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回,謝白衣沒暈過去,這半個月,是他最為倒黴的時候,不是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
謝白衣坐在混元西海的岸邊,小童早已化作葫蘆的模樣,大漢昏迷不醒,在旁邊躺着。
巨大的太陽從海面上升起,雲霧漸漸散去,海水靜谧,寧靜祥和如世外桃源。
要是小童沒有在耳邊哭哭唧唧的話,那就更美好了,謝白衣垂眸看向葫蘆,葫蘆上坐着一個小人,正對着大海哭着打嗝,偶爾還能聽到一聲爹娘。
謝白衣心生憐惜,輕聲道:“你父親已經醒了,總有一天會回來找你的。”
小人更傷心了,抽抽噎噎地道:“爹要等娘醒來,我娘沒醒,他不會離開的。”
謝白衣有些疑惑:“你娘?”他想了半響,遲疑道:“那只葫蘆?”
小人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阿。”
謝白衣梗住,要不是見過混元山主,聽他親口承認這葫蘆是他兒子,謝白衣也不會想到混元道人的法寶先天葫蘆是他道侶。集冊上可從未記載過。
他知道有的劍修把劍靈視作道侶,可這種由情入道的劍修,實在太稀少了,就是癡迷于劍道的師傅也沒到這種程度。蓮光界許多年沒有劍修選擇這條路了。
至于上界,這裏和蓮光界類似,靈氣充裕,劍修并不是修仙的首要選擇,反而是道法盛行。
劍修窮啊!
謝白衣心酸,他修仙萬餘年,也不是沒有陡然暴富的時候,他師傅還在蓮光界蹲着,他就已經飛升了,機緣不可謂不深厚,奈何他所有的靈石都用在鳳翎身上了,把凡鐵提升到仙器級別,可見他有多用心,這會兒窮的叮當響,不然何至于跑到混元西海找材料。
離開山洞的時候,混元道人大約是出于補償的心理,讓小童和謝白衣立了契約,當然不是主仆契約,也不是平等契約,只是一種心靈感應的契約。
所以小童感受到謝白衣的情緒,他到底是個孩子,很快轉移了注意力,想了想,安慰道:“到了天命城,你能找到很多外界早已絕跡的材料,對了,你借用身份的少年,他有錢。”
謝白衣冷不丁問道:“他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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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一愣:“活着。”
謝白衣摸了摸下巴,看着小童,有些好奇:“按理說,你的年紀都可以以萬來記了,怎麽化形還是孩童的模樣。”
小童仿佛被戳了個洞,焉了下來,沮喪道:“我沒被孕育出來。”
謝白衣疑惑。
小童卻不想解釋,哼唧唧了好久沒出聲。
謝白衣見他不想說話,說起另一個話題:“你有名字嗎?”
訂立契約的時候,謝白衣看到了小童的名字,不過那是上古文字書寫的,他不認識。
小童更沮喪了:“我沒有名字。”
謝白衣訝然:“契約上不是有你的名字嗎?”
小童哼哼道:“沒見識,真名怎麽能随便說出來,你知道我爹是混元山主,你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麽嗎?再說,我還沒出生,是沒有真名的,契約上不是我的名字。”
謝白衣見小童炸毛,只好再次轉移話題:“好好好,那個少年叫什麽名字,什麽性格?”
小童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聞言道:“你只要端着臉,任性就行了,他還是個幼崽,天命城的人對他都比較寬容。”
謝白衣聽到幼崽兩個字,想到之前撞倒的少年,表示懷疑。
小童嗤笑:“笨蛋,神族壽命悠長,生來就有仙人的實力,就算長的快,只要沒成年,都算幼崽,神族本就生育艱難,葫蘆裏的那個少年是神族近年來唯一誕生的孩子,對他就更寬容了,就算沒有他師傅,偷盜神器這樣的事也能輕拿輕放。”
謝白衣吃驚:“他是神族?可他只有合體期修為?”
