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武植?”
這聲音十分悅耳, 清泠泠的,似空谷幽蘭。
但此刻,武松不僅沒有心情欣賞這悅耳的聲音, 反而還因為這熟悉的聲音而變得焦躁起來。
他擡起頭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來者的背後是漫灑下來的銀白月光,男子置身于光暈和黑暗的交界裏,高挑的個子、清瘦的身材如風中的勁竹,透出了一種冷輝朦胧的芳華。
而那一身張揚的紅衣,又恰如海棠般明豔。
狐貍面具更是為他整個人增添了一種神秘的妖冶感。
冷而豔麗。
矛盾卻又契合。
潘金蓮……
武松在心裏念出了這個名字, 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來得是潘金蓮?
他現在最不想看到、更最不應該見到的人, 就是這位名義上的嫂嫂潘金蓮。
而且也不知為什麽,與清晰的思維相比,武松發現自己身體裏的那一股熱意,卻因為潘金蓮的出現,而湧動得越發厲害了。
位于昏暗裏的他, 看着他的這位名義上的嫂嫂一步步朝着自己這邊走來。
眼看對方越走越近, 武松想要開口說話,卻猛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幹澀無比!就像是被火焰燒到了一般,竟然暫時無法發出一個完整的字音。
一定是一開始的那個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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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随即又想到了空氣中還飄散着的香味, 臉色瞬間陰沉的吓人。
而這時,他又聽到了潘金蓮的聲音,對方對着他這邊喊了一聲大哥的名字:“武植?”
這聲音裏透着些許的遲疑,似乎是因為他身在暗處, 對方那邊看不清具體的模樣, 所以才會有些不确定。
武松想到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大小的不同讓他意識到原本戴得那一個老虎面具, 應該是被那兩個合計打暈他的人換了。
這無疑是一場陰謀。
迷香, 換掉的面具,不能出聲,以及……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潘金蓮。
将這些種種串聯在一起,背後之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對方是想算計他,算計他和潘金蓮叔嫂通|奸!
武松的心猛地一顫!
他會過來這邊是因為聽到說大哥被抓。
想來潘金蓮會來這裏亦是因為大哥。
而他的身高體型都和大哥相差無幾,身上這件深藍色的秀徽服,在昏暗的光線裏,若不仔細看的話,也與大哥今夜穿得那身深紫色秀徽服很相似。
毫無疑問,幕後之人是想讓潘金蓮将他誤以為是大哥。
想到這,武松的後槽牙都咬緊了,指尖也用力的蜷縮和攥緊。他拼力站起身,想要先拉遠與潘金蓮的距離,然而,在他剛剛站起身之後,腳步還未挪動,潘金蓮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對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武植?”
武松的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像是觸電一般,飛快甩開了潘金蓮的手。甚至因為太過用力,他的身體都非常不穩得往後踉跄了兩步。
但很快,他又被對方扶住了:“武植,你身體好燙,你怎麽了?”
武松說不出話,只能再次掙脫,拒絕與潘金蓮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聞着潘金蓮身上的香味,武松體內的熱意如海浪一般翻湧而來。因為忍耐,他的額頭上泛出了細密的汗水,喉間也越發的幹|渴和焦|灼。
此時此刻,正與身體裏的那股熱意做着鬥争的武松,無比慶幸他的雙手還被繩子捆住的,否則他真不能百分百保證,這個時候的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去擁抱面前這個男子。
而這個男子還在對着他叫着大哥的名字,詢問他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武植,你到底怎麽了?”
武松的下颔線繃緊,莫名有些惱怒的同時,眉頭也皺得越發深刻。眼角眉梢的細節裏都無不在述說着一種忍耐,但很可惜的是,在這黑暗的環境裏,潘金蓮并沒有看過。
為了保持清醒,也為了不讓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武松也顧不得這麽多了,直接就用牙齒狠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這下,唇上的疼痛讓武松暫時找回了清明。
也就是在這個短暫的空擋,武松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貢臺這邊,用手臂将還在燃燒的香爐掃到地上,又用雙腳将其碾滅。
待最後一絲星火被滅掉之後,武松背靠着貢臺的舊木板癱坐而下,他大口喘着氣,身體的熱流蹿向了四肢百骸,讓他的氣息變得越發的低沉和急促。
只要再過一些時間,再忍耐一下,體內的熱意就會慢慢散去。
武松在心裏自己說着。
而這時,将他錯認為大哥的潘金蓮,似乎也終于是發現了一絲不對勁。武松聽到對方再次開口時,喊出大哥名字的語氣裏,也帶上了一開始的遲疑:“武植?”
