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到謝翎姍這疑惑中帶着驚訝的聲音, 謝翎戈的身體猛地一頓,回頭一看,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邊。他條件反射的站直身體, 舉出雙手解釋道:“我正打算給潘金蓮松綁。”
謝翎姍聞言,輕呼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為你剛剛……”
後面的謝翎姍沒有再說下去,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謝翎戈還是從自家妹妹的眼神裏讀出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謝翎戈有些尴尬,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喜悅感。他将手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下, 對謝翎姍說道:“別亂想, 也別誤會。”
說這話時,他看了一眼位于謝翎姍身旁的武植,很顯然,這話也是在對這位潘金蓮名義上的夫君說。
武植卻并沒有理會謝翎戈,甚至可以說是看也沒看他。武植的視線從看向坐在木凳上的男子之後, 就未曾移開分毫。
他沒再讓人攙扶, 而是一步步慢慢走向了付臻紅:“我來給他松綁。”
在武植走近付臻紅之後,謝翎戈只能将位置讓出來。
在武植給付臻紅解繩子的時候,謝翎戈就站在旁邊問着:“你可知是誰将你捆在這裏的?”
付臻紅聞言, 微微頓了一下。
誰将他困在這裏的?
不正是此刻這給他松綁的好官人嗎。
付臻紅搖頭:“不知。”
謝翎戈眉頭微擰,很認真的思索道:“這事絕非表面這般簡單。”
話落,他不知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付臻紅的下颔處的小傷口, 又看了一眼那脖頸處的紅蓮花, 眼眸裏浮現出了一抹淩厲:“若是找到這幕後之人, 我定然不會放過他。”
已經給付臻紅解開束縛的武植, 聽到謝翎戈說得這句話, 薄唇微閉,擡眸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這是我們武家的事,不勞旁人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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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翎戈一聽,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正欲反駁,謝翎姍就冷笑了一聲,看着武植道:“若不是我帶着影衛發現了你,并讓他們把你叫醒,你現在都還昏睡在地上,跟你那弟弟武松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呢!”
話落之後,她又上下打量了武植一眼,非常不客氣的說道:“恕我直言,說什麽不勞旁人費心,你這樣真得能保護好潘金蓮嗎?”她撇了撇嘴:“更不用說今晚這事的起因,還是因為你被人抓來了這裏。”
若是平時,聽到謝翎姍這般說話,無論是謝翎戈,還是周煜,都會恰當适宜的制止她,讓她謹言。
然而眼下,兩人都沒有吱聲。
武植垂下眼眸,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成了拳。
他的眸底深處閃過一抹晦澀的冷沉,若不謝氏兄妹和姓周的這三人,他今晚會有更多的時間同潘金蓮相處,這自作多情的三人貿然前來,阻礙了他與潘金蓮相處不說,還打亂了他之後的某些計劃。
而此刻,武植此番狀态,落在旁人眼裏,就像是因謝翎姍的話,失了自尊心而憤怒得忍耐着一般。
在場的人之中,也唯有付臻紅清楚武植的本質。
付臻紅站起身,看着這背對着他的男子。
他想到方才謝翎姍說得話,在聯系到武植在察覺到有人靠近後突然離開的舉動,以及方才為他解綁時,手上多出來的一道傷口,便将情況猜到了個七八。
武植應該是在謝翎姍他們發現之前,就故意裝成了昏迷的樣子,讓進來的人誤以為他和武松一樣被人迷暈了。
想到這,付臻紅看了一眼武植手背上那被劃破的傷口,輕輕挑了挑眼眸。
自己用銀針傷自己。
這個方法簡單直接,不需要解釋什麽,短時間之內也不會引起懷疑,是武植會做出來的事。
付臻紅走到武植身邊,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衣領一邊說道:“先離開這裏。”
武植聞言,這才擡起了眼眸。
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周煜,不急不緩的說了一句:“你們應該是被兩路人盯上了。”
他看了付臻紅一眼,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武植的身上:“在燈會上把你抓走的人是一波人,讓你們昏迷的又是另一路人。”
謝翎姍接過話:“我知道了!第一波人應該是跟你們武家兩兄弟有仇,而第二路人是對潘金蓮有意思!”
