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什、什麽?讓她滾?!
蕭大小姐長這麽大從沒讓人這麽當衆侮辱過。
她微眯了眯眼,神奇的竟然沒有當場發作,更沒有出言嘲諷,這是顧夙夜的客戶,她不能搞砸了。
蕭然然站起身,忍着煩躁沖改改點頭致意。
“我是哪裏做得不好,得罪小姐了嗎?我向你道歉。”
狐貍面具後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勾起的唇角帶着濃烈的嘲諷,再開口還是那毫不客氣的一個字。
“滾!”
蕭然然猛地攥緊了粉拳,那一瞬間,腦子裏翻滾過無數個整死這丫頭的具體操作辦法。
可想起顧夙夜,她到底還是忍住了,轉頭沖許阿姨禮貌地微笑道:“謝謝招待,我還是去車裏等原醫生吧。”
許阿姨并沒有阻攔,而是看了改改一眼,起身送她。
“抱歉,她只是怕生。”
——怕生?不怕別人就怕她?
——這拙劣的借口,三歲小孩兒都诓不住,也就是敷衍她而已。
看來顧夙夜的面子上,蕭然然剛想客氣一句“不用送”,改改冷冰冰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讓她滾,不許送。”
許阿姨站住了腳,嘴裏說着“抱歉”,臉上卻并沒有多少歉意,始終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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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這母女倆這是在給她演雙簧呢?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當她看不出來?
蕭然然咬着後槽牙擠出一抹笑,“不要緊,我能理解。”
理解個屁!一個毀了容的小殘廢,嚣張個毛線?!要不是看在顧夙夜的面子,真較起真兒來,随便三兩句她就能把她怼自閉了。
蕭然然一個人回了車裏,剛才只顧着觀察姓許的,飯都沒吃幾口,這會兒是有餓又氣,簡直不能好了,她摸出手機就給顧夙夜打了過去。
“老婆,我餓……”
“餓就吃飯,給我說我又不能變給你。”
“你這直女發言,難怪二十好幾了都沒混上個女朋友。”
“我不想再重申我的性取向。”
“那我換個說法,難怪你二十好幾了都沒混上個男朋友。”
顧夙夜:“……”
顧夙夜:“你打電話過來到底是要幹嘛?”
蕭然然把剛才的事添油加醋跟顧夙夜抱怨了一通,最末還總結了陳詞。
“我猜她可能是不太能接受原晨的心理輔導,就把氣撒到了我身上,畢竟在她看來原晨是我叫過去的。她出來的時候,原晨并沒有出來,可能還沒輔導完,以前從來沒見她一次輔導這麽久過,看來是真受了小施的刺激了。”
失戀之後化身工作狂魔确實不算稀奇事。
“那你先去吃飯,邊吃飯邊等原晨。”
“這就完了?”
“不然呢?”
“你都不安慰安慰我?我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對面傳來顧夙夜的輕笑聲:“口頭的安慰有什麽用?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顧夙夜立馬熨貼了,她也笑道:“不用做,你躺平了直接就是一道美餐。”
“晚上早點兒睡,夢裏什麽都有。”
——啧,一點兒都不肯松動,難道我的技術就這麽差?
蕭然然還想再膩歪兩句,顧夙夜那邊有工作要忙,只得挂了電話。
原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蕭然然給她發了條信息,車沒動,還停在路邊停車位,溜達着随便找了家飯店吃飯。
飯吃完了又回到車裏等了好半天,原晨才姍姍走出小區,神色和早上大相徑庭,眼眶紅得可怕,眼神木楞呆滞,她搖下車窗連喊了好幾聲,原晨才反應過來,正常走路硬是走出了同手同腳的錯覺,走到了車邊,拉門上了副駕駛。
蕭然然猜測她是用力過猛,一下子工作過了頭,這才成了這樣子,心裏嘆了口氣,原晨這樣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必須得想個辦法彌補才行。
蕭然然想說點什麽安慰安慰她,可沒等她開口,原晨就歪靠在車門上閉了眼。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連續工作了整整八個小時,難怪累的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蕭然然沒再多說,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原晨雖然是本地人,可父母是再婚,很早就搬出了家裏一個人住。
蕭然然停好車,隔着衣服拍了下原晨的肩。
“原晨,到家了。”
原晨隐約哼了一聲,卻并沒有動。
“原晨?”
蕭然然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原晨的臉泛着不自然的潮紅,眉頭緊鎖,呼吸明顯有些快。
蕭然然試着把手伸到了她鼻翼下,撲在指縫的氣息像是盛夏沙漠灼烤到扭曲的空氣。
原晨她該不會是……發燒了?!
