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蕭雲谏病的如此之重,他無需的開口,侯爺已是向朝廷上書,予了蕭雲谏半月之假,如此,蕭雲谏也算是順理成章的以清修之名,留在了府內。
許莓和平蝶自然是歡喜的不行,可對于雁西而言,可真是尴尬到了極致。
她入這侯府已有,除了這小小院落內人,只怕早已被侯府視為眼中刺,肉中釘,雖說人生地不熟,有人幫襯總是好的,可如今這般境地,可她寧願離去,也不想在尴尬為難,怎奈蕭雲谏卻一直不松口。
如今她同那家雀,困于一隅之地,有心無力。這般思量,時雁西越發氣悶,而這氣悶亦無從發洩。
這日晨起,時雁西趁着日頭還未灼熱傷人,循着院落,百無聊奈一圈歸來,只瞧見了院內許莓手扶着瑤琴而坐,平蝶更是明顯換上了舞女裝扮,就連本該躺在床上養病的蕭雲谏,這會兒被安置在了屋檐榻上,手拿一只玉笛。
這模樣,像極了州學考藝時的場面,讓雁西不自覺便後退了幾步,眼神飄忽,言語含糊道,“你們這是……?”
“雁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就等着你了。”平蝶正在把弄着衣裳上的飾物,見到雁西,露出燦爛的笑意,雀躍着到雁西跟前,拉住她的手,晃蕩起來。
等我?雁西越發心生不妙,“這等我作何?”
“玩呀!以前時,公子奏樂,婢女舞曲,以做閑情,可公子三年外放,也未能帶上婢子,一直未得雅趣,如今公子終得了閑,婢子也是心癢難耐,不知小姐可願一同玩趣一番。”平蝶乘着興起,一股腦的将心中所想,盡數說與了雁西。
這般坦然,倒是讓雁西越發局促。
六藝之學,閨閣之技,她學與不學,爹娘一貫由着她的性子來,唯後來她被兄長阿策帶得玩野了性子,這才被拘着練了字,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字這一處。
至于器樂之說,真是會惹人笑話的。
雖說雁西也不願意讓人看輕了去,但比起逞強,似乎丢臉更為難堪一些,她望着平蝶眼巴巴的模樣,搖了搖頭,“讓平蝶失望了,我不會。”
“小姐說的是舞,還是器樂?”平蝶似乎沒聽明白雁西的意思,懵懂的追問道。
“我,都不會。”這般追問,雖知道平蝶乃是無心之言,但仍是讓雁西覺得有些難堪。
她将手從平蝶手中掙脫,語氣亦是疏離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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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蝶哪裏看得懂雁西的不悅,脫口應道,滿面疑惑,“啊,你都不會啊,怎麽……”
這無禮惱人的話,是個人就應該知曉,該惹人怒氣的。
饒是雁西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起了氣性,正打算開了打斷你平蝶的話,許莓已經先聲而來。
“平蝶,住嘴。”
許莓擅觀人顏色,一見雁西淡了表情,頓是出言向平蝶呵斥道,見平蝶住了嘴,這才向雁西回話,“平蝶自小養在府內,性子嬌憨純然,說話上嘴不入心,還請小姐莫要見怪,這不過是府裏閑着的一點玩趣罷了,登不得什麽大雅之堂,小姐能賞悅一番,想來公子就極生歡喜的。”
蕭雲谏一直打量着時雁西的神色,未曾出言,如今才開口,做了那事後的和事佬,“還是許莓最懂我心,雁西,可願一賞。”
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直接将雁西的惱火盡數給憋逼了回去。
話都已經被說到這份上了,她要是還揪着不放,倒顯得是她蠻不講理,時雁西糾結了一下,終究是緩和了神色,淡淡道了一句,然坐在了階下。
“左右無事,瞧瞧也是不錯。”
許莓見此,一個起手,絲竹聲聲,悠遠揚揚而起來,平蝶随聲而動,舞姿輕曼,步調輕快,窺她平常呆然的模樣,哪裏會想到,竟是個極精湛的舞者。
蕭雲谏雖吹弄着玉笛,可目光卻一直在雁西身上,看她神色平平間,全然瞧不出是喜還是厭惡,終是沒忍住開口詢問,“雁西以為如何?”
