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厭情
昏黃的火光,跳躍着,兩個人的影子被拉長,在山洞的壁上扭曲交疊,仿佛鬼怪野獸。我愣愣地看着那兩個糾纏在一處的人,還有滿地散落的衣服。
蘇智坐在他的身上,纖長的脖頸後仰着,腰被一雙修長的手緊緊扣住,一頭長發微濕,随着身體的起伏輕輕搖晃。柔媚的呻-吟從那張豔紅的薄唇中吐出,混合着落雪的聲音,格外……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連忙攥緊了手心。
我忘記自己來這兒是幹什麽的了,只知道,我想逃,想逃走……
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就會沒事了,那個人不是落雪,他只是恰好和落雪長得很像而已……
他擡起身子,将蘇智摟進懷裏,然後一個動情的深吻,身體一翻,便将柔軟的軀體壓在了身下:“智兒,你好棒……”
我逃也似地跑出山洞,雪仍在飄落,我卻不知道該往何處走。踉踉跄跄渾渾噩噩,風雪比來時冷上百倍。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經看不見任何光亮,身邊除了風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在這樣的黑夜裏,心冷似鐵,四肢百骸也随着那股冷氣逐漸變得僵硬。山洞裏鴛鴦交頸,翻雲覆雨的景象一遍一遍在腦海中重放,每一次回想都帶着冰火夾擊的絞痛。
腳尖抵到什麽硬東西,一個沒注意便跌倒在地,方才撐着自己一路跑的勁氣全部散去。我癱軟在雪地裏,痛哭失聲,手指緊緊扣着冰冷的雪土,用盡了力氣。娘,師父,父皇……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啊——!啊啊啊啊————!!”這個時候的我,不會有任何人聽見,不會有任何人……看見這個歇斯裏地的雲淩雪。
“轟隆!”
很近的地方,一陣雷鳴般的轟響蓋過了周圍的一切聲音。
好寂靜。
…………第二天早晨,雲落雪醒過來的時候,晨光還早。昨晚的餘火噼裏啪啦地一陣響,漸漸弱了下去。他想坐起來,一動身子,卻發現全身光潔溜溜,身邊還躺着一個,雪膚滑膩,渾身都是紅紅紫紫的斑點。昨天的事情在這一驚一乍中,全部回到了腦海中,他竟然和表哥……!!
他跳将起來,将衣服一件件裹上,擡眼一看,蘇智已經醒了,帶着事後的慵懶和嬌柔:“落雪,你醒了啊。”
“表表……表哥,昨天是怎麽……怎麽回事?!”
“你怎麽還叫我表哥呢?昨晚,你不是一直喊我‘智兒’的麽?你都忘啦?”他嗔怪道,就這麽毫不避諱地站起來,慢騰騰地穿衣服,“你不是想,就這麽把責任給推了吧?昨天你可是一沒喝酒二沒發燒,做出那種事情都是你心甘情願的。我可不管,我是蘇家大少爺,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睡過就扔的小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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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是從未見過的淩厲,落雪理虧,現在只想着能夠找到合适的法子,說服蘇智,然後把這件事瞞過去。若是讓淩兒知道了,那就……
“啊,你是不是在想,怎麽瞞過淩雪我們的事情啊?”
“诶?”
蘇智嘴角一勾:“不勞你操這個心了,昨天我們做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親眼,看得清、清、楚、楚。”
“……什麽?”落雪眼瞳一緊,全身血液涼了半截兒。
蘇智自顧自地低頭系上腰帶,嘴角卻得意地揚起,昨天淩雪的出現可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不過正好合了心意,省得費那麽多心思去讓他們慢慢疏遠,一個弄不好,還有可能将自己的計劃打亂,現在麽,呵呵呵呵……
落雪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怎麽會和蘇智扯到一起去,更不知道淩雪知道了這件事,該如何收場。他已經開始害怕,自己和淩雪之間脆弱無比,搖搖欲墜的感情,會不會就此終結。
“昨天雪下了一夜,積得挺厚啊。”蘇智站在洞口,望着洞外一片皚皚白雪,感嘆道。
兩人到了山下,發現蘇府衆人都在等着,見到他們下來,連忙迎上來:“我的大少爺诶,你們可回來了,沒事兒吧,啊?”
