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說是過幾日去福瑞閣客棧見潘金蓮, 然而這之後的幾天,謝翎戈卻因家中突然安排下來的急事而耽擱了。
等他五日之後,他處理好事情之時, 再來福瑞閣卻并未找到潘金蓮的身影。
抱着一絲僥幸心理, 謝翎戈來到櫃臺前,詢問起福瑞閣的店掌櫃:“五日前,來這裏住店的兩個年輕男子可是已經退房了?”話落,他又很快補充道:“一個戴着面具, 另一個男子長得非常好看。”
幾乎是在謝翎戈這話一說完, 快五十歲的店掌櫃就立刻了知道他說得是哪兩位男子了。
店掌櫃回憶道:“是哪兩位啊……”
那兩位男子太有記憶度了, 無論是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還是那一位長相标致的男子,都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謝翎戈有些緊張的點頭:“他們是還住在店裏,還是已結房了?”
店掌櫃說道:“那兩位在昨日就退房了。”
謝翎戈:“昨日?!”
店掌櫃點頭:“是的, 昨日。”他眼睛往上擡起, 回憶着具體的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個點。”
謝翎戈聽完,臉上的期待化成了一抹遺憾。
他就這麽錯過了嗎……!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攥緊了,心中甚至還産生了一種悔意。若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日他就不該因為趙子善,而選擇暫時不去找潘金蓮。
想到這, 謝翎戈神情怏怏的走出了福瑞閣。
他站在門口, 看着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 只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心底也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最後,謝翎戈去找周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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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 周煜今日也剛好空閑, 于是謝翎戈當機立斷的拉着周煜去了清安樓。
清安樓是汴京出了名的酒樓。
裝潢典雅貴氣不說, 裏面的食物更是飄香四溢,惹人垂涎。
而美食還并不是清安樓最出名之處,清安樓最為出名的是酒,釀制出桃花釀和千裏醉在整個汴京廣為稱頌。
此時,清安樓的雅間內。
謝翎戈和周煜相對而坐,他右手拿着一壺千裏醉,左手拿着一盞精致的酒杯,一邊為自己倒酒一邊對周煜說道:“……唔……我懷疑趙子善當時就是故意的,以他那精明程度,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我不想他同我一起,結果還說那一番話……”
說到這,謝翎戈挺俊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俨然是對趙凜有些不爽。但其實,謝翎戈自己也很清楚,他這就是遷怒,把沒有看到潘金蓮的那份不悅轉移到了趙子善身上。
不過清楚歸清楚,他這個時候,就是不想保持理性的态度。這麽一想,謝翎戈又是一口酒灌進了肚裏。
謝翎戈的酒量一般,不算差也不算好。
千裏醉雖然算不上是最頂級的烈性酒,但是比之一般酒的度數更高,也更容易醉。等一壺酒被謝翎戈喝到快要見底時,他的眼中已經浮現出了明顯的醉意。
而即便如此,謝翎戈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半趴在桌面,準備去拿桌上的另一壺千裏醉。然而指尖還沒有碰到酒壺,酒壺就被另一手拿走了。
這手修長幹淨,骨節分明,即便是因為常年握劍,虎口處有着一層薄薄的繭,也絲毫不影響這只手的美觀。
謝翎戈順着這手看向了這手的主人。
周煜微微挑眉,不疾不徐的說道:“畢竟是請我喝酒,總不可能全是你一個人喝。”
謝翎戈聞言,擺了擺手:“你喝,你喝……”說着他還打了一個酒嗝。
周煜給自己的酒杯滿上後,看着對面的謝翎戈道:“你若是想見潘金蓮,何不派人找找。”
“找?”謝翎戈眼睛動了動。
“嗯。”周煜道:“汴京城雖大,要找知道普通人或許不太容易,但若是潘金蓮的話,應該不難。”比較潘金蓮的樣貌太過惹眼,但凡是見過潘金蓮的人,應該不會有人會忘記。
想到這,周煜的腦海裏也浮現出了這個男子的臉。誠如謝翎戈酒後所言,明明已經離開了清河縣多時,對于潘金蓮的記憶卻深刻而清晰。
周煜垂眸,漆黑的眼睫在他的眼簾下方透出了一片狹長的陰影。他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千裏醉倒映出了他的面容,從這裏看去,他的表情是平靜的、不動聲色的,讓人洞察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然而只有周煜知道,他的心底并沒有表面這般平靜漠然。謝翎戈的話,影響到了他。或者更準确一點得說,是謝翎戈口中提到的那個人,影響到了他。
而此番,或許這杯中正泛着淡淡漣漪的千裏醉,就映射出了他心中的波瀾。
周煜收斂眉目,将杯中的千裏醉一飲而盡。
位于他對面謝翎戈似乎在認真思考着他的建議:“你說得挺對的,只要潘金蓮還在皇都,要找他應該也不會太難……”
周煜嗯了一聲,語氣淡淡的開口:“所以你決定派人去找?”
