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蕭然然問過那句話後,根本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就瘋了一樣猛地把她推回屋裏,站在她身後的奶奶被撞翻,呼咚一聲跌在了地上,行李箱打着轉甩了出去。
她回身去扶奶奶,還沒等挨上,蕭然然拽着她的頭發,猛地把她面朝下按在了地上。
奶奶就倒在離她不遠的地上,捂着腰拼命地想過來救她,可怎麽蹬腿就是過不來。
那天的記憶可怕的就像一場噩夢,蕭然然當着奶奶的面什麽都做了,她掙脫不開那強大的力量,只能像只被巨浪沖上岸的魚,除了無助的張嘴,什麽也做不了。
奶奶的手從捂着腰漸漸改成了心口,奶奶伸長了胳膊夠她,她也伸長了胳膊夠奶奶,每當要夠到,就被蕭然然掐着腰狠狠拽回去。
她夠不到奶奶,總是差那麽一點點,急得發瘋也還是差一點。
奶奶漸漸沒了力氣,樣子變得吓人,嘴張得那麽大,嘴唇紫得發绀,眼底是一根根破裂的血絲,甚至臉上都浮出了一個個細小的血點。
她的恐懼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麽強烈過,她哭着哀求蕭然然送奶奶去醫院,她拼命道歉,她被按趴在地上起不來,就腦袋撞地對着空氣磕頭。
她磕得眼冒金星,說着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讓我送奶奶去醫院,還發誓永遠不會離開蕭然然。
可蕭然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不僅不聽反而變本加厲。
她眼睜睜看着奶奶瞪着血紅的眼,從胸口劇烈起伏到徹底沒了氣息,那種恨不得一頭撞死的無能為力,終于讓她承受不住。
她吐了,一口一口吐得滿地的污穢,涕淚橫流。
她的嘔吐或許惡心到了蕭然然,蕭然然終于放開了她,她掙紮着爬到奶奶身邊,抱到了滿懷的冰冷。
奶奶死了,就這麽活生生死在了她面前。
她沒有哭,眼淚已經流幹,幹澀的再也擠不出一滴,她就那麽抱着奶奶,神經病似的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又刺耳,渾身痙攣似的抖動。
蕭然然呆坐在地上,明明是始作俑者,卻像是最無辜的那一個。蕭然然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滿身黏膩的汗液,簡直像是對她自己拙劣演技的無聲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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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了會兒奶奶,輕輕放下,轉身爬去了陽臺,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絕望在那一瞬間達到了頂峰,實在沒有力氣再支撐下去。
正當她雙腿打晃地勉強爬上窗臺時,蕭然然突然沖過來摟住了她,任她怎麽怒罵掙紮都不肯撒手,就那麽從背後摟着她把她拖回了客廳。
兩人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蕭然然依然保持着從背後抱着她的姿勢,埋頭在她肩膀嗚嗚哭泣。
她哭什麽?明明該哭的是她。
蕭然然哭了多久她不記得了,只記得蕭然然空出手去摸電話時,她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一躍而起,朝着那大開的窗戶就跑了過去!
【你敢!!!】
蕭然然一聲急吼驚天動地,她不知被什麽震懾,扒着窗臺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她看到無數黑氣瘋狂翻湧在蕭然然周身,蕭然然冷戾的眼惡魔一般死死盯着她,只一眼就讓她有了強烈的窒息感。
正常的人類怎麽可能身上出現黑氣?她這是眼花了,還是蕭然然根本不是人?
