏面燭火微弱,應該是沒有人的。
映雪用帶來的三息倒将門口的侍衛放倒了,然後悄無聲息地從旁邊的隔窗翻了進去。靈雨心中疑惑更甚,卻不想驚動宮裏的守衛,去害雲映雪的性命。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先隐藏起來,等雲映雪出來時,趁其不備敲昏他再作打算。
一刻鐘後,靈雨第二次成功将教主大人扛到了宮中隐蔽的地方,沒有貿然解開他的睡穴,而是三指一并,搭在了他的腕脈上。
“幽人族?”女子眉頭緊皺,不禁為未知的威脅擔憂起來。思及一事,她顧不得別的,伸手将雲映雪身上摸了個遍,卻什麽也沒有發現。難道自己猜錯了?教主潛進書房不是為了取走什麽東西?那是……放了什麽東西進去麽?
這樣胡亂猜測自然猜不出什麽來,靈雨從腰間取出平時作為暗器使用的銀針來,在雲映雪的身上多下了一重降頭。她沒本事解障目之毒,至少能夠控制教主,讓他不要做出什麽追悔莫及的事情來。
“避人出宮,前往……雪靈王府。”她想了許久,還是這個久無人住的地方比較安全。又加了幾句之後,目送他敏捷地離開皇宮,她才長舒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往雲光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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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殿裏,雲清雪正在犒賞将領,與北國的大戰之後,圖雲的軍隊元氣大傷,現在已經漸漸地在諸将的努力下恢複了。他拈起酒杯,仰頭喝下一杯,說着早就想好了的話語,心裏卻是空的,這一次,他是真的成為了一個人,獨身一人。
上次素素死前的那番話,細細分析來,應該是她所重視的人被別人控制,她才不得不做出那番事情來。真正的敵人還隐在暗處,像是窺探的毒蛇,準備趁着自己松懈的時候痛下殺手。
陣前一杯酒,或許再過不久,這些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又斷送了性命……這種不斷失去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靈雨走進來的時候,沒有驚動許多人,她悄悄地坐在最末的位置上,擡眼去看那獨坐金椅上的男人,那個人,就是教主的哥哥,靈月的丈夫,這個國家的皇帝。他應該只有二十四五歲,怎麽看上去那麽憔悴呢?年紀輕輕,額角便已經生出一縷白發,眼神孤寂得好像不願再留在這世上。
她心裏既怨恨他,又有些同情他,也不知道教主到底在書房動了什麽手腳,萬一是什麽能讓整個局面萬劫不複的手段,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何億,你不覺得這會兒這個情況很像咱們兩年前嗎?公子還在的時候。”韓鋒蹲在欄杆上道。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好像公子不在了似的。公子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吧……”何億白了一眼這個比自己還要蠢上幾分的男子,聲音卻透出隐隐的擔憂,“公子怎麽這麽多災多難?這次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麽。”
屋裏,茗箜手中拿着熱毛巾幫淩雪擦汗,将寒氣發出來,便不會再落下什麽病根。他的手突然一頓,過了半晌才将毛巾放回盆裏。
“你醒啦。”
“……茗箜?你怎麽了?怎麽這副模樣兒?”我睜開眼,看到茗箜一臉沉郁,嘴角耷下,一點笑意也沒有。
茗箜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卻不知道該做什麽。
“你……是不是吓壞了?”我苦笑,伸手輕輕拉住這個一路相随相護的朋友的手,他卻縮了手,站了起來。
“我去準備點吃的,你餓了很久。”茗箜面無表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按捺心裏的情緒,所有的狂喜興奮,還有随之而來的,不能做出任何舉動的憋屈和痛苦。
我撐坐起來,看着那個走到門口卻停住腳步的文弱背影:“茗箜?”
他肩頭微微聳動,而後轉過頭來,徑自奔到床前。沉默了許久,突然拉住我的衣襟,撞上我的唇,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退了回去。茗箜眼裏淚光閃閃,啞聲道:“明明是我,明明先認識你,先喜歡上你的人是我,為什麽……為什麽我只能夠選擇遠遠地看着你?只能作為一個朋友,永遠和你保持着距離?只能遠遠地……遠遠看着你遍體鱗傷,流血流淚……”
我無言以對,因為他說的都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死心眼,硬要往那個最傷人的地方撲。可是我愛那個人,哪怕愛錯了人。
“大概我前生是一只蛾子,過不了安穩日子。”我猶豫了很久才笑道。
他瞪着一雙大眼,還有眼淚懸在眼眶,顯得格外可憐。我心裏一軟,将他拉近幾分,徑直看進他的雙眸:“茗箜,你雖然咬我兩次,但是我一直都記得,對我最好的就是你了。可是,茗箜,對不起,今生我不能選擇這麽好的你了。”
我這話一說,他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哇”地哭了出來,趴在我的肩頭,聲音極為凄慘。
“砰!”
“先生,公子怎麽了嗎?!”門被撞開,何億的聲音炸雷一般響起。看到屋裏的狀況,他又紅了臉,“我是不是打擾先生和公子了?”
我瞪他一眼,有些好笑。但是看着茗箜仍然不顧一切地哭着,便示意他将門關上離開這兒。
過了很久,茗箜趴在我肩頭睡着了,眼角微有些紅腫,不時還會抽泣一聲。我輕輕撫着他柔軟的長發,突然意識到,茗箜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跟着自己到處亂跑的小個子男娃兒了,放在哪兒都已經是一個足夠沾花惹草的偏偏美少年,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是一直圍在自己身邊轉。很多次受了傷,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人總是他。
我似乎是太自私,又太殘忍。我沒辦法回應他,卻還是忍不住依賴他,在一個明明喜歡我卻強自壓抑的人面前訴說自己對另一個人的鐘情……
可是……一想到落雪,一想到那個讓我心動心痛的雲落雪,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昏迷的時候,并非沒有意識。我也漸漸想通了,落雪每次都是這樣,做出一些讓我痛不欲生的事情來,然而每一次似乎都并非出自自願。這一次,一定也是一樣的。他只是受到了什麽控制,才會和……和蘇智在一起。
微微垂下眼眸,我知道他有苦衷,我也相信他不是真心負我,但是我不清楚,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是不是真的能夠幸福,還是會一直……一直這樣,每天擔心會出什麽事情,将我們分開。
難道,這真的是詛咒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