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趕了幾個時辰的路, 未時左右,武植将馬車停在了一處陰涼的樹下。
付臻紅和武植用過吃食之後,付臻紅坐在樹下的石頭上,武植則是在喂馬。
這會兒, 太陽高懸當空。
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 又被層層疊疊的樹葉斑駁之後, 漫灑到了付臻紅的身上,似朦胧缥缈的輕紗。
付臻紅背靠着樹幹, 半眯着眼眸,神情慵懶的享受着這午後的陽光。他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衣衫, 頭發自然的披散在身後,只用一根素色的木簪別起兩側的發絲。
這時,上方飛過幾只杜鵑。
付臻紅擡起手, 其中一只杜鵑便像是感知到了什麽一樣,飛向了付臻紅, 最後在付臻紅的手背上停了下來。
付臻紅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杜鵑的翅膀,帶着一種漫不經心的随意。
武植喂完馬, 轉身的時候, 看到就是付臻紅低眸看向杜鵑鳥的畫面。
他朝着付臻紅這邊走來,付臻紅看了武植一眼,指尖往上擡動了一下,原本停在他手背上的杜鵑便順勢飛走了。
武植走近後,站在付臻紅面前的他, 擋去了一大半部分陽光。他身體颀長,寬肩窄腰, 雙腿筆直而修長。
付臻紅慢條斯理的問了一句:“你的腿完全治愈了?”說是問, 其實付臻紅的語氣裏卻淡淡的, 更像是一種平靜的陳訴。
武植點頭:“已經好了。”簡而言之,便是不會再腿瘸,走起路來也是和正常人一樣。
付臻紅似笑非笑的看了武植一眼:“看來你在臨安醫館學到了不少。”
武植像是聽不懂付臻紅這句話裏所隐藏着的幾分調侃一般,神色自然的走到付臻紅的身旁坐下。
他與付臻紅一樣,背靠着樹幹,微微擡着頭看着天空:“到了汴京,你可有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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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說你自己。”付臻紅說道:“除了開一家醫館,你還想做什麽?”
武植沒有猶豫的說道:“還想守着你。”
付臻紅聞言驀地一笑,他斜睨了武植一眼,好整以暇的說道:“怎麽個守法?”話落,也不等武植回答,他就又說了一句:“是與別人距離太近,就以蒙眼睛作為懲罰的守?”
聽到付臻紅說得後半句話,武植的身體猛地一頓,他立刻轉向付臻紅,直直的凝着付臻紅的眼睛,似想從付臻紅這雙漆黑的瞳孔裏讀出點什麽。
付臻紅擡了擡眼皮,語氣随意:“怎麽了?”
武植緊盯着付臻紅,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了緊:“你……”他想問眼前這個男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那晚在破廟裏的人是他。但是這話才剛到了嘴邊,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這馬蹄聲的節奏非常的快,聲勢浩大,從聲音來聽,最少也有十幾匹。
如今亂世動蕩,一旦出了縣,來到無人居住的山路,就有可能會遇到山賊倭寇。
有些山賊倭寇只搶錢財,不奪人性命,但有一些賊人,燒殺搶奪,無惡不作,甚至不僅僅是拿人性命這般簡單,還要将搶來的人作為食物吞之入腹。
武植聽到這一陣極速奔來的馬蹄聲,眼神一凜,立刻站起身對付臻紅說道:“你先進馬車。”
付臻紅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猶豫,順手摘下幾片樹葉之後,起身上了馬車。
待付臻紅坐穩之後,武植也翻身上馬,駕着馬車避開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在武植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能避則避,他不想徒增麻煩。
然而有些事,你越是因為不想麻煩而選擇避開,就越是容易遇上。
武植看着前方十米開外将他們的去路擋住的賊匪們,面具下的臉漸漸沉了下來。
他掃了一眼這些人,共二十來個,個個身強力壯,身上披着虎皮,腰上挂着鋒利的武器。
為首的男人看起來三十來歲,皮膚黝黑,臉上長着厚厚的胡須,眉骨位置還有一道醜陋的刀疤。
他的兩截手臂是露出來的,手臂的肌肉誇張的鼓起,身形很是壯碩。這人騎着一匹黑色的壯馬,微微仰着脖子,用一種看食物的眼神打量着駕車的武植。
毫無意義,這些山賊并不是善茬,而是那種毫無底線的會吃人的那種匪徒。
這為首的刀疤臉說道:“今兒算你們倒黴。”
武植沒說話,深邃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道陰翳的兇光。雖說他不想麻煩,但是眼下都被人堵住了去路,且這些人也該死,那他也不必顧慮什麽。
此刻,位于刀疤臉身旁的,一個更年輕的男子湊過來說道:“二當家,這人看起來不一般。”
畢竟尋常人若是遇到這種情況,早就已經吓白了臉。他們以往劫持的那些人,見到他們之後都瞳孔瞪大、驚慌不已,就算其中有一兩個人沒有面色慘白,也沒有哪一個像這帶着面具的男子這般鎮定。
而在這種情況下,無非就是幾種情況,要麽是這個男子故作鎮定,要麽是另有後手,要麽就是有足夠的信心,認為眼前的危機不足為懼。
刀疤臉不以為意:“有什麽不一般的。”他說道:“遇到我們,最後不都是咱們桌上的食物。”
