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悔恨
蕭淩安懷疑自己聽錯了,疾行而上的步子驟然頓住,面容上的愠色和瘋狂緩緩褪去,最終凝滞在蕭條寒風裏,上挑的眸中是三分意外、三分可笑、四分不解。
從前沈如霜并非沒有鬧過,猶記得在王府時,他處于腹背受敵之際,沈文清卻遲遲不肯表态,拖得險些走到絕境,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那時他整整七日故意不見沈如霜,好不容易見了一面,偏偏那日他得知沈文清暗中幫助那幾個皇兄的消息,當即就摔碎了她最心愛的花瓶,忙活了一整天的菜是看也沒看一眼,狠狠嘲諷幾句就拂袖而去。
沈如霜不懂朝政,更不明白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只以為他蓄意冷落針對,跪在門口哭鬧了一夜還是沒等到他半句好話,第二天就負氣收拾包袱離開了王府。
所有人都勸他派人去找,只有他始終淡定地晃悠着茶盞,輕笑着将這些聲音壓下去,料定沈如霜會自己回來。
果然不出三日,沈如霜就主動回了王府,雙眼通紅地朝他撲來,承認是她不夠溫柔賢惠,沒能理解他的難處。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沈如霜不會離開他,也離不開他。
如今看見沈如霜這般決然又激憤,仿佛賭上了所有的勇氣和力量來提出這樣一句話,連嬌弱的身軀都顫抖得不成樣子,他倒一時分不清是真話還是假話了。
若是沈如霜真的離開了,又會有什麽不同?蕭淩安說不出确切的答案。
沈如霜只是一個外室養的鄉野女子,既無高貴出生,又不夠機敏圓滑讨人開心,似乎總是被人忽視,應該沒什麽重要的,也不會有什麽留戀。
盡管蕭淩安這麽想着,可心底還是莫名其妙泛上一絲幾不可查的慌亂,這種感覺讓他很是不悅,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暗中脫離了他的掌控,變得愈發不可抑制。
他眸中夜色翻湧,深沉如子時的濃霧,可過了片刻就消散得稀碎,似是明白了些什麽,不再思慮這樣的問題,從喉嚨間發出一聲極輕微的笑意。
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終究都只會是一場笑話。
沒有哪個帝王之妻能夠這樣荒唐又随意地離開深宮,更不可能用這般孤勇又堅決的态度來觸碰帝王之尊,企圖以卵擊石搏一搏。
沈如霜只不過在癡心妄想,提出來的話也如孩童般幼稚可笑,就算拼上了所有的底氣也終究只會是一場夢幻泡影。
既然成了他蕭淩安的妻,就生生世世不可能再讓她離開,無論是自由歡快還是孤寂苦悶,哪怕是在深宮化為灰燼,那也只能屬于他一個人,與他一同葬入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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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為何她要離開?難道就是因為那一本粗劣不堪的曲譜、一把早已腐朽的琵琶嗎?
這樣的東西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裏,皇宮的東西比這些好千萬倍,若是沈如霜喜歡,他可以賞給她,只要她能夠乖乖待在偏殿裏,溫順柔婉地開口向他讨要。
蕭淩安越想越覺得沈如霜讓人費解,加之方才那話實實在在挑釁了他最為珍視的威嚴,目光掠過牆角的琵琶時心底又泛起一陣讓他煩躁的慌亂,仿佛沈如霜要掙脫他的掌心飛走一般,恨不得将琵琶也一起毀了。
興許是發現了蕭淩安眸中的端倪,沈如霜忽的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猛然間從冰冷的地面上竄起來,一個箭步沖上去護住琵琶,連同曲譜一起緊緊護在懷中,警惕又防備地死死盯着蕭淩安,如同提防着一頭惡狼,被冷汗打濕的小臉蒼白如紙。
她一步一步地向後退,盡力同蕭淩安拉開一段距離,直到脊梁抵着潮濕陰暗的角落,實在退無可退之時才止住腳步,緩緩蹲下身子縮着一小團,望向蕭淩安的目光滿是恐懼和膽怯,也恍惚間在蕭淩安的眸中看到了點滴糾結。
“離了朕?你能去哪?”蕭淩安在距離沈如霜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劍眉緊緊擰在一起,冷冷問出這句話。
他不喜歡沈如霜現在對着他的樣子,總是充滿驚懼與恐慌,在不知不覺間再也沒有了當初乖順嬌柔的模樣,讓他也抑制不住地煩悶和氣惱,偏偏卻只能任由她牽着鼻子走。
若是換作其他所有人,無論是朝野忠臣還是身邊的奴婢,他都會欣賞他們畏懼的神色,可唯獨沈如霜有些不同,就算世人都懼怕他,他還是想讓沈如霜待他如初。
“我.......我想阿娘,我要回江南去,我......我一個人也能好好活......”沈如霜回答得磕磕絆絆,氣息因為驚懼和過分緊張變得斷斷續續,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卻說着說着,聲音變得低啞又委屈,最終泣不成聲。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也知道離開了蕭淩安能過得很好,可是越是這麽說,她越是絕望,如同被人奪走救命稻草,墜入深淵般無法自拔,也無人能救。
蕭淩安不會放過她的。
淚珠大顆大顆地從臉頰滑落,她哭得瘦削的肩膀都在劇烈地起伏,凄涼的哭聲中盡是對命運的無奈與傾訴,仿佛要把滿心滿眼的不甘和委屈都發洩出來,濡濕了衣襟也絲毫沒有察覺。
蕭淩安剎那間有些不知所措,定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沉着臉呵斥了也不管用,只能等沈如霜漸漸哭啞了嗓子,變得虛弱無力時才走上前去,敷衍地誘哄道:
“只要聽朕的話,朕都應你。明日你就可以從藏書閣拿些曲譜,只要在偏殿彈琴不被人看到就好。”
沈如霜從哭聲中傳來一聲冷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她知道現在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蕭淩安鐵了心要将她如鳥雀一樣鎖在金籠裏,還給她帶上華貴的金鎖,美則美矣,可這一生卻也囚于此地了。
見她慢慢平靜了,蕭淩安也放軟了态度,蹲下身将她攬入懷中,雙臂環過酥軟纖細的柳腰,指尖撫摸着精雕玉琢的臉頰與唇瓣,稍一用力就橫抱着進了帷幔。
在後半夜斷斷續續的哭喊中,沈如霜如同木偶般睜着雙眸,眸中沒有任何情動與歡愉,任由蕭淩安擺弄着,殷紅的唇中只反複重複着幾個字。
不是“夫君”,不是“陛下”,而是清晰又冰冷的“蕭......淩......安”。
憤恨的,厭棄的,後悔的......仿佛這輩子年少的悔恨,都在這三個字裏了。
作者有話說:
今日短小QAQ,明天換榜單,稍微壓壓字數
女鵝不是不跑,是時機未到!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到時機啦!會毫不猶豫地離開狗子的!
感謝在2022-08-30 21:32:44~2022-08-31 21:31: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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