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白衣由着木頭拉着他走。
他來了也有半個月,這山村上上下下都走遍了。
很奇怪的是,這裏也有百來十號人,他出門轉悠的時候一個人也沒碰到。
如此還罷了,可他不能走出這個山村。
山村具體什麽名也沒人記得,因位于深山,本地人都知道這裏有個小村落,按照往年的習慣叫這裏的人為山民,通往外界的路也只有一條。
謝白衣試過,每當他走到村口,就有一道屏障攔住了他,其他人卻能自由出入。
也許墟獸的需要的東西就在這個村落裏。
謝白衣猜測,但仍舊存疑,墟獸要的是真實果,既然與果有關,那應該長在樹上,山村裏面卻沒有一棵樹。
上古修真界并不像凡人所想的那麽神秘,給東西取名都樸實接地氣的很。
這個習慣延伸到了如今,即使有那麽幾個奇怪的名字,也是少數。
不管有沒有墟獸,這個村子都很奇怪,比如每晚出現在他屋子裏的鬼魅,和每晚在屋子外晃蕩的幽魂,他是以驅除它們為條件住進林阿婆家的。
林阿婆顯然能看到這些東西,但她不懂道術,沒法驅除,村裏的人也不相信她,與村子裏的靈異現象相反的是,除了林阿婆,沒有一個人相信這世界上有神鬼。
很典型的讀書人思想。
他記得還在凡間的時候,那些大儒就不是很信這些,他父皇求長生,被當時的文人狠狠批了,甚至有人寫詩寫文罵皇帝,許多有才的人都不樂意去朝中就職,讓他撿了個便宜。
謝白衣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笑。
“姐姐,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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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木頭的聲音把思維分散的謝白衣拉了回來。
謝白衣凝神看去,什麽也沒看到,站在一邊,聽木頭和那個女子說話。
一道低柔的女聲傳入耳中,她似乎很久沒說話了,簡單的兩個字也停頓了一會兒:“沒……事”
然後才順暢起來:“你是林阿婆的外孫嗎?”
木頭驚奇:“是,姐姐你認識我?”
女子笑了笑:“你來的第一天,村裏的人都知道你了,你是找林阿婆的吧,她剛剛有事去了西邊,你去那裏能找到她。”
說罷,女子便離開了。
女子從他身邊走過,謝白衣仿佛聞到了松香,不由側目。
木頭看着那姑娘離開,回頭道:“謝叔叔?我們去找阿婆還是去村長家?”
謝白衣轉頭道:“去西邊。”
木頭聽了,又牽着謝白衣的手繼續向前走,說道:“那個姐姐臉色好白阿,嘴巴都很蒼白,好像生病了。”
謝白衣握住忽然激動的青鸾,聽到木頭的話,心裏有些疑惑。
他的眼睛因為神識破碎而盲,但墟獸的世界卻不受影響,仍可視物,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他瞎了一半,這一半指的是,他不能看見陽間的東西,陰間的東西雖然能看見,但只能看到它們留下的痕跡。
直到看到木頭身上的功德金光,才知道他還能看到奇妙的氣息。
那個少女身上沒有任何異樣,完完全全就是個普通人。
可誅神藤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若不是他已經是誅神藤的主人,這會兒誅神藤就要直奔少女而去了。
謝白衣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還是林阿婆更重要一些,她天生有陰陽眼,陰時所生,又沒有自保能力,很容易被鬼怪附身。
按照林阿婆的性格,她壓根不會去西邊。
謝白衣神色變得凝重,對木頭道:“到了西邊,你把那邊的情況說給我聽。”
木頭毫無所覺,歡快的答應了。
不久,西邊到了。
木頭呆了呆,看着前面的墓地有些害怕:“謝叔叔,這裏是墓地阿。阿婆也不在這裏。”
謝白衣吃驚:“墓地?”
木頭握緊了謝白衣的手:“是啊。謝叔叔,我們回去吧。”
謝白衣凝神,但眼前沒有任何異樣,他記得這裏是一片樹林。
西邊并不在村裏,也是他唯一可以走出山村的地方,不過走不遠,他來了好幾回,都沒什麽異樣。
謝白衣道:“回去吧。”
木頭嘟了嘟嘴:“那個姐姐為什麽騙人?”
兩人走了大約一炷香。
木頭忽然抱住謝白衣:“又,又回來了。”
謝白衣溫聲道:“許是你沒注意,村子裏的路又多,一沒留神就饒了回來,我牽着你走。”
木頭不敢回頭,緊緊握着謝白衣的手,所以他沒看到,謝白衣另外一只手劃出了一個奇異的字符,身後的影像慢慢變淡,露出了樹林的原貌。
等他擡頭時,已經回到了村裏。
這時有人看見他們,好笑道:“謝公子跑哪兒去了,林阿婆沒看到你們來,擔心你們走錯了地方,正要回去找你們呢。”
因謝白衣容貌俊朗,穿着像富家公子,隐隐有種距離感,現如今看着落魄了,但村裏的人還是下意識地叫他謝公子。
謝白衣回道:“确實走錯了路,繞了許久才回來,林阿婆回去了嗎?”