他身邊的男子點頭,“二當家說的對。”這駕車的男子只一人,馬車內也不會超過三人。
加起來都夠不到他們這群人的零頭。
更何況,那種十幾人的商隊,且還配了打手的,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最後不還是被他們剁碎,成了盤中餐。
為首的刀疤臉擡了擡手,手指往前一揚,下一秒,其他人就立刻分散,迅速且很有秩序的将馬車團團圍住。
這時,刀疤臉的視線越過武植,看向了他的後方,意味不明的笑着:“也不知馬車裏坐着的是男是女,男的嘛抓回去直接弄成食物,若是女的嘛,爽了之後再吃。”
這刀疤臉說完這句話之後,其他手下齊齊附和。因為大當家的事,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來過,這會兒出來後,好不容易遇到這麽個趕路者,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想到這,這些人笑得更加肆意,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惡意,讓他們看起來連最低賤的畜生都不如,甚至比陰溝裏的蛆蟲還要令人作嘔不堪。
生逢亂世,有些東西,也要取之有道,不可越過最基本的道德底線。但是這些人,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将這種事當成了一種樂趣。
武植的眼中殺意盡顯,他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馬鬓,收回的時候,從側方挂着的匣子裏抽出了一抹細長的銀針。
這時,為首的刀疤臉還在跟身旁的下屬笑樂着:“不過若是女的長得太醜,那也不行,爽起來都……”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馬車的簾幕突然微動,一道快速閃電般的東西朝着他飛射而去,不過瞬息之間,刀疤臉的喉嚨就被割破,鮮血飛濺,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刀疤臉的屬下全部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們從震驚中回神之後,刀疤臉已經倒在地上,捂着不斷噴湧鮮血的脖頸抽搐不已。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看清楚那割破二當家喉嚨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麽利刃,而是一片樹葉!
樹葉!
這下,這些人徹底慌了,他們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只用一片樹葉便瞬間割破了二當家的喉嚨。
馬車裏的人,到底是有多深的內力,竟然能這般……
衆人還來不及感嘆,下一秒,又是幾片落葉從馬車裏飛射而出。這幾片樹葉就像是最冰冷鋒利的刀片一樣,在這些人完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割掉了刀疤臉的耳朵,手指,和雙腳。
刀疤臉在地上翻滾哀嚎着,劇烈的疼痛讓他痛苦不已,他現在只求快點死去。不願在瀕死的關頭,都還忍受着四肢斷裂的折磨。
終于,幾秒過去了,在嘗到了身體被分割的劇痛之後,刀疤臉徹底斷了氣。
前前後後,不過十秒。
一時間,鮮血彌漫,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到空氣中。這些一開始還盛氣淩人的惡匪們,全部慘白了臉,膽子稍微小一點的,直接就吓得跌下了馬,癱坐在地上直哆嗦。
他們也是經歷過生死危機的人,但那不足以讓他們在看到自己的二當家,被人只用樹葉在十秒之內就分割殺死後,還保持冷靜。
這時,一道聲音從馬車內傳來,“害怕嗎?”
這聲音極其好聽,清泠泠的,輕輕淺淺,帶着一種慢條斯理的感覺。但就是這般好聽的聲音,傳到這些人的耳朵裏,卻宛如修羅之音。
他們僵硬着身體,視線從刀疤臉那死不瞑目的臉上緩緩轉向了馬車。
下一秒,馬車的簾幕被一只素白的手撩開。
若是以往,這樣一只漂亮好看的手定然會讓他們垂涎不已,然而現在,這些人卻無瑕欣賞這些。他們只感覺到了恐懼,一種滔天般似被地府無常索命的恐懼。
付臻紅微微傾身,露出了面容。
待看清楚付臻紅的臉之後,這些匪徒們瞬間愣住了,直到付臻紅的眼神輕飄飄的掃向他們之後,這些人才瞬間回神。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殺掉他們二當家的人竟然是這般漂亮的男子。這個男子在瞬息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割破了二當家的喉嚨。
一想到這,這些人頓時頭皮發麻,身體一個勁的顫栗。
“怕什麽……”付臻紅不疾不徐的說道:“不過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那個一開始跟刀疤臉說話的男子聞言,哆哆嗦嗦的指着付臻紅道:“修…修羅!”
修羅?
付臻紅挑眉,偏頭看向武植:“我是修羅?”
武植搖頭,他伸出手,将付臻紅垂落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你是我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