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時雁西如蒙大赦,她淚珠成串,盯望着蕭雲谏的背影,一時間的心情無以複加。
香風一于鼻間消逝,梁致臉上遺憾顯露無疑,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蕭雲谏,二人之間的氣氛似劍拔弩張,顯得格外凝重。
“蕭大人?”借着這對峙的時機,時雁西平複了心緒,可又越發緊張了起來,這不會再生什麽事端吧!她拉了拉蕭雲谏的衣袖,小聲喚道。
她這一開口,順勢打破了這份凝重。
梁致沖蕭雲谏一龇牙,揚開扇子,露出一詭異的笑容。
“蕭大人這話說的極好,只希望下次的時候,蕭大人還能像今日這般準時才好。”
他話裏有話的丢下一句,根本不給蕭雲谏再逞威的機會,潇灑越過幾人身側,然後就先前冷落了的美人一把攬入懷中,似示威一樣,對着衆人朝懷中美人掐弄了一把,惹的美人驚叫連連,這樣揚長而去。
雁西看着梁致一夥離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糾結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沒能忍住,開了口“蕭大人,那女子……”
被梁致攬住肆意挑弄驚慌隐忍的女子,分明就是先前不慎撞上梁致的姑娘,同是天涯淪落人,她恰好有蕭雲谏庇護,這才沒有遭毒手,但那女子,顯然沒了這份運氣,被梁致得了手。
她雖然知道自己現在自身難保,不應該再向蕭雲谏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可若真的什麽都不做,她又于心何忍。
蕭雲谏目光落在雁西手腕處自己的手,臉上的喜悅完全遮掩不住,語氣也越發的柔和,“這是敏姑娘自己的選擇,雁西大可不必為其憂心。”
雁西憂心的神情一滞,越發不解,“蕭大人,認識她?”
許莓草草收拾了一番,恰好聽到雁西的話,嘆了口氣,解釋道,“那是禮部蔡主事家的庶女,前些時日就聽聞,蔡主事想要将她送給吏部侍郎為妾,那吏部侍郎已近花甲之年,敏姑娘會出此下策,也是情理之中。”
這…雁西隐隐間心中有了猜測,可是又不太敢相信。
“梁公雖然纨绔不羁,喜歡到處沾花惹草,可是只要入了他的眼,進了侯府,便可保一世無憂,比起吏部侍郎來,梁公自然是更好的選擇。”
許莓神色幽幽,向時雁西細說詳情,身為女子,前路只能任由擺布,許莓也是感同身受,心情低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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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西哪裏能料想到,其中還有這樣波折,枉她還憂心至此,雁西呆愣了好一會,這才苦笑了下,“是我孤陋寡聞了。”
“人各有志,雁西不必傷懷。”蕭雲谏并不希望蕭雲谏深究,恰時出言打斷了雁西的思緒。
雁西搖了搖頭,已經并不在想多說什麽。蕭雲谏目光從壞了的車輪上一掃而過,略帶歉疚的提議。
“原來還想帶雁西去衣飾鋪子瞧瞧可有入眼的,只是現在馬車已壞,過去的話,怕只能累雁西與我共乘一騎了。”
