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修羅場(一更)
陳鹿歸在外面等着好一會兒才得到進殿的應允, 手腳都被北風吹得冰涼,身上也被寒霜打濕,心中隐約有着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裏面應該是出了些事兒,否則按照蕭淩安的性子會即刻告訴他走還是留, 不屑于故意拖延着來折磨他。
“陳夫子,你也別太擔心,殿內的情形只要小心應對就能挺過去。”安公公看着陳鹿歸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抵就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麽, 好心地回答道。
可聽了這話,陳鹿歸卻更加擔心了,戰戰兢兢地埋着頭走進了養心殿。
剛剛邁過殿門, 他倏忽間就感覺到有一道淩厲森冷的目光盯着他,如同冰刃刺入皮肉般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顫,下定決心般壯着膽子擡頭,這才發現蕭淩安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 鳳眸中半是陰狠決斷半是戲耍和玩味。
他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麽,無辜地皺起了眉眼,直到餘光瞥見立于一旁的沈如霜和躲在她身後的阿淮時,才恍然間明白方才安公公話中的含義, 一顆心瞬間沉到了湖底。
“微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陳鹿歸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但是眼下也只能随機應變, 所以他極為恭敬和卑微地跪下磕頭,目光始終盯着眼下的地面沒有挪開, 更是沒有敢多看沈如霜母子一眼, 将那聲“皇後娘娘”說得格外明顯來表明誠心。
見他怕成這樣, 蕭淩安覺得可笑之餘也放心了幾分,可依然沒有讓陳鹿歸起身,緩緩踱步行至陳鹿歸身前,沉重清晰的腳步聲在他面前一步步響起。
蕭淩安每靠近一步,陳鹿歸的冷汗就多滲出一層,直至他在眼前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的時候,冷汗才終于支撐不住從額角順着臉頰滑落,滴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畏懼地等着蕭淩安發話。
“你和朕的霜兒不是故交嗎?這兒沒有外人,何必如此疏遠?”
蕭淩安的聲音聽着有些怪異,唇角揚起一抹戲谑的笑容,嘲諷和輕蔑的眸光隐隐閃爍,又似乎在極力隐藏着別的情緒,仿佛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微臣不敢!陛下請相信微臣!”陳鹿歸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妙,蕭淩安始終還是無法釋懷他和沈如霜共度二年這件事情,除了諷刺之外還在伺機挑刺,若是行差踏錯就全完了。
他将身子又壓低了些,整個額頭都緊緊貼在蕭淩安腳邊的地面上,身上的每一處都極力表現着恭敬與卑弱,未曾多看沈如霜一眼,甚至連身形都不敢向她偏移半分。
蕭淩安的笑意更甚,目光斜斜地落在沈如霜身上,劍眉不自覺地微微挑起,揚起下颌點了點陳鹿歸的模樣示意她看着,仿佛要逼着她承認曾經挑選的男人是多麽的懦弱無能,在他面前永遠只能卑躬屈膝,而他才是淩駕于一切的存在。
他是故意如此的,盡管這樣的手段十分拙劣,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想要這麽做,仿佛這樣就能在這段糾纏中找回向來屬于他的威嚴,抹去沈如霜寧可選陳鹿歸也要丢下他的事實。
甚至他還想用這種法子來試探,看看霜兒是否會為陳鹿歸求情,以此證明她是否真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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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霜一眼就看穿了蕭淩安這些無趣的把戲,也不想浪費精神來應付他們任何人,只是垂下眼簾瞥了陳鹿歸一眼,稍作思量就放下心來,未曾多說一個字,拉着阿淮就去一旁找了桌椅坐下。
此時的陳鹿歸一身靛青色窄袖棉袍,看着像是剛做成的,棉布和棉絮用料厚實充盈,袖口還繡着暗紋做點綴,之前的傷處也大致看不出來了,臉色比從前好了許多,且方才還自稱“微臣”而非“草民”。
若非是蕭淩安已經将他放了且有所用處,陳鹿歸不可能有這樣舒心的日子。所以沈如霜不擔心陳鹿歸的安危,只是有點好奇他是怎麽說服蕭淩安的,畢竟他向來陰狠偏執,在這種事情上眼裏容不下沙子。
不過這些終究與她無關,她已經和陳鹿歸兩清,只要不傷及阿淮就不會多管閑事。于是沈如霜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靜靜看着蕭淩安和陳鹿歸一來一回做戲,始終沒有理會。
蕭淩安沒有在沈如霜那兒看到他想要的反應,加之方才阿淮的事兒,心中更是憋悶又不悅,自覺無趣地收起唇角的笑意,就這樣和她背對背僵持着。
“陛下,看來微臣來的不是時候,不如微臣先行告退,晚些時候再來回禀陛下。”陳鹿歸被夾在二人之間很是不好受,總是擔心下一刻就會觸及蕭淩安的逆鱗從而小命難保,所以小心翼翼地提出離開。
蕭淩安和沈如霜自然都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他,皆是點頭讓他快些離去,唯獨阿淮在陳鹿歸謝恩起身正要離開的時候沖出來,小身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着陳鹿歸的雙腿不肯撒手,白嫩的小臉挂滿了淚珠,哭得委屈又難過,嗚咽道:
“爹爹,你怎麽又要走了?你都沒有看看阿淮......”