說着,謝翎姍看向了謝翎戈:“大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謝翎戈微微颔首:“這個可能性很大。”
可能性很大,卻不是真相。
付臻紅也能理解他們為何會這樣猜測。
畢竟謝翎姍這幾人并不知曉正殿那裏的香爐裏,曾燃燒過讓人意亂情迷的煙,抛開後半句不談,就拿前半句話來講。
那幾個抓走武植的面具男,真正的目的明顯不是武植,而是他。
幕後之人顯然是想讓他和武松發生不該發生的關系,并且還一定要讓武植看到。
會有這樣的目的,與其說是跟武家兩兄弟有仇,不如說是跟他這具身體、也就是潘金蓮本身有仇。
而與潘金蓮有仇的人,付臻紅想了一下,除了張越周的母親、張家那位主家夫人,有能力在清河縣弄出這一番算計來,暫時還沒有比她更貼近的人。
而且那位主家夫人,似乎也并不擔心他會猜到。
或者更準确得說,那位夫人應該是覺得只要是她喊的人手腳都做幹淨了,就算被潘金蓮猜到了,也不可能奈她如何。
反而還更能解心頭之氣。
若是原劇情裏的潘金蓮,說不定真會着了她設下的套。但付臻紅不是原劇情裏的潘金蓮,武植也不是原劇情裏的武植。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還多了謝翎戈三人。
這也就注定了事情的發展,不會朝着這幕後之人所預想得那般進行。
付臻紅正想着,武植突然伸出手,牽住了付臻紅的手,在付臻紅因為他的動作而看向他的時候,武植并未對他解釋什麽,反而是将手握得更緊了。
謝翎姍看着付臻紅和武植相牽的手,發出了一聲冷哼。
而謝翎戈,則是移開視線,掩去了眸底的一絲黯然,不去看這讓他覺得有些刺眼的畫面。
至于周煜,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起來,就像他純粹只是因為謝家兩兄妹才會來。
武植看着付臻紅道:“我們去找武松,然後回家。”
付臻紅聞言,還沒有開口,謝翎姍就又說了一句:“他受了傷,要去醫館及時處理。”
武植道:“我會一些醫理,回家自會幫我家夫郎處理。”他着重強調了“我家夫郎”這四個字。
謝翎姍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謝翎戈攔住了。
謝翎戈對她搖了搖頭。
謝翎姍見狀,下意識看了一眼被武植牽着的潘金蓮。見潘金蓮不說話,且并未因武植的話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她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乖乖将原本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她今晚确實是多說了很多不該她這個身份說出的話,但她一想到潘金蓮是因為武植才會被困在這裏,就有些不平。
她其實也很清楚,自己并沒有資格去生氣或者什麽,但是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想到這,謝翎姍又看向了穿着紅色秀徽服的付臻紅。而付臻紅此刻,已經與武植一起走向了正殿的方向。
謝翎戈見謝翎姍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潘金蓮的身上一般,他收斂情緒,不輕不重的彈了一下謝翎姍的腦門:“好了,別看了。”
謝翎姍吃疼,輕捂着自己的額頭,垂下眸回道:“知道了。”
這時,周煜說道:“今夜的事,就先告一段落。”他看向謝翎戈:“我們該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謝翎戈的眼睛閃了一下:“你說得是……”
周煜點了點頭。
謝翎姍看了看謝翎戈,又看了看周煜,有些茫然的問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謝翎戈道:“馬車突然失控這事,你可還記得?”
謝翎姍回道:“當然記得。”她說着,突然反應了過來:“你們的是意思是,馬車失控是有人故意設計的?”
謝翎戈點頭:“具體到底是什麽情況,還需要再查證。”
…………
另一邊。
被武植叫醒的武松,睜開眼之後,看着頭頂上方有些昏黃的光線,腦海裏還有片刻的茫然。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過來,從地上站了起來。
武松看向武植,目光在武植和付臻紅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開:“大哥我……”
武松想說點什麽,卻被武植打斷了:“有什麽先回去再說。”
武松聞言,點了點頭。
一路上,武松都很沉默。他微微垂眸,安靜的走在武植和付臻紅的身後,天幕上的明月照射在地上,月光為他的眼睑下方透出了一片狹長的陰影。
或許是因為在寺廟的正殿與潘金蓮發生的那個小插曲,武松在面對潘金蓮的時候,心裏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方才醒來之後,他盡可能的避免與潘金蓮的視線對視。一來是因為他本身的情緒尚且還處于一種有些紊亂的狀态,需要好好疏理,而潘金蓮的目光會讓他的思緒受到影響。
二來則是因為大哥,雖然他和潘金蓮并沒有做任何越界的事,但不知為何,在面對大哥的時候,他的心裏仍舊會有幾分不自在。
武松也不想去思考這份不自在情緒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他下意識不想去細想,因為直覺告訴他若是深思下去,這個家現有的關系将會被打破,而那樣的結果一定不會是他想看到的。
大哥……
潘金蓮……
武松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幾個字,再次擡眸時,眸底的思緒已歸于了平靜。
而同一時刻,另一邊————
陽谷縣內。
理刑千戶府。
三個清秀可人的女子正圍在一個床榻邊,看着睡在床榻上正處于昏迷中的男子。
男子的鼻梁高挺,面容俊美,半長的頭發長至肩膀,額前的碎發落下幾縷在兩鬓,即便是在昏睡中,身上也仍舊透着一種臻美風流。
其中一個穿着藍衣的女子道:“按照大夫所言,官人他這會兒應該醒了啊!該不會……”
“姐姐莫急,官人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青衣女子打斷了藍衣女子的話,沒有讓藍衣女子說出不吉利的話來。她的面上是與藍衣女子一樣的憂慮,然而眼底的情緒,卻是極其冷漠的。
站在最遠的黃衣女子,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冷笑一聲道:“禍害都是遺千年的。”
“你怎麽說話的!”藍衣女子呵斥了一聲,随後,不知是又想到了什麽,她的眼眶裏泛出了淚花:“官人這次不幸摔落山崖,也不知道都經歷了什麽,好好的頭發變短了不說,身上穿得衣衫也是破破爛爛的,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衣衫。”
說着說着,藍衣女子眼中的淚花就變成了淚珠一顆一顆的落了下來。
黃衣女子見藍衣女子這一副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輕嗤了一聲,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虛僞。
不過比起虛僞,最能當得起這形容的人還是卓丢兒。
想到這,黃衣女子看了一眼一直在安慰的青衣女子。
這時,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發出了一聲夢呢。
三人齊齊朝着男子看去。
藍衣女子的反應最快,幾乎是在男子睜開眼的瞬間,她就立刻湊了上去,也不顧落在臉上的淚水,關切十足的問道:“官人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男子聽到這稱呼,愣了兩秒:“官人?”
藍衣女子見狀,還未說話,黃衣女子就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怎麽?西門官人,莫不是摔落山崖後,把記憶也給摔沒了?”
“西門……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