她不敢置信地使勁擠了擠眼,再睜開,那些黑氣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來不曾出現。
蕭然然站在昏暗的客廳,遙遙望着她,一字一句全是威脅。
【你真的那麽想死嗎?好啊,那你跳下去!不過黃泉路上別走太快,我會送所有你認識的人下去陪你,第一個選誰好呢?劉建輝怎麽樣?第二個劉藝,第三個就選樓下那個老太太吧,上次你還對她笑,又沒有血緣關系你笑什麽笑?這麽老的你也不放過,你怎麽這麽騷誰都想勾引?!】
原本只是威脅的話,說到最後成了怒諷,她扒着陽臺無力地萎頓在地,冰涼的地磚就像奶奶冰冷的屍|體,她多想一頭栽下去一了百了,可最終只能任蕭然然拖回卧室,繼續茍活。
那夜她發了高燒,一燒就是三天,等她終于勉強能起身時,奶奶已經化成了一捧火灰,她連最後的遺體告別都沒能趕上。
蕭然然破例讓劉建輝父女過來陪她,她知道這不是蕭然然善心大發,而是無聲的警告。
——看到了嗎?如果你再尋死覓活的,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
她已經失去了奶奶,不能再連累任何人。
不就是活着嗎?死都不怕,還怕活着?
劉建輝問她,奶奶到底是怎麽死的?為什麽蕭然然不舉辦葬禮直接把奶奶拉走火化了?
她心如死灰靠在床頭,無論劉建輝問什麽都一言不發。
劉藝哭成了淚人,問她是不是被蕭然然欺負了?
她依然不言不語。
劉建輝不放心,堅持要接她回家,還說等開學前一天親自送她去學校。
開學?她哪裏還有機會上大學?蕭然然怎麽可能放她走?
蕭然然拒絕了劉建輝接她回家的要求,兩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劉藝哭着求她勸勸他們。
她沒有動,甚至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她不是不想勸,只是沒有力氣,她的靈魂就像被抽走了似的,什麽都能聽見,什麽都能感受到,卻無法做出任何情緒反應。
她想,她現在這樣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行屍走肉”,明明該悲痛欲絕的,卻只感覺到了麻木。
劉建輝一拳砸在了蕭然然小腹,痛得蕭然然彎了腰,她以為蕭然然一定會瘋了一樣報複劉建輝,可奇怪的是,并沒有。
蕭然然不僅沒有報複劉建輝,連劉藝沖上去揪着她衣領子連扇了好幾耳光,蕭然然都沒有還手。
劉建輝過來強行要帶她離開,蕭然然堵在門口死也不讓,劉建輝氣急攻心,抄起一旁的花瓶就砸在了蕭然然的腦袋,碎瓷片迸濺開來,血甩了劉藝一臉,吓得劉藝驚聲尖叫。
劉建輝看着她頂着個血窟窿還寸步不讓,心驚膽戰的趕緊報了警。
警察趕到現場,第一次遇到這種自己打人自己還吓得報警的,正要把劉建輝帶走,蕭然然卻說不是劉建輝打的,是自己磕到的。
這種民事糾紛,當事人都這麽說了,警察自然不會多事的非要拷人,教育了劉建輝幾句就走了。
警察前腳走,蕭然然後腳又堵到了門口,劉建輝反應過來想喊警察幫忙已經晚了,他也不敢再對蕭然然動手,蕭然然這打死不讓架勢真的吓到了他。
帶不走她,劉建輝也不放心離開,只能暫時住下。
劉建輝打定了主意,等報名時間到了,蕭然然要是還不放人,他就再報警。
可沒等到劉建輝報警,蕭然然就主動開始收拾起了行李。
劉建輝不放心地問蕭然然。
【你真的肯放她去上學?】
【為什麽不肯?】
【可她要走,你、你們……】
蕭然然面無表情摸出一張海城交大的錄取通知書擺在劉建輝面前,上面的名字竟然是蕭然然的!
