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失望了(一更)
慈寧宮還是同從前一樣幽深昏暗, 四角銅爐內燃着上好的檀香,袅袅香氣萦繞身側,重重簾幕遮蔽着天光, 只有一角堪堪透過幾絲光線,斜斜映照在門口嬌小稚嫩的身影上。
阿淮被李姑姑拉着小手推進去, 圓乎乎的小臉上盡是陌生和疑惑,幹淨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悠,好奇地打量着這裏的一切,俏麗的鼻尖時不時皺幾下嗅着香氣, 目光最終落在大殿中央那個蒼老單薄的人身上。
太後一身深褐色蓮紋長衫,兩鬓幾乎全白了,稀疏的長發用一支樸素的木簪挽起, 阖上雙眸撥弄着手中光滑瑩潤的菩提珠,口中喃喃念着渡亡的佛經,整個人輕飄飄如同畫在宣紙上,一陣微風就能吹走似的。
“這是太後娘娘, 是你的皇祖母,還不快行禮?”李姑姑拉着阿淮走到太後面前,俯身在他耳邊急切地說了幾句,未等他聽明白就上手擺弄着他的小胳膊小腿, 硬是逼着他跪下。
阿淮自幼在鄉野間長大,向來自由散漫慣了, 宮裏更是無人敢強求未來的太子做些什麽, 所以被李姑姑這麽一折騰很是不樂意,當即就賭氣地撇撇嘴, 昂起腦袋輕哼一聲, 直直地望着高坐于前的太後道:
“什麽皇祖母, 我不認識你!”
孩童的聲音又尖又細,雖然說話有些含糊但聲音亮的很,在空曠大殿內回蕩了片刻,聽得太後倏忽間睜開了雙眸,居高臨下地與阿淮對視着,眉心的皺紋越發明顯,黯淡眸光中閃過一絲光亮。
李姑姑以為太後生氣了,上去就要捂住阿淮的嘴巴,誰知太後身形不穩地扶着椅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阿淮面前,枯葉般幹枯蒼老的手顫抖着撫摸上阿淮水嫩的臉蛋,眸中蓄滿了熱淚,嗓音沙啞道:
“宇兒,我的宇兒........你終于肯見一見阿娘了嗎?”
這話聽得阿淮雲裏霧裏,怎麽這個怪異的老太婆一會兒是他皇祖母,一會兒又自稱阿娘,他親娘不是只有一個沈如霜嗎?還叫他什麽“宇兒”,到底是什麽事兒......
“你才不是我阿娘,你放開我!”
阿淮越看太後越覺得滲人,呼喊掙紮着想要逃脫,但是一直虛弱的太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就緊緊拉着阿淮不肯放手,辛酸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在衣衫上,仿佛攥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拼盡全力,聲音帶着哀求道:
“宇兒,是阿娘沒有保護好你,是阿娘這些年害了你,阿娘給你贖罪,你不要離開阿娘好不好,千萬不要走......”
阿淮嬌嫩的胳膊被太後抓的生疼,不甘又無奈地朝着李姑姑投來求助的目光,卻只見她眸光閃爍,貼在他耳邊低聲道:
“太後日夜牽挂夭折的稚子,太子殿下就成全她一回吧!”
阿淮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依舊不太明白李姑姑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倒是覺得太後如今的模樣有些熟悉,在折柳鎮時隔壁張大娘的兒子很小就病死了,她整日也是這樣瘋瘋癫癫,一看到他就非要他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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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說張大娘是個可憐人,喊一聲娘于他而言是舉手之勞,所以每回張大娘望着他落淚的時候都會甜甜笑着喊一聲“阿娘”,張大娘就用袖子抹幹淨眼淚,硬塞給他很多東西,恨不得把一切都給他。
阿淮似懂非懂地咬着手指,想着這個老婆婆興許是和張大娘一樣的人,雖然他對眼前之人天生就有一種抗拒,就像抗拒着所謂的“父皇”一樣,但他還是心軟又乖巧地放棄了掙紮,任由太後緊緊摟在懷中。
“宇兒,你餓不餓?阿娘給你做最愛的桃酥好不好......”太後如獲至寶般将阿淮抱在懷中,唇角竟然綻開一抹多年未見的笑容,整個人都忽然間有了神采,一改方才黯淡頹廢的模樣,變得慈祥又溫和,輕輕拍打着阿淮的後背道:
“或者......宇兒累了也可以在阿娘懷中睡一會兒,只是一定要醒來,不要丢下阿娘一個人......”
