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明明是幾十秒就能完成的事, 武植卻花了一分多鐘。
為付臻紅穿好鞋之後,武植站起身。付臻紅也跟着站起來,他的衣衫穿得随意, 松松散散的披在身上,領口的位置敞開, 露出了精致的鎖骨和肩頸。
墨色的發絲垂落,有幾縷落在垂落在前, 隐隐遮住了一些那原本白皙的皮膚上, 深淺不一的暧|昧紅痕。
武植看到這一幕,眼神微微一暗。
他嘴唇輕抿, 很快替付臻紅整理起衣衫。
直到付臻紅的衣衫都整齊的穿在身上後,武植才收了收。随即他又走到桌前給付臻紅倒了一杯水,“先潤潤嗓。”他對付臻紅說道。
付臻紅走過去, 接過武植倒的水, 拿着杯壁的手輕輕晃了晃, 喝下了這杯潤喉的水。
武植見付臻紅喝完水,輕輕用手抹掉了付臻紅嘴唇的水漬,接着又撫了撫付臻紅因為喝水的動作而垂落在額前的碎發。将這些碎發別到付臻紅腦後之後,他滿意的才走出房間,下樓去了。
武植下到一樓, 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信封。他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拿起信封。
在他看信封裏武松寫給的道別時,付臻紅也從樓上走了下來。
付臻紅走到武植身邊:“武松寫的?”
武植點頭:“他已經出發去汴京了。”他看向付臻紅,直視着付臻紅的眼睛, 似乎是想要看看付臻紅會如何反應。
而付臻紅面對武植的目光凝視, 只是擡了擡眼眸, 淡淡的嗯了一聲。
武植說道:“他應該聽到了。”
付臻紅聽到這句話,好整以暇的看了武植一眼:“聽到便聽到了。”他不甚在意的回道。
武植聞言,眼中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他重複着付臻紅這句話:“嗯,聽到便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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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之後,武植将信封折起,重新放進了信封裏。他掃了一眼四周,地上還殘留着酒壺的碎片,“你先回房間,我做好膳食給你端上來。”
付臻紅也沒推遲,點了點頭,轉身上樓了。
沒用多長時間,武植便做好了飯菜,口味做得很清淡,但是味道十分不錯。
吃過膳食,武植說道:“我仔細考慮了,打算也提前動身去汴京。”
付臻紅聞言,并沒有太大的意外。他看着坐在對面的武植道:“改成什麽時候?”
武植回道:“就這個月中旬。”他問付臻紅:“你覺得如何?”
付臻紅沒什麽意見:“你決定就行。”
這個月的中旬,是武松最開始決定離開的時間,現在武松提前去了汴京。武植原本确定的時間是月末,眼下将動身的時間提前了近半月,算下來便還有七天的時間。
付臻紅道:“這房子的事你待如何安置?”
武植道:“明日一早我便将房契那些都拿出來,該賣的賣,該換的換。”
聽到武植這麽說以後,付臻紅也沒再多言。
現階段,他在意的氣運之子是武植。
雖然按照他與武植現在的關系,武植待在哪裏,他就會待在哪裏。但是一直在清河縣這個地方,到底還是有些無趣的。
能提前去汴京,付臻紅自然是願意的。
…………
武植是個行動派,确定好日期之後,第二日一大早,武植便開始行動起來。
付臻紅能感覺得出來武植之所以會将離開的日程提上來,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西門慶。剩下的一部分,大抵是與武植自身有關。
而另一邊。
巳時時分,西簡林準時來到了南坊後方的樹林。
看着空無一人的樹林,西簡林雖然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當他看到那熟悉的樹幹上,并沒有坐着那個男子之後,他的心裏依舊有一種發堵的煩悶感。
果然……沒來呢……
西簡林薄唇微抿,俊逸的眉宇之間浮現出一抹冷色。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随即一個飛身,熟練的上了樹。
他坐在前幾日每日都會坐的位置上,以往在休息的時候,他會和那個男人一起坐着。他說着話,那個人吃着他摘的果子。
西簡林其實很喜歡那種氛圍。
沒有喧嚣的聲音,沒有俗事的幹擾。
一切都似乎變得非常的簡單。
那個人教,他學。
有時候他也會和那個人一起吃果子。他喜歡一陣風吹來時,光暈漫灑、落葉紛飛的感覺。
他很享受這種氣氛。
即便大多數時候那人都沒怎麽說話,身上也總是透着一種漫不經心的疏離,但是對于西簡林來說,兩人短暫的相處,是他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非常特別的記憶。
想到這,西簡林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
他現在已經能确定,潘金蓮是不會來了。不止是今日,每日,再往後,應該都不會再來了。