謝翎戈将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放,直起上半身道:“決定了。”他看向周煜,語氣堅定而果斷的說道:“我要派人找到他。”
周煜又問:“找到他之後呢?”他道:“你又準備做什麽?”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似乎這個問題只是随口一問。
謝翎戈聽到這話,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原本振奮的表情又奄下來。對上周煜的目光,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他确實是不知道,找到潘金蓮之後他準備做什麽。事實上,潘金蓮和武植成了親,他們之間有着這世間最緊密的姻親聯系。
先不說潘金蓮到底喜不喜歡武植,就單單只是潘金蓮和武植是夫夫關系這一點,就讓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為了。
這麽一想後,謝翎戈頓時嘆了一口氣,又重新拿起酒杯,倒起了千裏醉。
又是一口喝完之後,謝翎戈将唇角溢出的酒液擦掉。此時,酒意上湧,他的意識已經是不太清醒了,醉了酒的謝翎戈低聲喃喃道:“……總之先見到他再說……”
周煜聞言,若有所思着。
先到見到他再說嗎……
周煜在心中重複着謝翎戈的這句話。像是在單純的琢磨着這句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
同一時刻,另一邊。
被謝翎戈惦記着的付臻紅,正坐在新家的小花園內,于涼亭之下看着武植為他制作秋千。
這是他們今日一早租下的小宅院,租期是半年年限。
小宅院的面積不大,花園加上住房也比不上一些稍微大點的宅子的小院。不過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
付臻紅這小宅子還算滿意。
汴京是皇都,是寸土寸金之地。
要買下的這處小宅院,所需支付的錢足以買下清河縣十家鋪面。付臻紅和武植考慮到若是買下了這小宅院,花在藥鋪上面的錢就會變少。
且一旦買了宅院,便算是落了戶,驟時若有什麽變故,也不甚方便。所以諸多考慮之後,兩人最終決定先租一段時間。
此刻,未時剛到,正是午後休息之時。
這個天氣,陽光和煦明媚,懶洋洋的光暈照射在大地上,給人一種慵懶閑散之感。
為了方便制作秋千,武植将衣袖挽了起來。
陽光下,他結實有力的手臂,被染上了一層蜜一樣的色澤。那流暢的肌肉線條,在行動間張馳,充滿着一種渾厚遒勁的爆發力。
武植很高,腿瘸的隐疾治愈之後,他的身材便顯得越發的挺拔。寬肩窄腰,是那種既是戴着面具不看長相,僅憑借身材就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的存在。
付臻紅靜靜的看着,視線從武植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臉上。在他臉上,依舊戴着付臻紅熟悉的銀制面具。在來汴京的路上,武植曾說過到了汴京,便可摘
前幾日,武植一直在忙着找住宅、物色合适的鋪面,以至于兩人的相處并不多。付臻紅也沒有特意去要求武植摘
而今日,差不多是時候了。
想到這,付臻紅看向武植的眼神裏,也多了一分意味深長。
并不是他的錯覺,其實,付臻紅能隐約感覺到,武植沒有主動說要摘面具,是在等他開口。
付臻紅有一種直覺,武植的臉上的疤痕或許早在他們來汴京城路上的時候,就基本好玩了。
對方在吊着他。企圖吊足他的胃口
在讓他好奇。
對方在用這種方式,于無形之中将他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勾動他對他面具下的容顏産生更強烈的好奇心。
而武植也确實是做到了這一點。
付臻紅得承認,從他們離開清河縣到汴京這一段時間裏,他确實對武植的面容越發好奇。
正在制作秋千的武植,感覺到付臻紅投過來的視線,他擡起頭,看向付臻紅。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嘴唇微動,說出了三個字:“快好了。”
付臻紅聞言,看向了只需在接上結實的粗繩便算完成的秋千。算下時間,武植只花了不過一個時辰。
想在小院內安一個秋千,不過只是付臻紅随口所說,但武植卻聽了進去,并且很認真的制作起秋千。
今日,他穿得是一身淺灰色的衣衫,木頭的木屑沾染到他的身上,頭發上,就連那面具上也沾染了些許。
付臻紅站起身,走向武植,擡起手将武植頭頂上方的木屑撫開。
付臻紅問他:“累嗎?”
武植搖頭,說道:“等我挂上鐵鏈,再系上粗繩,這秋千便可坐了。”
話落之後,武植便緊跟着行動起來。
不多時,一個秋千便做好了。
武植試了一下結實度,确認這秋千沒有任何問題之後,他才走到付臻紅的面前,唇角含笑的問道:“現在試試?”
付臻紅輕輕點頭,回了一聲:“好。”
話音落下,付臻紅便準備走過去,而他的腳才剛剛擡起,武植就将他整個人橫抱起來。
付臻紅順勢将手臂搭在了武植的肩膀上,兩只手交握在武植的後頸。
武植垂下頭,看着懷中的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擴散了幾分,“我抱你過去。”嘴上這麽說着,他卻已經先付之了行動。
将付臻紅穩穩抱到秋千上之後,武植站在秋千的旁邊,手握着繩索,為付臻紅輕輕蕩起這秋千。
過了一會兒,武植停了動作,秋千漸漸停了下來。付臻紅微微偏頭,斜睨了武植一眼,慢條斯理的問了一句:“面具,什麽時候摘?”
武植似乎并不意外付臻紅會這麽問,他走到付臻紅面前,略微俯身,視線與付臻紅的視線平視,他看着付臻紅那漂亮的眉眼,緩緩說出了兩個字:“現在。”
“我來?”付臻紅問他。
“嗯,你來。”武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