阿淮愁眉苦臉地被太後摟着,但是并未感受到太後的惡意,反而覺得她說的這些話像是真的,所以終究沒有答話也沒有揭穿,就這樣靜靜地待着。
看到這一幕,李姑姑也淚流不止,她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太後平靜地笑過了,愈發覺得今日帶着阿淮來慈寧宮是個正确的決定。
就在這時,屋門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好幾個宮女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先将慈寧宮的宮女都一個個看住,三兩下就把阿淮搶回來,趕忙送到心急如焚沖進屋子的沈如霜手中。
“阿娘,你終于來了!”阿淮松了一口氣,一下子就撲到沈如霜的懷中蹭着,軟軟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聽得沈如霜一陣心疼。
她輕輕撫摸着阿淮的發頂,将他奔過來時的幾根碎發都整理得服服帖帖,又疼愛地抹平衣衫上的褶皺,柔聲安慰道:“阿淮不怕,有阿娘在,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阿淮乖巧地點點頭依偎在懷中,開心地在沈如霜臉頰上親了一口。
沈如霜這才放下心來,冷漠銳利的目光轉頭刺在李姑姑和太後的身上,上下掃視時盡是防備與警惕,卻再也不像兩年前那樣膽怯地躲藏,而是坦蕩利落地一步步逼近,挺直了脊梁瞥了她們一眼,冷笑道:
“從前的賬還未一筆筆算過,現在我不想管慈寧宮的閑事,你們卻敢向阿淮下手,還真是和當年灌我落胎藥時一樣卑鄙無恥呢。”
“皇後娘娘,都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和太後沒有任何關系!”李姑姑吓得跪在沈如霜面前,卑微地磕頭謝罪,小聲狡辯道:
“太後娘娘什麽都沒做,只是想好好疼一疼孩子,娘娘你是知道的,小皇子長得有幾分像陛下,和宇兒也确實......”
“住口!”
沈如霜聽到這話更是覺得氣憤又可笑,她的兒子自然有她自己來好好教導疼愛,什麽時候用得着做宇兒的替代品來博得太後的喜歡?當初太後費盡心思要殺了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就因為這一點就想搶回去,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點頭。
“下次決不許有這樣的事!否則,我會以皇後之令讓你們用性命來謝罪,至于太後娘娘您,自然會有陛下來處置,他本來就對此事痛恨至極,您說,他會怎麽做?”
沈如霜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得慈寧宮所有人不寒而栗,太後也是臉色微變,将佛珠攥得越來越緊。
無人再敢多嘴半句,更是不敢再阻攔沈如霜,只能任由她拉着阿淮的手離開了慈寧宮。太後的目光模糊又迷離,仿佛隔着重重迷霧,眼睜睜看着宇兒越走越遠,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着她的心肺,心口悶得喘不上氣,喉嚨腥甜地咳出一口黑紅的血,虛弱地扶着李姑姑的手喘氣。
沈如霜将太後痛苦的咳嗽聲聽得一清二楚,但她依舊恍若未聞地向前走,連一絲一毫的遲疑都沒有,也根本不在意別人興許在背後議論她不敬和嚣張,只想抱着阿淮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回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沈如霜忽然發覺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利用皇後這個身份,那些人就算再看不上她的出身,也會因為她皇後的權勢而感到懼怕,因此才會如此順利地帶着阿淮離開。
原來在頂端操縱權勢的感覺是這樣的,難怪蕭淩安總是對權勢有無窮無盡的渴望,甚至可以為此手染鮮血,她今日一試竟然也覺得有許多好處,起碼能夠保住阿淮的性命。
殊不知,她從前是最厭棄這些的,總覺得這些地位權勢像牢籠一樣緊緊束縛着自己,連最簡單的自由都難以得到,也不屑于利用這些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過人終究是會變的,她隐約覺得這些年很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回想起從前會有恍如隔世之感,如今的自己.......她也覺得有些陌生了。
“阿娘,阿娘......”阿淮看到沈如霜出神,笑嘻嘻地伸出白胖的小手在她眼前揮動着,把她的目光盡數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摟着她的脖子小聲道:
“那個老婆婆是誰啊?她好奇怪,但也好可憐......”