他和潘金蓮這場短暫的師徒關系,似乎在他昨日點出對方身份的時候,就結束了。
明明一開始他認為自己和那個男子不過是各有所需的交易關系,然而現在,胸口那種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的悶脹感,卻讓西簡林意識到他的內心其實并不是那樣想的。
西簡林從衣袖裏拿出準備好的金葉子,這原本是今日的“學費”,但是作為他老師的那個人,卻不會再來了。
盯着這金葉子看了許久,西簡林突然擡起眼眸,用手摘下了一片樹葉。
他回憶着潘金蓮之前用一片樹葉所吹奏出的曲調,然後調整着呼吸,憑借着超強記憶,将曲調吹了出來。
然而無論他将曲調學得再像,吹出來的旋律卻總是差了點什麽。
到底是模仿的,比不了本尊。
一曲結束,西簡林丢掉了這片樹葉,他看着這脆嫩的樹葉緩緩飄落而下,只覺這一切似乎都有些索然無味。
就這樣吧。
西簡林估算了一下時間,也不再等待,縱身一躍跳下樹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是西簡林,但現在也是西門慶。
而西門慶與潘金蓮,本就不該再有聯系。
不能靠近。
剩下這幾日,待他将清河縣的事情都處理好之後,便回陽谷縣。畢竟一些與西門慶本身相關的事情,他必須要回到陽谷縣才能查得更清楚。
…………
七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清河縣距離都城汴京有好幾日的路程。将一切都打理妥帖的武植,為避免路途勞頓,特意買了一輛馬車。
馬車不是很大,但內部空間的面積也不小。
武植在上面墊了柔軟的毯子,又專門做了一個類似于書案的折疊架子。
付臻紅坐在馬車上,閉眼小憩着。
而武植,也是在外面同錦繡閣的趙叔道別。
趙掌櫃握着武植的手,有些感嘆:“武家大郎呀,你這也決定得太突然了啊!”
不只是趙掌櫃覺得突然,清河縣的其他人也覺得突然。此刻,他們站在不遠處,小聲議論着潘金蓮和武植。
在清河縣,大家對潘金蓮和武植本就十分關注。這幾日武植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行為,大家夥猜到了武植可能是要同潘金蓮離開,但是猜到歸猜到,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有些人甚至都不敢相信,要知道武植和清河縣都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此番突然便賣房子,動身去汴京,且看武植那架勢是不打算再回來,這般不留餘地、不留後路的行為,怎能不讓他們驚訝。
趙掌櫃看着武植道:“真得決定了嗎?”
武植聞言,還沒有回答,站在趙掌櫃旁邊的趙氏就用手肘推了一下他,“瞧你這話說得,人兩口子都要出發了,還能有假?”
武植說道:“我與夫郎确實是要離開這裏。”
趙掌櫃聽到武植這麽說,輕嘆了一口氣。随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輕輕拍了拍武植的手:“這樣也好,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話落,趙掌櫃給趙氏使了個眼色。
趙氏點頭,取下了肩上挂着的包袱,“這是我與趙叔的一點小心意,裏面有幾件成衣,武家大郎,你且拿着。”說着,便将包袱遞向武植。
武植也沒推脫,接過這包袱,對兩人道了一聲謝。
“趙叔趙嬸,就此別過。”說完這句話之後,武植便轉身上了馬。
車輪滾動,馬車駛離。
趙掌櫃和趙氏看着馬車離開的背影,均是一臉悵然。
武家大郎和他夫郎這次離開,怕是不會再回來了。趙掌櫃有一種預感,那便是這兩人定然會在熱鬧繁華的汴京城,活出一番精彩來。
趙掌櫃正想着,突然聽到夫人诶了一聲。
趙氏驚訝的從衣袖裏拿出一錠銀子,瞬間明白了什麽,她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又看向趙掌櫃:“這是……”
趙掌櫃輕輕拍了拍趙氏:“這是成衣錢,大郎是不想欠着咱們。”
趙氏有些疑惑,她回憶方才的情景:“但大郎他是什麽時候放到我這裏的啊……”
趙掌櫃攔起趙氏的肩膀,“夫人,其實你也感覺出來了吧,武家大郎變得不一樣了。不必疑惑什麽,你我也不能再用以前的看法去判斷。”
趙氏點頭:“你說得也是。”她對自己的老伴微微一笑:“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一個半時辰之後,馬車駛離了清河縣。
而在武植駕駛着馬車離開清河縣沒多久,西簡林所坐的馬車也随之離開了清河縣。
西簡林坐在馬車內,他撩開馬車的簾幕看着外面的景色。今日的景色很美,陽光很和煦,微風也清涼。
但西簡林的視線掠過這些美景,卻并未将這些景色真正看在眼裏。他心裏想着事情,思考着自己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和潘金蓮保持距離,卻在聽到潘金蓮和武植要離開清河縣的時候,特意把離開的時間從昨日,改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