陳鹿歸吃了一驚,掙脫了好幾下都無法擺脫,又不敢真的對阿淮使勁,下意識心慌地轉頭去看蕭淩安的臉色,卻見他剛剛緩和些的眉眼又淩厲起來,驚得他趕忙收回視線。
他不敢在蕭淩安的眼前用爹爹的口吻哄阿淮,只能像臣子一般小心地想要掰開阿淮的小手,耐心又無奈地恭敬道:
“小皇子,您快放開臣,不然您的父皇會生氣的......”
興許是孩子敏感的本能,阿淮雖然辨別不出話中的意思有何差別,但是陳鹿歸說話時的疏離和恭敬讓他覺得很陌生,仿佛眼前之人長得還是和爹爹一模一樣,可對待他的感覺卻已經截然不同,小腦瓜子也只能想到爹爹不要他了。
阿海哭得更加傷心難過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大顆大顆往下滑落,打濕了胸前一大片衣料,脫力的跌在地上,抱着陳鹿歸的還是不肯放開,含糊不清道:
“是阿淮不乖嗎?那娘親呢,爹爹也不要娘親了嗎......”
陳鹿歸的一顆心被揪了起來,一會兒回頭觀察着蕭淩安的臉色變化,一會兒又不忍心的低下頭柔聲安慰着阿淮。
他剛剛從蕭淩安手上拼得生路,自然是敬畏又懼怕,不敢惹怒他一絲一毫,可阿淮是他親手拉扯到這麽大的,不可能毫無感情,就算不是親爹,聽了這些話也覺得于心不忍,不舍得讓這麽小這麽懂事的孩子承受本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阿淮是一心依賴着陳鹿歸的,一看到他在安慰自己就親昵地貼了上去,主動地張開雙臂想要撲到陳鹿歸的懷抱中,比方才讨好蕭淩安時更加熱情又真誠,讓陳鹿歸愈發左右為難,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誰說你來的不是時候?”蕭淩安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望着陳鹿歸的目光卻帶着威懾和嘲諷,再次逼近着在他身邊伫立,雙臂環胸俯視着一大一小,聲音低沉又不容抗拒道:
“正好你現在把話和孩子說清楚,以後朕不想聽到他喊別人爹爹,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否則......”
蕭淩安顧忌地瞥了阿淮一眼,單獨靠近陳鹿歸的耳邊,将聲音壓得更小卻更加讓人膽戰心驚道:
“否則,朕只能讓阿淮喊過爹爹的人全部消失,你覺得呢?”
陳鹿歸渾身一哆嗦,吓得連連搖頭,驚懼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踉踉跄跄地險些站不穩腳跟,顫抖着跪在蕭淩安腳邊否認,應聲道:
“微臣從未有過僭越之心,小皇子是陛下的親生骨肉,自然只能喚陛下一人父皇,臣因為機緣巧能撫養過小皇子已經是三生有幸......”