“蕭大人,好豔福。”把個伺弄人的婢子,嬌養的比小富人家的女子還要金貴,難怪會有寧娶大戶婢不取小戶女的說辭。
這容貌身段,技藝,伺候的人功夫,當真是她拍馬也追不上過的。
雁西雖說是自嘆不如,但也僅僅只是自嘆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不如。
世人有所長技,亦有短處,這處處與旁人攀比,豈不得将心累死。
就這?蕭雲谏被雁西的感嘆,怔愣了一下,他自傷自身,總算是讓時雁西将他羊城時的冒昧揭了過去,如今便要磨磨時雁西的性子了。
他以為,不過是侯府一個婢賤,就比羊城官眷女子儀态,技藝更較一籌,見到的人,該是要自卑幾分吧。
可雁西這個回答,出乎他意料不說,更是打了他的臉,他要承認了,豈不就成了風流浪蕩之徒。
蕭雲谏有些啞然失笑,“雁西莫要打趣于我,她們是家生子,能有今日,也是侯府恩賜,與我并無大多幹系。而且,此生能有雁西相陪,這世間萬千顏色,便再也入了我的眼。”
突然的情深款款,讓雁西慌亂不已,她‘噌’的站起來,拉開了蕭雲谏的距離,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識裏往許莓,平蝶處瞧了一眼,看到她們揶揄目光,心中惱怒,這人怎的這般不害臊,這種話豈是随便能說,這不平端端的讓人誤會。
雁西無語,又無奈,想辯駁與蕭雲谏撇清幹系,又清楚在這個地方,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人聽她的,更別提是認同。
憋屈的勁兒,讓雁西唯一能做的反應,竟是落荒而逃。
蕭雲谏在背後瞧着,也不阻止,他手中玉簫輕搖,面上的神色越發意味深長。
一日,兩日,三四日,廖氏雖遣了嬷嬷過來,意圖見見時雁西,卻被蕭雲谏推拒了回去。廖氏恐母子關系,鬧的太僵,倒也沒在為難,只是這娶親之說,自然也不能再提。
侯府的下人,聽聞世院裏多個絕豔的女子,好奇之餘,自然有膽大着心生窺視,可蕭雲谏如何會将雁西的顏色顯露于人前,順理成章的,院外多了好些守門的護衛。
雁西性子活潑,哪受得了這般拘束,更何況,擡頭見君,低頭見君,睜眼第一人亦是見君。
如此頻繁的相見,饒是雁西也是招架不住,她雖說已經将羊城的錯放下,可心中疙瘩仍在,更何況她是遭逢事變,迫不得已離了羊城,她生在羊城,養在羊城,這是她第一次離家,第一次獨身一人,身無倚仗,又滿懷憂心。
煩悶,思鄉又憂心,無措。種種情緒交雜,越發讓雁西看不清前路。
是夜,已入沉沉然,萬籁俱寂,唯有草蟲低唱,時雁□□坐欄杆,仰頭間,清月皎潔,星光璀璨,遙望遠處,更有點點螢光周旋于花木之間,清風徐來,淡淡清香,在這夜裏,讓人徒增寂廖。
蕭雲谏得平蝶來報,說是雁西未歇于寝,他自然得窺探一番,揚手将身上的披風取下,披在雁西背上,蕭雲谏這才坐于雁西旁側,側頭望着于月光下映襯的皎白脖頸,語氣柔和。
“這麽晚了,怎麽不睡。”
雁西凝望着月色,并沒有動,神情似有惆悵,“今日,是我二兄生辰。”
原來是思家了,蕭雲谏默然,而雁西顯然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還記得,有年生辰,爹爹贈了二兄一把彈弓做生辰禮,我瞧着眼饞的很,耍賴撒嬌應要奪了過去,二兄不肯,還用彈弓将我額頭打了好大個包,可疼了,我哭了一日微歇,那晚的月,也如今日一般,二兄偷偷将我帶出閨房,在院裏打開了一個螢囊,螢火蟲四處飛舞在我身際,那景色真的好美。”
時雁西明明仰了頭,可晶瑩仍在眼眶裏打着轉兒。她不敢低頭,因為此時此地,她的脆弱,無處可慰。
這倔強的模樣,讓蕭雲谏沒來由的心一軟,“你且等等。”
說罷,蕭雲谏便躍下欄杆,轉身回了院裏。
正待雁西不解之際,便已看到蕭雲谏再度走了出來,他轉到雁西跟前,向她伸了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夜太晚,不如算…你這是要作…何?”雁西看着他伸過來的,猶豫着,開口拒絕。
話還沒有說完,蕭雲谏已經料到了她的拒絕,他将手伸過,拉住了雁西的胳膊,往下一帶,雁西措手不及,直接往下跌了去。
蕭雲谏一把攬住雁西,就在雁西要生怒之時,又是放開,這一來一去,讓雁西摸不着頭腦不說,這怒也無從發洩。
“得罪了。”蕭雲谏沒有回答雁西的問題,而是致了句歉,拉了雁西的手腕,跑着出了院子。
雁西被拉扯着,又掙脫不開,只能随了蕭雲谏的腳步,可顯然,已生薄怒。
好在蕭雲谏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很遠,而且一到地方,蕭雲谏很快就放開了她,正待雁西要詢問蕭雲谏究竟想做什麽的時候,只看見月光之下,蕭雲谏俯身撿了一根樹枝,在叢叢青灌中劃過,頃刻間一只只閃動熒光的螢火蟲從隐匿樹叢中驚飛而起,奪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