蕭然然收回手,只考慮了一秒,果斷插回鑰匙,一腳油門直奔醫院。
原晨果然發燒了,吓死人的40.2℃,再多燒一會兒都能燒壞腦子的高溫,蕭然然想都沒想就給方洛施打過去了電話,怕方洛施不接,借醫院的電話打到。
所以就說,凡事都有因果,她給原晨出馊主意的“因”,“果”在了方洛施打死不肯再相信她上。
她把原晨高燒的消息告訴了方洛施,還發過去了一個現拍的短視頻,再三強調這次不是演戲,是真的!還特別點明了醫院名稱和病房號。這醫院不是她的“勢力範圍”,這也不是高級病房,就是最普通的單間。
可方洛施卻沒什麽反應。
“不就是發燒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比絕症還可怕?”
“雖然不至于要了命,可這真不是一般發燒,40.2℃,能燒傻人的知道吧?”
“我小時候也燒過四十度,也沒見我燒傻。”
“成人和孩子對于高燒的承受力本來就不一樣,她這次真的很危險,要不是我發現及時……”
“及時了不就行了?反正現在不也傻不了嗎?再說,就算傻了又關我什麽事?”
這話幸好原晨聽不到,不然得多難受?蕭然然聽了都覺得很紮心。
蕭然然道:“一切都是我的錯,跟她沒關系,她是被我趕鴨子上架的,你怪我一個人就行了,別怪她,她是真的很愛你。”
“呵,跟她沒關系?你拿刀架她脖子上了?還是你給她下了蠱?沒有的話就閉嘴吧!原晨就是個慫蛋,自己作的孽自己不承擔,還千方百計攀扯你出來收場。告訴她,我惡心她,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
這誤會可大了!
“不是,原晨真的高燒不退!她也沒讓我收場,她……”
啪,電話斷了,方洛施聽都懶得聽,電話挂的那叫一個毫不留情。
蕭然然嘆了口氣,窩着手機仰頭狠閉了閉眼,呆停了片刻,這才打起精神又給顧夙夜打了過去。
“什麽?是四十多度?!成年人高燒到這個溫度很危險的!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別來回瞎跑了,你又不是醫生來了也沒用,再說,她還昏迷着,你來了也只能看她躺着,這兒有我一個人就夠了。等會兒讓小王領兩個保安送你回家,今晚誰敲門都別開門,我有鑰匙不敲門。或者我給時雯藍蓠她們打個電話,讓她們過去陪你。”
顧夙夜哭笑不得,“你別這麽誇張好不好?”
“誇張?哪裏誇張了?你的安全怎麽可能誇張?好了,不多說了,我現在就給小王打電話。”
“別打了,我會跟他說的。”
“我不信,你肯定不願意麻煩他,肯定自己溜回家,我不放心。”
“大白天的,不會有事的,再說出了公司就是家。”
“那也要走十來分鐘。”
“哪有十來分鐘?你是把坐電梯進小區的時間都算上了吧?出了公司到小區門口,頂多五分鐘。”
蕭然然頓了一秒,突然變了音調。
“就當是為了安我的心,求求你了~老公~”
顧夙夜:“……”
顧夙夜:“禁止随便撒嬌。”
“好了!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顧夙夜真是拿她沒辦法,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寵着自己,還是自己寵着她,總之最後還是顧夙夜妥協了。
“送我可以,小王一個就夠了,如果再叫保安,我真跟你翻臉。”
“那就不讓小王送你,讓小劉,他是退伍軍人,一個頂三個。”
“行吧,那你陪着原晨,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那我挂了。”
“等下。”
顧夙夜收回了挂電話的手,“怎麽了?”
蕭然然義正辭嚴道:“你一定要記住自己是有婦之婦,千萬檢點點兒。”
“嗯?什麽意思?”
顧夙夜忙了一天暈頭轉向的,一時還真沒明白過來。
蕭然然輕咳一聲,毫不以為恥地解釋道:“就是,別看着人家小鮮肉年輕力壯還有肱二頭肌,就春心蕩漾,你已經有我了。”
顧夙夜深吸了口氣:“你現在在醫院?”
“嗯,我在病房,怎麽了?”
“那好極了,請直接下樓去門診部,讓醫生檢查下你的腦子,多半是有病。”
蕭然然笑道:“的确有病,相思病,我已經一天沒看見你了,想你。”
“這土味的油膩……挂了,再聽下去我晚飯都不用吃了。”
“啧,回我一句‘我也想你’就這麽難?”