“對了,淩雪呢?沒跟你們一起回來嗎?”蘇洗硯看了看兩人身後,疑惑地問,“他昨天不是去找你們……你們躲哪兒了?”
“山上不是有個小山洞麽,我們在那兒避了一宿,雪太大了……淩雪也去了嗎?我們沒見到啊。”
“唉,你們先去弄點熱湯熱水墊墊饑,搜山的人還有一撥沒回來,說不定淩雪是和他們在一塊兒。”蘇洗硯眼皮跳個不停,也只能安慰自己,擡眼望了望旁邊的蘇清如,壓低聲音囑咐道,“你們爺爺還不知道淩雪也上了山,別說漏了嘴。”
“智兒知道。”
見人回來,蘇清如笑開了,沒一會兒就打算趁着時辰将至祭神。衆人掃去神廟門前的積雪,打開廟門的時候,驚愕地發現他們常年祭奉的大神被壓破屋頂的積雪給蓋住了,身子斜了一半,手臂也墜斷了。蘇家人一見,尤其是女眷,個個兒“老天保佑”、“大神息怒”地念叨開了。
這邊神像斷裂,那邊搜山的人也全數回來了:“大老爺,昨兒雪下得猛,後面的那座山雪崩,壓塌了半個山頭,诶?大少爺和洛王爺回來啦。那就沒事兒了。”
“雪靈王呢?”
“雪靈王爺?什麽時候上的山?小的們沒見到。雪這麽大,附近就一個避雪的山洞,到別處決計是危險至極,要是運氣不好,再遇上那雪崩,恐怕……”
避雪的山洞,他們說的就是落雪兩人待的山洞麽?蘇洗硯一轉頭,正對上旁邊一言不發的落雪的雙眼:“落雪?你沒事兒吧,淩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兒的。”
“嗯,他不會有事的,他唔會有……”他臉上還挂着微笑,嘴角卻溢出鮮紅的血液來,先是細細的一縷,而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吓壞了一衆看着的人。落雪眼前一花,只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漸退,灰沉沉的天空闖進自己的眼簾,身子被一雙柔軟的手接住了。
“淩……淩兒……”
溫柔的表情,含笑的眼眸,美好得想讓時間定格在這裏。
旁邊一幹人看見落雪躺倒在松軟的雪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不斷溢出鮮血的口中喃喃地喊着心愛之人的名字,好像他就在眼前一樣。幾個看慣了生死的過來人竟都是紅了眼眶。
“落雪,別躺着,快起來……”蘇洗硯施力将癱軟的人支起,卻發現他的表情很不對勁。
“放開我,我要去找淩兒,淩兒,你別怪我好不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我也不知道,淩兒,我知道你生氣,可是別躲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落雪抓住一旁的蘇智,絮絮叨叨地說,然後将蘇智揉進懷中,如同瀕死的人抱着救命的浮木,死也不撒手。
蘇智一臉慌亂,伸手推搡着落雪,加上蘇洗硯心中惱怒地将他拉開,這才大口呼吸起來:“爹,看表弟這個樣子,應該是打擊太大失心瘋了,咱們先把他帶回去吧。”
“也好。智兒你沒事吧。”蘇洗硯看了看自家兒子細溜溜的身板兒,別再給勒壞了。
“智兒沒事,咱們趁爺爺還不知道,先将表弟帶回行棧再作打算。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恢複了。”
蘇洗硯點點頭,吩咐人悄悄将落雪帶走,自己則前往神廟裏面看看老父的情況。
神廟裏面一片死寂,蘇清如一言不發地看着斷裂的神像,若是觀察仔細,會發現他縮在廣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
“父親?”蘇洗硯也驚愕極了,神仙寶象,對于他們這樣從小按照家訓祭拜南澤神的人來說,一向是莊嚴穩重,堅而不摧的,這樣的神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南澤有難,大神數百年守護着的安寧,終究還是免不了被破壞。”
“父親,這……有幾分真實?大神什麽的,不過是個信仰……”蘇洗硯話說一半就沒敢再說下去,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蘇清如責怪下來,也不會顧着他這個半老長子的面子。
蘇清如眼眸深沉地看了長子一眼就沒再說話,他的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漸漸彌生,是作為一個活了六七十年的老人,因人生的經驗而産生的直覺,這往往比什麽都要靈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