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伍小忘找到言梁時,眼睛又紅又腫,言梁莫名其妙:“寶,你哭了?”
“沒有,”伍小忘朝他勉強笑笑,“剛餓了去找了點東西吃,辣椒不小心濺眼裏了。”
“哈哈哎喲喂,小心點兒啊。沈钰也回宴會場了?”
宴會場裏才有東西吃,伍小忘支支吾吾:“……嗯。”
伍小忘撒了個謊,他壓根不知道沈钰在哪兒,不在宴會場也沒關系,腿長在沈钰身上,還不允許他自個兒走麽?伍小忘挽住言梁的胳膊,陪他往裏走,狀若無意道:“之前沒怎麽聽你提過沈少爺,你和他關系很好麽?”
“我們以前沒什麽交集,”言梁道,“但以後就是一家人麽。我總覺得他原本是該跟我結婚的,不知道為什麽落在言進那小子頭上,他哪裏比得上我?”
……那您可真是沒有自知之明。沈钰就算不和言進結婚,也絕不可能和言梁。
據言梁說,沈钰讨厭言進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沈钰是否真的不喜言進伍小忘不知道,但從剛才的表現來說,他覺得沈钰肯定不喜歡言梁。他慢慢收緊手指,或許……他是不是還有可能幫到沈钰?
沈钰沒在宴會場找到言進,反而被別的人圍住了,他只好強打起精神,應對一個又一個,好半天沒找着機會挪開腳,但言進可算是出現了。
“抱歉各位,我想起還有些事,我們換時間再聊。”
沈钰松口氣,帶着言進走到一邊,言進正奇怪,沈钰疲憊道:“我想回去了。”
宴會時間還長,這都沒到中場,言進聽出他語氣裏的倦意:“累了?”
沈钰點點頭:“你要還有事的話,我就先回,等下讓司機再開過來。”
“談完了,沒別的事。回吧,我也不想待在這兒。你稍等,我叫上安安。”
言安安今晚就是來享受美食的,見了不想見的人,要安慰一下自己的胃,言進找着她時她還在吃,仗着吃不胖,言安安從不在美食上辜負自己,聽說可以走了,非常高興地放下餐盤。
路上沈钰閉着眼睛假寐,都不說話,先送言安安到家,只在言安安下車時開口跟她道別,等回了兩人的家,他直接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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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把自己扔進浴池裏泡着,腦子亂得很,思緒始終落不到一個點上,他是個喜歡掌控自己的人,這種思維上的失控讓他心情很不好,而心情糟糕會反饋到腦子裏,惡性循環,越焦躁,越難以自控。
熱氣蒸騰太悶,他不得不起身,在鏡子裏瞧了瞧自己,沈钰認真打量着:一副普普通通的皮囊,誰知道裏面住了個什麽鬼東西。
他将房間裏所有燈都打開了,一個沒放過,混在一起有些刺眼,需要靜心時他會看看書,除了書房中,卧房裏會放着幾本用來消遣,他翻開書本,半個小時後,他不得不承認: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幹脆躺下睡覺,開着所有燈盞睡覺,奈何無論怎樣也睡不着。沈钰情緒踩在了邊緣上,他蹙着眉頭翻身坐起,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摸出藥瓶。
藥片擱在手心,水杯就在旁邊,只要咽下去,今晚的睡眠就不用擔心了,可藥片兩次到了嘴邊,沈钰艱難的動動唇瓣,竟是張不開嘴。
手心快把藥片焐化了,他眼珠子慢慢挪動,朝抽屜看去,裏面放着一樣東西,可以代替藥物的東西。
沈钰在原地坐了片刻,在肢體僵硬成雕塑以前,他擰開瓶蓋,将藥片又放了回去,藥片輕輕作響,沈钰眼皮動了動,拉開抽屜,把藥瓶放在外側,伸手摸出了裏側一個盒子。
長方形盒子,用着上好的木料,打開盒子能聞到天然的香味,沁人心脾,盒子價值不菲,讓人忍不住想知道裏面放着什麽寶貝,然而裏面卻只整整齊齊疊放着一沓紙,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張。
沈钰聞着香氣,一張一張翻看起來。
每張箋紙上字都不算多,他卻看得很慢,方才的書看不進去,這些字卻一個個印在他心裏,翻到某一張,上面用漂亮的花體寫着英文:
“I'llbethereforyouifyoushouldneedme”(注1)
沈钰停在這兒,用手指輕輕劃過紙張,腦子裏紛亂的思緒都被逐出去了,雖然現在也沒法好好的思考,但好歹掃清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能靜下來了。
九十九張箋紙,出自一個人之手。
沈钰還記得自己收到第一張箋紙……說起來,第一張箋紙是從早餐袋裏摸出來的,對,早餐,聽起來既不浪漫也不風趣,真實就是如此。
那天早上,沈钰沒有早課,同寝室舍友有,有早課的幫着帶回早餐,已經成了他們宿舍的習慣,等他舍友回來,拎着早餐袋子,大家夥兒的都是打包,這天唯獨他的享受了單獨待遇,舍友遞給他時,還擠眉弄眼,搞得沈钰莫名其妙。
舍友嘿嘿一笑:“跟你說,你肯定想不到,這是言進要我帶給你的!”