他這話中滿是敬畏與謙卑,雖然和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并無二致,但是此刻蕭淩安聽着也還算是受用,暫且沒有再把陳鹿歸往死裏逼,示意他現在就趕緊和阿淮交代清楚。
陳鹿歸緊張得滿手都是冷汗,喉嚨裏幹澀發緊,一邊蹭着衣角一邊輕咳了好幾聲才勉強冷靜下來,蹲下身和阿淮目光齊平,卻是帶着從未有過的恭敬,再也不是在折柳鎮時的慈父模樣,認真嚴肅道:
“小皇子,陛下才是你的生父,臣與你沒有半分關系,只算是一個過路人罷了。從今往後,小皇子千萬別再叫臣爹爹了,下次見到臣權當是從未見過便好......”
話音剛落,阿淮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忍不住地顫了顫,抖落了幾顆剛剛挂着的淚珠,晶亮純澈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陳鹿歸,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也從未見過他這樣鄭重的模樣。
“小皇子,臣不是你的爹爹。”陳鹿歸生怕阿淮年紀小他聽不懂,又耐心地把話說了一遍,這回盡量說得又慢又清楚,配合着手勢對阿淮解釋道:
“臣只是照顧過你兩年,你的爹爹從始至終只有陛下一人,你一直都認錯了!”
這下阿淮算是大致聽明白了,但是依舊難過又糾結地皺着小臉,似懂非懂地望着陳鹿歸和蕭淩安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怎樣用有限的腦子理清這複雜的事情,也不知該如何接受這樣的事實。
原來那個壞男人真的是他爹爹,他一直最喜歡的那個爹爹竟然是假的!
可是.......他一點也不喜歡壞男人,他一見面就兇巴巴的,對阿娘也不見得有多溫柔,阿娘似乎也不喜歡他,把他當做是這世上最讨厭的人。反而眼前這個假爹爹,他真的很好很好,會給他做好吃的,會帶他出去玩,對阿娘也一直很關心,他真的很喜歡以前的樣子.......
如果壞男人真的是他爹爹,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思及此,阿淮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委屈又悲傷的哭聲響徹養心殿,平日裏那份機敏聰慧再也顧及不上,和這個年歲的其他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甚至哭聲中帶着些大人才有的絕望和破碎,仿佛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沖擊,有人一下子将他的一切都奪走了。
聽着這哭聲越來越響亮,沈如霜也不禁眼眶發酸,三兩步就沖上去将阿淮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打着稚嫩的後背和發頂,将他顫抖的小身子整個都攏在懷中,好似這樣就能暫且逃避這些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她對阿淮現在完全能夠感同身受,就像原本最堅定最珍貴的感情被人狠狠打碎,而她卻只能眼睜睜在旁邊任由這一切發生,并且企圖讓時間來沖淡這一切的悲傷和絕望,她現在也只能希望阿淮還小,興許不會将這件事記得太清楚,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忘記。
阿淮在沈如霜的懷中躲藏了一會兒,倏忽間擡起頭抹着眼淚,眼眶紅腫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拉着沈如霜的手,小聲地問道:
“阿娘,你是不是也知道啊?”
沈如霜沉默不語,只能淺淺地點頭,望向阿淮的目光中滿是愧疚,想着若是她能夠藏得再好一些,或者從當初開始就沒有選擇蕭淩安做夫君,興許這個孩子就不會被困在深宮裏,也不必在這麽小的年紀經歷這些了。
“嗚嗚嗚......”阿淮哭得更傷心了,拉着沈如霜的手慢慢松開了。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裏,還被假爹爹丢到了壞男人的手裏。
畢竟是親生兒子,蕭淩安也不忍心看着阿淮哭得傷心,遲疑地伸出雙臂想要抱一抱,可是剛伸到半空中又凝滞住了,遲鈍又緩慢地縮了回去,眸光無奈又挫敗。
阿淮是因為不想認他才會哭的,想必現在只會更加讨厭他吧。
他們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天生的仇敵,正如他和先帝與太後一樣,一生都得不到想要的親情和溫暖。他本以為在親生的阿淮身上可以得到改變,可如今卻還是變成了這樣。
可能.......這就是冥冥之中對他的報應吧。
但是他不想看着阿淮這麽難過,想着現在唯一讓孩子有幾分感情的就只有陳鹿歸了,于是趕忙威懾着陳鹿歸上前哄一哄阿淮,只要能夠暫且不讓他哭得那麽傷心就好。
陳鹿歸也很是忐忑,嘗試着靠近到阿淮身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平複心情,盡量讓笑容和從前一樣溫暖又柔潤,小心翼翼地拉着阿淮道:
“小皇子別難過了,臣出身低微才疏學淺,怎麽能比得上陛下做你的父皇呢?興許現在你不能接受這些,但是長大了一定會明白的......”
