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半個時辰後, 馬車行至陽谷縣。
西簡林只向付臻紅道了一聲別,便頭也不回的進了縣。
汴京城內,富貴繁華。
付臻紅與武植一進城門, 就聽到了市井喧嚣聲。街道的兩旁, 商販們擺着各種攤位。再攤位的後方,又是雅致樓閣,整條路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由于是初來汴京, 武植和付臻紅對汴京城的路段并不熟悉。眼下, 臨近午時, 再過一會兒便是該用午膳的時候。
武植心裏計劃着,回頭對馬車內的付臻紅說道:“我們先找一家客棧歇腳。”
找到價格合适的房源,并且安家落戶将一切安排妥當,并不是一兩個時辰就能完成的事。在此之前, 他們需要先住在客棧裏。
付臻紅明白武植的意思, 漫不經心的回道:“聽你的。”
汴京城是皇都,是最為繁華的地方,這裏的商人很多,貿易頻繁。
大抵是因為商人們來自各個地區,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汴京本地人, 沒有固定的住所, 所以汴京城中的客棧數量, 比其他地方多出很多。
沒用多長時間, 武植就找到了一家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客棧。
客棧名為福瑞閣,共兩層樓。
付臻紅下了馬車, 同武植站在一起。
迎客的店小二見到有客人來, 非常熱情的上前, 習慣性的開口:“兩位客官是住店還是……”
這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的店小二,話還沒有說完,在視線在觸及到付臻紅的臉之後,原本利索的話瞬間就卡了殼,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直直的盯着付臻紅。
武植見狀,眉頭微皺,冷聲說道:“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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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植這冰冷的聲音傳到店小二的耳朵裏,原本還處于呆愣中的店小二,這才很快回了神。他的脖頸有些紅,想到自己方才的癡楞,整個人羞赧得不行。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付臻紅的臉,只微微低頭,伸出手臂對付臻紅和武植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兩位快請進。”
武植瞥了店小二一眼,沒再說話,擡腳朝着客棧邁去。
付臻紅跟随着武植一起。
在武植和付臻紅經過這店小二之後,一直低着頭的店小二小圓才擡起頭來,看向付臻紅背影的眼神裏流露出一抹驚豔。
這個男子,真是漂亮極了。
是的,漂亮。他讀書少,找不到一個更風雅的形容,看到這男子,他腦海裏就只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活了十六年,小圓就沒有見到過比這男子更好看的人。方才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剎那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是見到了谪仙。
拍了拍自己這有些發燙的臉頰,小圓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态,跟上前招呼。
而同一時刻。
福瑞閣的對面,原本正百般無聊的喝着茶水的謝翎戈,猛地站起身。
茶水從杯盞中飛濺,他也渾然不覺,只直直的看着對面的福瑞閣,或者更準确一點得說,是走進福瑞閣的一抹背影。
這背影他明明沒有見過幾次,但是卻熟悉無比,就像是見過千百回一般,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剛剛那個是……
潘金蓮?
謝翎戈拿着杯盞的手一緊。
應該是沒看錯!
那樣的背影,就是潘金蓮。
所以潘金蓮是來了汴京?潘金蓮旁邊那個是武植?
潘金蓮來汴京是常住還是……
短短的幾秒中,謝翎戈想了很多,而陷入思索中的他,連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叫了他好幾聲都未曾反應。
直到對面那一抹讓他覺得熟悉的背影,在客棧店小二的引領下進到客棧內之後,謝翎戈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
見謝翎戈回了神,坐在他對面的男子才再出聲問道:“子逸,是突然看到了什麽嗎?”他喊着謝翎戈的表字,語氣溫柔,聲音溫潤而儒雅。
這男子的年齡看起來和謝翎戈一般大,穿着一襲淺藍色衣衫,面容俊氣斯文。手中拿着一把雅致的折扇,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種世家文人公子的書卷之氣。
謝翎戈重新坐下,他将杯盞放回桌上,回了一句:“沒什麽。”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聞言,輕輕笑了笑:“你方才那般狀态,可不像是沒什麽。”
謝翎戈沒說話,他的腦海裏還浮現着潘金蓮的面容。
原以為分開多時,他對潘金蓮的印象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減淡。然而謝翎戈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從他回到汴京後,潘金蓮的面容不僅沒有從他的記憶中逐漸消散,反而越發的清晰和深刻。
一想到方才那個進到對面福瑞閣的背影,極有可能就是潘金蓮,謝翎戈的心裏就産生了某種不可名狀的喜悅來。
潘金蓮來了汴京,就意味着他們會有更多的機會見面。
謝翎戈越想便越是歡喜,甚至唇角邊都不自覺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心情很好的拿出随身攜帶的手帕,開始擦拭着手上的茶漬。
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将謝翎戈的前後變化看在眼裏,他微微挑眸,用溫雅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道:“是在對面客棧看到了許久未見的熟人?”
