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夙夜三天前就走了?!
蕭然然怒急攻心,呼地站了起來,昏睡了三天的身子還虛着,當時就天旋地轉,呼咚又坐了回去。
亭椅板子硬邦邦的,蕭然然跌得尾椎鈍痛,一瞬間五官都扭曲了,再标致的美人臉看上去都有點滑稽。
方洛施兩人面面相觑,想笑不敢笑,揉自然也不敢幫她大小姐揉,且不說位置有點尴尬,就算閨蜜之間不介意這個,蕭然然穿得單薄,體溫隔着衣料透過去,一個不好蕭然然也是要吐的。
蕭然然的皮膚排斥症就很謎,說是皮膚排斥,皮膚直接接觸會吐也就算了,有時候隔着衣服也會吐,用蕭然然的話說,薄衣服擋不住體溫,體溫既然能傳導過來,那皮膚分泌物、死掉的細胞什麽的肯定也能透過布紋傳過來,她會吐不是很正常嗎?
正不正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隔着衣服雖然能好一點,但是布料太單薄的話,蕭大小姐也是撐不了多大會兒的,頂多三兩分鐘。
也正是因為這樣,顧夙夜能和她随意接觸才顯得格外的不同尋常。
“難道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唯一的戀人?”
蕭然然好不容易緩過那口氣,尾椎還抽痛着,就聽到了方洛施這莫名其妙的一句。
“我都快氣死了,你擱這兒說什麽呢?”
方洛施笑道:“你氣什麽呢?氣顧夙夜三天前就走了?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你昏迷不醒,她留着也不能繼續治療,趁機辦點兒私事不是很正常嗎?等你醒了,她私事也辦完了,這不正好不耽誤治療嘛?”
“你懂個屁!”
“你不說我怎麽懂?”
蕭然然憋了一肚子火,确實得找個人好好說道說道,方洛施是最鐵的閨蜜,最适合的情緒垃圾箱。
蕭然然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還不知道自己馬上要遭遇什麽的方小姐,沖一旁呆頭呆腦的趙言璐瞪道:“還不去把我手機拿來!”
——她倒要好好問問顧夙夜,這三天往哪兒瘋去了,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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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好!”
趙言璐風風火火地跑了,跑個腿就能日入一萬,一般小老百姓不管換誰都會特別積極吧。
礙眼的走了,蕭然然這才清了清嗓子,扭捏了片刻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幹脆順着方洛施剛才的話題問回去。
“剛才你說什麽命中注定?唯一的戀人?”
“你和顧夙夜呀。”
蕭然然眯了眯眼,目光危險。
“你再說一遍,我和誰?”
方洛施被她那模樣逗樂了。
“別拿你吓唬別人那一套吓唬我,你就是把眼瞪掉了我也麽得感覺。你自己說,你誰都不能碰,就碰顧夙夜,這不就是天生一對的标配嗎?”
“切!你以為寫小說呢?這只是湊巧。”
“好吧,就算湊巧好了,橫豎現在滿世界你也只找到這一個巧的,你就沒想想,萬一你的病治不好,後半輩子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現在怎麽辦,以後還怎麽辦。”
方洛施無語道:“這能一樣嗎?你暫時單身沒什麽,可你能永遠單身?當然,我知道你要說這世界單身主義的多了,可你知道我說的‘單身’不是那種‘單身’,而是……”
方洛施往別墅方向張望了一眼,這才壓低了嗓音湊到蕭然然耳朵邊低語。
“……我說的是,你就沒有孤枕難眠的時候?就不想找個人玩點兒刺激的?”
蕭然然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兒冷漠。
“沒有,不想。”
“真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天天抱着手機舔小鮮肉?你現在都換了幾百任老公了?”
方洛施啧舌道:“什麽叫幾百任?我是那麽不專一的人嗎?我頂多就換了兩個而已。”
“兩個?單那個什麽男團就多少人了?你不是各個都喊老公嗎?”
方洛施翹腿坐在亭椅上,手肘搭在扶欄,吹着惬意的涼風,笑眯眯道:“你懂什麽?那些都是牆頭,正兒八經的老公我也就前任和現任,我也很專一的好吧?”
“你怕是對‘專一’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好啦好啦不說我,說說你呗。”
方洛施突然神秘兮兮靠過來問道:“那天晚上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光溜溜躺在地上?周姨說看見你強吻了顧夙夜,什麽情況?這就是你說的從來沒有孤枕難眠不喜歡刺激?連我都糊弄,太不夠意思了吧?”
——周姨看到了?!!!