沈如霜凝視着阿淮許久,細細打量着他單純清澈容不下一絲雜質的目光和甜甜的笑容,心間一陣酸澀,只能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刮了刮他微紅的鼻尖,指尖掃過阿淮透着粉色的臉蛋。
這孩子一直在淳樸的折柳鎮長大,宮裏這麽複雜的事情根本解釋不清楚,而他對人也沒有什麽防備心,會把所有人當做折柳鎮的人一樣來看待,連太後這樣神志不清之人也敢貿然靠近,她實在擔心會有人利用阿淮的天真下毒手。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阿淮此生都能這樣單純快樂地活下去。
“她是個瘋子,阿淮下次不要靠近她。”沈如霜終究是沒有将太多的恩怨告訴阿淮,只是用最溫柔平常的語氣教導着他,思忖了許久才含蓄地貼近他的耳畔,壓低了聲音道:
“這裏和從前家裏不一樣,除了阿娘以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像今天這樣随便就和別人走了,阿娘找不到你會很着急很難過,阿淮也不想看到阿娘難過是嗎?”
阿淮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沈如霜,盡管并不是能夠聽懂她說的話,卻還是盡力将每個字都記住,聽完後小大人一樣認真又鄭重地點着頭,感受到沈如霜渾身發顫後擔心地捧着她的臉,懂事地主動貼上去安慰着她。
“阿娘放心,阿淮都知道啦!”阿淮聲音清亮地回應着沈如霜,用溫暖柔軟的小身子盡量讓沈如霜放松下來,眸光閃閃地一轉悠就有了念頭,嘟着嘴巴道:
“阿娘,阿淮想爹爹了,真的好久好久沒看到爹爹了......”
沈如霜緩緩搖晃着阿淮的手一頓,心道陳鹿歸是不可能再見的,抿着唇瓣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盡量不讓孩子感受到她的緊張和無措,繼續哄着懷中的阿淮,微微笑道:
“阿淮乖,阿娘不是說過爹爹有好多事情要忙嗎?以後可能很少有機會見到他了,阿淮不要經常去想他,也不要覺得難過......”
“為什麽呀?”阿淮确實年紀小,但是自幼聰敏靈光,并非尋常孩子那般好哄,一聽就覺得這話奇怪,小腦瓜裏想到了些不好的念頭,眨巴幾下眼睛就盈滿了眼淚,抓着沈如霜的衣袖不肯松手,帶着哭腔道:
“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不是不是,阿淮不要多想......”
沈如霜慌忙解釋着,不想讓這場意外讓孩子覺得被人抛棄,畢竟陳鹿歸待他極好,若是真的以為爹爹不要他,心裏這道坎很難邁過去,但她又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緣由能騙住孩子,一時間只顧着否認卻接不上話。
“那......爹爹是生氣了不願意回來嗎?”阿淮歪着腦袋望着沈如霜,剎那間就想到了經常在巷子裏看到争吵的一家三口,傷心難過地低下了頭,淚水委屈巴巴地滴落在手上,一邊抹淚一邊道:
“是不是阿淮做錯了什麽呀?爹爹不喜歡阿淮了......”