劉建輝和劉藝不知內情,還以為他們自作主張更改志願反而适得其反,甚至懷疑奶奶的死就是因為看到了這錄取通知書,覺得自己坑害了孫女,一時承受不住這才去了。
劉建輝在極度混亂中回了自己家,他知道自己再守也沒用了,他不可能阻止蕭然然上學,更不可能不讓她去上學。
蕭然然收拾好行李,幫她穿好衣服穿好鞋,牽着她的手下了樓上了車。
車子啓動了,她靠在副駕駛突然開了口。
【通知書給我。】
這是奶奶去世後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蕭然然瞪大了眼看着她,愣了足有三秒才趕緊翻出錄取通知書遞給她。
她看都沒看,刺啦刺啦撕了個粉碎,随手一揚,滿車的碎屑。
【我要上帝大。】
【好!我這就讓我四姐幫我辦!我們都上帝大,上你喜歡的那個專業!】
她緩緩轉眸,深深看向蕭然然,眼底的嫌惡毫不掩飾。
【你這樣的成績怎麽配跟我上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真讓我惡心。】
蕭然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兩只手攥在方向盤上,套着保護套的盤圈硬生生被她捏到繃裂。
這是人類能夠擁有的力量嗎?她不知道。
蕭然然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戾氣消散了才垂下眼簾近乎哀求地說着。
【別逼我行嗎?你這樣……我真的很不高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
【別在這兒裝深情了,膈應誰呢?你要真愛我,那就憑本事考上帝大,別讓我看不起你!】
那方向盤最終還是在蕭然然手裏斷成了兩截。
【好,我重讀高三,重新參加高考,我會證明我真的愛你,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愛。】
她松了口氣,沒想到自己激将法居然奏效了。
她哪裏是關心蕭然然有沒有本事?她只是不想在學校也看到蕭然然這張讓她作嘔的臉。
幾天後,蕭然然真的去複讀了,而她也順利進了原本就想上的帝大。
只是她始終提不起精神,就算暫時擺脫了蕭然然又能怎樣?未來的日子還那麽長,想起來就是絕望。
好幾次她都想不管不顧死了算了,可人真的是求生欲極強的生物,當初她可以毫不猶豫爬上窗臺,甚至不在乎自己衣衫不整,只一心求死,可如今再讓她站在天臺向下望,她又膽怯了。
她想到奶奶死不瞑目的眼,想到為自己操碎了心的劉建輝,還有才剛滿十八歲正值青春韶華的劉藝。
她要是就這麽死了,萬一九泉之下見到奶奶,她該怎麽跟奶奶交代?難不成要說,對不起奶奶,我辜負了你拼死也要護住我的心,不僅沒幫你報仇,還把自己殺死了?
就算沒有九泉沒有靈魂死了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可萬一蕭然然真發瘋殺掉劉建輝和劉藝怎麽辦?她真的可以做到不知道就不在乎嗎?
她弄不清楚這是求生欲導致的她顧慮這麽多?還是因為顧慮太多才激發了求生欲?總之,她不想死了。
可如果不死,她該怎麽幫奶奶報仇,并且徹底擺脫蕭然然?