蕭然然生無可戀的地向後靠在扶欄,兩手攤開,像是要展翅飛走似的,真想離開這充滿惡意的世界。
“行了,別矯情了,你看我都快好奇……不是,我都快擔心死了,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其實吧……”
“其實什麽?”
“我想想怎麽說,這個語言有點兒不好組織。”
對方洛施,蕭然然還真沒什麽好隐瞞的。
方洛施是她唯一一個被網友強組cp都舍不得換的基友,以前那些跟她湊對的她都劃清界限再也不約了,這也是她明明家財萬貫,卻完全沒有狐朋狗友的原因。
蕭然然不喜歡同性戀,這可能包括先天原因,不過主要還是後天影響。
蕭然然的爺爺是gay,奶奶是被同妻。奶奶十八歲懷揣着少女的憧憬嫁給了爺爺,結果卻被當了生育機器,利用完就踹到了一邊。
自打生下蕭慶陽之後,爺爺就再沒碰過奶奶,還暗箱操作把奶奶送進精神病院,一關就是二十多年,直到蕭慶陽把奶奶接出來,奶奶都不知道爺爺是gay。
清除了奶奶這個障礙之後,爺爺跟他的小情人就同進同出蜜裏調油,完全不在乎蕭慶陽的感受,爺爺的小情人還曾試圖勾引過蕭慶陽,被蕭慶陽痛斥之後告訴了爺爺。
爺爺倒是替蕭慶陽教訓了那小情人,把他狠揍了一頓逐出家門,可不久之後,更年輕更帥氣的男人又住了進來,只要有錢,爺爺根本不愁找不到人。
在這種變态壓抑環境下長大的蕭慶陽,難得沒有長歪,娶了喬桂琴後更是如有神助,很快就把半死不活的家族企業拯救過來,又是更名又是上市,徹底擺脫了爺爺的控制。
可惜蕭慶陽搬出老宅的時候已經遲了,蕭然然那時已經十八歲,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并且比她爸對同性戀這個群體還要深惡痛絕,她爸只厭惡gay,蕭然然連les一塊判了死刑。
——陰陽調和,老祖宗都懂,他們幹嘛要和同性在一起?惡不惡心?!
這是蕭然然懂事以來一直堅守的三觀,她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明明是那些同性戀!
比起蕭然然家族根源的痛恨,方洛施的恐同則完全是因為她的前任被曝出是gay,正是因為如此,方洛施的恐同并不徹底,完全不到蕭然然那種聞之色變的程度,被人組了女女CP也還覺得好玩,并不是特別排斥。
當然,方洛施的前任不是指前男友,和蕭然然一樣,方洛施母胎solo二十多年,根本沒交過男朋友,這個前任是指她的前愛豆。
鑒于兩個人都恐同,都愛鬼火,家庭背景也比較接近,又是同班同學,後來還合宿成了室友,兩人的孽緣才持續至今。
不過這并不是兩人“情比金堅”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還要追溯到蕭然然十九歲那年,正是因為那件事,兩人才成了過命的交情。
那件事是蕭然然的秘密,除了家人和幾個涉事人員,只有方洛施知道。
方洛施當年曾發過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連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原晨她都沒說。
沖着她的言而有信,再被強行組個十年CP,蕭然然也能忍。
其實蕭然然心裏門兒清,她不可能因為厭惡的東西去放棄重要的東西,因為它們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
恐同vs友誼,友誼降維打擊,完全的不敗之地。
自然,狐朋狗友的虛假友誼不在此列。
因而,方洛施于蕭然然而言是特殊的,是真的什麽都能說了。
蕭然然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好不容易張嘴要說了,眼角餘光瞟見趙言璐颠颠地跑了過來,又住了嘴,等接過了趙言璐遞來的手機,又打發走了一步三回頭的璐,這才再度開口。
蕭然然摩挲着手機道:“其實那天晚上是這樣的……”
蕭然然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完全的平鋪直敘不帶一個形容詞,直白如:我親了她看了她然後跑去澆冷水。
然而越是直白簡單,越是引人遐思,方洛施聽着聽着眼神就不對勁起來。
“我怎麽越聽越覺得你這是動了春心了?”
蕭然然白了她一眼。
“你瞎?我喜歡狗都不可能喜歡她。”
“我又沒說你喜歡她,你急什麽?”
“呵,呵呵,看我眼神。”
方洛施振振有詞道:“我管你什麽眼神,我可不是憑空胡說,我是有證據的。”
“什麽證據?”