武松有些艱難的擡起了沉重的眼皮,他在心裏想着再過一會兒,就再過一會兒。他只要再恢複一些氣力,就立刻站起身離開這裏,或者是去到光線明亮的地方,讓喊着大哥名字的潘金蓮認清他到底是誰!
他想讓對方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不是大哥武植,不是他的官人,而是武松。
[小紅,我覺得二郎他現在肯定是又煩躁又郁悶。]
[應該吧。]
付臻紅回完弱雞系統的話,注意力便重新放在了武松的身上。他再次走上前,在察覺到武松因為緊張的情緒而僵直的身體之後,付臻紅蹲下了身。
他并沒有做任何動作,而是就這麽在這暗光下看着武松。
在付臻紅的目光注視下,武松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對方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讓武松感覺到了一種像是被熾熱的火焰所灼燒的燙|意。
這下,他身體好不容易有些減緩的溫度,又再次回升。與此同時,他額頭上的汗水也将他的發絲打濕,有幾縷黏在了兩側,與那被換的狐貍面具相貼。
他的身上被對方的陰影籠罩,他周圍的空氣裏萦繞着對方身上的香息。明明這味道并不是很濃郁的那種,卻是存在感十足,不斷的鑽進他的鼻尖裏,讓他無法忽視。
武松在心裏暗罵了一聲。
明明香爐裏的煙已經被他碾滅,按理說他的思緒不會再受到影響,然而他此刻,卻僅僅是因為潘金蓮這個人,而無法完全保持清醒。
對方身上的香息就像是一只手一般,于無形之中輕撫他的心髒。
武松的嘴唇翕動着,嘗試着開口:“你……”
好在這一次,随着最開始那迷香的散退,他終于能發出完整的字音了。武松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非常急切的再次開口:“……我…不是…武…植…”
他那情緒很急,但是話卻因為嗓音未完全恢複,而說得很緩慢,他的聲音很低沉,每一次字音都似從喉嚨裏緩緩滾出來一般,沙啞無比。
當這幾個字說出來之後,武松整個人如釋負重。
付臻紅聞言,擡起手,準備取下武松臉上的面具。
而當付臻紅那微涼的指尖,因為取面具的繩線而接觸到武松那發燙的耳尖時,武松的身體猛地一顫,被捆住的雙手又狠狠攥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似乎想平複情緒,直到面具被取下之後,他才再次睜眼。
付臻紅喊出了他的名字:“武松。”
下一句,他又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大哥呢?”
聲音比之前相比,明顯更漠然了一些。
武松抿了抿唇,回道:“我不知道……”
付臻紅挑眉:“不知道?”
武松垂下眼眸,嗯了一聲,末了,他想了一下,又将自己所遇之事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付臻紅聽後,不鹹不淡的說道:“你不是挺能打的嗎,怎麽這麽輕易就中招?”
武松沉默。
心中的煩躁感更甚了。
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确實是他有些大意和輕敵了。
付臻紅看了一眼武松被繩索捆住的雙手,随即站起身,轉而去找了一塊舊碗。他将碗摔裂開之後,撿起其中最尖銳鋒利的一片,走回到武松這邊:“把手擡一下。”
武松聞言,雙手擡起放在付臻紅的面前,以方便他能更好的将繩子系的結口割斷。
付臻紅也不多說廢話,非常利落的行動起來。
而在付臻紅用碎碗片割繩結的期間,因為需要使力,他的手不可避免的摩|擦到了武松的手。
武松的眉心緊鎖,身體僵直,整個人就像是被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不動。
他垂眸低首,不去看面前這個正在幫他解除手上束縛的男子。
然而即便如此,在他與對方的手部這不可避免的摩|擦之間,武松的呼吸依舊不受控制的變粗了。
這份變化讓武松如臨大敵一般,再次咬緊了後槽牙。
他現在只希望手上的繩索能快點被解開,武松不想自己變得越來越怪異。在繼續這麽下去,武松覺得自己一定會變得越發的不自在,某些莫名的情緒也會變得越發的不受控制。
武松越想,身體越緊繃。
這時,付臻紅突然說道:“你知道自己現在很像什麽嗎?”
武松下意識回道:“像什麽?”