“怎麽會呢,阿淮一直做得很好!”沈如霜未曾想到阿淮太過懂事,竟然會朝着那方面去想,瞬間覺得心疼又無奈,趕忙用手帕替他擦幹淨眼淚,揉着他的腦袋埋入頸間,心間愈發慌亂難堪。
她這時候才恍然間明白,孩子也和大人一樣敏感機靈,就算他想不清楚裏面究竟有什麽緣由,也能隐約感覺到不對勁,所以哪怕是再好的謊言也是瞞不住的,反而會讓他心生懷疑,最終将這個重擔壓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可能忍心看着阿淮陷入上一輩的恩怨中,這個孩子已經失去尋常人的自由和快樂,終生只能在奢華宮殿中尋找出路,她現在只求阿淮能夠平安長大,就算沒有自由也要正直開朗,不要被這環境沾染成一個偏執瘋狂的怪物。
更何況,現在阿淮就已經起了疑心,再長大些更瞞不住了。
“阿淮很想見爹爹,是嗎?”沈如霜一本正經地将阿淮放在地上,蹲下身與他目光齊平,雙手扶着他稚嫩的肩膀問道。
阿淮也同樣認真鄭重地點頭,挂着淚水的睫毛微微發顫,晶亮的眸子等着沈如霜的後話。
“阿淮,其實你只有父皇,沒有什麽爹爹。”沈如霜十分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想要将一切都說清楚,但是一觸及阿淮懵懂的目光時又狠不下心,将剩下的話咽下去,輕咳一聲補充道:
“如果你實在想見爹爹,只有去找父皇,并且讓父皇高興。”
“又是那個壞男人嗎?”阿淮稍稍收住眼淚,吸着哭得泛紅的鼻尖問道,滿臉都是不情願,甚至還能從稚氣的面容上看出幾分輕蔑和不屑。
沈如霜心裏清楚阿淮不喜歡蕭淩安的緣由,可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只能默認地垂下眉眼。
阿淮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盡是不悅,甚至能看出幾分大人的惆悵來,淺淡的眉毛可愛地擰在一起,瑩潤飽滿的小嘴巴撇在一邊,眸子在天光之下閃着琉璃珠一般的光彩,猶豫了許久才不情不願地點頭。
養心殿內,金獸小爐內燃着平心靜氣的安神香,清幽的香氣聞着沁人心脾,可蕭淩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定,極快地批完折子後就煩躁地四處踱步,連一杯茶水都不能坐下安穩地喝完。
今日沈如霜問他要避子湯的事情實在是讓他心堵,既是氣她竟然這樣狠心絕情連孩子都不願意給他一個念想,又懊惱那時沒控制住又惹惱了她,讓她憤憤不平地咬了自己,現在這局面就很難收場,她應當不會再願意低頭了。
正想着如何才能再見面的時候,安公公腳步匆忙地從外面進來,樂呵呵地笑着禀告道:
“陛下,皇後娘娘帶着小皇子一同來了,說是想見一見陛下呢。”
蕭淩安眸光一亮,煩悶撥弄着玉扳指的手指也停頓了下來,陰沉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一些,唇角瞬間就不禁勾起幾分笑意,如同布滿陰雲的天空上終于露出天光,立即讓安公公把人請進來。
聽着殿外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越來越近,蕭淩安的心口按捺不住地開始期待。
這是霜兒第一次願意主動帶着阿淮來見他,定然是她将一切都想明白了,願意放下太多沉重的過往和他重新開始,願意讓孩子接受他這個父皇,願意與他過夫妻琴瑟和鳴的生活。
“參見陛下。”
“參見父皇。”
沈如霜帶着阿淮規規矩矩地行禮,故意忽視蕭淩安發燙的目光,只是在阿淮的背後輕輕一推,讓他站到離蕭淩安更近的地方去,自己卻在角落裏找一張椅子坐下。
“阿淮......”
蕭淩安再次看到這張與自己有六七分像的面容時,還是會覺得欣喜又小心,很想同自己的親生骨肉親近,聽他親口喚自己一聲“父皇”,卻又怕這回和之前一樣,這孩子還是畏懼他,所有的親近都會讓他恐懼。
所以,他這次甚至不敢奢望地問阿淮能不能叫一聲父皇。
阿淮那雙葡萄般明亮幹淨的眼睛透着機靈,在離開沈如霜雙手的那一刻就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肉肉的小手攥緊了拳頭,下定決心般邁着小步子朝蕭淩安走去,白嫩的臉頰上擠出一個單純甜美的笑容,拽着蕭淩安的衣角軟軟糯糯道:
“父皇......你是阿淮的父皇嗎?”
蕭淩安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阿淮,又回頭看了一眼沈如霜,直到看到她肯定地微微一笑後才敢确認阿淮真的開口叫他父皇了,骨節修長的雙手都有些發顫,眸光變得溫柔又寵溺,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揚,小心翼翼地觸碰着阿淮柔軟的小身子,道:
“是朕,阿淮終于認得朕了嗎?”
阿淮有些不明白為何随口叫一聲,一向兇巴巴的壞男人竟然反應這麽大,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些,依舊笑嘻嘻地點頭,噠噠奔到蕭淩安面前,張開蘿蔔般的小胳膊,歪頭眨巴着眼睛道:
“父皇抱......”