“我的證據就是,從醒了到現在,你第一個主動提起的人就是顧夙夜,并且在你嚴重恐同的基礎上,你主動親了人家,還撩了人家裙子看了個精光。”
——什麽精光?要不要說得這麽猥|瑣?
蕭然然辯解道:“我只是覺得我這邊昏迷不醒,她那邊逍遙快活,心裏不平衡,所以才問起她的。至于親她,那不是你讓我親的嗎?撩裙子也是為了貼身治療,都是為了治病。”
“是嗎?”
方洛施一臉的“你看我信嗎”。
“據我所知,那天夜裏你醒了下樓吃飯,周姨給你熱的飯,你并沒有主動問起吳狗渣。包括現在,你問一句了嗎?照理說,你不是應該更恨他嗎?怎麽你只想起了問顧夙夜?”
“我……”
不等蕭然然辯解,方洛施緊接着道:“吳狗渣這次完蛋了,數罪并罰,且從重處罰,後半輩子估計他都出不來監獄了。既然你不喜歡顧夙夜,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送她進去?”
“什麽?”蕭然然怔了下。
方洛施指關節叩了叩松木扶欄,嚴肅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說你要讓他倆身敗名裂再牢底坐穿,現在吳狗渣已經身敗名裂,馬上也要判刑了,下一步不是該顧夙夜了嗎?”
方洛施不提,蕭然然還真就忘了這茬。
“我……不是還得治療嘛。”
“那要是一直治不好呢?那就一直不管她了?”
“我跟她簽了一年的合約。”
方洛施道:“你的意思是,一年後要是還治不好就送她進去?”
蕭然然看了眼方洛施,明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卻莫名的有些煩躁。
“這還用說嗎?我肯定送她進去。”
“那你查到從哪兒下手了嗎?”
蕭然然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她就是個普通學生,才畢業一年,能有什麽把柄?”
之前威脅顧夙夜的罪名是信口胡謅的,顧夙夜并沒有參與到吳凱濤的案件,自然也不可能憑借這案子把顧夙夜送進去。
蕭然然當初那麽吓唬顧夙夜,不過是仗着普通人對上流圈子的揣測,以為他們能随随便便暗箱操作,實際并沒有他們想得那麽簡單,況且也不值得。
能坐到他們那個位置,哪個不是人精?想對付仇人,有的是正常的合法手段,沒有幾個人值得他們髒了手去犯罪。
“那你打算怎麽辦?設套讓她鑽?”
“到時候再說。”
“為什麽要到時候?早點想好早點着手,線放得越長越不露痕跡不是嗎?”
蕭然然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她現在根本不想考慮這些。
“我……我還病着呢,回頭再說。”
“是回頭再說,還是壓根就不想說?”
方洛施一向三觀很正且好說話,從來沒這麽咄咄逼人過,蕭然然很不能适應。
她擡眸看了眼方洛施,“你幹嘛非揪着這件事不放?我又沒說不報複她。”
“我也沒非讓你報複她。”
“那你一直問什麽?”
方洛施正色道:“我是怕你糊塗,就不說她到底三沒三你,就說她明顯是個不安分的,看她開的那個工作室,還有辦的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是正經事?這種人嘴裏沒半句實話,你要是喜歡上她,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你哭的時候。”
蕭然然笑了,她明明一點也不生氣,可就是笑得好像氣極了的樣子。
“咱們這麽多年白處了是吧?我恐同你不知道?別開這種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方洛施道:“你不喜歡她?”
蕭然然冷笑:“你腦子讓門夾了?”
方洛施又問:“真不喜歡?”
蕭然然:“我看你是腦子忘帶了,下次記得帶上,不帶腦子說話容易被人揍。”
方洛施:“那你要手機幹嘛?”
蕭然然看了眼手裏手機,“我就是想罵她一頓。”
話音未落,手機屏突然亮了,屏幕上跳動着顧夙夜的名字。
方洛施看了眼蕭然然,蕭然然看了眼方洛施。
方洛施微微一笑:“接起來,罵她。”
“罵就罵,你不說我也是要罵的,三字經誰不會?上來我就給她一句TM的。”
蕭然然接起電話,在方洛施的緊迫盯梢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嘴就要罵,卻聽見對面一聲抽泣。
“然然,對不起。”
蕭然然憋足的那股子勁兒,在聽到那熟悉柔軟音調的瞬間,猛地卡在當中,上不去下不來,眼角都憋紅了,硬生生沒能罵出一個字。
她又看了眼方洛施,方洛施又看了眼她,并沖她挑了下眉梢。
方洛施唇語:罵呀,怎麽不罵了?
“你……你他媽……特喵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