“難。”
毫不留情被挂電話×2。
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先是莫名其妙被罵了“滾”,還飯都沒吃完就被趕出來,現在還被連挂了兩次電話。
關鍵是,她折騰了一天,心裏也挺累的,老婆怎麽就不能給她說句好聽的呢?
蕭然然早就發現了,能讓顧夙夜直白說出的情話,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演的,都不是真心話。顧夙夜其實是個挺內斂的人,她倆都結婚這麽多天了,也親密過好幾次了,顧夙夜卻一句親密的話都沒跟她說過。
“我愛你”沒有,“我喜歡你”沒有,連“我想你”這種朋友之間也可以說的話都沒有。
蕭然然倒不懷疑她對自己的感情,顧夙夜不是那種會出賣自己感情的人,她就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好像不說出來就沒着沒落的似的。
算了,只要人是愛自己的,說不說也沒那麽重要。
蕭然然又給小劉打了電話,讓她下班送顧夙夜回家,明早随時待命,需要的話,可能還要他去接顧夙夜上班。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原晨的第一瓶液體也輸到了底,蕭然然喊了護士過來換了第二瓶。
蕭然然沒有原晨家人的聯系方式,并沒有聯系她的家人,就算有她也未必聯系,原晨和家人的關系都比較疏遠,倒也不是不親,就是父母都再婚,又各自有了孩子,難免會和原晨疏遠。
蕭然然租了陪護折疊床,沒有請護工,雖然她不能碰原晨,很多事都做不了,可這并不妨礙她端茶遞水喊護士。
她想陪着原晨,不是因為內疚,只是單純的作為朋友想陪着。
原晨這一昏睡,一直睡到了淩晨一點多還沒醒,高燒一直在反複,好在每次都沒高過上一次,也算是變相的緩慢下降。
蕭然然算是比較容易發燒的體質,病了那麽多次,都是別人照顧她,她還是第一次照顧病人,總算是體會到了那種焦心。
不是厭煩的焦心,而是盼着原晨趕緊好起來,少受點罪的焦心。
夜越來越深,整個醫院靜悄悄的,走廊也沒了走動聲,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了。
蕭然然摟着被子翻了個身,視線不經意瞟到門口,門上的長條玻璃映着道纖細的人影。
——那難道是……方洛施?
蕭然然撐身起來,輕手輕腳走到門邊開了門,門外果然站着方洛施。
方洛施腫着水泡眼望着她,神情有些複雜,有被逮到的尴尬,也有難言的擔憂。
“她……退燒了嗎?”
“這會兒暫時退了,不過一直反複,說不定一會兒又起來了。”
“哦。”
“別哦了,進去看看她吧。”
“我不去了,我……”
這種時候必須得給個臺階下。
蕭然然拉着她就往裏進,邊走邊道:“我知道你不是原諒她,你只是出于人道主義才過來看她一眼,我都理解。而且原晨一直昏迷着就沒醒過,她也不會知道你來了。”
“一直沒醒?”
“一直沒醒。”
方洛施不掙紮了,跟着她快步到了病床邊,低頭望着原晨。
蕭然然伸手幫她按開床頭小燈,不過幾步之間,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你來得正是時候,能替我一會兒不能?我出去一趟,最遲明早七點過來,不耽誤你上班。”
方洛施看着幾天沒見就瘦了一大圈的原晨,沉默着沒有說話。
蕭然然繼續道:“我這不是算計你,前幾天顧夙夜被襲擊,你知道的,犯人現在跑了,警方正在通緝,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想回去看看。”
方洛施依然垂着眼簾看着原晨,一言不發。
蕭然然不敢再擅作主張,她不理她,她就只能放棄,又道:“那我去走廊坐會兒。”
蕭然然快走到病房門口了,才聽到方洛施說了句:“去吧。”
蕭然然頓了下,應了聲“好”,拉開門想去走廊等着,卻聽到方洛施又說了一句:“最遲七點。”
蕭然然握着門把手,笑容爬上了唇角,她的心總算稍稍放松下來,又應了聲聽不出太多情緒的“好”,開門走了出去。
淩晨兩點的帝都城,雖然不像小城市那樣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卻也只有寥寥幾人,大部分店鋪都關了門,醫院對面的藥房和隔壁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時制,裏面隐約還能看到人影走動。
蕭然然打轉方向盤上了馬路,白天車多人多,開回家起碼得一個小時,這會兒半小時就差不多了。
蕭然然一路開回家,拔了鑰匙鎖好車門,朝着電梯走去,空曠的停車場回蕩着她清晰的腳步聲。
等等,這腳步聲……似乎是兩道!
砰!
有什麽狠狠砸在了她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