雖然是用着疑問的字句,但是這男子的語氣卻更像是在陳訴。
謝翎戈擦茶漬的手一頓,回道:“也不算是許久未見。”而他這話,無疑是變相的肯定了男子的話。
“看來這為熟人在子逸的心中,占據了很高的地位。”這男子略帶打趣的說道。
而謝翎戈對于這話,并沒有反駁。
男子見狀,心裏有了些思索。
片刻後,他又問道:“不知這位熟人我是否認識?”
子逸與他算是表兄弟關系,汴京城雖大,但世家公子的圈子,卻是由汴京城內身份顯赫的人組成。就算在這圈子裏,不是每個人都互相見過面,但是名號等,卻是熟悉的。
謝翎戈見趙子善這般問,便猜到了他大概所想,趙子善是他的表兄,全名趙凜,字子善。
雖然他們是表兄弟關系,但是趙子善只比他大一個多月。此刻,面對趙凜的詢問,出于一種私心,謝翎戈并不想多言,所以只簡單的回答了一句:“你不認識,他是我在清河縣認識的人。”
“這樣嗎…”趙凜若有所思的看着謝翎戈,輕笑道:“看來子逸在清河縣的那些日子,确實是發生了非常有趣的事。”
話落之後,趙凜似想到了什麽一般,又道:“姍姍嘴裏經常念叨着的那位男子,莫不就是子逸口中那位在清河縣認識的人?”
謝翎戈聞言,身體一頓,擦拭手的動作也停滞了一瞬。
這就是他不想與趙凜多說的原因。
他這個表兄趙凜,從小就極為聰明,學識淵博,滿腹經綸,是汴京城中世家公子的典範,可以說是極近完美的存在。
但正是因為這一點,反而給謝翎戈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總覺得這個表兄就像是戴了一層溫文爾雅的面具,雖處處得體,卻讓人觸不到他的心底,更看不透他真實的一面。
與這表兄相處,會讓謝翎戈覺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能被對方輕松看破,而他卻洞察不到對方的內心所想。
謝翎戈不太喜歡和這樣的人有太多的交集。
因而,雖然兩人是表兄弟的關系,但實際上謝翎戈與趙凜并不親近,也只有謝翎姍崇拜着處處都完美的趙凜。相比之下,他與沒有任何親緣關系的周煜,反而是關系最好。
周煜這人雖然話不多,有時他也同樣看不透周煜心中所想,但是不會讓謝翎戈在與對方相處的時候,産生一種對方是帶着虛假面具的感覺。
更何況,周煜那樣的身份,旁人看不透才是正常的。
趙凜注意着謝翎戈的神色,唇角含笑:“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謝翎戈垂下眼眸,低低的回了一聲:“嗯。”他知道趙凜既然這般說了,那便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了,再隐瞞不過是多此一舉。
感覺出了謝翎戈的情緒變化,趙凜也不再此事上多言,而是主動轉開了話題。
謝翎戈松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他并不想在趙子善的面前說潘金蓮的事。潛意識裏,他不想趙子善與潘金蓮有任何接觸,更不想他們兩人認識。
随後,這一壺茶喝下來,謝翎戈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雖然他竭力得想讓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但是思緒總是會不自覺的偏移,眼神也好幾次朝着對面的福瑞閣瞟去。
潘金蓮到對面的福瑞閣應該是住店,不知道是住幾天。福瑞閣內有包含膳食,不知道他會不會就在裏面吃午膳,如果他現在……
趙凜輕輕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水,看着茶面泛出的漣漪,他聲音輕緩的說道:“子逸已經往對面的福瑞閣瞟了不下七次,看來那位熟人真得讓子逸很在意呀。”
謝翎戈接過話:“啊?有嗎。”
趙凜看了謝翎戈一眼,眼眸微彎,随即也看向了對面的福瑞閣,語氣溫柔的提議:“子逸既如此在意,何不前去敘舊一番?”
前去敘舊呀……
謝翎戈沉默了。
他自然是很過去福瑞閣同潘金蓮打招呼,但問題是,他現在若是前去,趙子善有可能也會同他一起。
而他并不想趙子善同他一起。
謝翎戈正想着,就聽到趙凜說道:“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子逸和姍姍這般挂念。”
謝翎戈抿唇,“不了。”他擡眼,對上趙凜的目光後,說道:“既然來了汴京,又是在福瑞閣住店,想來應該是要在這待上一段時間,我改日再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