蕭淩安恍惚間覺得這些都不要真實,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如同被天上白雲托起來的一場夢,甚至連夢都不會這樣驚奇和滿足,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阿淮說要他抱,阿淮說要父皇抱.......蕭淩安的喉結緊張地滾動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蹲下身,極為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把阿淮抱起來,生怕輕了一分會摔着他,重了一分會弄疼他。
嬰孩柔軟溫暖的觸感幾乎将蕭淩安的心捂化了,他記得上回這樣觸碰阿淮還是在剛見面的時候,那時他就覺得這樣的感覺不可思議,仿佛有一只小手将心間所有的煩悶和暴戾都撫平了,只剩下溫柔和平靜。
他一直想要再抱一抱阿淮,甚至想要每天都能和孩子好好接觸,讓他親近陳鹿歸一樣親近自己,能夠對外人說父皇也很好,說他喜歡父皇,在聽到閑言碎語時為父皇說話。
只可惜因為他的沖動,一見面就和阿淮那樣疏遠。
未曾想到現在阿淮會主動要他抱,難道他也和霜兒一樣想明白了嗎?蕭淩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和激動,也沒有深思為何他們母子會忽然這麽好,把阿淮高高舉起來抱在懷中,嗅着孩子身上甜甜的奶香氣息,全身心都沉浸在這份美好裏。
阿淮見蕭淩安并未像從前那樣陰鸷,心裏也放松了許多,盡職盡責地在壞男人身上笑鬧着,不掙紮也不哭鬧,蕭淩安逗他時就笑得開懷又可愛,讓他叫父皇就耐心又乖巧地一遍遍叫着,沒有說過一句怨言。
蕭淩安被阿淮哄得找不着北,眸光溫柔美好得幾乎要溢出來,更是從未享受過這樣平凡寧靜的時光,仿佛一切的陰謀算計和爾虞我詐都被一個孩子治愈,讓他在這段時光裏只剩下最純粹的愛意。
這于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奢侈,甚至可以說在前半生中從未有人能給他這些。太後對他只有無盡的折磨和虐待,唯一的弟弟想要踩着他的鮮血往上爬,而他又錯過了霜兒,現在只有阿淮能給他這樣珍貴的感情。
蕭淩安生怕一直将阿淮舉着他會不舒服,于是就緩緩地俯身坐在椅子上,将阿淮抱着坐在腿間,費心調整着讓他做到最為舒适的位置,下颌輕輕擱置在孩子的頭頂,從一旁拿過一片雲片糕塞在他手中喂他。
“父皇吃......”阿淮愣了一下才接過雲片糕,用兩根指頭小心翼翼地捏着,抿着小嘴巴思忖了片刻才說出這句話,依舊笑吟吟地遞到了蕭淩安的嘴邊。
其實蕭淩安并不喜歡吃甜食,只是聽說江南時常吃雲片糕,所以特意讓人做來試試,實則嘗了一口就沒有再動過。
可這是阿淮親自喂給他的,孩子應當都喜歡甜食,阿淮自己沒有吃卻給了他,應當是喜歡他這個父皇的吧?
蕭淩安頓感欣慰和滿足,沒有絲毫的猶豫,張口就接下了阿淮送來的雲片糕,哪怕是再甜膩的滋味也不會覺得難受,看着阿淮乖巧可愛的小臉就已經勝過一切了。
“父皇,你現在高興嗎?”阿淮見蕭淩安很是受用,轉悠着眼珠子開始想起心思,眼珠子轉悠着偷瞄蕭淩安。
蕭淩安正細嚼慢咽着阿淮親手遞來的雲片糕,用心感受着還未咽下去,只覺得雲片糕和阿淮都很甜,自然而然地點點頭。
“那......阿淮可以求一個賞賜嗎?”阿淮稍稍從蕭淩安的懷抱中掙脫半個身子,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對他眨巴着眼睛,聲音稚嫩又清脆道:
“父皇可以讓阿淮與爹爹見面嗎?阿淮想他了......”
蕭淩安神色僵住,雲片糕分明已經滑入腹中,可他還是覺得一噎。
作者有話說:
來啦!二更在十二點左右哦,今天又是字數破萬的一天!
狗子:終究是錯付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