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武植的呼吸再一次加重,指尖所觸碰到的位置讓他感覺到了一種灼灼的發燙之感。這種燙意如火苗一般,猛然蹿到了他的心底,再變成一團熱流漫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微微垂眸,看向這将下颔搭在他肩膀上的男子,對方發絲間的幽香萦繞進他的鼻尖。他們的胸膛隔着衣衫布料貼在一起,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
事情發展到現在,完全超過了武植的預想。
狹窄的隔間裏很安靜,安靜到只有他和潘金蓮彼此呼吸的聲音。武植的喉嚨間莫名彌漫出了一種焦灼的渴意,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從對方的手中抽回了手。
在繼續這樣下去,武植不知道事情會不會發展的越發不受控制。
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在無形之中被打亂節奏、被對方牽着走的感覺。
武植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呼吸,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漸漸歸于平靜。
他将雙手放在付臻紅的肩膀兩側,想将付臻紅往外推離半步。而付臻紅,也順着他這一股力道站直了身體。
“不想知道了嗎?”付臻紅雙手抱臂,将頭輕輕靠在牆壁處,好整以暇的看着武植。
明明是一副随性到有些懶散的姿态,但他的眼睛裏卻好似有一種能洞察一切的銳利,仿佛一眼就看出武植心底隐藏的情緒。
看着這樣的潘金蓮,武植為他的聰明和敏銳感到有些心驚的同時,竟然還産生了一種興|奮的顫栗之感。
他克制住了這種病态般的興|奮感,半阖下眼簾,做出了一副認錯低頭認錯的姿态,向付臻紅解釋道:“我因為聽別人提起過,所以才有了一些好奇,若是直接問,我怕你會覺得我冒犯。”
付臻紅嗤笑一聲:“那你偷看豈不是顯得更冒犯?”
武植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頭低得更低了。
做出的這一副傻愣愣的樣子,到是很符合劇情裏武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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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臻紅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是聽誰提起的?”
武植回道:“宋蝶。”
這睜眼說瞎話的之事,若是放在上一世,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武植身上的。但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懦弱愚善之人。
他已不是純良之輩。
現階段,為了将這事暫時揭過,借着宋蝶的名頭來,是相對穩妥一些的說辭。
宋蝶和潘金蓮從小生活在一起,兩人都是孤兒,被同一個女子帶大,是潘金蓮男扮女裝的事情暴露之前,唯一知道潘金蓮是男兒身的人。
宋蝶與潘金蓮的關系原本還挺好,但是後來因為宋蝶喜歡上了主家少爺,而那位少爺又喜歡潘金蓮,所以受到主家夫人挑唆的宋蝶,成了主家夫人的眼線子,暗地裏算計潘金蓮。
這些都源于他曾經的記憶。
上一世,一開始他也不知曉宋蝶與潘金蓮決了裂,不然也不會聽信對方的話,以為潘金蓮喜歡吃香菜。
都是在宋蝶死後,他才從來買燒餅的客人口中知曉這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
武植并不擔心潘金蓮會去找宋蝶證實,因為按照他上一世的記憶來看,宋蝶在潘金蓮嫁過來的第二日晌午,就跳河自殺了。
至于宋蝶究竟是不是自盡,武植并不在意。
眼下,他所關心的是這個回答否能把這事暫時揭過去。畢竟他只知道宋蝶和潘金蓮從小一起長大、曾經關系很好,卻不能百分百确定宋蝶就一定知曉潘金蓮的後腰有蓮花刺青。
今日這确認蓮花刺青之事,到底是他有些沖動了,低估了潘金蓮的觀察力和敏銳度。
接下來,在沒弄清楚一些疑惑之前,他必然要更注意一些。
不過既然他選擇說出宋蝶,自然是在心裏想好了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他該如何将這一切圓回來。
此刻他所需做的,就是沉默,沉默得等待潘金蓮開口。
無論潘金蓮是相信,還是質疑。
他都可以根據對方話中的內容,給出相應的回答。
無數思緒在武植那漆黑的眸底深處醞釀,他低着頭,墨發遮住了那莫測深邃的眉眼,灰色的面具也擋去了外界對他表情的窺探。
然而,再一次讓武植感到意外的是,面前這個男子什麽話也沒說,也絲毫沒有繼續詢問的意思。
就仿佛剛剛問他那一句是聽誰提起的,只不過是随口的一問。
但潘金蓮越是這樣,反而越是讓武植有些猜不透了。對方的後腰處有蓮花刺青,那潘金蓮這身份便應該是做不了假的。
而對方和他上一世記憶裏的潘金蓮,又實在相差太大。但若是潘金蓮與他一樣是重生的,又說不過去。
難不成對方是魂魄附身?
