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夙夜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有人給工作室下了個單子,時雯接的,單子走了一半才發現不對,想退出已經來不及了,違約金就是一大筆錢,沒辦法,只能她想辦法應付。
顧夙夜懷疑這就是個殺豬單,所謂殺豬單,就是看似很簡單的單子,越往後越難,等把你套牢出不去了,再宰你的違約金。
通常這樣的單子特征還是比較明顯的,一般顧夙夜不會上當,偏偏這幾天她忙着蕭然然這邊的事,馬也負責盯梢吳凱濤也不在,藍蓠又去出任務,只剩時雯一個,時雯別的毛病沒有,就是見錢眼開,這就給人鑽了空子。
違約金是合約金的五倍,而能讓時雯激動到上當的合約金自然不是小數,這麽算下來,違約金還真不是工作室能承受的,一旦打起官司,大家這些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顧夙夜是在蕭然然昏迷的那天早晨接到的求助電話,時雯在電話裏泣不成聲,恨不得哐哐甩自己兩耳光,恨自己掉錢眼兒裏了,追悔莫及。
顧夙夜挂了電話正要走,聽到了客廳裏的兵荒馬亂,這才知道了蕭然然昏迷的事。
照理說有這麽多人在,用不着她個外人操心,她還有一堆爛攤子等着收拾,趕緊走自己的就行了。
可不知怎麽,當時她就是邁不動腳,走了一半又改了方向,上了樓。
樓上也是人仰馬翻,她站在門口看着陳醫生和他的助手忙來忙去救治蕭然然,擔架擡過來要送蕭然然去醫院時,蕭然然突然喊了聲“不要”。
那一聲實在太過凄厲,吓得陳醫生他們伸了一半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不敢再繼續。
喬桂琴一向端莊冷靜,天塌了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上位者,可當時,看着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痛苦地嗚咽,再怎麽高高在上的強者也忍不住低下了尊貴的頭顱。
喬桂琴轉頭抹了下眼淚,示意陳醫生繼續,卻不想,蕭然然的眼淚毫無預兆就湧了出來,像是做了什麽不能承受的噩夢,淚水浸透了發絲,不斷重複着那兩個字——不要。
“只是送你去醫院,乖啊,媽媽在這兒呢。”
喬桂琴不敢随便碰蕭然然,只能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溫聲哄着。
然而沒用,蕭然然依然湧着眼淚不停喊着“不要”,還用力掙紮着。
蕭然然燒得那麽厲害,本該是虛軟無力的,掙紮得那麽厲害,回光返照似的,吓得周圍的人臉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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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站在門口,也不知怎麽想的,突然就開口說道:“去醫院也只是方便搶救而已,她還沒到搶救的程度,不想去就別去了。”
也不知是這話順了蕭然然的心,也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她說完之後,蕭然然突然安靜下來,雖然還在流淚,可情緒穩定了很多,起碼不會動來動去的,陳醫生總算得空把她手上已經錯位的輸液針頭拔了出來,重新紮上。
液體輸到一半的時候,蕭然然的燒慢慢退了下去,滿屋子人總算松了口氣。
她也松了口氣,這才覺得膝蓋僵了,腳也有點兒麻,她竟在門口生生站了一個多小時沒挪地方。
這一點兒也不像她,蕭然然雖然不是直接傷害小藝的人,卻也是間接幫兇,她雖然不會遷怒蕭然然,卻也沒打算跟她有太多交集,所以,她為什麽要這麽緊張?
蕭然然退燒之後她就離開了別墅,走時誰也沒說,她不是蕭家的傭人,只是普通的合約關系,雇主生病不能履行合約,她當然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
趕到工作室,詳細看了合同細節,大條款都是固定的,只有具體細節上的任務內容是不固定的。
這個客戶非常刁鑽,任務內容乍一看确實看不出什麽問題,也難怪時雯會上當,就連她也只是覺得好像哪裏不對,但一時也說不出來。
不過任務進行到現在,她已經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這客戶的訴求是,他的妻子外遇,外遇對象是個同性,他雖然發現了蛛絲馬跡,卻沒有确鑿證據。他需要拿到證據,以騙婚和外遇為由和妻子離婚,這樣就可以根據新婚姻法,在財産分割上占據較大優勢。
這種搜集外遇證據的小case,很多私家偵探都會接,包您滿意工作室以前也接過不少,時雯想都沒想就接了,卻忽略了,如果真的這麽簡單,為什麽合約金這麽高?
妻子是個花店老板,不大的小店,每天早早過去開門,打理小店,花卉市場會直接送貨上門,也不需要她來回跑着進貨,生活簡單到可以用枯燥乏味來形容。
時雯調查了很久都沒發現客戶的妻子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原本時雯也不着急,找證據這種事,必須得等機會,尤其還不能違法搜集證據,那就更不能急了。
原本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等待,卻不料,客戶突然發來倒計時催促,說他的離婚冷靜期只剩三天了,如果還找不到證據,民政局那邊就會通過離婚申請,他就沒辦法分到更多的財産,工作室就算違約,要賠違約金。
時雯這才發現合約裏有個隐藏的期限條款,那就是客戶離婚前,必須拿到證據。
時雯最初也不算慌張,她淡定的和客戶交涉,卻不料,客戶态度非常強硬,時雯這才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殺豬單,這才徹底慌了。
自家老板辛辛苦苦,甚至不惜“賣|身”才換來的工作室的起死回生,怎麽能斷送在她手裏?!