她打起精神,開始計劃報複并離開蕭然然。
她首先想到的是通過法律手段解決蕭然然,可分析過後才發現,事情并不想她想得那麽簡單。
奶奶是被蕭然然氣死的沒錯,可這并不能作為蕭然然直接殺人的證據。
她是被蕭然然脅迫的也沒錯,可最初的選擇權在她手中,是她選擇了接受,不管被蕭然然怎麽玩弄都是她自己活該,蕭然然頂多是不道德,也沒有觸犯法律。
當然,蕭然然還有其他很多小毛病觸犯了法律法規,可那些都是毛毛雨,就算她能把蕭然然告倒,蕭然然頂多也就是罰點錢,最嚴重也不過判個緩刑,根本傷不到皮毛。
想通過法律手段解決蕭然然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另尋他法。
劉藝提醒了她。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①,當你的財富累計到一定程度,還怕報不了仇甩不掉她?】
的确,錢有時候真的至關重要,有錢了不一定能快樂,可沒錢卻很可能會失去生命和尊嚴。
想要解決蕭然然,首先她得有錢。
頹廢了整個大一,大二她就創辦了“包您滿意”培訓班,同時,蕭然然也擦線考進了帝大。
她在學校碰見蕭然然的機率直線上升,讓她又開始有些焦躁,她不僅要忍受在家裏面對蕭然然,還要忍受在學校随時碰面,最後的喘息之地只剩下這個培訓班,所以蕭然然提出要加入時,她果斷拒絕了。
拒絕的代價是一年沒有碰過她的蕭然然,突然發怒,折騰得她連請了兩天假。
可即便這樣,她依然沒有松口,她毫不客氣地嘲諷蕭然然。
【你的成績還不知道是怎麽來的,有什麽資格進我的培訓班?你不要臉我還要口碑,我不可能讓你毀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
【一個培訓班而已,算什麽事業?你想要,我送你個學校都行,你喜歡小學、初中還是高中?或者一體的?再不然,大學也行。】
蕭然然輕飄飄的語氣把她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心擊得粉碎,她窮盡一生都不可以達到蕭然然這樣的高度的,無法超越就無法甩脫,更無法報仇,她幾乎要再度失去對人生的希望。
幸好還有劉藝在她身邊,看到劉藝她就像起了劉建輝,想起劉建輝在醫院走廊對她說的那些質樸卻極有哲理的話。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還能折騰。】
是啊,奶奶已經去世了,可她還活着,她還能折騰,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絕不能放棄!
她要讓蕭然然付出代價,她要徹底擺脫蕭然然!
劉藝說,報複一個人就要瞅準她的軟肋,蕭然然怕失去什麽咱們就奪走什麽。
蕭然然怕失去什麽?好像是……她!
對啊,蕭然然最在乎的不就是她嗎?!
之前一直困擾她的難題瞬間得解,她豁然開朗,蕭然然最在乎的就是她,如果她離開蕭然然,蕭然然一定會痛不欲生,這不是最好的報複嗎?
“離開”的方法無外乎兩種,一種是生離,一種是死別,死別是下下策,生離才是最優選。
試想一下,如果她離開蕭然然和別人結婚生子,蕭然然只能眼睜睜看着,這該有多讓人身心舒暢?
可這也僅僅是試想而已,蕭然然瘋起來說不定會殺了她的老公孩子,她不可能為了一時爽快冒這麽大的風險。
這樣看來,就只能選擇死別嗎?
死別也不行,如果能死她早在奶奶去世那天就死了,犯不着拖到現在。
既然生離不行,死別也不行,那能不能綜合一下?表面看着是死別,實際是生離,也就是傳說中的“死遁”。
如果死遁,她既能安全逃脫,還能讓蕭然然痛不欲生,只要蕭然然确信她不是自己想死,而是意外身亡,矛頭就不會指向劉建輝和劉藝,蕭然然也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剩下的就是怎樣把辦法付之行動。
這裏不是小說電視劇,買不到假死的藥,就算真有,她也不敢把“屍首”留給蕭然然,一來有被拆穿的風險,二來也可能被活活燒死在焚屍爐。
