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喬桂琴呼地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病床邊,陳醫生就在隔壁,連同醫院的主治醫生和兩名護士一起趕了過來。
蕭然然的心率監控儀上跳動着劇烈的曲線,峰值高的吓人,一衆人等齊齊色變,陳醫生看了眼主治醫生,兩人趕緊拿針拿藥,先想辦法穩了心率再說。
顧夙夜沒有圍上前,床就那麽大,這麽多人過去只會礙事,她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眼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的蕭然然,又看了眼監控儀屏幕,心跳在急救下漸漸平穩,可她的血壓卻在飛速降低。
“血壓低于安全值!快!注射劑!”
“心率低于最低線!起搏器!”
小護士突然驚道:“體溫!她的體溫也在降!”
陳醫生驚了滿頭冷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蕭然然的情況竟會突然的急轉直下,真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陳醫生嚴謹且又快速的一陣急救後,再度和主治醫生對視了一眼,他們同時停了手,緩緩直起身來。
陳醫生沒有去擦流到眼角的冷汗,而是回頭看向了焦急地等在床尾的喬桂琴和奶奶,奶奶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你快救救她呀!大夫?大夫!”
奶奶的兩聲急喚井沒有換來陳醫生的搶救,病房裏靜得可怕,只有監控儀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長鳴。
喬桂琴的視線從陳醫生臉上緩緩移到了監控儀上,屏幕上那平直的橫線與長鳴聲交相呼應,透露着死亡的氣息。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喬桂琴瞳孔震顫,手捂着胸口倒推了一步。
奶奶看不懂心電儀,可她看得懂喬桂琴臉上的恐懼,奶奶顫巍巍拽住了喬桂琴的胳膊,顫聲道:“怎麽了?怎麽回事?他們幹啥不搶救了?幹啥不救我孫女兒?!”
不等她問完,喬桂琴已掙脫她的手,頭重腳輕地走到了床邊,先是小心翼翼探了探女兒的鼻息,繃直的手臂漸漸顫抖,眼眶肉眼可見的暈紅,眼角細微的魚尾紋都跟着緊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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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然然啊……然然……”
突然!喬桂琴目呲俱裂!瘋了一樣的拽住了陳醫生的胳膊拼命搖晃!
“不!不可能的!陳醫生,你救救她!你快救救她!王醫生!李護士!你們快救救她!她一定還有救的對不對?她就是睡了一覺睡得比較沉而已,怎麽可能稀裏糊塗就這麽沒了?你們救救她,你們快救救快她啊!”
陳醫生被她搖的身形亂顫,低着頭沉痛道:“對不起,請節哀。”
“節哀?!她還沒死我節什麽哀?!”
喬桂琴歇斯底裏地一把推開了陳醫生,轉而撲抱住了病床上的蕭然然。
“然然!我的然然啊!你快醒醒!醒醒看看媽媽!然然!我的女兒啊!!”
喬桂琴悲痛欲絕,再也找不到平時的端莊沉穩,哭得聲嘶力竭。
一旁的醫生護士見狀,趕緊扶陳醫生的扶陳醫生,勸喬桂琴的勸喬桂琴,說的話大同小異,都是勸喬桂琴節哀的。
喬桂琴怎麽可能接受得了?女兒雖昏迷了半個月,可身體指标一向健康,怎麽可能說死就死,還死得毫無征兆?!
喬桂琴恸哭失聲,一圈人圍着勸說,奶奶獨自一人扒着床尾怔了半天,像是站不穩似的,突然膝頭一軟,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顧夙夜就在她身後站着,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奶奶遠比想象中重得多,顧夙夜差點被她墜翻了,趕緊擡手撐在了床尾。
“老太太?你還好吧?”
老太太一點兒也不好,她雙眼緊閉,滿臉的皺紋緊繃着,昏倒了還在為孫女揪着心。
陳醫生顧不得安慰喬桂琴,趕緊過來夥同護工一塊把老太太先安置在陪護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風,老太太這才緩緩醒了過來。
睜開眼癔症了片刻,老太太聽到喬桂琴的哭喊突然瞪圓了老眼,虛弱地推開陳醫生,掙紮着站了起來,一步三顫地跑到了病床邊。
老太太先是愣愣看了半晌,像是怕打擾了寶貝孫女兒睡覺似的,小心翼翼牽起了孫女兒的手。
“然然,我是奶奶,你不是說想吃奶奶包的餃子嗎?奶奶來給你包了,你再不睜眼奶奶可就不給你吃了。”
“然然,餃子可香了,有豬肉白菜餡兒的,香椿羊肉餡兒的,還有鮮菇玉米的,你真不起來嘗一口?”