付臻紅說出兩個字:“刺猬。”他嗤笑一聲,“像是随時都要炸掉一般。”
武松:“你……”
武松正欲反駁,付臻紅卻說道:“好了。”話落的同時,武松手上的繩結也被割斷了。
武松不禁松了一口氣,明明潘金蓮割繩子只用了不過幾十秒的時間,但是卻讓他有了一種時間過去了很久的錯覺。
不過好在,他手上的束縛終于是解除了。
付臻紅沒有理會武松這跌宕起伏的情緒,他将碎碗片扔在一邊之後,站起身道:“你大哥應該也在這寺廟裏,你我分頭去找。”
付臻紅的調理清晰,神情不慌不亂,這份從容和鎮定不禁讓武松多看了幾眼。
事實上,武松其實是有些意外潘金蓮會找過來,他原以為潘金蓮并不會因為大哥而涉險,但是對方卻真得來了這裏。
付臻紅見武松不說話,微挑了一下眼眸:“怎麽?楞在這裏是力氣還沒恢複?”
聽出了付臻紅話中的戲谑之意,武松收回視線,道:“我去後院看,你去偏堂看。”直覺告訴他大哥在寺廟後院的可能性更大,相對的,後院這邊也更危險。
付臻紅沒說話,轉身朝着偏堂的方向走去。
武松看着付臻紅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沒說了一句:“小心一些。”
然而,武松這話才剛說完,昏暗的環境裏突然就閃出一道冷利的銀光,這銀光如同離弦的箭,瞬間朝着付臻紅的下颔射去。
武松的瞳孔猛地收縮:“小心!”
他想要上前推開付臻紅,卻沒想到就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付臻紅身上的這一剎那間,暗處又飛出了一道銀光,細長的銀針劃破空氣,直直擦過了他的耳骨。
頓時,一股刺痛感瞬間彌漫到武松的全身。
下一秒,他的腦袋就開始昏沉,本就沒恢複多少的身體直直就往前倒下。
而就在摔在地上、眼睛閉上的最後一瞬,武松看到了同樣倒在地上的潘金蓮。
銀針上,有迷|幻藥!
這個猜測在武松的腦海裏閃過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昏迷了過去。
不過,付臻紅這邊。
同樣是昏迷過去的他,卻在意識空間裏聽起了弱雞系統說話————
[小紅,大郎他真得好狠也好狗啊!]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媳婦呢?]
[他把你弄暈是想幹什麽啊?]
[難不成是準備玩什麽懲罰游戲?]
弱雞系統的聲音從逐漸變得亢奮起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雖然不如弱雞系統想得這般誇張,卻也有些微妙的相似。
昏暗的光線裏。
帶着狐貍面具的男子緩緩從暗處走出來,與正常人的行走相比,男子行走間的動作稍微有些遲緩。
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棱角分明,淡色的唇閉成一條利落的直線。
他一步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付臻紅。
在走到付臻紅的身邊之後,他蹲下身,靜靜的看向了昏睡的付臻紅,緩緩說出了一句:“……潘金蓮……我的夫郎……”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在這破敗的寺廟裏,于在這灰暗的光線之下,透出了一種偏執和病态。
他就這麽看了付臻紅一會兒,然後單手将付臻紅的上半身扶住,讓付臻紅的後背靠在自己的手臂。
接着,他取下了付臻紅臉上的狐貍面具。
看着男子這一副毫無所察覺的昏睡之顏,武植擡起另一只手,用那有着薄繭的指腹,輕輕緩緩的撫|摸着付臻紅那細|膩光|滑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柔,微微垂下的眼睛裏是一種非常專注的凝視。
随後,他的指腹順着付臻紅面部的輪廓,緩緩往下,最終停在了付臻紅的下巴處、那道被他用銀針劃破的傷口旁。
這傷口很小,他刻意控制了力道,傷口處只泛出了幾許猩紅。
因而,這樣的傷口,非但沒有破壞這張臉的美感,反而還為這幅秾麗的容顏增添了幾分脆弱而淩|虐的美。
看着看着,武植的眼神不禁加深了些許。
最終,他的指尖來到了這一道傷口上,他用指腹輕輕抹去了上面泛出的猩紅,然後俯下身,在付臻紅這精致的下巴上落了一個吻。
末了,他又拿出了一條紅絲帶,動作堪稱溫柔的系在了付臻紅的眼睛上,用這絲帶擋住付臻紅的視線。
做完這些之後,武植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随即挽住了付臻紅柔韌纖細的腰肢,将付臻紅整個人橫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