不留屍首的意外,那最好就是掉進大江大海,這樣廣袤的水域,想打撈一具屍體簡直癡人說夢,比掉山崖靠譜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會游泳,這個蕭然然一直都知道,她想僞裝意外更容易。
可她和蕭然然的關系劍拔弩張到這種地步,怎樣才能不引起懷疑的一起去游船呢?而且,死遁之後,她最好可以離開華夏,這樣就能無所顧忌的繼續她的後半生。
思來想去,她終于制定了一個當時來說最容易實現的計劃。
她要蟄伏到大學畢業,并在這其間改善和蕭然然的關系,借此麻痹蕭然然的神經,等蕭然然以為她真的愛上她,并帶她去游船時,再死遁離開。
與此同時,她還要積極發展包您滿意,一來可以營造她完全沒有出國念頭的假象,二來可以攢錢為出國做準備,三來還能以忙碌為借口減少和蕭然然的接觸,給自己喘息的空間。
打定主意後,她開始留意蕭然然對她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到合适的節點表現出自己态度的軟化,這樣才合情合理不引起蕭然然的懷疑。
以往她對蕭然然是煩不勝煩的,哪怕是最初還沒撕破臉的時候,她也對蕭然然毫無興趣,根本不可能觀察蕭然然,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的關注她。
她發現,蕭然然其實根本不喜歡做飯,說不喜歡還是輕的,蕭然然非常讨厭做飯,尤其不喜歡油煙味。
蕭然然一個人的時候,要麽叫外賣,要麽下館子,寧願餓肚子都不會下廚給自己煮哪怕一包方便面。
可如果她在家,哪怕說了不餓,蕭然然都會跑廚房給她做宵夜,還抱着手機研究餅幹怎麽烤,脆皮五花肉怎麽做。
她還發現,蕭然然其實并不是真的熱衷于黃色廢料,蕭然然可以忍耐整整一年不碰她,這期間也沒有去看別的女人或者在網上找小電影,甚至也沒有親她哪怕一下,只要每天能看到她,蕭然然好像就滿足了。
她又發現,蕭然然其實非常有商業頭腦,蕭然然的母親經常打電話問蕭然然一些風投相關,蕭然然總能精确地指出目标項目的利弊以及可能的發展前景。
她不得不承認,蕭然然上不上大學根本不重要,重讀高三就是在浪費時間,甚至綁在大學四年都是在阻礙蕭然然的商業發展。
尤其蕭然然還選了跟她一樣的專業,這對蕭然然本身毫無幫助,純粹就是為了能離她更近一點。
然而發現這些還不算什麽,最奇怪的是,她發現蕭然然每次發完脾氣都會一個人躲進洗手間呆一會兒,通常2—10分鐘左右,再出來時,不管之前多恐怖都會恢複如初。有次她明明聽到洗手間有蕭然然以外的聲音,可等打開門卻只有蕭然然一個人。
當然,這裏說的發脾氣不是普通的小脾氣,而是大動肝火。
比如,蕭然然剛上大一就把一個追她的學長打進ICU,自己則躲進洗手間,五六分鐘後再出來,狠厲的模樣變了,只剩下滿臉的忐忑。
如果換成別人,她或許會關心一下為什麽會這樣,可換成蕭然然,她一點都不想探究。
她不想知道蕭然然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也不想知道蕭然然經歷過怎樣悲慘的經歷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無論任何理由,她都不會原諒蕭然然。
她突然不想再觀察蕭然然了,蕭然然對她的好,她不想知道的那麽具體。
她不等蕭然然制造緩和關系的節點,自己灌醉了自己,給了蕭然然這個機會。
蕭然然任勞任怨地照顧着借酒發瘋的她,她裝醉哭訴自己不僅恨蕭然然,還恨自己。
【你幹嘛要對我這麽好?你這樣我還怎麽恨你?你是害死奶奶的兇手,我不能原諒你,我不能。】
她捶打着蕭然然,哭着哭着,假哭就變成了真哭。
【我恨你蕭然然,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不能純純粹粹地恨你,我恨我明明讨厭的要死,可還是會夢見你親我索取我的畫面。我……我不正常,我有病,我一定是有病!我才不可能斯德哥爾摩,絕對不可能的。】
蕭然然抱着她親吻她滿是淚痕的臉,她趁勢抱緊了蕭然然。
那晚,順理成章的纏綿,她一邊緊緊摟着蕭然然,一邊啜泣了一夜的“我不可能喜歡你,我不喜歡你”,她不知道這一夜足不足夠蕭然然把“不喜歡”解讀成“喜歡”,她只知道,她依然惡心蕭然然的碰觸。