駕車的馬早在之先就已經被車夫取下,用以回府報訊,如今若要按照先前規劃的路線,那就只有這麽一個選擇。
雁西被蕭雲谏這麽一說,瞬間清明了不少,她望向自己的手腕,連忙掙脫開來,她別開視線,“不必了,鬧了這麽一出,只覺索然無味的緊,許莓已經讓馬夫回去叫了馬車,我們在這處選個地方,等上一會,便歸府去吧。”
蕭雲谏一臉遺憾,猶豫了些許,這才應下,“雁西既有此意,今日便先歸府,等過些時日,我再帶你出來在蜀京好生閑逛一番。”
他說罷,這才引着雁西去了不遠處的茶樓稍坐,不多時間,侯府的馬車已是徐徐行來,駕在車廂停留之處。
蕭雲谏雖使了好幾個拙略的借口,試圖将雁西多留片刻,不曾想反而弄巧成拙,越發讓雁西生了好奇,執意要歸府邸而去。
如此,蕭雲谏只能滿臉挫敗的與馬車一道,歸了侯府。
等到了前院,看到幾個仆從正在院裏忙乎,雁西似乎有些明白蕭雲谏之前的阻攔是為何了。
“這是秋千?”雖說還未制弄完整,但僅看框架,雁西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原本還想着給雁西你一個驚喜,如今看來不能如願了。 ”蕭雲谏一臉郁悶的點點頭,為雁西撞破他的精心準備而露出垂頭喪氣的姿态。
這模樣,倒是将雁西心中的陰霾揮去不少,她盈盈然沖着蕭雲谏一行禮,“多謝蕭大人費心了,我很喜歡。”
如此,蕭雲谏這才眼前一亮,一掃喪氣模樣,反而向雁西邀約道,“既然被雁西發現了,雁西可有興致與我一道,将這秋千制好。”
“你行嗎?”雁西不太信任的說道,他一個不事五谷的貴公子,能做等下三門的活計能做,雁西可不相信。
“雁西可莫要小看了我。”被雁西看清,蕭雲谏似有幾分惱怒,他揚手揮退了仆從,竟真自己上前,卷了衣袖,搬弄起木塊來。
蕭雲谏上了手,雁西自不好在旁閑看着,于一側替蕭雲谏遞弄物件。
倆刻鐘的後,蕭雲谏這才收了手,拉了拉秋千繩,一副得意姿态望向雁西,眸光閃亮,其中的得瑟,不言而喻。
這模樣……
頃刻間,一張揚笑意的臉闖入腦中,讓雁西揚起的唇拉下,苦澀蔓延。
“蕭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放房歇了。”她幽幽向蕭雲谏說了一句,還不等蕭雲谏回應,便已經轉身離去。
蕭雲谏正打算邀請雁西在秋千上坐上了坐,回頭間,就只能瞧見雁西的離去的背影。
笑意從臉上逝去,轉而是一臉的陰霾。握在秋千椅上的手,指骨分明。
都這麽久了,他還揮不掉那人在時雁西心中的分量。
雁西哪裏想的到,蕭雲谏将她的心思盡數猜透,她躲在房間,将崩潰的心緒收拾整理一番,出來時,蕭雲谏已然不在府中,這倒是讓雁西松了口氣。
這日,雁西正與許莓在院裏修剪花枝時,不經意間,看着蕭雲谏鬼鬼祟祟,提了個食盒,試圖躲開她視線,轉回屋內。
不知為何,一貫形容半分不亂的雁西,頭發散亂了不說,衣服臉上黑一塊,灰一塊,就像從哪個旮旯內竄了好幾遍一樣,讓雁西想要忽視也是不能。
“蕭大人,你這是在煤灰中滾了個澡嗎?”
聽到雁西的聲音,蕭雲谏下意識裏将手中的食盒往身後一藏,站直身來,故作正經的輕咳嗽了一聲,“雁西不是說要和平蝶去淵池喂魚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阿蝶被齊嬷嬷叫走了,我左右無事,便和許莓一道了。”雁西娓娓道來之際,将手中的剪子遞許莓,走到蕭雲谏跟前,偏了頭,試圖打量蕭雲谏藏在身後的食盒。
“蕭大人,這是藏了什麽?”