“然然,奶奶走了啊,真走了啊。”
老太太說着說着眼淚掉了下來,年邁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跪趴在床邊抱着蕭然然的胳膊哭得肝腸寸斷。
“然然,我的乖孫女兒,你怎麽這麽狠的心,怎麽就能讓奶奶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可要了奶奶的命了!”
病房裏哭聲一片,陳醫生疲憊地撸了下滿頭的汗,看這樣子也沒人顧得通知男主人,他就越俎代庖給蕭慶陽打了電話。
蕭慶陽正在開會,接了電話直接丢下滿屋子股東趕了過來。
顧夙夜站在病房裏,看着一群人哭的哭喊的喊勸的勸,唯一看上去情緒穩定的蕭慶陽被帶去開死亡證明,沒有這個證明火葬場都不給火化的。
顧夙夜像是被隔離在另一個次元,看這所有的一切都如鏡花水月,很不真實。
——蕭然然死了?怎麽可能?禍害遺千年,她這種人渣怎麽可能說死就死?
——不對,我為什麽要說蕭然然是人渣?她雖然驕縱了點兒,也小心眼兒了點兒,好像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反倒在吳凱濤這件事上,她沒像別的女人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報複我,總歸還是不錯的。
——蕭然然其實……真的不壞,她就像只容易炸毛的貓咪,看上去挺兇,實際井不會随便亂咬人。
——小藝的事……她也只是間接幫兇,也許井不知情。
顧夙夜恍惚了片刻,這才想起之前的問題。
——難道是因為夢裏的徒弟太過邪惡,所以我才下意識覺得蕭然然也邪惡?
——對啊,夢,我接近蕭然然的兩個目的,一為小藝,一為那個夢,現在兩個都還沒弄清楚,她怎麽能死呢?
——她不會死的。
顧夙夜站在人群外,安靜的就好像不存在,哪怕蕭慶陽拿了死亡證明過來,醫生被蕭然然蓋上了白布,哪怕冰棺已經走送來的路上,殡葬禮儀都在聯系,她還是覺得蕭然然沒有死。
她不是無法接受蕭然然的死亡而自欺欺人,她是真的覺得蕭然然不會死。
奶奶悲痛過度再度暈了過去,被擡去了陪護床暫且躺下,蕭慶陽招呼過母親又趕過來勸說喬桂琴,喬桂琴哭得手不住發抖,眼看着也快哭厥過去,蕭慶陽摟着她的肩試圖把她帶離病床,喬桂琴被帶的身子歪到蕭慶陽懷裏,視線突然掃到了顧夙夜。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只有顧夙夜面無表情格格不入。
喬桂琴瞪大了眼,眼底血絲根根破裂,她突然瘋了一樣沖到顧夙夜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然然都已經死了,你怎麽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怎麽能?!!!”
在喬桂琴眼裏,顧夙夜和“準女婿”基本沒什麽區別,女兒死了,“準女婿”卻一點兒也不難過,換成哪個丈母娘都得氣瘋。
顧夙夜理解喬桂琴,她也知道這種時候不管自己難不難過都不該表現的這麽漠然,可一向表情管理很強的她,這會兒卻無論如何也擠不出半滴眼淚。
“她沒死。”
她只能重複這一句。
喬桂琴僵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就松了拽着她的手,轉身埋在蕭慶陽肩頭哭得肩膀聳動。
殡儀館的人來了,冰棺也拉來了,有人過來推着蕭然然的床往外走,一衆人啜泣着跟在後面。
冰棺擺在房車後車廂,車停在病房樓口,說是冰棺,其實不過是透明的玻璃棺,下面安裝的有制冷設備。
蕭慶陽親手抱着女兒放進了冰棺,醫院人多眼雜不方便整理儀容,暫且先放進去,等拉回家給她洗最後一次澡,再換衣服化妝好好整理規矩。
蕭慶陽蓋好棺蓋坐上了車,喬桂琴扶着奶奶也坐了進去,車門關上,車子緩緩啓動,左轉右轉出了醫院,消失在川流不息的馬路。
顧夙夜一直跟着車子走到醫院大門口,站了片刻便去了最近的公交站。
k126直達工作室,她摸出手機,點開電子公交卡,耐心等着公交車。
公交沒等來,一輛低調的奧迪停在了她面前。
車窗緩緩搖下,一張娴雅柔美的臉出現在車窗另一邊。
顧縛槿眉眼溫和地望着她,微揚了下下巴,示意她上車。
顧夙夜神色淡淡道:“我還有事。”
顧縛槿下車幫她拉開後門,擡眸微微笑着。
“蕭然然死的這麽突然,你不想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