另有舍友露出驚恐的表情:“我的媽!他該不會下毒吧!”
“法治社會,他不至于這麽想不開。”
話雖如此,沈钰也覺得奇怪,特意讓人帶個早點什麽意思,他打開袋子,一眼就看見裏面有張紙,為了避免沾上早點的味道,還給紙單獨封了塑料膜。
沈钰把紙拎出來,舍友們紛紛投來視線:“什麽什麽,該不會是戰書吧!這年頭還有人下戰書啊?”
沈钰往後躲了躲,避開了他們看熱鬧的視線,待他看清紙上的字,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今夜月色真美”(注2)
沈钰“啪”地一聲将箋紙反扣在桌上,室友們被他吓了一跳:“這麽生氣,寫的啥?”
“是……是沒什麽意義的話。”
不是挑戰書,居然是情書。
鬥了這麽多回,言進成功首次打得沈钰措手不及,炸得他心頭驚濤駭浪,有那麽一時片刻,他簡直是茫然無措的,因此下意識把箋紙內容藏了起來,不讓別人瞧見。
室友們埋頭吃飯,錯過了沈钰瞬間慌亂的眼神,自顧翻譯了他的話:“哇,現在你們不止口頭battle,戰火已經升級到這步了?”
“說起來,”一位室友嗦了口粉,很不理解,“言進口碑還是不錯的,當然,你也非常棒,怎麽你倆就沒法正常相處呢?你們要是聯手,我們系簡直無敵了。”
“我們系現在也很無敵啊,”另外的室友糾正他,“他倆內戰是很兇,外戰更是猛如虎,代表我們系的時候,我們輸過嗎,沒有!”
室友瘋狂點頭:“确實确實。唉你說你倆,優點全被你們占了,可憐我們,每天來找我們要電話的,要的都是你的電話,簡直不給單身狗活路啊!沈钰你趕快再戀愛,解放我們和尚廟吧!”
“阿彌陀佛,”被賦予衆望的沈救世主一臉清高,“再有施主問你們,你們就說沈钰看破紅塵,決定遠離情愛。”
“額……”
衆人對視一眼,不确定道:“跟餘風那段對你傷害這麽大?也沒見你有多傷心啊,關鍵你倆碰了面也跟沒事人似的,火花還不如跟言進強呢。”
“不是情傷,是我自己的問題。”沈钰把箋紙悄悄收到桌下,聽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努力不露出破綻,跟他們以平常口吻搭話,“我意識到學習和賺錢才是真正的快樂,戀愛算什麽。大學剩的幾年我都不打算戀愛了,真的,你們就這麽回答別人,很快就能清淨了。”
沈钰拿過手機,以言進的個性,不會送句話就完事,果然,手機裏有來自言進的消息:今晚有空嗎?
傳信不算完,還要今晚真一起看看月色,順便再聊點別的?比如比“月色真美”更直白的話?
沈钰果斷回複:沒空。
不給機會,掐死在搖籃裏。
室友還在叨叨:“哥們兒聽我一句勸,年紀輕輕看破什麽紅塵,愛情那可是——”
“少說這些,”沈钰熄滅屏幕,“今晚我請喝酒,去不去?”
幾人頓時沸騰:“去去去!必須去!”
沈少爺請客可從來不差錢,有個大佬室友給蹭吃蹭喝簡直不能更棒!
沈钰不想戀愛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只因他單身後真每天都有打聽消息的,一個人知道後,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該聽說的都聽說,包括言進。
頭天送書信,第二天就聽到這樣的消息,言進該懂的,沈钰以為他會止步,誰能想到如今兜兜轉轉,他倆居然結婚了,而且……那人也從沒停下過。
雖然此刻他躲在房間裏,看不見別人,但言進确實和他同在一屋檐下。
沈钰把指尖收回,順便把寫着“I'll……”的那張箋紙從盒子裏拿出,放到枕頭底下。為了能夠長久的保存,沈钰給每張箋紙都覆了膜,當然,從早餐袋裏拎出的第一張也被換過膜了,總不能讓它沾着早餐味兒一直擱着吧。有了膜,箋紙就結實多了,放在枕頭底下也不怕被□□成皺巴巴的樣子。
沈钰重新躺下,這次他關了燈,伸手摸了摸枕頭底下的箋紙,這句英文是歌詞,他開了手機,用不大的音量播着這首歌,單曲循環,定了關機時間。
指尖的觸碰帶來沉澱的安心感,在柔和的歌聲裏他閉上眼,暫時什麽都不去想,伍小忘什麽的,今夜不該再出現在他腦子裏,他靠着箋紙好容易平複的情緒,別的什麽,都先好好睡一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