“沒什麽,只是讓居陳從聚福樓帶了些糕點回來,雁西先忙着,我去屋內裝碟。”蕭雲谏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他目光飄忽,向雁西解釋了一句,也不等雁西應答,腳步飛快的就往屋內而來。
這躲閃不自在的模樣,心虛的太明顯了。
雁西回頭望向許莓,許莓竊笑着,然後擡手沖着屋內指了指,示意雁西追了上去。
雁西回之一笑,也是起了興致,她點了點頭,蹑手蹑腳,腳下輕快的就往屋內而去。
還未進屋內,便看到蕭雲谏從內屋端了一碟糕點出來,而放在桌上的食盒,打都未曾打開。
他快步走到桌前,将糕碟放下,這才去揭食盒,似心中有鬼一樣,手上揭盒,目光卻往門口瞟去。
這一眼,正巧和雁西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手上的動手一僵,然後又飛快的将食盒蓋上,并試圖提走。
“這便是蕭大人說的,聚福樓的糕點?”雁西也不點破,她施施然走到桌前,拿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故作驚訝的問道,“怎麽吃着,倒是和許莓的手藝無差。”
“雁西,就別打趣于我了。”蕭雲谏無奈一笑,然後搖了搖頭,肩膀聳垂拉下,看來是不打算在雁西跟前強裝了。
他打開食盒,然後從中端出一碗灰糊色的膏狀物,咬牙着往雁西跟前一送。
“這是?”雁西湊到碗邊,聞了聞,一股糊味撲鼻而入,她狐疑着用勺攪弄了一下,仍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看雁西這幾日茶飯不濟,想起大兄提過,雁西甚喜一種叫核桃酪的小食,我讓人出去尋了一番,并未尋到,如此便想摸索着,給雁西做上一碗,只可惜……,讓雁西見笑了。”
蕭雲谏嘆氣了口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一咬牙,就将這碗糊狀物的來歷說與了雁西。
“蕭大人親自做的?”雁西驚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望着蕭雲谏沾了黑灰的臉,看着他神态,哪裏還會不知道,這一身灰髒是怎麽染的。
君子遠疱,更何況蕭雲谏一個侯府世子,倒是為難他了。
“那我定要好生嘗嘗。”雁西心中好笑,又有些感動,她坐下身,挑了一勺羹,就往嘴邊送。
蕭雲谏看她真要吃,臉色急色一閃,連忙伸手,握住了雁西的手腕,遲疑着,“還是別吃了吧!”
“既然是蕭大人的心意,自然得嘗嘗。”雁西将蕭雲谏的手撥開,将勺遞至嘴邊,輕嘗了一口。
蕭雲谏臉上的神色頃刻緊張了起來,“怎麽樣?”
時雁西将勺子擱下,沖蕭雲谏輕笑了一下,“味道還行,就是有些糊了。”
蕭雲谏這才緩了口氣,擡手将碗從雁西身邊端走,“第一次用膳廚,生疏不懂,掌握不了火候,我再多試幾次,定然能做出讓雁西喜歡的味道。”
“這些事,就交給下面的人就可以了,蕭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不值得為我卑躬屈膝做到這種地步。”雁西仰頭望着蕭雲谏,眸中的神情,越發複雜,她咬了咬牙,還是将心裏話說出了口。
蕭雲谏顏色一正,“只要能讓雁西開懷,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說的太過認真,以至于雁西沒辦法不當真,她別開目光,不敢再看蕭雲谏,一股紅霞卻飛快的攀染上雁西的頰面。
蕭雲谏看着雁西這羞怯模樣,心中悸動異常,他卻将情緒盡皆壓下,“今日同僚下貼,邀我去茶聚一番,待會用膳,就不必等我了。”
說罷,便轉身往院外而去。
雁西回了頭,見蕭雲谏真就這般跨門往外,急忙起身,嘴裏喊道,“且慢,蕭大人莫不是打算就這般出去?”
蕭雲谏站定,一臉莫名的轉身。
雁西看着蕭雲谏髒團兒的模樣,上前掏出手絹,踮腳往其臉上擦拭了一下,然後見染黑的地兒,在蕭雲谏跟前晃了晃。
蕭雲谏這才恍然,神色窘然閃爍,“瞧我這記性,多謝雁西提醒。”
雁西搖了搖頭,言了一句,“我去喚許莓過來伺候。”
便丢下他,率先去了院裏,不多時,許莓便匆匆而來。
蕭雲谏重新沐浴梳妝了一番,這才出院而去,院外居陳已是等候多時。
“公子,時小姐可否生疑?”
蕭雲谏撇了居陳一眼,語色淡然,“做的不錯,餘廚娘那……”
“公子放心,我已經交代妥當,此事只有餘廚娘一人知曉,若她敢洩露半分,全家老小,性命不保,想來餘廚娘也不敢造次。”居陳連忙回禀道。
“甚好,讓餘廚娘按照我的方子,每日一碗,就照着今日送來的味道,徐徐而來。告訴她,此事若辦的好,我便給她那孫子脫了賤籍貫。”蕭雲谏點了點頭,繼續吩咐,話雖淡淡,可其中威脅,不言而喻。
“是,小的定将公子的話一字不拉的轉達過去。”居陳滿口應下,看蕭雲谏移步,連忙追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