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心碎了(二更)
見蕭淩安臉色變了, 阿淮下意識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也不知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只能繼續像剛才那樣在蕭淩安懷中笑鬧和撒嬌, 企圖用這樣的法子來蒙混過關,奶聲奶氣地嘟着嘴道:
“父皇, 你答不答應嘛?”
蕭淩安用修長有力的指尖掰過阿淮的小臉仔細打量,劍眉緊緊地擰在一起,眸光在剎那間變得深沉又複雜,帶着芒刺般落在阿淮的身上, 仿佛在這張天真可愛的面容上尋找着些什麽,從瑩潤小嘴一路往上,終究在阿淮的眼睛裏捕捉到了幾分狡黠。
他有些懷疑地凝視着阿淮, 一時分不清着孩子到底有什麽心思,是真的童言無忌随口一說,還是心裏有着別的鬼主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蕭淩安的心口微微起伏,本來有些抑制不住想教訓這個孩子, 可他看着阿淮純澈的面容又下不去手,思及前車之鑒後終于忍住了。
但他心裏還是氣極了,無論阿淮是有心還是無意都逼得他近乎失去理智。
阿淮還這麽小,不知道他和沈如霜之間的糾纏, 霜兒做娘親的應當也不會主動提及,所以他根本什麽也不知道, 不可能說這句話就是為了讓他心堵。
所以只剩下一種情況, 那就是阿淮這句話是發自肺腑,他是真的對陳鹿歸念念不忘, 哪怕是分開了這麽久, 被他斬斷關系後也還是無法忍受沒有陳鹿歸的日子, 就算是在他的親生父親面前也能殘忍地說出這種話。
如果是這樣,蕭淩安寧可阿淮是在故意氣他,起碼能說明一切都是假的。
可惜阿淮現在是說的真心實意,他連一個安慰都讨不到。
這種感覺就仿佛讓一個向來小心謹慎的人相信夢境是真的,将無盡的希望與幸福送到了他身邊,把他高高地托舉到雲端,慢慢讓他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時候,忽然間用錐刺打破琉璃幻境,狠心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是他一廂情願地沉溺在別人精心編織的謊言裏不願意醒來罷了。
蕭淩安忽然間覺得很挫敗,他無論在朝堂還是皇室間都如魚得水,那些皇兄和權臣奸相在他面前都不堪一擊,如今卻輕而易舉地被一個稚童打敗,甚至隐約有種被他拿捏住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是警惕。
哪怕除去這些不說,他今日已經盡量對阿淮更好了,之前那些無意間犯下的過錯也在收斂,難道還是不能在這個孩子心中有一絲一毫的位置,不求立刻完完全全接受他,起碼不要在他面前承歡膝下的時候驟然真情實感地提起陳鹿歸。
阿淮被蕭淩安這個問題問得一頭霧水,心想着他不是說得明明白白嘛,為什麽這個壞男人還是要再問一遍。不過他想起阿娘說過,有求于人要耐心真誠,于是也沒有不理會蕭淩安,依舊笑嘻嘻地坐在他腿間,聲音軟糯又稚氣道:
“我說......我想爹爹了,父皇能讓我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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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蕭淩安徹底聽清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是阿淮說錯了,同時剛剛消下去的一點氣又被這孩子提了上來,心口悶得難受,太陽穴不住地跳動着,只能揉着額角頭疼地暫且阖上雙眸。
阿淮不明所以地望着蕭淩安,想要關切地問一下這個壞男人是否身體不适,但又覺得他看起來也不算糟糕,只好求助地看向阿娘。
誰知沈如霜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并未阻止也沒有支持,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由着他去的意思。
“你知道父皇是什麽意思嗎?”蕭淩安稍稍緩和一下才順過氣來,掀起眼簾疲憊又無奈地盯着阿淮,咬着牙根一字一頓道:
“父皇就是爹爹的意思,朕是你的父皇,所以你的爹爹只能是朕,任何其他讓你喊爹爹的都是騙你的壞人,明白了嗎?”
阿淮聽得一愣一愣的,小腦瓜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迷糊地摸了摸後腦勺才大致明白蕭淩安在說些什麽,眉間已經擠出一小塊肉,就算沒完全拎清,也抓住了蕭淩安說的那句“你的爹爹只能是朕”。
“你才不是我爹爹!”阿淮使勁地甩甩頭,趁着蕭淩安出神的間隙滑溜地從他身上逃竄下來,噠噠噠地跑到沈如霜身邊,一下子就覺得很是安全放心,連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小大人一樣叉着腰,理直氣壯卻又滿是孩子氣地指着蕭淩安道:
“我爹爹可好了,才不是你說的壞人呢!我看你才是......”