這個想法在武植的腦海裏一閃而過之後,他還沒來得及細細思索,就聽到對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過來幫我整理外衫。”
武植收斂住思緒,走到付臻紅的身後,替他将埋在領口下的發絲撩出來,然後整理着外衫。
這件成衣的款式很簡單,顏色雖然有些單一,但是衣衫上的繡紋卻十分精致,看得出來做這成衣的繡娘,繡功應該相當精湛,一針一線都是用了功的。
在武植替付臻紅整理好外衫之後,付臻紅又将腰帶遞給了他:“你來幫我系上。”
話落,付臻紅張開了雙手。
武植看了一眼手中的腰帶,又看了一眼男子這纖細如風中勁竹的腰肢,沉默了兩秒後,往前傾身,為男子系起了腰帶。
在他垂着眼眸為付臻紅系腰帶的時候,付臻紅則是擡着眼看着他。
付臻紅發現武植的眼睫雖然并不是很長,但卻非常的濃密,如鴉羽般的漆黑的睫壓在他的眼睑處,宛如一條密閉的弧線,垂下眼時,襯出了一種深邃之感。
在付臻紅目光凝視下,武植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付臻紅笑了笑,說道:“專心點。”
話落,他的視線便掠過武植的面具往下,從武植的雙唇來到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颔處。
“可惜了,單看這下半張臉,若是沒有面具下的傷痕,你定然也是好看的。”
付臻紅的話讓武植的動作微微一滞,他原本垂着的眼眸也擡了擡,看向了付臻紅。
四目相對的這一剎那,付臻紅眼眸微彎,用唇語緩緩說出了這六個字:“不過,我不介意。”說完,他上半身往前一靠,在武植的下颔處輕輕吻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武植的身體一怔,瞳孔猛地瑟縮一下。
付臻紅的話以及這突然的一吻,于他來說是全然的意外。
他眼中的情緒是驚訝的,而他的心底,那陰翳而又晦澀的病态,卻在繼昨夜用指腹在潘金蓮的後頸摩挲出紅痕之後,再一次被挑起。
這時,隔間的外面響起了趙掌櫃招呼客人的聲音。
看着走進來的兩位年輕男子,趙掌櫃的臉上頓時揚起了燦爛的笑容。這兩個男子一個身着青衣,一個一襲玄衣,皆是儀表堂堂。
他做了幾十年的布料買賣,一眼就看出了這兩人身上的衣衫乃是最上等的綢緞。
能用得上這等綢緞之人非富即貴,就清河縣內,也就只有張員外一家穿過。
這兩位男子,很明顯不是清河縣本地人。
趙掌櫃迎上前,和和氣氣的招呼着:“兩位貴客,來店裏是想選些什麽啊?”
青衣男子看向掌櫃:“我聽說你們這裏的秀徽服做得特別,就特意過來看看。”
趙掌櫃笑道:“那你們可是來對了!我這錦繡閣開了有三十多年了,雖說布料用得布料算不是最好的,但是這整個清河縣,就屬我們家的秀徽服最為精致,每一件的繡紋都不一樣。”
青衣男子道:“那我可要好好挑挑了。”
趙掌櫃一邊将兩人引到放秀徽服的位置,一邊搭着話:“二位看起來不像是清河縣的人。”
“我們從皇城那邊來的。”青衣男子說道。
趙掌櫃聞言,又打量了一下青衣男子,随即又看了一眼青衣男子身旁、那一直未曾說話的玄衣男子:“怪不得二位看起來氣度不凡。”
“二位挑這秀徽服可是打算在五日後的夜宴燈會穿?”趙掌櫃猜測着問道。
青衣男子笑了笑,語氣爽朗而随和:“畢竟都來了清河縣,又打算多留幾天,不逛一逛這清河縣最有名的夜宴燈會,豈不是一件憾事?”
說完,男子看向一旁的玄衣男子,輕挑了一下眼眸:“你說是吧,周煜?”
被青衣男子稱為周煜的玄衣男子,只是淡淡地擡了擡眼皮,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
青衣男子也習慣了周煜的性子,很快就把目光轉了回來。
趙掌櫃問他:“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
青衣男子道:“我姓謝。”
趙掌櫃笑喊:“謝公子。”
謝翎戈也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擺放整齊的秀徽服,對趙掌櫃:“掌櫃的,你去幫我那朋友挑挑,我這邊自己來選。”
趙掌櫃應聲:“好嘞。”
很快,謝翎戈就從衆多秀徽服之中選出了自己覺得最好看的一件,他将這紅黑相間的秀徽服拿出來,回頭看向趙掌櫃:“掌櫃的,試衣衫的地方在哪裏?”
趙掌櫃這邊,正在替周煜仔細挑選合适的秀徽服,聽到謝翎戈的話,他也沒多想,順口就回了一句:“就在那個拐角後面。”
說完之後,過了好幾秒,趙掌櫃才猛然反應過來,武家大郎和他家那位夫郎還在裏面嘞!
“壞了!壞了!”趙掌櫃猛地拍手,趕緊回頭道:“那裏面有……”
最後一個“人”字,趙掌櫃還沒說出來,走到拐角隔間的謝翎戈,手就已經擡了起來。
而就在謝翎戈的手快觸碰到隔間簾幕的時候,簾幕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裏面掀開了。