顧夙夜趕到時,時雯已經急哭了,兩只眼睛紅通通的,眼底都是血絲。
藍蓠和馬也都有任務在身,都不在,時雯也沒敢跟他們說,怕他們着急上火的再影響自己手裏的單子,只告訴了顧夙夜一個。
顧夙夜看了客戶提供的資料,又看了時雯搜集的信息,很快九發現了兩份資料的出入,她拍下資料,馬不停蹄安排時雯不要再盯着妻子,喬裝一下去盯着客戶,她則僞裝成客人,去花店買花,近距離觀察客戶的妻子。
時雯雖然又悔又怕,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盯客戶幹什麽?就算盯出他是殺豬單,這合同還是符合合同法的,該賠的錢一分也少不了。”
顧夙夜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時雯自知做錯了事,也不敢再多問,乖乖盯梢去了,顧夙夜也開始了自己的忙碌。
這一忙,就忙了整整三天。
今天,她好不容易和客戶的妻子混熟了,約對方出來吃個午飯,菜還沒點完,趙言璐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這三天,趙言璐早中晚,一天三次照着飯點兒給她打電話,有時候還加個宵夜,每次都是彙報蕭然然的最新病況,顧夙夜說了幾次不用這麽頻繁,趙言璐依然我行我素。
換成以往,顧夙夜早就把騷擾者拉進黑名單,可趙言璐,她一次也沒想過屏蔽。
顧夙夜一向很理智,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譬如顧家,她不想要,哪怕走投無路也不會張口問她們要一分錢。
譬如蕭然然,她想知道她的近況,那就沒必要自欺欺人,趙言璐願意報備那就報,她也願意聽。
至于為什麽關心蕭然然,顧夙夜暫時不清楚,并不是回避,是真的不清楚。
比起她為什麽關心蕭然然,她更想知道,蕭然然到底是直到還是彎的?那晚,蕭然然到底為什麽在看光了她之後,跑去淋冷水,還淋到小命都差點丢了?
顧夙夜想到了一句經典網絡語——恐同即深櫃,或許……有點道理。
沒等顧夙夜想清楚如果蕭然然是彎的,她該怎麽應對?趙言璐樂呵呵報告過蕭然然已經蘇醒的好消息之後,第二通電話又打了進來。
顧夙夜只得歉意地沖客戶妻子點了下頭,起身走出店門接起了電話。
“完了完了,霸總很生氣,你現在很危險啊!”
“什麽?”
智商堪憂的趙言璐,每次說的話都奇奇怪怪的,顧夙夜懶得用她的思維去思考,與其浪費那腦細胞,不如直接等她揭曉答案。
趙言璐緊張地飛速道:“霸總醒了找不着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吼我趕緊送手機給她,送完又把我趕走。我估摸着她馬上會給你打電話,你趕緊想想怎麽應付,我先幫你占着電話線讓她打不進來,盡量幫你拖延時間!”
——果然是腦子裏有坑,“霸總”這種詞都喊出來了。
顧夙夜無語地按了按額角,道:“她打就讓她打,不要緊。”
“怎麽不要緊?你都不知道她多生氣!我知道作為女主角你肯定是傲骨铮铮不屈不撓的,可能不受罪咱何必非要受罪?虐身虐心的劇情它刺激歸刺激,可疼得不還是咱?俗話說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就是服個軟說兩句好聽的嗎?有什麽難的?動動嘴皮子就能活到大結局,何必非得整那麽慘烈?是吧?”
顧夙夜:“……”
——腦子有坑上有坑,可偶爾坑出的腦洞還是挺有道理的。
顧夙夜和蕭然然不同,她一向是從善如流的,只要不關乎原則,絕對不會固執己見。
顧夙夜颌首道:“你說得很對,我聽你的,挂了。”
“欸?聽我的幹嘛還挂?我幫你占線啊!”
“不用,我知道該怎麽辦。”
“那太好了,我會用意念支持你的!記住,我一直與你同在!”
顧夙夜攥着手機回到店裏,坐下的瞬間,嘆了口氣,擡眸看向對面溫柔的客戶妻子。
“你之前一直覺得我眼熟,我也不瞞你了,我……就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豪門小三,顧夙夜。”
“什麽?你……”
客戶妻子很詫異,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顧夙夜看得清清楚楚。
婚內出軌的人,怎麽會厭惡未婚插足的小三?雖然都不道德,可畢竟男未婚女未嫁,比起已婚出軌的負面影響還是要少一點的。
結合這三天顧夙夜的觀察,她已經可以斷定,客戶妻子并沒有外遇,那客戶就是單純的殺豬單,想訛工作室一筆。
這大概就是人怕出名豬怕壯,之前工作室籍籍無名的時候可沒這麽多破事。
還是合同不夠嚴謹,看來是時候請個更好的律師拟定一份新合同模板了。
顧夙夜腦中思緒萬千,面上卻并沒有顯露,她只是嘆了口氣,惆悵道:“我當初也是鬼迷了心竅才插足的,現在特別後悔,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客戶妻子自然而然道:“那肯定得道歉,不管她接不接受,都必須得道歉。”
顧夙夜撲扇了兩下纖柔的長睫,一臉的醍醐灌頂。
“你說的對,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今天有糖吃~包養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