蕭淩安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如同籠罩着沉沉霧霭,看向阿淮的目光也帶着幾分警告和威脅,吓得這孩子瑟縮一下,趕忙跳到沈如霜身後避難,整個人都輕易地藏了起來,只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小腦袋暗中觀察。
蕭淩安想要上前拎起這個崽子的領子,但是霜兒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隔在兩個人之間,分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甚至暗中還護着阿淮,恨不得将他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讓他只能憋悶地攥緊了掌心,僵硬又氣憤地站在原地。
這會功夫他也想明白了,既然阿淮說出這樣決然不肯認他的話語,哪怕是只要說陳鹿歸半點不好這孩子就捉急,正說明阿淮根本就沒有真正把他當做是親爹,甚至是連一個親近些的人都不算,還是一看到他就不情不願又充滿畏懼。
蕭淩安滿心失望,只覺得當他難得願意嘗試真情實意地對待骨肉至親的時候,總是要遭受不幸的打擊,從前他會勃然大怒會被逼的幾乎瘋狂,但是現在卻只有沉寂和絕望,似乎他還是只能在夢裏才能擁有這些美好的東西,夢醒之後兩手空空,永遠擁有于他而言太過奢侈。
“......你們走吧。”蕭淩安頹然立于桌前,脊梁仿佛被這些打擊壓得有些彎,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沈如霜有些意外地挑眉,她本以為蕭淩安會一氣之下再對阿淮做出什麽過分的事兒,所以才這樣仔細地護着,未曾想蕭淩安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也是從未有過的落寂。
不過這些她并不在乎,她一直覺得阿淮與蕭淩安之間的心結需要他們自己解開,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媒人罷了,至于到底誰能在何時說服誰,那是她不能掌控的事情,所以沈如霜并未糾纏,拉着阿淮的小手就要離開。
“等一下,阿娘我不走!”阿淮倔強地拖拉着沈如霜,硬是拽着她留在了遠處,不甘心地鼓着氣,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蕭淩安的面前,高高地挺着小胸脯,揚起頭神氣道:
“你方才不是說高興嗎?為什麽不讓我見爹爹?”
聞言,本來都打算安然坐下的蕭淩安頓住了所有動作,眸中閃過片刻的詫異和懷疑,迅疾地直起身子往前踱步,三兩下就急切地來到阿淮身邊,顫動的氣息清晰可聞,居高臨下地盯着阿淮問道:
“你方才那麽做,就是為了見你爹爹?”
阿淮這下才反應過來,剛才一着急什麽話都往外蹦,只想着讓這個壞男人高興就能見到爹爹,現在他反悔了就是不肯罷休,沒想到情急之下連心底裏的想法都說出來了,看來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阿淮緊張地抿着嘴巴,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話,只能不情不願地嘟哝着,裝作是口齒不清地模樣又想混過去。
可這樣的把戲這回在蕭淩安這兒不好用了,他一聽就知道阿淮雖然滿臉不承認,實際上就是被他說中了,只不過這孩子怕他愠怒不敢親口說出來。
蕭淩安自嘲地笑了一聲,手心中攥緊的漢白玉佩幾乎要被折斷,镂空的雕花在他的力道下顯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淪為一堆零碎。
原來如此.......他就說阿淮怎麽會忽然間對他這麽好?
剛才他就心中疑惑,霜兒和阿淮前幾天都這麽倔強,不太可能一夜之間轉變了态度,只不過他被這孩子單純可愛的模樣迷住了,忘記了只要是人都會有各自的目的,更何況阿淮比平常孩子心眼都要多些。
原來他在阿淮的眼中只不過是個墊腳石,所有費盡心思的讨好只是為了見到陳鹿歸,若是他不答應,就會連這點難得的溫存也得不到,變成一個在阿淮眼中不講信用的壞人。
蕭淩安越想越覺得荒謬,如此看來,阿淮現在所有對他的溫存和美好像是一種施舍,正因為阿淮帶着明确卻毫無感情的目的才會勉強來親近,而他卻歡天喜地地接受着,甚至将這樣的感情視作珍寶一樣藏在心底。
阿淮讪讪地笑着,慢慢後退着又躲到沈如霜身後,捏着她的衣擺做掩飾。
“是不是你教他的?”蕭淩安瞥了沈如霜一眼,情急之下問道。
沈如霜冷冷掃了他一眼,疏離的眸光仿佛在責備蕭淩安是被一個孩子逼瘋了,連這樣不靠譜的念頭都敢想,斜睨着他說道:
“阿淮說要見爹爹,我就帶他來了陛下這裏,告訴他只有陛下才能幫他,難道有錯嗎?難不成陛下希望我直接帶他去見陳鹿歸嗎?”
蕭淩安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只能無奈得住口,暗暗嘆息不該這麽問。
若是沈如霜直接帶着阿淮去見陳鹿歸,他才是真的忍無可忍。
但是這句話把沈如霜也給問得極為不悅,三人就這樣立于養心殿僵持着,阿淮見不到陳鹿歸不肯走,蕭淩安不可能把親生兒子親手推給陳鹿歸,沈如霜懶得理會卻被阿淮纏住。
就在這時,安公公抹着冷汗從殿外走進來,戰戰兢兢地打量着殿內的情況,猶豫了片刻才啓齒道:
“啓禀皇上,陳夫子正在殿外求見陛下。”
“你說誰?”阿淮眼睛一亮問道。
“陳夫子,陳鹿歸。”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萬字大功告成!明日接力日萬!
ps:明日三方修羅場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