第二天,她依然對蕭然然表現出了厭惡,可卻故意在一些細枝末節表露出變化。
她會在“不小心”撞見蕭然然洗澡的時候,“愣”一下,“眼神躲閃”地出來,等蕭然然洗完澡就會看到紅着臉頰的她。
當然,她不會讓蕭然然發現她搓臉搓紅的手掌心。
她會在“睡着”時“下意識”往蕭然然懷裏鑽,要蕭然然摟着她才能睡得安穩。
她還會在蕭然然接她回家的時候,“情不自禁”揚起微笑,然後發現自己笑了又立刻繃起臉,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蕭然然冰雪聰明,就算當局者迷,日子久了也能品味出不一樣來。
蕭然然開始有意無意地灌醉她,然後在她“醉”了之後,追問她喜不喜歡自己。
她效仿上一次,表現出了“喜歡”,卻就是不說“喜歡”。
她不可能真的說出那句話的,哪怕明知道什麽都做了,再堅持這點雞毛蒜皮實在可笑。
可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是她僅存的自尊心,是她确信自己還是自己的最後一點堅持。她寧願一邊忍着惡心一邊任蕭然然為所欲為,也必須要堅持的堅持。
好在,即便沒有這句話,她和蕭然然的關系也在一點點“改善”,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發展。
她終于不再對蕭然然橫眉冷對了,終于開始對蕭然然笑了,終于能跟蕭然然一起窩在沙發看電影,還能讨論兩句影評。
她的轉變自然而然,蕭然然絲毫沒有懷疑,除了依然還是會因為“争風吃醋”發生不愉快,可有她的引導,蕭然然也開始從“武鬥”滿滿向“文鬥”靠攏。
比如,以前發怒只會打人,現在則是暗地裏把人整退學/破産,這樣更具隐蔽性,很多時候她根本察覺不到,摩擦也随之減少。
眼看着畢業漸漸臨近,她和蕭然然也已經“冰釋前嫌”,為了讓自己“死”的時候蕭然然更痛一點,也是為劉建輝和劉藝多添一道保險,她對蕭然然越來越好,并參考了偶像劇裏女主和男主蜜戀期的互動,對蕭然然不是言聽計從,而是該氣氣,該撒嬌撒嬌,該關心關心,該……勾引勾引。
用劉藝的話說,這叫入戲。
當然,劉藝并不知道她的計劃,劉藝演技不佳,她怕劉藝露馬腳,劉藝只知道她打算畢業了就離開蕭然然。
而且,這計劃其實就是破釜沉舟,是有很多兇險在裏面的。比如,她不會游泳,茫茫大江大海,她會不會真的假戲真做做了水鬼?
這兩年,她一直有在偷偷學習游泳,也在不斷完善入水後的自救方案,可總不可能萬無一失。
不過她并不害怕,橫豎她活一天就是賺一天,她已經多賺了兩年了。
越是臨近畢業,她就越發焦灼,她無比期盼時間能快點再快一點,她已經無法忍受繼續和蕭然然扮演甜寵蜜戀,她……她厭惡蕭然然的碰觸,一刻也不想留在她身邊。
終于,她畢業了,畢業證拿到了手,後路也已鋪好,她故意在蕭然然面前刷海城的視頻,還盯着屏幕發呆,蕭然然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海城交大,聯想到了奶奶。
【你想去海城看看嗎?】
【不,不想。】
【可是我想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她半推半就地答應,為自己從當初的心無城府到現在的滿腹心機感到悲哀。
旅行很快提上來日程,出發前,她去陵園看了奶奶,滿肚子的話只能在心裏默默跟奶奶訴說。
——奶奶,你在天有靈,保佑我一切順利吧。
奶奶在天有靈,真的讓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根本不用她主動提出坐船游江,蕭然然就邀請了她。
她站在甲板,看着夜色中的粼粼江面,蕭然然在這一片燈火水色中,美目盈光,長睫生暈,美得就像銀河盡頭的那顆微星。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馬克思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