聞言,阿淮稍稍止住了哭聲,吸着鼻子側目望着陳鹿歸,分明還是和從前的爹爹一個模樣,但是說的每句話都讓他覺得很是抗拒,特別是什麽“長大了就會明白”,他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現在更加不高興。
不都是為了讓他認壞男人當爹爹麽?一個個都說得這麽好聽......
阿淮越想越是氣惱,稚氣地悶哼一聲,使勁用小拳頭推開了陳鹿歸,白胖的小手叉着圓滾滾的腰身,腮幫子氣得鼓鼓囊囊道:
“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陳鹿歸被他猝不及防推得一趔趄,愣愣地看着阿淮獨自跑出了殿門,被安公公和幾個太監呼喊着攔着。
“阿淮.......”沈如霜沒想到這孩子這麽丁點兒大,脾氣卻不知像誰這麽剛烈沖動,路都走不穩還逞能地跑起來了,生怕他在路上磕着碰着,也顧不得殿內是什麽狀況了,立即起身就追着阿淮。
“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好不好?”阿淮很快就被沈如霜抱在懷裏,依然氣呼呼地掙紮着,沈如霜也不能和一個小孩子較真,只能溫柔地哄着。
過了好一會兒,阿淮興許是鬧累了,終于筋疲力盡地安靜下來,沈如霜也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養心殿,徑直往鳳儀宮走去。
大殿內驀然間變得很安靜,沒有了孩子的哭鬧聲,也沒有了陳鹿歸驚恐的求饒聲,只有蕭淩安和陳鹿歸一跪一立目送着母子二人遠去。
“陛下,微臣好不容易留得性命,心中萬分感念陛下恩德,絕對沒有二心,陛下一定要相信微臣啊......”陳鹿歸害怕蕭淩安還是對他心有怨念,趕忙趁着他回過神的時候誠懇陳情。
蕭淩安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但是方才的事情讓所有人都不好受,既然現在阿淮已經慢慢開始接受事實,他也不想再去糾纏,就讓這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罷了,當日約定的期限已到,你的事情辦好了嗎?”蕭淩安擡眸問道。
他當初并不想放了陳鹿歸,并且覺得多的是人可以替代他,但是那日在行宮的暗室中時,向來文弱卑微的陳鹿歸主動和他說了兩個條件。
一個是二旬之內他能取得鎮北将軍季世忠軍營的具體消息,一個是他在往後的日子裏可以幫着蕭淩安留住沈如霜,若是都能夠做到,蕭淩安就放他一命,給他走上青雲路的機會。
這兩個條件都剛好迎合了蕭淩安的心思,何況當初來找陳鹿歸是因為欣賞他的一點才華。他在霜兒的事情上容易意氣用事,容易沖動不可控制,但是只要涉及政事,他一直都審時度勢,冷靜惜才。
既然陳鹿歸死到臨頭敢用這樣的條件來拼一把,他倒是不妨試一試,反正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若是陳鹿歸敢有別的心思,他殺了他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回禀陛下,臣已經打探到了消息。”陳鹿歸端正了神色,将奏折從懷中拿出呈到蕭淩安面前,态度恭敬地有理有據道:
“鎮北将軍季世忠的軍隊長期駐紮在西北,今年部分回朝過年,臣就趁着養傷的這段時日混進去做了近幾天雜活。因為臣在京城是生面孔,他們對臣并沒有太多防備,所以能夠套到一些消息。”
陳鹿歸頓了頓,又把一分粗略的名錄和局勢劃分送到蕭淩安面前,道:
“鎮北軍看似團結一致,把将軍季世忠視若神明般效忠,而季世忠卻有擁兵自重之勢。其實鎮北軍內部并非如此緊密聯合,特別是幾位僅次于季世忠的副将,雖然都對季世忠忠心耿耿,但是對于誰才是最好的一條狗,一直争執不休。
甚至臣只是做些不相幹的戶籍整理的活兒,茶餘飯後都能聽到有人為了自家将軍大打出手,哪怕會受軍紀懲罰也不在乎。”
蕭淩安稍稍來了興致,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鹿歸一眼,勾唇笑道:
“若是如你所說,你覺得應當如何破局?”