小童已經懶得嘲諷謝白衣孤落寡聞:“他血統不純。”
這時,大漢幽幽醒來,看着藍天怔愣了好一會兒,猛然蹦起來,叫道:“小師弟。”
謝白衣剛想應聲。
小童立即制止他:“別出聲。”
謝白衣聞言閉上嘴巴。
大漢轉頭看見他,也不氣惱謝白衣的冷漠的态度,松了一口氣:“還好你沒事。”說着打量了周圍,高興道:“我們出來了,這裏離天命城不遠,把葫蘆給我,我帶你回去。”
小童氣惱:“你敢把我給他,我就不理你了。”
謝白衣冤,他還沒說什麽呢。小童虎視眈眈,他只好保持高冷,裝作沒聽到。
大漢居然也沒生氣,反而給了自己一個臺階,撓頭道:“我糊塗了,既然已經出了混元西海,就不用葫蘆了。”他拿出一件雲朵形狀的法寶,當先走了上去,叫謝白衣上來。
這一路上,仗着大漢看不到他,小童給謝白衣簡要的介紹天命城的情況。
神族如集冊上記載的一樣,消逝于天地間,而天命城是神族為了後裔以神通造成的歷練之地,地域之廣闊,靈氣之充裕,不下于仙界,但不屬于仙界,而是另一個界域,可自由來往各界。
昔年大戰後,殘存的後裔來到此地定居,這麽多年下來,各族通婚,再加上偶然來到此地外界修士,血統混雜,血統純粹的神之後裔極為稀少,其實天命城的人并不能稱之為神。
小童吃着東西,砸吧着嘴道:“你借用身份的少年名叫深澤,便是神族和人的子嗣,不過父母是誰,誰也不知,他是他師傅帶回天命城的,血統駁雜,在養靈池足足呆了萬年,才勉強誕生。”
謝白衣在心裏問道:“集冊上記載神族孕育最短百萬年記,深澤一萬年便誕生了嗎?”
小童無奈:“說了他們不是神,只是有神族血統,深澤孕育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這說明,他的父親或者母親,神族血統極為純粹,不過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繼承神族血統,雖然出生就有合體期的實力,但他生來是人類。”
他撓頭,很是不解:“我知道神族有一個種族,在胎兒時期,會選擇血脈強大的一方,但人類不可能比神之後裔還要強大吧。”
謝白衣想了想:“另一個是仙人?”
小童毫不猶豫地否定:“不可能。”
謝白衣欲要再問,突然發現大漢停了下來。
他們位于森林的上空,大漢結了一個手印,一道透明的門慢慢顯現出來。
“這是界門。”小童忽然想起什麽,笑呵呵道:“你最好對他不客氣一點,他正追求你師傅呢。”
謝白衣聞言險些一個趔趄,差點掉了下去,連界門也沒看清,就被大漢抓着帶了進去。
一入此地,靈氣撲面而來,凝滞的靈力也活躍起來,在筋脈中游走,走了一個來回,幾乎達到了打坐的效果。
謝白衣有些吃驚。
小童笑他:“這裏比仙界還要好,你以為仙界不知道這裏?只不過是這裏有強者駐守,沒人敢惹罷了。”
謝白衣無視城門口笑嘻嘻看來的人,問小童:“他不是我師兄嗎?怎麽能追求——”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小童打了個哈欠:“他是記名的,天命城和別處的規矩不一樣,記名弟子并沒有實際的師徒名分,沒有妨礙,再說,天宇族少主,閑着沒事跑來當一個記名弟子?”
大漢的聲音恰好傳來:“小師弟我們快點,師傅應該還在。”
守城的人道:“長老昨日就走了,成毅你們來晚了。”
這人竟是認識他們的。
大漢,即成毅,聞言愕然道:“師傅他們不是今天出發嗎?”
守城人哈哈一笑:“你是初一出的門,這都初七了,不信你掐指算一下時間。”
謝白衣恍然明白已經過了時間,大漢還趕得這麽急的原因了。
成毅掐指,最後沉默。
守城人笑了一會兒,看向謝白衣:“阿澤,你這回可闖了大禍。”
謝白衣抿唇。
忽然傳來琴簫之聲,花瓣紛紛揚揚,如同雪花飄落下來,落到身上,地上,緩緩消失。
幾人擡頭看去。
半空中一道車架緩緩而來,兩側,一人撫琴,一人吹簫,一路而過,鮮花四溢,看情況是往城中而去,不知為何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守城人和成毅彎腰一禮:“見過聖女。”
成毅餘光中發現謝白衣還站着,正想提醒他,馬車裏傳來一道空靈的女聲。
“成毅,你帶着深澤回來了?”
“是。”
“偷盜神器,原是重罪,不過念在你年紀尚小,罰你禁閉天月崖百年。”
那女聲如是道。
謝白衣抿了抿唇還未說話,成毅已經代為道謝。
馬車裏的人停了一會兒,淡淡道:“天宇族近來多事,成毅你且先回去處理。”
成毅愣了愣,只好應是。
馬車并未多留,說完便走了,那聖女竟然連提都沒提被盜走的葫蘆。
謝白衣被成毅壓着去天月崖的時候還有些吃驚。
小童懶懶道:“深澤是幼崽,他師傅是上一代聖女,與如今的聖女也有一段師徒情誼,現在掌管刑罰,聖女看在她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謝白衣木然,原來這一個兩個的,來頭都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