那人道:“沒有哩,蘭丫頭出嫁要她梳妝的,村長哪裏會放人。你們快點罷,今日是村裏的大喜事,別錯過了。”
謝白衣道了謝,牽着木頭往回走。
木頭抖的不成樣子,走了好一段距離,才害怕的說道:“謝叔叔,你剛才跟誰說話?”
謝白衣聞言,問道:“你看不見他?”
木頭嗫嚅着憋出了一個嗯字。
謝白衣不是很愛糊弄人,見瞞不住了,便道:“你今天早上說要做大英雄。未來的大英雄還怕鬼?”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木頭尖叫了一聲,像只猴子一樣,爬到謝白衣身上不肯走了。
謝白衣托住他,省的他掉了下去。
木頭終于覺得安全了,悶悶道:“我還小呢。”
謝白衣莞爾,抱住木頭:“嗯,你還小。”
木頭覺得謝叔叔在笑他,很不高興的皺起了臉,這會兒也不害怕了,好奇道:“謝叔叔,你能看到……它們?它們可不可怕?長的醜不醜?”
謝白衣邊走邊道:“長的和人一樣,有好友有壞,不過,你反正看不到,對你也沒有害處,你知道就行了,不用細想。”
木頭嘟囔:“看不到才害怕呀,剛剛遇見的姐姐也是嗎?”
“不是。”
木頭還要再問,林阿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可算來了,我怕你們到了西邊,在樹林裏迷路,還想着去找你,木頭怎麽了?”
林阿婆說完,看到被謝白衣抱在懷裏的木頭,問道。
“走累了。”謝白衣回答,把木頭放下來。
林阿婆摸了摸木頭的,說道:“餓了罷,蘭丫頭等會兒就出來了,花轎走了就可以吃午食了,你們先等一下。”
謝白衣應了,牽着木頭來到林阿婆的所指的桌面,正欲坐下,忽然聽到一聲巨響,不由回頭。
“我不嫁。”
這道聲音傳出來後,周圍一靜,不一會兒,周圍議論開了。
“蘭丫頭還看不開阿。”
“我看是豬油蒙了心,趙小子要什麽沒什麽,窮的都要讨飯了,這丫頭還不回頭。”
“話不是這麽說的,蘭丫頭和趙大從小一起長大,有感情的”
“呸,明明是趙小子勾搭蘭丫頭。”
然後又是一陣混亂。
“鎮長家的少爺,我看還沒謝公子長的好呢,也就你們家想湊上去。”
“你——”
謝白衣真是站着也躺槍,偏偏坐席差不多都滿了,也不好出去,只好當沒聽到。
倘若知道接下來的發展,謝白衣發誓,他寧願帶着木頭在外面晃蕩也不過來。
衆人說着說着就開始議論長相了,就三個人,村長未來的女婿,鎮長家的白少爺,趙大,以及謝白衣。
謝白衣嘴角抽了抽。
忽然哐當一響。
只聽一個婦人叫道:“新娘子不能下地。快回來”
這聲音之凄厲,讓謝白衣腦袋一木,緊接着,有人抓住他:“謝哥哥,我不要嫁白少爺,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四周頓時安靜了。
謝白衣木然。
村長火氣沖天:“你敢跟他走,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閨女,讓二丫頭嫁過去。”
“爹。”新娘子叫道:“你不要害二妹。”
村長怒道:“你胡說什麽呢?白家是鎮上的首富,她嫁進去是享福。”
“他,他,”
村長繼續道:“你趕緊給我回來。”說着上去抓人。
新娘子躲開,哀求道:“謝哥哥,你帶我走罷。”
即使謝白衣看不到,也能感受到村長殺人的眼神釘在他身上。
他往後一退,新娘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她吃驚地擡頭:“謝——”
“林姑娘,你不想嫁好好跟你爹說,你爹想來也不會勉強你的。”謝白衣不着痕跡地推開木頭,定了定神,暗暗拿出一道符篆,慢慢道:“畢竟村長只你一個女兒,心裏是疼惜你的。”
他說着遞給了新娘子一面手帕。
錦衣華服,俊美出塵,即使語氣溫和,也仿佛遠在雲端。
新娘子怔怔看了他許久,哭道:“你什麽也不懂。”
村長盯着謝白衣看了許久,回頭對身邊的人道:“把她帶到花轎上去。”
便有人過來拉着新娘子離開。
新娘子掙紮不過,被拉進花轎,尖聲喊道:“爹,你只知道說白家有錢,為什麽不說白少爺不能人道,爹你害我。”
恰這時,有人冷冷道:“林姑娘不願意嫁,我白家不強人所難,走。”
村長回頭,這才發現,白家的人已經來了,看着花轎離開,臉色先是變白,然後漲的通紅,在衆人的驚呼中,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