“臣資歷尚且,怎敢對軍政要務指手畫腳?”陳鹿歸謙卑地在蕭淩安面前磕頭,但是看到他帶着應允的目光後也不過分推辭,平靜沉穩地分析道:
“既然他們并不和睦,就一定會有意識薄弱,不甘心屈于人下之人,若是能夠抓住其軟肋推波助瀾,讓他們內部矛盾自亂陣腳,應當會容易攻破許多。”
聽完後,蕭淩安輕笑一聲,眸光中看不出是贊許還是輕蔑,深若幽潭般讓人捉摸不透,在桌前随性踱步,指尖把玩着玉佩道:
“看來你是打聽過朕是如何處置沈家的,是嗎?”
陳鹿歸低頭不語,但是已經承認了。
當初蕭淩安為了讓沈家倒塌,就是抓住了楚新元這個重要漏洞,借機策反來搜集證據,最後找到合适的時機一擊即中。
“武将和文臣不同,你也知道他們把季世忠視若神明,所以哪怕鬧得再厲害,季世忠也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鎮壓,都算是他家裏的小打小鬧,不會真的鬧到臺面上來。”蕭淩安的目光投在陳鹿歸身上,摩挲着玉佩的手指一頓,沉聲道:
“所以你這個法子,沒有用處。”
陳鹿歸驚出一身冷汗,生怕蕭淩安否認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還是不願意留下他的性命,強行壓制着內心的恐懼彎下身子,顫巍巍道:
“臣......洗耳恭聽陛下高見。”
蕭淩安看着他害怕得穩不住身形的模樣覺得可笑,故意不提以後會如何處置他,只是勾唇笑道:
“總是玩一樣的把戲有什麽意思,若是讓他們的神明跌入泥沼,讓此生的信仰就此倒塌,這才好玩呢。”
時近年底,京城一如往常一樣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在枯枝上,一夜醒來滿目皆是皚皚白雪,放眼望去只有幾株紅梅盛放,星星點點地綴滿枝頭,別有一番風趣。
阿淮出生在江南,從未見過這樣鋪天蓋地的雪花,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所有注意,滿心滿眼都是打雪仗堆雪人,成日纏着沈如霜想要出去玩,很快就把那日養心殿的不愉快抛之腦後,雪團子一樣的面容上又盈滿笑意。
沈如霜暗暗發笑,想到當初她自己初來京城的時候也愛極了這裏的雪,只可惜她的阿娘當時纏綿病榻奄奄一息,沒有陪她堆雪人,所以她更想要在阿淮身上彌補遺憾,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二人包裹得嚴嚴實實,肆意地在雪地裏捧着雪花玩耍,阿淮本來就走不穩,現在穿上厚實的棉服更是跌跌撞撞,幹脆直接癱倒在雪地裏,用肉乎乎的小手抓起一團雪就丢在沈如霜的身上,後來又被她強行按在懷裏揉搓臉蛋當做懲罰。
蕭淩安恰好處理完政事經過,看見這歡笑的一幕不禁心中一動,遣散了身邊的宮人獨自靠近,想要試着一同參與,悄悄地走過去并未出聲。
誰知沈如霜剛一轉頭就看見了他,驚呼一聲跌坐在雪地裏,心口忽然間傳來一陣悶悶的疼痛,喉嚨間抑制不住地泛上腥甜,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用手帕捂着唇瓣痛苦地咳嗽起來。
蕭淩安慌忙地幫她順氣,讓玉竹快些去找太醫來看看,阿淮也擔憂地圍在沈如霜身邊,小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過了一陣,沈如霜終于平靜下來,可當手帕拿開的時候,蕭淩安卻看到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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